姜栗垂着头。
目光所及，春日的阳光温暖又和煦，透过窗户洋洋洒洒的附在她的鞋面上，姜栗盯了半秒，后退到阴影里。
在她身前，是刚从班级里巡视回来的李航。
他年纪不到四十，是德育处最年轻的老师，尽管是徘徊在校园八卦之外的姜栗，也早就听说过他的威名。
在李航的注视下，姜栗的头越压越低，手里的杂志就像是炸弹一样，伴随着“咚咚”地心跳声倒计时。
她听见李航问：“谁带来的？”
短短四个字——轻飘飘的又带着胁迫的疑问，是老师对学生惯用的方法。
李航的目光平常地滑过许蔚凌，最后落在女生身上。
再次开口，他的语气明显加重：“你先说。”
被点到的姜栗浑身一抖，后背贴在墙面上，杂志从手中脱落。
落在地上的阳光同时落在杂志上，晃得扉页发亮。
姜栗下意识地点头：“我......”
“我的。”
一道男声压住了她的声音先说出口，姜栗大脑一片空白，缓缓抬眸。
许蔚凌站在她得身边，比她印象中还要离她更近些。
“我的。”在李航狐疑的眼光中，许蔚凌又重复一遍。
“你！”李航咬着牙发出了声，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怎么想的？！”
他弯下腰捡起杂志，手一起一落，嘴里没有停下念叨：“你看这个，看这个能，能......”
李航拧着眉毛重复好几遍，在上课铃响起时终于没再说下去。
“你们俩回去上课，”他又道，“许蔚凌大课间来办公室。”
“还不快去，杂志没收。”
“……”
姜栗躲在许蔚凌的身旁从后门走进教室。
她微缩着身子，眼眸垂着，再坐到位置上后才敢轻轻抬眼。
许蔚凌正翻开书，碳素笔在他手里转了一圈又稳稳地落到虎口处。
他稍微转头，快入夏的阳光透过玻璃晃得他蹙了蹙眉，额前的碎发被染成金黄色。
姜栗偷偷抬头看了眼坐在前面的许蔚凌，视线里远远的又多出一个人。
孙港在讲台前面，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姜栗一瞬间呆住，手指下意识地摁在桌面，平整的指甲抵在凸出来的木屑上，隐隐有些疼。
“上课。”
在姜栗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孙港已经回身在黑板上写下板书了。
这节课讲氧化还原反应，姜栗记得在许蔚凌的笔记上见过。
想到许蔚凌的笔记还在她这儿，姜栗身子向倾了倾，胳膊拄在桌子上，小声道：“谢谢你借我笔记。”
她有些怯懦的抬眼，眸里闪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亮光。
见许蔚凌没什么反应，她轻轻抿唇，鼓足勇气：“许……”
“……杂志本来就是我的，”许蔚凌侧过身，“我会和李老师解释。”
“我……”姜栗脑袋一懵，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突然泄了下去，脑海里就剩“本来就是”循环播放。
她有些发怔。
也没有再开口。
-
姜栗不知道他是怎么和李航解释的，在她眼里这是件极不守规矩的事情，就这么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
她想问许蔚凌，可每次见到他又下意识地避开，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
“看什么呢？”
夏奕昭搂着姜栗的肩向前望去，只看见熙攘的人群——现在正是午饭结束的时间，校园里哪里都是人。
她疑惑地低头，却见姜栗的视线已经转向别处。
“……有个女生包上的挂坠和我哥送我的那个差不多，”姜栗脱口而出，停顿了下又道，“没看太清。”
“哪会有女生赶得上你哥的眼光……”
夏奕昭的话音带着些阴阳怪气，听到姜栗笑着说了句“小心我向我哥告状”才收期好奇的视线，话音里又多了些自嘲：
“你哥哪有时间管我……他今年什么时候回来？”
“过年会回来吧。”
“那时候我初赛都打完了，你们……你会来看我比赛么？”
“……会。”姜栗有点不确定，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真想现在就出去比赛，也不知道教学部抽得什么疯，分班考完又要摸底考。”
“……什么？！”姜栗猛地停下脚步，惊讶到双唇不自觉地微张，眼睛眨了又眨才缓过神，“什么、什么摸底考？”
“你没听说么，五班的消息一直时最快的了……就说是要文理分开弄一个排名，肯定就是考试了。”
“教学部下通知了？”
“那倒是没有，不过大家都这么说，更何况一中这么变态，肯定得干点变态事。”
“……”
姜栗信了。
一中总有找不出源头但十分准确的谣言，尤其是涉及学习的。
只会更严格。
想到这儿，她的手下意识地攥起，拇指划过手掌传来钝痛。
姜栗垂下眼睫，缓缓打开手掌，在食指和中指间有一道浅浅的红色。
而她的拇指指甲，从右边裂开一道豁口，横向蔓延至指甲中间。
姜栗停下脚步，看着血一点点洇出来，蔓延至整个指甲。
和血一样洇出来的丝丝疼意，像是有人轻轻扯着她的头发，不是很疼，但也不会让她轻易的忽略掉。
“怎么又出血了？”
夏奕昭急迫的语气把她拉回到现实中，姜栗把拇指收回手心，在夏奕昭拽向她的胳膊前，迅速把手背在身后。
“不小心划到的，”姜栗用另一只手挽着她往前走，故作平静道，“没什么事。”
“我都看见了，”夏奕昭又拉着她停下，果断道，“去医院。”
“……”
见姜栗不说话，夏奕昭心下有些不忍，勉强妥协说：“去医务室消毒，行么？”
姜栗没有正面回答，头微昂着：“你要去道馆。”
“……”
校门口和医务室是两个方向，身旁人来人往，姜栗强撑着不松口。
可这回夏奕昭也没退让。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一道声音横插进来。
“姜栗，柴柴说让你下午去他办公室一趟。”
“……”
姜栗抬眼，两米远处，邢泽手里拿着篮球，似乎刚刚路过、偶然看到她。
邢泽身旁，宋子青穿着一身篮球服，低头系着腕带。
姜栗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到两人身后，可那儿并没有什么人。
她忽略心里星星点点的怅然，将注意力挪到邢泽说的话上，脑袋有些发懵：“柴、柴老师么？”
邢泽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但还是提醒道：“应该是作文大赛的事。”
“……”
邢泽说的简单，但落在姜栗心里就像是落了一个雷。
她不自觉地握拳，从指尖传来的一阵刺痛让她猛地清醒。
姜栗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让自己看起来柔和又亲善。
“好。”她装作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点头应了下来。
等邢泽离开后，她又满眼含笑对夏奕昭道：“我去医院，你别担心。”
“主要是我怕你耽误道馆集训的时间，夏叔怪你迟到、你又不会说是为了我，”姜栗挽着她的胳膊，半个身子都倾向她，“我不想你因为我被夏叔骂。”
她说得虔诚真挚，眉眼倒映在夏奕昭眼里，一下子软了夏奕昭的态度：“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去医院。”
“给我拍个挂号单。”
“嗯。”
看着夏奕昭坐上出租远去，姜栗回眸看了眼学校大门，转身走进学校大门。
指甲里的伤口中间已经深成暗红色，边缘处还泛着丝丝的血迹，摁下去还会有新的红色渗出来。
她一次又一次压下再次触碰的念头，当鲜血再次从指甲里渗出时，她立刻松开手，逆着阳光，走在路上。
经过食堂、穿过操场，姜栗在连廊下徘徊，像她预想那样，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心跳漏了半拍，她跟着走进实验楼。
--
一中的实验楼在建校之初就建成了，楼里面的设施都有些破旧。
姜栗从来没有在上实验课之外的时间来过实验楼，也不知道走廊的灯会在上课之外的时间关上。实验室都落了锁，只有门上的小窗会透出光来，映在走廊另一边上的墙上，形成一个个排列规则的光块。
姜栗沿着墙角走，光块把她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她从一楼绕了一圈，在二楼走廊尽头，看见一道门正开着。
从那道门出来的炙热阳光把走廊从最后点着，像一个正在燃烧的烟头。
姜栗站定，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极亮的光无限放大、一团火似得向她烧过来。
又一道黑影闪过，姜栗眯了眯眼睛，眼前的景象回归现实。
那人被阳光描出一道剪影，低着头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姜栗的目光不自觉地躲闪、脚步向后退，等到自己反应过来时，身子已经被走廊中间凹进去的拐角拢住。
呼吸放轻，她听见一声门响。
又过了几秒，她走了出来。
那人已经走回实验室里，门也被关上。走廊里燃烧的阳光被打成一块块的，破碎着散落在墙上。
姜栗突然感觉心里多出了一块，带着浓烈滋生的妄想。
*
下午最后一节课前的课间，姜栗才去语文组的办公室。
柴子强的位置靠近办公室门口，很好就能找到。
姜栗走到他桌前，停在一步远的距离，喊了声柴老师。
柴子强正低头玩着手机，闻言后抬起头来，在看见她的时候、狭小的眼睛缝隙里透出一点光，嘴角咧着把脸颊的肉往旁边挤。
“姜栗！”他点了下名字，在旁边摞起卷子里翻翻找找，嘴里嘀咕着：“怎么五班的卷子里没有你……”
他嘀咕的声音并不小。
姜栗发觉柴子强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她心下有些计较，面上不变，依旧抿着唇笑、扮演一个听话的好学生。待柴子强收回目光，她才开口：“班长说你找我。”
“……有这么件事，”柴子强这才收回话头，直言道，“文星杯你听说过吧——全国最大的语文比赛，咱们学校向来是只允许高二学生参加，今年破格加了你们高一的学生，五班里选了你和肖鹭。”
“这个比赛可是全国性的大比赛，国内外很多文学编辑都会关注，你能被选上参加竞赛，也是老师们对你作文水平的认可……”柴子强停了一下，“虽然你作文的成熟性比不上肖鹭，但却是少有的灵气。”
“作文要求你去问肖鹭，下个月末会组织你们去市图书馆统一交稿。”
“……好。”姜栗犹豫着点了下头。
回到教室时，邢泽正坐在她的位置上。
见她来，邢泽问：“是文星杯的事吗？”
“嗯。”
邢泽没有起身，姜栗就站到桌前，手边就是许蔚凌的椅子，椅背上还搭着他的校服。
姜栗默默往旁边移了半步，同时说：“你知道肖鹭坐哪么，柴老师让我找他。”
“……诺，”邢泽冲旁边怒了努嘴，位置正是许蔚凌同桌，“就坐那儿。”
姜栗的视线跟随过去，看见桌上摆放杂乱的书堆，又听邢泽道：“很久没来了。”
“……”
——五班本来就两个人参加，现在就剩她了。
姜栗一下子慌了神，踌躇道：“那我……”
“直接不写呗，”从她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是宋子青，“就说忘了。”
姜栗侧身回过头，看见宋子青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她不太认同宋子青说的话，余光瞥见了他身旁的人。
——许蔚凌漫不经心的眼神里，透出了几分不耐烦。
姜栗下意识觉得是因为自己挡住许蔚凌的座位，于是立刻又向旁边撤了半步，却见许蔚凌站在原地，并没有回到他座位的打算。
似乎不耐烦并不是冲她来的。
目光所及，春日的阳光温暖又和煦，透过窗户洋洋洒洒的附在她的鞋面上，姜栗盯了半秒，后退到阴影里。
在她身前，是刚从班级里巡视回来的李航。
他年纪不到四十，是德育处最年轻的老师，尽管是徘徊在校园八卦之外的姜栗，也早就听说过他的威名。
在李航的注视下，姜栗的头越压越低，手里的杂志就像是炸弹一样，伴随着“咚咚”地心跳声倒计时。
她听见李航问：“谁带来的？”
短短四个字——轻飘飘的又带着胁迫的疑问，是老师对学生惯用的方法。
李航的目光平常地滑过许蔚凌，最后落在女生身上。
再次开口，他的语气明显加重：“你先说。”
被点到的姜栗浑身一抖，后背贴在墙面上，杂志从手中脱落。
落在地上的阳光同时落在杂志上，晃得扉页发亮。
姜栗下意识地点头：“我......”
“我的。”
一道男声压住了她的声音先说出口，姜栗大脑一片空白，缓缓抬眸。
许蔚凌站在她得身边，比她印象中还要离她更近些。
“我的。”在李航狐疑的眼光中，许蔚凌又重复一遍。
“你！”李航咬着牙发出了声，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怎么想的？！”
他弯下腰捡起杂志，手一起一落，嘴里没有停下念叨：“你看这个，看这个能，能......”
李航拧着眉毛重复好几遍，在上课铃响起时终于没再说下去。
“你们俩回去上课，”他又道，“许蔚凌大课间来办公室。”
“还不快去，杂志没收。”
“……”
姜栗躲在许蔚凌的身旁从后门走进教室。
她微缩着身子，眼眸垂着，再坐到位置上后才敢轻轻抬眼。
许蔚凌正翻开书，碳素笔在他手里转了一圈又稳稳地落到虎口处。
他稍微转头，快入夏的阳光透过玻璃晃得他蹙了蹙眉，额前的碎发被染成金黄色。
姜栗偷偷抬头看了眼坐在前面的许蔚凌，视线里远远的又多出一个人。
孙港在讲台前面，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姜栗一瞬间呆住，手指下意识地摁在桌面，平整的指甲抵在凸出来的木屑上，隐隐有些疼。
“上课。”
在姜栗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孙港已经回身在黑板上写下板书了。
这节课讲氧化还原反应，姜栗记得在许蔚凌的笔记上见过。
想到许蔚凌的笔记还在她这儿，姜栗身子向倾了倾，胳膊拄在桌子上，小声道：“谢谢你借我笔记。”
她有些怯懦的抬眼，眸里闪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亮光。
见许蔚凌没什么反应，她轻轻抿唇，鼓足勇气：“许……”
“……杂志本来就是我的，”许蔚凌侧过身，“我会和李老师解释。”
“我……”姜栗脑袋一懵，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突然泄了下去，脑海里就剩“本来就是”循环播放。
她有些发怔。
也没有再开口。
-
姜栗不知道他是怎么和李航解释的，在她眼里这是件极不守规矩的事情，就这么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
她想问许蔚凌，可每次见到他又下意识地避开，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
“看什么呢？”
夏奕昭搂着姜栗的肩向前望去，只看见熙攘的人群——现在正是午饭结束的时间，校园里哪里都是人。
她疑惑地低头，却见姜栗的视线已经转向别处。
“……有个女生包上的挂坠和我哥送我的那个差不多，”姜栗脱口而出，停顿了下又道，“没看太清。”
“哪会有女生赶得上你哥的眼光……”
夏奕昭的话音带着些阴阳怪气，听到姜栗笑着说了句“小心我向我哥告状”才收期好奇的视线，话音里又多了些自嘲：
“你哥哪有时间管我……他今年什么时候回来？”
“过年会回来吧。”
“那时候我初赛都打完了，你们……你会来看我比赛么？”
“……会。”姜栗有点不确定，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真想现在就出去比赛，也不知道教学部抽得什么疯，分班考完又要摸底考。”
“……什么？！”姜栗猛地停下脚步，惊讶到双唇不自觉地微张，眼睛眨了又眨才缓过神，“什么、什么摸底考？”
“你没听说么，五班的消息一直时最快的了……就说是要文理分开弄一个排名，肯定就是考试了。”
“教学部下通知了？”
“那倒是没有，不过大家都这么说，更何况一中这么变态，肯定得干点变态事。”
“……”
姜栗信了。
一中总有找不出源头但十分准确的谣言，尤其是涉及学习的。
只会更严格。
想到这儿，她的手下意识地攥起，拇指划过手掌传来钝痛。
姜栗垂下眼睫，缓缓打开手掌，在食指和中指间有一道浅浅的红色。
而她的拇指指甲，从右边裂开一道豁口，横向蔓延至指甲中间。
姜栗停下脚步，看着血一点点洇出来，蔓延至整个指甲。
和血一样洇出来的丝丝疼意，像是有人轻轻扯着她的头发，不是很疼，但也不会让她轻易的忽略掉。
“怎么又出血了？”
夏奕昭急迫的语气把她拉回到现实中，姜栗把拇指收回手心，在夏奕昭拽向她的胳膊前，迅速把手背在身后。
“不小心划到的，”姜栗用另一只手挽着她往前走，故作平静道，“没什么事。”
“我都看见了，”夏奕昭又拉着她停下，果断道，“去医院。”
“……”
见姜栗不说话，夏奕昭心下有些不忍，勉强妥协说：“去医务室消毒，行么？”
姜栗没有正面回答，头微昂着：“你要去道馆。”
“……”
校门口和医务室是两个方向，身旁人来人往，姜栗强撑着不松口。
可这回夏奕昭也没退让。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一道声音横插进来。
“姜栗，柴柴说让你下午去他办公室一趟。”
“……”
姜栗抬眼，两米远处，邢泽手里拿着篮球，似乎刚刚路过、偶然看到她。
邢泽身旁，宋子青穿着一身篮球服，低头系着腕带。
姜栗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到两人身后，可那儿并没有什么人。
她忽略心里星星点点的怅然，将注意力挪到邢泽说的话上，脑袋有些发懵：“柴、柴老师么？”
邢泽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但还是提醒道：“应该是作文大赛的事。”
“……”
邢泽说的简单，但落在姜栗心里就像是落了一个雷。
她不自觉地握拳，从指尖传来的一阵刺痛让她猛地清醒。
姜栗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让自己看起来柔和又亲善。
“好。”她装作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点头应了下来。
等邢泽离开后，她又满眼含笑对夏奕昭道：“我去医院，你别担心。”
“主要是我怕你耽误道馆集训的时间，夏叔怪你迟到、你又不会说是为了我，”姜栗挽着她的胳膊，半个身子都倾向她，“我不想你因为我被夏叔骂。”
她说得虔诚真挚，眉眼倒映在夏奕昭眼里，一下子软了夏奕昭的态度：“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去医院。”
“给我拍个挂号单。”
“嗯。”
看着夏奕昭坐上出租远去，姜栗回眸看了眼学校大门，转身走进学校大门。
指甲里的伤口中间已经深成暗红色，边缘处还泛着丝丝的血迹，摁下去还会有新的红色渗出来。
她一次又一次压下再次触碰的念头，当鲜血再次从指甲里渗出时，她立刻松开手，逆着阳光，走在路上。
经过食堂、穿过操场，姜栗在连廊下徘徊，像她预想那样，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心跳漏了半拍，她跟着走进实验楼。
--
一中的实验楼在建校之初就建成了，楼里面的设施都有些破旧。
姜栗从来没有在上实验课之外的时间来过实验楼，也不知道走廊的灯会在上课之外的时间关上。实验室都落了锁，只有门上的小窗会透出光来，映在走廊另一边上的墙上，形成一个个排列规则的光块。
姜栗沿着墙角走，光块把她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她从一楼绕了一圈，在二楼走廊尽头，看见一道门正开着。
从那道门出来的炙热阳光把走廊从最后点着，像一个正在燃烧的烟头。
姜栗站定，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极亮的光无限放大、一团火似得向她烧过来。
又一道黑影闪过，姜栗眯了眯眼睛，眼前的景象回归现实。
那人被阳光描出一道剪影，低着头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姜栗的目光不自觉地躲闪、脚步向后退，等到自己反应过来时，身子已经被走廊中间凹进去的拐角拢住。
呼吸放轻，她听见一声门响。
又过了几秒，她走了出来。
那人已经走回实验室里，门也被关上。走廊里燃烧的阳光被打成一块块的，破碎着散落在墙上。
姜栗突然感觉心里多出了一块，带着浓烈滋生的妄想。
*
下午最后一节课前的课间，姜栗才去语文组的办公室。
柴子强的位置靠近办公室门口，很好就能找到。
姜栗走到他桌前，停在一步远的距离，喊了声柴老师。
柴子强正低头玩着手机，闻言后抬起头来，在看见她的时候、狭小的眼睛缝隙里透出一点光，嘴角咧着把脸颊的肉往旁边挤。
“姜栗！”他点了下名字，在旁边摞起卷子里翻翻找找，嘴里嘀咕着：“怎么五班的卷子里没有你……”
他嘀咕的声音并不小。
姜栗发觉柴子强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她心下有些计较，面上不变，依旧抿着唇笑、扮演一个听话的好学生。待柴子强收回目光，她才开口：“班长说你找我。”
“……有这么件事，”柴子强这才收回话头，直言道，“文星杯你听说过吧——全国最大的语文比赛，咱们学校向来是只允许高二学生参加，今年破格加了你们高一的学生，五班里选了你和肖鹭。”
“这个比赛可是全国性的大比赛，国内外很多文学编辑都会关注，你能被选上参加竞赛，也是老师们对你作文水平的认可……”柴子强停了一下，“虽然你作文的成熟性比不上肖鹭，但却是少有的灵气。”
“作文要求你去问肖鹭，下个月末会组织你们去市图书馆统一交稿。”
“……好。”姜栗犹豫着点了下头。
回到教室时，邢泽正坐在她的位置上。
见她来，邢泽问：“是文星杯的事吗？”
“嗯。”
邢泽没有起身，姜栗就站到桌前，手边就是许蔚凌的椅子，椅背上还搭着他的校服。
姜栗默默往旁边移了半步，同时说：“你知道肖鹭坐哪么，柴老师让我找他。”
“……诺，”邢泽冲旁边怒了努嘴，位置正是许蔚凌同桌，“就坐那儿。”
姜栗的视线跟随过去，看见桌上摆放杂乱的书堆，又听邢泽道：“很久没来了。”
“……”
——五班本来就两个人参加，现在就剩她了。
姜栗一下子慌了神，踌躇道：“那我……”
“直接不写呗，”从她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是宋子青，“就说忘了。”
姜栗侧身回过头，看见宋子青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她不太认同宋子青说的话，余光瞥见了他身旁的人。
——许蔚凌漫不经心的眼神里，透出了几分不耐烦。
姜栗下意识觉得是因为自己挡住许蔚凌的座位，于是立刻又向旁边撤了半步，却见许蔚凌站在原地，并没有回到他座位的打算。
似乎不耐烦并不是冲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