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盆里的水渐渐失了温度。钟隐抬起脚，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骨感白皙的脚踝向下滑动，滴滴答答地落下。赵匡胤见状，一手捞过他裸露在空气中的小腿，另一只手扯过棉被给他裹上：“别着凉了。”
“无碍，我又不是姑娘。”
两人又要说些什么，正巧彩儿推门进了外屋，站在屏风后说道：“公子，午膳准备好了。”
赵匡胤与钟隐面对面坐在圆桌上，许久不曾进食的他看着面前一碗微微冒尖的软糯米饭，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他执起竹筷，犹豫着夹起一块东坡肉。
在人世间游荡了这么多年，他虽不进食，但也对这些美食略有耳闻。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口感，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当年他在寒风呼啸的塞北，在险峻的山间，在荒无人烟的郊外，为了一统天下而四处征战的时候，喝过雪水，拔过草根，摘过野果，偶尔运气好一点时，才能捕到山鸡野兔。
每每回忆起过往，总是会最先想起那些居无定所四处奔波的日子，以至于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是否真的做过皇帝，是否真的住过金碧辉煌的水榭楼台，是否真的遇到过李从嘉。
现如今，那长久停留在记忆里的人正笑眼盈盈，意气风发地同他说着苏子瞻先生此人如何风流高雅，他的词如何豪放大气，他的厨艺如何精湛高超。
他不禁有些红了眼眶。
于是便赶忙偏过头，垂下眼，装作品尝口中菜肴，生怕对方瞧出什么端倪。
“元公子以为，这天香酒肆厨艺如何？”
赵匡胤抬眼点头道：“东坡肉果然名不虚传……大宋当真人才辈出。”
钟隐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合胃口就好。”
雨逐渐地小了，但天空依旧灰蒙蒙的，压得人有些喘不上气。
赵匡胤左手撑头躺在卧榻上，右手摆弄着一张从枕下抽出来的宣纸。
纸上写着一个“煜”字。
只不过左半旁的“火”字最后一捺飞出去老远，似乎与右半旁的“昱”字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是他从昨日钟隐写毁了的灯面上撕下来的。
他借着油灯仔细地打量着，许久，那目光像是穿透了笔墨划过的纸面，望向无尽的虚空。
他的思绪早已飞出四合小院，飞过青山丽水，飞至天上人间。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那人的字了。
那些在黄泉中无尽等待的日子，在天地之间只身游荡的日子，说长，长得历经了两个王朝的兴起与衰落。说短，也不过只是和他分别又重逢而已。
此刻，他又觉得自己远远地站在西楼深院门前，月影如勾，寂寞梧桐，那风光霁月的人提笔落腕，在麦光纸上作出断肠之词。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这个人啊，永远把情意看得最重。哪怕昔日朝夕相处的太子哥哥想要他的命，哪怕自己攻下他的南唐山河，封他为违命侯，他也那样清清淡淡的笑着。
纵然是痛到极处，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天大的事情压在心底，他落笔而下，字字惊鸿。
即便如此，也从未怨恨他一句。
雨停，人未醒。
原本不需要睡眠的鬼魅不知何时阖上了眼，执着宣纸的手搭在眉间，暖橘色的灯光在他脸上晕开温柔的颜色，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钟隐轻轻推开房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缓步走到床边，轻手为赵匡胤掖了被角，随后眼角一瞥，身形一顿，慢慢抽走了夹在他指尖的字。
“无碍，我又不是姑娘。”
两人又要说些什么，正巧彩儿推门进了外屋，站在屏风后说道：“公子，午膳准备好了。”
赵匡胤与钟隐面对面坐在圆桌上，许久不曾进食的他看着面前一碗微微冒尖的软糯米饭，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他执起竹筷，犹豫着夹起一块东坡肉。
在人世间游荡了这么多年，他虽不进食，但也对这些美食略有耳闻。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口感，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当年他在寒风呼啸的塞北，在险峻的山间，在荒无人烟的郊外，为了一统天下而四处征战的时候，喝过雪水，拔过草根，摘过野果，偶尔运气好一点时，才能捕到山鸡野兔。
每每回忆起过往，总是会最先想起那些居无定所四处奔波的日子，以至于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是否真的做过皇帝，是否真的住过金碧辉煌的水榭楼台，是否真的遇到过李从嘉。
现如今，那长久停留在记忆里的人正笑眼盈盈，意气风发地同他说着苏子瞻先生此人如何风流高雅，他的词如何豪放大气，他的厨艺如何精湛高超。
他不禁有些红了眼眶。
于是便赶忙偏过头，垂下眼，装作品尝口中菜肴，生怕对方瞧出什么端倪。
“元公子以为，这天香酒肆厨艺如何？”
赵匡胤抬眼点头道：“东坡肉果然名不虚传……大宋当真人才辈出。”
钟隐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合胃口就好。”
雨逐渐地小了，但天空依旧灰蒙蒙的，压得人有些喘不上气。
赵匡胤左手撑头躺在卧榻上，右手摆弄着一张从枕下抽出来的宣纸。
纸上写着一个“煜”字。
只不过左半旁的“火”字最后一捺飞出去老远，似乎与右半旁的“昱”字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是他从昨日钟隐写毁了的灯面上撕下来的。
他借着油灯仔细地打量着，许久，那目光像是穿透了笔墨划过的纸面，望向无尽的虚空。
他的思绪早已飞出四合小院，飞过青山丽水，飞至天上人间。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那人的字了。
那些在黄泉中无尽等待的日子，在天地之间只身游荡的日子，说长，长得历经了两个王朝的兴起与衰落。说短，也不过只是和他分别又重逢而已。
此刻，他又觉得自己远远地站在西楼深院门前，月影如勾，寂寞梧桐，那风光霁月的人提笔落腕，在麦光纸上作出断肠之词。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这个人啊，永远把情意看得最重。哪怕昔日朝夕相处的太子哥哥想要他的命，哪怕自己攻下他的南唐山河，封他为违命侯，他也那样清清淡淡的笑着。
纵然是痛到极处，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天大的事情压在心底，他落笔而下，字字惊鸿。
即便如此，也从未怨恨他一句。
雨停，人未醒。
原本不需要睡眠的鬼魅不知何时阖上了眼，执着宣纸的手搭在眉间，暖橘色的灯光在他脸上晕开温柔的颜色，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钟隐轻轻推开房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缓步走到床边，轻手为赵匡胤掖了被角，随后眼角一瞥，身形一顿，慢慢抽走了夹在他指尖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