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

    提熙快步走上前,递上自己的名帖。这是她花了二十个铜板找人伪造的,提无恙从来没有给过她什么名帖。她怀疑其实她根本没有这种东西,一个孤儿哪来的这玩意儿?

    “嗯……轩岘山,夏氏子攘,乙酉年生人,嗯?”

    提熙就着她名字的来历又给自己胡诌了个名字。提这个姓是不能用了,她已打听过这皇都内姓提的人家,确实权贵,相当权贵。这提姓大户乃是国公府邸,祖上出过不少状元才子、后宫贵人,提国公年逾七十,在朝野中仍有极大分量,其子二人皆身居高位,荣宠不断,真真正正的钟鸣鼎食之家,绝不是她能高攀得起的。至于提无恙么,若是他真有如此显赫的家族,怎么会流落山野与她相依为命,虽然实际上是提熙依靠着他。

    不过提熙再怎么想,都觉得名字这条线断了。但是她已经找到了新的线索,提无恙出走,一定与猎金召有关,提熙心道,即便他人不在猎金召的比试,他的去向也定与此脱不了干系。

    “小兄弟,你当真有十七岁了?该不是伪造的名帖唬人的吧。”

    核对名帖的小官一脸狐疑地看着提熙,这个身量娇小的少年看着怎么也就十四五岁,这名帖上的内容,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嘿嘿,我从小长得就显小,稍微白净些,还常被人认作姑娘家呢。总不见得我长得不甚威武就看不起我吧?大人可别取笑我了。我还指着杀了这金鳞玄炎兽一振威名呢。”提熙讪笑道。

    那人又打量了她几眼,一挥手。

    “就你?讲话也跟个姑娘似的,别在第一轮就被打死了。行了,过去吧。”

    提熙窃喜,如此就蒙混过关了,天有心助她一臂之力啊。

    她去领了签条,知悉了第一轮比试的时间、校场号,便打算离开这里,还有时间逛几天皇都。

    忽地发现领签条的校场安静了许多,随即又有了更多窸窸窣窣的小话声。

    提熙耳力甚佳,很快从众人的交谈声中知道了变故的缘由。

    传说中的剑术第一门派穹华门也来人了,不过他们每次都派人来,并没有什么好惊奇的。但是这次来了个据说十年难得一遇的剑术天才。

    又是天才?提熙知道本朝盛行剑术,不过也没必要个个都是天才吧,她勉强算一个,提无恙自然算一个,这又来一个,而且才十年一遇,算得上什么天才?

    “十年?一百年都出十个这样的天才了,有什么可稀罕的?”

    旁边立即有人搭腔。

    “哎,这位公子一看就是第一次来吧,有所不知啊有所不知。这天才封清招也是百年难见的剑术奇才,不过真是‘既生瑜何生亮’,风头不如人啊。十多年前穹华门早出了一个天才,这个天才在当时那真是称得上一个无人不知啊无人不晓。此人十五岁头一次应这猎金召就在轮试上拔得头筹,又带领那一年的队伍重创金鳞玄炎兽,可谓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啊打遍天下无敌手!”

    提熙看着这个搭腔的人,惊奇地看见他一头深棕发微卷,这可不常见。心道怎么说起别人的事他这么激动?不过心下确实好奇这么一个人物。

    “照这么说,此人如此了得,怎得今次不来却叫师弟抢了风头?”

    “公子有所不知啊有所不知,这天才巫却,为人是张扬得很啊张扬得很,行事颇为大胆随性,衣饰要最华贵的锦绣罗缎,出行要最气派的排场开路,饮食要最珍稀的山珍海味,酒水要最浓烈的千年佳酿,连他那一柄剑啊都张扬得不得了。”

    提熙听着这人讲话,好容易心叹一句他总算不再重复他的形容词了,紧接着又来。

    “……少年心性啊少年心性。可惜了,他这个人就栽在他这个少年心性上。他与那……”

    话音未落,旁边人群一阵喧嚣。

    “……怎么样?敢不敢比一场?小封公子该不是不屑于跟我这种江湖浪客过几招吧。”

    提熙和那位多话的仁兄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衣少年玩弄着手中的鞭子,半边刘海几乎遮了左眼,吊儿郎当地挑眉望着封清招一行人。显然他们中有人已经被激怒了。

    “难道清招师兄还怕你?大胆狂徒胆敢放此厥言,今天定要给你点颜色瞧瞧,叫你领教领教穹华门的威严!”

    “若是你立即赔罪道歉,方才你的诋毁之言我们便不追究了。否则必有你好果子吃!”

    “清招师兄!我们不能任由这人口出狂言!”

    一群佩着剑少年叽叽喳喳,嫉恶如仇的瞪着对面这人。如果眼神能伤人,大概这人已被千刀万剐了吧。

    不过若是对上他们口中清招师兄的眼神,可能会被冻死。

    “这人好生奇怪,此处来人多为剑客,怎的他却使鞭子?莫不是什么江湖高手,存心要给他们难看?”提熙悄声询问,蓦地想起还未请教多话公子真姓大名,若是羊羊知道了,比少不了一顿礼貌教育。“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小弟夏子攘。”

    “子攘兄客气,鄙姓尹,名如盏,又称金言公子,随意称呼随意称呼。子攘兄当真是问对人了,这儿除了在下恐怕没人知道那黑衣少年什么身份。

    “长话短说,他唤花月燃,那一手鞭子自学成才,使得尤其潇洒漂亮啊那叫一个潇洒漂亮。先前常在江南一带游行,捣翻过不少水匪,也算的上个仗义侠客。

    “只不过年少些,性子跳脱,好惹个事出个风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没想到他也来了这猎金召,还跟穹华门的人起了冲突。啧啧啧,看起来凶多吉少啊,凶多吉少。”

    尹如盏满脸惋惜地看着一脸无所谓的花月燃,好像已经看到了他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结局。

    “这么说,尹兄是觉得这花月燃定会输给封清招了?”

    “诶诶,怎么说也还没开打,这位……公子可不要妄下断言啊。”没想到花月燃耳力及佳,将提熙的话一字不落地尽收耳中。

    “几位怎么颠倒黑白呢?明明是你们夸下海口说小封公子乃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无人可比,小爷我这才有心提出切磋,几位可是辜负在下一片求教之心啊。”

    花月燃抱着胸,仍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你!竟……”

    “阿阑。”这场争执的另一个主角终于开口了。封清招看了一眼先前开口的少年,后者立刻噤声,垂下了眼眸,连另外几个少年也安静下来。似乎他一开口,周围就冻结了。

    这封清招在师弟们面前有绝对地位啊。提熙心道。

    “门派的小辈们不懂事,阁下多包涵。至于比试,几日后校场上自见真章。告辞。”

    封清招这一席话,说得真是高傲简洁,不知道是他压根儿就没看起对方,还是为人本如此。

    总之,后者并未放在心上。

    因为花月燃直接甩出鞭子,出其不意,直冲封清招而来,扬起一地沙土,逼得周遭围观人群连连后退,倒是让出了打斗的空间。

    封清招闻声出剑,即刻击挡,其反应速度可见一斑。花月燃快速收了鞭子,一个转身,快鞭卷土重来,在空中画了个圆圈,又是逼向封清招,直接缠住了他的剑身,猛得向后一拉。不知这鞭子是什么材料做的,卷上如此锋利的剑刃竟无丝毫损伤,劲韧至此。封清招并不硬上,接着鞭子的力量凌空而起,翻了个筋斗,绕到了花月燃身后,此时剑身已脱离了鞭子的缠绕,而封清招长剑直取鞭子柄部,看样子要卸了对方的武器。

    花月燃手一抖,鞭子在地上立即又扬起一阵尘土,掩护他变化位置,脱离对方的攻击范围。

    尘土消散,二人相对而立,都收了手。

    提熙看得出来,刚刚这简单几招过完,二人已探清对方实力,若不是为了争个胜负,不必再打了。

    如此看来,尹如盏倒说错了。这黑衣少年有着,和封清招平分秋色的实力。

    提熙估摸着,封清招的剑术肯定不如羊羊,年纪毕竟有差距。但是比之她来,还是胜过几分。她若是对上封清招,全身而退已是最好的结果。

    没想到她第一日就见到了两个实力不菲的少年,看来这一辈也是人才济济啊。

    “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这耍鞭子的还真有几分本事,比起穹华门的此辈第一竟毫不逊色,毫不逊色啊。”

    几招下来,尹如盏也看出了二人实力,不由得连连惊叹。

    “偷袭非君子所为。”封清招这才真真正正地仔细看了面前黑衣少年一眼,利落地收了剑,转身想离开。旁边几个师弟已目瞪口呆,不过也有人未看懂这结果,疑惑着打得正起劲怎么双双停手了。

    “你这剑着实不赖,敢问芳名啊?”花月燃嬉皮笑脸道,又恢复了他起初的样子。

    以芳名问剑,可见轻浮。

    “神令。”没有一丝起伏。

    好狂妄的名字。以神之令,代神行令。

    “好名字!打个商量呗小封公子,若是你我都过了这比试,与我一队如何?”

    这次封清招没有理他,带着一干人步出校场。几人身皆金边鹏鸟纹白衣,以金线白绫束发,一贯是穹华门弟子的装束,倒也算一道风景流过。

    提熙看罢这场热闹,终于转身要走,却被尹如盏一把拉住,凑到花月燃身旁。

    “公子好鞭法!我二人钦佩不已,既那封公子冷面冰霜,不若公子与我们共组一队,相互有个照应?”

    提熙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尹如盏:前脚花月燃刚得罪了穹华门,后脚他就对着花月燃示好,还拉着她一起,就差直接宣布与穹华门势不两立了。

    尹如盏挑眉用眼神暗示提熙,,可惜后者完全没看懂他的意思。

    “承蒙厚爱,在下花月燃,江湖人士。”

    花月燃弯眉一笑,反常的客气,规规矩矩地作了一揖。

    “尹如盏,这位夏子攘。”

    提熙只好抱拳:“小弟有礼了,花兄。”

    “不敢当,不过小爷我好奇,子攘兄这柄剑似乎很不错,有什么来历么?”

    提熙身上有两柄剑,一柄是她用的铁剑,品相一般,另一柄是逐花,一直放在剑鞘里,从来没有拔出过。

    花月燃好奇的,是后者。

    提熙不知道他如何看出这柄剑的不俗,但她不打算满足他的好奇心。

    “花兄谬赞了。此剑是替人保管,剑身已封,无人可用,怕是辜负了花兄的期待。”提熙装模作样地递上逐花。她撒谎了,剑虽然封鞘了,至少她和提无恙还能拔出来。

    花月燃试了一下,这剑果然纹丝不动,尹如盏见状也上了手,并无不同。

    “果然好剑,竟到了认主的地步。”花月燃眼里染上了不明的意味。“剑非凡品,人亦如此。这朋友小爷便与二位交上了。”

    “好好好,如此甚好啊,尹某不敢自夸家底,在皇都倒也有寒舍几间,二位若不嫌弃,这几日便与我同住,三人也可做个伴。”

    提熙却怪,还没比试就想着如何结伴分队,若是有人没留到最后岂不闹了笑话?

    她稀里糊涂就与二人交了好,还稀里糊涂地同尹如明回了他的宅子。

    到了这宅子,提熙才知道什么叫做谦虚至极,财不外露。尹如盏这厮左看右看也不过是个普通公子哥,话还挺多,没想到竟然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啊。

    他口中的寒舍竟然是内外进出十六间,有莲塘水榭、阁楼亭宇,装潢低调而不失奢华的一处府邸。而这仅仅是尹家在皇都的一处房屋罢了。

    提熙一路观赏一路感叹,心道有钱人原来都爱装穷而且自己这一路下来终于可以省下点钱顺便犒劳犒劳自己了。

    相比之下,花月燃显得镇静多了。好歹他行走江湖也见过些大场面。

    提熙草草地安顿下来,静心几日迎接下面的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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