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方先生。如果你们没有心怀崇敬与信仰，最开始就请不要踏入神社。我们不需要无礼之人的庇佑。”
“如果你们非要在我们面前杀人的话，凭着怜悯与良心起誓，您杀一个，我就救一个。”
茜子端着茶路过新选组副长房间的时候，无意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熟悉的声音。
可是相处多年，她从未听过桃止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如此攻击性的内容，她又是好奇又是担心，揪着袖口，悄然蹲身靠近了纸门。
“阿桃定是为我们打不抱平才去找那个凶如恶鬼的副长理论的，明明不用做到这地步的，要是她惹怒了对方，还不知道会被怎么对待呀。”想到这，茜子一下子责备起自己来。
如果她能看见屋内，必会为桃止此时的神色所讶异。正直跪坐着，却偏着头怒目圆瞪，紧咬着嘴唇微微颤抖。平日里谦和的姑娘竟然会有如此一面。
终于……说出来了。
桃止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因为愤怒而有些走调的声音。
她确实对新选组的所作所为确实有所不满。可是她所忍耐的，她们所忍耐的，以及所有人所期待的，却不止一朝一夕。
单单只她一张嘴而出——桃止觉得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
她的腿像灌了铅一样，嗓子也好像生锈了。面对的可是货真价实的真刀！
——真是，快要受不了了！
即使如此，她还是死死盯着土方岁三的眼睛。
出头鸟就该有出头鸟的觉悟。
即使被乱刀斩杀，也是她应得的命运。这是桃止的生存之道，也是她向来的做法。
屋子内采光不是很好。透过纸帐门穿透进的光线切割开仅有的空间，泾渭分明。阴影里土方岁三面色很不明朗。
桃止攥紧了袴边。其实从来这个房间到发泄一通也不过短短几分钟。桃止却觉得异常漫长。
对面的人终于有了动静。他微微向前倾身，弥漫在空中的光尘四散开去。
他的手一直搭在刀鞘上，即使是此刻也没有完全放开。
“土方先生。”
桃止迟迟没有起身，垂着头盯着地面，再次重复了他的名字。
然而就如同他与她之间的数次交锋。那人只是散发着威压，一言不发地与她侧肩而过。扬起的衣袍挡向她的眼。
那一刻，带起的风中，她好像看到了浅葱色的无边无际的天际向自己拥抱而来。裹挟不由分说的强势，像是要将她冲倒一般，婉拒了一切她的暗自打探。
愣神之际，土方岁三已经离开房间赶向了现场。
桃止有些惊讶，忙起身开门。扑面而来的是灰蒙蒙的阴天。
……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吗？
来请土方先生解决冲突不是一开始的目的吗，为什么他对自己的失礼毫无波澜，竟然会如此失落呢？
桃止叹气着摇了摇头，她确实是越来越不懂自己了。
争端在土方出面后，迅速散场了。这位出身长州的挑夫原是长州武士，名为长野吉次郎。因为家道中落不得不卖了武士头衔，来京都混口饭吃。给神社挑柴也快三四年了，与神社的众人都混得很熟，特别与茜子交好，总是趁着挑柴之际给她送点甜食。今天也不例外。
然而现在柴撒了一地，他怀里油纸包着的小吃也散了一地。他本是隐忍的性格，且瞧见心爱的女人在身侧，更不想丢脸，只是闷声挨了一顿。迟迟到场的茜子见状，尖叫着冲上前护在了小姐与爱人身前。
在小姐的坚持下，土方责罚了挑起事端的队士。不过相应的，这位挑夫如果不想引祸上身遭到怀疑，最好近期暂时别来这里。
“实在太不讲理了。”茜子扶起被暴力相向的吉次郎，愤然抱怨着。她可以受什么伤害，但是侮辱他的爱人，这比什么都更令她痛苦。
得到小姐首肯后，二人才蹒跚搀扶着匆匆离开。
桃止赶到后，一直在外圈围观。等一众巫女队士散去后，才小步上前搀扶小姐。小姐身子不太好，为这一通纷争定是耗了不少心力。
然而小姐的这番热心，是桃止向来所敬佩的。这也是她虽背井离乡，无依无靠，却也在这京都有一席之地的原因。
把小姐搀回房间，领了宫司的一顿斥责。她才想起来自己丢下的篮筐。晚餐用的食材倒是没什么损伤，可惜她攒钱买的一盒小零嘴，全撒了一地。
好羡慕啊，阿茜还有人送吃的。就算今天的全撒了，那老实的吉次郎第二天也会再次双手奉上吧。
只能撇撇嘴，自认倒霉咯。唯一高兴的事是晚上的饭不是她负责，而她也不想在外乱晃而和“间接凶手”们打照面。做好自己分内事务后，便回了房看书。
晚餐也并没有和客人们一起吃。她沉默地埋头吃饭，明明和平时一样的饭菜，却顿生出有了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的实感。
终于入夜了。
为了节省开支，通铺间里总是没有点烛。黑暗却并没有带来与之相配的寂静。
远近闻名的浪人集团，这些客人的到来似乎令姑娘们非常新鲜，以至于连着两天都难以入眠。
有的人语气含情，柔声地倾诉着一见钟情的欣喜。有的人明明羡慕，只得酸溜溜地评价找队士不如找地位高的。立即便有人怂恿她以身试险，主人公哼了一声，滔滔讲起自己对剑道的见解来。
桃止没法捂上耳朵，只好把自己往被子里挪了一挪。
其实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夜聊本来就是她们的习惯，而夜聊八卦更是让少女们兴奋不已。
“如果她们和我经历了同样的失去零食之痛，她们也会觉得心情低落想入睡解忧的——”桃止在心中忿忿评价。
“好歹也是侍奉神明大人的巫女，就不能稍微再矜持一点吗？我就是去买了个菜，怎么回来看法就天翻地覆了？”
不过她心中的不安却并没有因为土方岁三放她一马而消解。如果他真的有心借题发挥，在不得罪寺社奉行和宫司的立场下，难道有比找一个替死鬼更高明的办法吗？
既不，又不。
这样两全的方法，谁又不想尝试呢。
可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与其说是担心自己的命运——桃止翻了个身，忽然觉得怎么睡也不舒服。
新选组本身浪人集团，曾经随着浪人组上京，因理念不合而自立门户。听说他们以前队里就有烧杀抢砸的人，又汇聚了各地的浪人，有些行为不端之人——或者说他们只是行为不端，已经很让人意外了。
是什么时候来着？去年夏天突然下起大雨的那几天吗？说是皇宫那边，任京都守护职的松保容平大人们将负责守卫的长州蕃兵们赶出了京城。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吗？她努力思考着，似乎那时便有人介绍起新选组，不得不在前缀个“会津蕃”了。
那么——桃止思绪纷飞，忽然有些后怕。
如果神社得罪了新选组以及他们背后的会津藩，日子会不会变得很难过呢。寺社奉行的家伙偶尔上门时已经对宫司出言不逊，行为不端。如果借此刁难，又该如何应对呢。
宫司虽然在她们面前总是昂首挺胸的，可他面相畏缩，贪生怕死。就是桃止没有与他一室相处十年，只是路过一撇，看他挤在一起的面相也可窥见一斑。
他是万万没有与那些大人们抗争到底的胆子的。
“所以，是不是说得有些重了呢。”
语言里是有神力存在的，人们总是如此认为。而言灵之力虽照例捉摸不透，却可以在人的身上留下极为浓重的痕迹。
她很清楚自己话语中泄愤的程度不轻，她不指望一个刚认识的人、一个她顶撞的人会对她心怀宽恕。如果真的因此激怒了对面，而轻贱薄命无法抵偿罪孽——
反复推演着白日发生的事情，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比这更好地收场。
就在此时，临铺的茜子用仅有二人听得到的音量低语。
“阿桃，你最近是不是想的太多有些累，所以睡不着呢？”
她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安慰人时像是母亲为哄孩子睡觉而哼鸣的摇篮调。
“阿茜？……怎么突然这么说。你知道的嘛，我就是这个喜欢胡思乱想的性格。”
“不，我不是说这个。”她忽然把手伸过来，抚上桃止微微发烫的手背，压低了嗓子。
“阿桃总是喜欢考虑各种各样的事情呢”她笑了笑，“我们从未听说的，我们不了解的，和现在生活完全无关的。有的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
桃止罕见地没有接她的话。
茜子歪了歪头，像是有什么困惑着她：“或许你已经习惯了，不过我觉得，在我看来，这几天的阿桃好像不像阿桃似的。”
“敢一个人和那样可怖的武士大人叫板，真的……好厉害啊。”
“简直像，我从来没有认识过真正的你的样子一样……”
“我说阿桃，你想了这么多，有没有为自己的事情考虑考虑呢。哪怕一会儿也好，只要一会就够了。”她忽然怪异地撇了桃止一眼。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淡然，就像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以后会是怎么样的命运，不好奇吗？我就经常在想，为什么阿吉的家乡忽然就变作了朝敌，为什么会津蕃和萨摩蕃一道赶走他们呢。他常常同我讲这些事，可我是一点儿也听不懂。我只想和他回他家里看看——他说那是攘夷之路上必经的黑暗之路，在迎来光明前只能忍耐。”
“可是看不到啊，无法再忍耐了啊。眼前只有一片黑，”她继续自言自语地低吟着。“还有红。”
“阿桃，”她忽然紧紧攥住了桃止的手，“我好害怕，真的真的好害怕。今天吉次郎受伤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心就像被捅开了一个豁口。我不能想象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阿桃，我知道你私下学过占卜算命，算求求你，你告诉我，告诉我未来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回事。
桃止在黑暗里闭上眼，笑着摇摇头。
谁知道呢。
如果神明大人真的通晓一切，并怜悯地提前告知，那样就算得上彻底安心，可以一劳永逸地说上一声“太好了”吗？
说到底，命运这种东西。
本来，不就是骗人的吗？
“如果你们非要在我们面前杀人的话，凭着怜悯与良心起誓，您杀一个，我就救一个。”
茜子端着茶路过新选组副长房间的时候，无意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熟悉的声音。
可是相处多年，她从未听过桃止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如此攻击性的内容，她又是好奇又是担心，揪着袖口，悄然蹲身靠近了纸门。
“阿桃定是为我们打不抱平才去找那个凶如恶鬼的副长理论的，明明不用做到这地步的，要是她惹怒了对方，还不知道会被怎么对待呀。”想到这，茜子一下子责备起自己来。
如果她能看见屋内，必会为桃止此时的神色所讶异。正直跪坐着，却偏着头怒目圆瞪，紧咬着嘴唇微微颤抖。平日里谦和的姑娘竟然会有如此一面。
终于……说出来了。
桃止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因为愤怒而有些走调的声音。
她确实对新选组的所作所为确实有所不满。可是她所忍耐的，她们所忍耐的，以及所有人所期待的，却不止一朝一夕。
单单只她一张嘴而出——桃止觉得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
她的腿像灌了铅一样，嗓子也好像生锈了。面对的可是货真价实的真刀！
——真是，快要受不了了！
即使如此，她还是死死盯着土方岁三的眼睛。
出头鸟就该有出头鸟的觉悟。
即使被乱刀斩杀，也是她应得的命运。这是桃止的生存之道，也是她向来的做法。
屋子内采光不是很好。透过纸帐门穿透进的光线切割开仅有的空间，泾渭分明。阴影里土方岁三面色很不明朗。
桃止攥紧了袴边。其实从来这个房间到发泄一通也不过短短几分钟。桃止却觉得异常漫长。
对面的人终于有了动静。他微微向前倾身，弥漫在空中的光尘四散开去。
他的手一直搭在刀鞘上，即使是此刻也没有完全放开。
“土方先生。”
桃止迟迟没有起身，垂着头盯着地面，再次重复了他的名字。
然而就如同他与她之间的数次交锋。那人只是散发着威压，一言不发地与她侧肩而过。扬起的衣袍挡向她的眼。
那一刻，带起的风中，她好像看到了浅葱色的无边无际的天际向自己拥抱而来。裹挟不由分说的强势，像是要将她冲倒一般，婉拒了一切她的暗自打探。
愣神之际，土方岁三已经离开房间赶向了现场。
桃止有些惊讶，忙起身开门。扑面而来的是灰蒙蒙的阴天。
……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吗？
来请土方先生解决冲突不是一开始的目的吗，为什么他对自己的失礼毫无波澜，竟然会如此失落呢？
桃止叹气着摇了摇头，她确实是越来越不懂自己了。
争端在土方出面后，迅速散场了。这位出身长州的挑夫原是长州武士，名为长野吉次郎。因为家道中落不得不卖了武士头衔，来京都混口饭吃。给神社挑柴也快三四年了，与神社的众人都混得很熟，特别与茜子交好，总是趁着挑柴之际给她送点甜食。今天也不例外。
然而现在柴撒了一地，他怀里油纸包着的小吃也散了一地。他本是隐忍的性格，且瞧见心爱的女人在身侧，更不想丢脸，只是闷声挨了一顿。迟迟到场的茜子见状，尖叫着冲上前护在了小姐与爱人身前。
在小姐的坚持下，土方责罚了挑起事端的队士。不过相应的，这位挑夫如果不想引祸上身遭到怀疑，最好近期暂时别来这里。
“实在太不讲理了。”茜子扶起被暴力相向的吉次郎，愤然抱怨着。她可以受什么伤害，但是侮辱他的爱人，这比什么都更令她痛苦。
得到小姐首肯后，二人才蹒跚搀扶着匆匆离开。
桃止赶到后，一直在外圈围观。等一众巫女队士散去后，才小步上前搀扶小姐。小姐身子不太好，为这一通纷争定是耗了不少心力。
然而小姐的这番热心，是桃止向来所敬佩的。这也是她虽背井离乡，无依无靠，却也在这京都有一席之地的原因。
把小姐搀回房间，领了宫司的一顿斥责。她才想起来自己丢下的篮筐。晚餐用的食材倒是没什么损伤，可惜她攒钱买的一盒小零嘴，全撒了一地。
好羡慕啊，阿茜还有人送吃的。就算今天的全撒了，那老实的吉次郎第二天也会再次双手奉上吧。
只能撇撇嘴，自认倒霉咯。唯一高兴的事是晚上的饭不是她负责，而她也不想在外乱晃而和“间接凶手”们打照面。做好自己分内事务后，便回了房看书。
晚餐也并没有和客人们一起吃。她沉默地埋头吃饭，明明和平时一样的饭菜，却顿生出有了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的实感。
终于入夜了。
为了节省开支，通铺间里总是没有点烛。黑暗却并没有带来与之相配的寂静。
远近闻名的浪人集团，这些客人的到来似乎令姑娘们非常新鲜，以至于连着两天都难以入眠。
有的人语气含情，柔声地倾诉着一见钟情的欣喜。有的人明明羡慕，只得酸溜溜地评价找队士不如找地位高的。立即便有人怂恿她以身试险，主人公哼了一声，滔滔讲起自己对剑道的见解来。
桃止没法捂上耳朵，只好把自己往被子里挪了一挪。
其实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夜聊本来就是她们的习惯，而夜聊八卦更是让少女们兴奋不已。
“如果她们和我经历了同样的失去零食之痛，她们也会觉得心情低落想入睡解忧的——”桃止在心中忿忿评价。
“好歹也是侍奉神明大人的巫女，就不能稍微再矜持一点吗？我就是去买了个菜，怎么回来看法就天翻地覆了？”
不过她心中的不安却并没有因为土方岁三放她一马而消解。如果他真的有心借题发挥，在不得罪寺社奉行和宫司的立场下，难道有比找一个替死鬼更高明的办法吗？
既不，又不。
这样两全的方法，谁又不想尝试呢。
可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与其说是担心自己的命运——桃止翻了个身，忽然觉得怎么睡也不舒服。
新选组本身浪人集团，曾经随着浪人组上京，因理念不合而自立门户。听说他们以前队里就有烧杀抢砸的人，又汇聚了各地的浪人，有些行为不端之人——或者说他们只是行为不端，已经很让人意外了。
是什么时候来着？去年夏天突然下起大雨的那几天吗？说是皇宫那边，任京都守护职的松保容平大人们将负责守卫的长州蕃兵们赶出了京城。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吗？她努力思考着，似乎那时便有人介绍起新选组，不得不在前缀个“会津蕃”了。
那么——桃止思绪纷飞，忽然有些后怕。
如果神社得罪了新选组以及他们背后的会津藩，日子会不会变得很难过呢。寺社奉行的家伙偶尔上门时已经对宫司出言不逊，行为不端。如果借此刁难，又该如何应对呢。
宫司虽然在她们面前总是昂首挺胸的，可他面相畏缩，贪生怕死。就是桃止没有与他一室相处十年，只是路过一撇，看他挤在一起的面相也可窥见一斑。
他是万万没有与那些大人们抗争到底的胆子的。
“所以，是不是说得有些重了呢。”
语言里是有神力存在的，人们总是如此认为。而言灵之力虽照例捉摸不透，却可以在人的身上留下极为浓重的痕迹。
她很清楚自己话语中泄愤的程度不轻，她不指望一个刚认识的人、一个她顶撞的人会对她心怀宽恕。如果真的因此激怒了对面，而轻贱薄命无法抵偿罪孽——
反复推演着白日发生的事情，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比这更好地收场。
就在此时，临铺的茜子用仅有二人听得到的音量低语。
“阿桃，你最近是不是想的太多有些累，所以睡不着呢？”
她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安慰人时像是母亲为哄孩子睡觉而哼鸣的摇篮调。
“阿茜？……怎么突然这么说。你知道的嘛，我就是这个喜欢胡思乱想的性格。”
“不，我不是说这个。”她忽然把手伸过来，抚上桃止微微发烫的手背，压低了嗓子。
“阿桃总是喜欢考虑各种各样的事情呢”她笑了笑，“我们从未听说的，我们不了解的，和现在生活完全无关的。有的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
桃止罕见地没有接她的话。
茜子歪了歪头，像是有什么困惑着她：“或许你已经习惯了，不过我觉得，在我看来，这几天的阿桃好像不像阿桃似的。”
“敢一个人和那样可怖的武士大人叫板，真的……好厉害啊。”
“简直像，我从来没有认识过真正的你的样子一样……”
“我说阿桃，你想了这么多，有没有为自己的事情考虑考虑呢。哪怕一会儿也好，只要一会就够了。”她忽然怪异地撇了桃止一眼。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淡然，就像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以后会是怎么样的命运，不好奇吗？我就经常在想，为什么阿吉的家乡忽然就变作了朝敌，为什么会津蕃和萨摩蕃一道赶走他们呢。他常常同我讲这些事，可我是一点儿也听不懂。我只想和他回他家里看看——他说那是攘夷之路上必经的黑暗之路，在迎来光明前只能忍耐。”
“可是看不到啊，无法再忍耐了啊。眼前只有一片黑，”她继续自言自语地低吟着。“还有红。”
“阿桃，”她忽然紧紧攥住了桃止的手，“我好害怕，真的真的好害怕。今天吉次郎受伤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心就像被捅开了一个豁口。我不能想象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阿桃，我知道你私下学过占卜算命，算求求你，你告诉我，告诉我未来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回事。
桃止在黑暗里闭上眼，笑着摇摇头。
谁知道呢。
如果神明大人真的通晓一切，并怜悯地提前告知，那样就算得上彻底安心，可以一劳永逸地说上一声“太好了”吗？
说到底，命运这种东西。
本来，不就是骗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