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已经到了陈家。

    不同于之前,这次要正正经经的从正门入府,老实说,就古代的女子一生中,从正门回家的次数不超过两次,第一次是出嫁的时候,从正门出府,风风光光的上花轿。

    第二次是回门的时候,在正门下轿,从正门迎进府邸,因为来者是客。

    这不巧了吗?她这个身份或许就只有一次了。

    修成玉颜色,卖与帝王家。

    这场合难道不像是一场回门吗?说来也是难过,平常女子若嫁于他人,成了妇人,也万万是没有不能回家的道理,可若是入了宫,怕是连姓命也一并卖给了帝王,想与父母见一次面,那是赏赐。

    大门台阶两旁,有雕刻着精美的上马石,两个巨石对称的摆在台阶两旁,就是一个天然的台阶,供骑马的人和上下马车的人使用着,而在这上面雕刻着一幅幅精美的莲花图案,荷叶田田,莲花盛开,周围还有游鱼戏水,雕刻中还有被遮住一半的莲蓬,莲蓬中的莲子饱满,这象征着年年有余,家族兴旺,子孙满堂,世代繁衍的寓意。

    随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停在上马石旁,由着小翠和盈心扶着,踏上了这上马石。

    一阶,两阶,落地。

    抬头就见着二姐和四妹站在门口,笑盈盈的望着她,此时才让陈书锦隐隐察觉,一路来自己所担忧的心情是为了什么,也是因此,不由得停了停步伐,正巧抬眼,便撞入了二姐的目光,这位没见过几次面的女子,向自己投来制止的目光。

    只见她们领着身后的丫鬟仆从,缓步从阶梯上走下,并朝着自己走来,一步之遥的距离前,停下了步伐,站在最前方的二姐口中说着,“参见小主。”并领着身后的一帮人,一同向自己行着君臣之礼。

    行礼声在夜空中久久不散,惊起了不知哪儿的狗叫声,也因此打破了这一片的寂静,这一路的街道上,喧哗声就不见停歇,只是迈向了这条居住区,瞬间像是被静音了似的,直到刚才那声响后,才陆陆续续热闹了起来,不少人家打开了门,在门口张望着。

    看见周围如此场景,有一种被围观看热闹的感觉,陈书锦只好向两边撇了一眼,暗示跟着自己一起扶人,并且口中还重复着说道:“姐姐,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扶着二姐和四妹起身,并随着她们的簇拥,一同进了府邸,入目间就是一个一字影壁,正中央刻着一个“廉”字,笔锋刚劲有力,四周是简单的松竹浮雕,线条流畅,不张扬却透着坚韧。

    向左转,走过拱门,就到了外院,一旁是倒座房,可做办公、接待和休息的地方,再者就是进入内院的垂花门,旧时说的大户人家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二门就是指的垂花门。

    从外观看,垂花门的各个突出部位几乎都有十分讲究的装饰,向外一侧的梁头常雕成云头形状,称为“麻叶梁头”,这种作出雕饰的梁头,在一般建筑中是不多见的。

    梁头之下,有一对倒悬的短柱,柱头向下,头部雕饰出莲瓣、串珠、花萼云或石榴头等形状,酷似一对含苞待放的花蕾,这对短柱称为“垂莲柱”,垂花门名称的由来大概就与这对特殊的垂柱有关。

    陈书锦不经被其精美所吸引,虽说这宅院中各处都精美异常,但其色彩以精美之称,唯有这垂花门了,上面大量雕刻的纹样用红与青色施彩,其余色做点缀,沿着垂花门往下,花板上,雕刻有“吉”“祥”“如”“意”“福”等汉字,而边缘装饰着云纹,这些云纹以柔和的曲线和波浪形状呈现,象征着吉祥和高升。

    沿着这阶梯往上,跨过这垂花门,才知这不单单是一扇门而已,原以为是一个正方形,原来是一个正方体,内部两侧通向抄手游廊,跨入垂花门直走,便会遇见第二扇门,外院这边的门和内院这边的门,这两扇绿色的木屏门通常是关着的,又或者内院这边的门是关着的,没有特殊客人、没有重大日子,是不必打开的。

    像上次和四妹去上香祈佛,因前往的寺庙离家较远,需乘坐马车前去,便从内院的垂花门两侧,通向外院的垂花门,跨过正门后,乘坐马车离去,回来时也是依旧。

    而这一次两边的垂花门都打开了,与二姐一同跨过这垂花门,就瞧见站在正房门口张望的陈母,周围瞧见她的丫鬟高声说道:“三小姐回来了。”

    语气中夹杂的兴奋和激动是掩也掩不住,一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却又不敢过于放肆。

    毕竟原先陈母已经叮嘱过,如今府中出了个贵人,多少人盯着的,还没有进宫之前,就敲锣打鼓,张灯结彩的样子,这不非给他人揪出个把柄来不可,而且如今三小姐已成了小主,身份尊贵,不同之前了,该有的礼仪不能忘。

    随着陈书锦的走进,陈母眼中瞬间浸湿了,双眼含着泪,随意用手帕擦了擦,便伸出手,想要抚摸女儿的脸颊,只是伸在半空中停了停,终究没有抚摸下去,陈母的双眼紧紧锁在陈书锦的身上,一声,“我的儿啊!”便哽咽的说不下去,尽管也努力保持着镇定,但几番张了张口,依旧说不出来话,只能紧紧的抱住女儿。

    而一旁站着个一位陌生的女子,这位女子梳着妇人发髻,穿着着深蓝色绸缎,绣着梅花纹样的立领斜襟上袄,下着藕荷色绣折枝花鸟纹纱裙,头上插戴着几款金梅花宝顶簪,是成套的款式,发簪的花蕊处还镶嵌着红宝石作为点缀,另一边只差带着一只金蕾丝珍珠攒头簪,也称抱头莲。

    这一身装扮极为得体,她步伐沉稳,举止优雅的走了过来,行走间,露出了她手上一对翡翠手镯,和陈母送与陈书锦那手串相比,像是从同一块石料中采出的,相比于手串,手镯显然是沉稳了许多,她手拿香色绸绣花手帕。

    一来就连忙劝到:“母亲,妹妹舟车劳顿,也累了,且夜已深,不似夏日,秋日的夜里寒凉,且先进屋坐下来,慢慢说,如何?”

    陈母听闻此言,也渐渐收回了失控的情绪,调整好状态,用手帕擦了擦泪,跟着说道,“你姐姐说的是,咱们回屋去,你父亲还在屋中等着呢。”边说着,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

    前一秒脆弱的情绪似乎都消失殆尽,又重回了原先在府中一言九鼎的主母样。

    踏入正房的明堂,正中摆放着一张八仙桌,桌子两侧设有两把黄花梨“寿”字纹圈椅,而在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和两幅楹联。

    而两幅楹联上写到:

    为政做人,三严三实,品如亳菊清香远;

    整冠照镜,八耻八荣,身若雪松正气浓。

    椅子上端坐着的男人,瞧见陈书锦看来的目光,立即起身向前迎了几步,由着一旁的二姐一同与陈书锦扶着,陈书锦看着眼前的场合,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她最应付不来这种场面了,一旁是刚哭过的陈母,另一旁是不好好坐着,前来不知要做什么的陈大人。

    陈大人身上此时还穿着朝服,显然不是刚换的,而是自回府起就一直等到现在,才让衣服上的皱痕和污渍,显得那么明显。

    说实话,这位陈大人平时工作繁忙,能见几次的机会,也就是晚上用膳食时,府中的正经主子没几个,也就一同在老夫人那儿用膳,只是刚来这个世界时,原主正巧生病了,那段时间在房中养病,养病期间的用膳,常常是下面的丫鬟端入房中用膳的。

    等病养好了,却发现陈大人平时工作繁忙,即便放朝后,也依旧有可能因皇帝的一次召见,而赶去皇宫,用膳的时间自然错过了,又或者是很晚才放朝,自然也就错过了用膳,老夫人身子弱,等不得,也就只能单独命人再准备一桌候着,而饭桌上用膳,也是规矩极多,不仅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得注意举止,且不错过桌上的闲聊信息,这一道道若是没吃饱,那更亏。

    对了,一个冷知识,放朝便是指一些工作场合在皇宫的官员,他们下班便被称为放朝。

    所以即使陈书锦来这个世界有一段时间了,但见陈大人的次数真没几次,甚至是比见二姐的次数还要少,毕竟二姐原本应该参加三年前的那一次选秀的,只是因为皇帝取消了选秀,命各家秀女各自婚嫁。

    正因如此,二姐便在那一年预定了一门亲事,而人选是陈母精挑万选选出来的,对这人也是再满意不过了,只可惜男方那边亲人去世,要守三年的孝,婚期原先也定下了,这彩礼嫁妆的单子都已交换看过了,就只等吉日一到便可成婚,临到头来,突逢事故,二姐这边也只能等他守完三年的孝期了。

    这不,今年孝期刚过,挑选的吉日也很快就再次定下了,嫁妆和彩礼,以及成婚所需的各项事宜也都备着,只等今年挑选的吉日一到,便张罗着成婚,而今年的选秀人员也就落在自己身上,随着婚期将近,二姐待在屋中的时间便越长,趁着婚期未到,多吸收吸收陈母管家的经验,这方面不怕多。

    在有如此多的理由下,陈书锦竟然见二姐的次数,都比见陈父的次数要多的多,可见他的工作有多忙,也并没有常进后院的习惯。

    正因为突如其来的事情,打断了原本的计划,多出三年的时间,正好给了陈母重新给二姐置办嫁妆的时间,其实原本二姐的嫁妆就是极为丰厚,这三年间,陈母还陆陆续续添了些,原先的那件嫁衣便是由金丝织成的,陈母还是道:“瞧瞧这事儿,大丫头嫁了个好人家,那嫁妆自然是要多添些,金玉满堂的也是应当的,可轮到二丫头,虽说她那未婚夫也是个才子,却不是做官的料,家中的产业虽也丰厚,可比起大丫头的夫家,终究是差了些。”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我原想着,二丫头的嫁妆虽不及大丫头的,却也不至于太寒酸,可如今看来,即便是陆陆续续添了些,可如今看来,也还是比不上大丫头的零头,那嫁衣也就那样,我这心里,总觉得对二丫头有些亏欠,她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从不争这些,可我这做娘的,心里总归不是个滋味。”

    一旁的贴身丫鬟,手中缓缓摇着一把团扇,为陈母扇着风,瞧见陈母这般心气不顺的模样,顿了顿手中正扇着的扇子,后又随着开口,也继续扇起:“夫人不必太过自责,二小姐的嫁妆虽不及大小姐的,但也都是夫人您精心准备的,二小姐心里必定明白夫人您的良苦用心,再说夫人您也填进去不少自己的嫁妆在里面了。”

    陈母摇了摇头,叹道:“话虽如此,但这世上的事,总是难以两全,我总想着,女儿们个个都能嫁得风光,可这世道,哪里容得下我这等痴心妄想。”

    她自嘲的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我只盼着二丫头嫁过去能过得舒心,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那原先的嫁衣本也是够华丽的,但陈母后又觉得不太行,女子出嫁就这一回,婚后有诸多的限制,这女子得先是妻子,孝顺的儿媳,后又是母亲,再是自己,若做父母的不疼着点,那这女子也就一生苦了,总归得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才好,也别让人小看了,这是做父母的最后一次帮助了,婚后父母再想插手,也插手不了了,便重做了一身嫁衣。

    按陈母原本所想,这嫁衣要想华丽非凡,那必定得慢工出细活,可原本二姐成婚的那段时间,因南方的灾情,就没几个好时辰了,好时辰可是讨个好兆头,这可马虎不得。

    也是如此,陈母原想着要不商量着延后一年,这一年出了灾情,可不好大办自家喜事,但对方家中长辈,身体本就不好,近段时间更是越来越糟,眼看着就这几年的事,所以那边想让长辈看看心爱的晚辈成婚的日子,也好闭眼前没了心事。

    可这让陈母怎么说?说不得二姐嫁过去,那长辈一个乐极生悲,去世了,二姐可要担上不好的名声了,瞧这事儿该怎么办呢?连商量都不知道如何开口,也只好由着他们去了,只求这老人多活几年,也好让这夫妻俩度过头两年了再说,怀着这般心思,陈母心不甘情不愿的定下了时辰,挑好了吉日,每日还抽出空来,烧香拜佛祈祷。

    嫁妆和彩礼单也都互相看过了,只等时辰一到,便可成婚,这定下的匆匆忙忙,嫁衣也是赶工制成,虽说花了不少银子,但总归没有慢工出细活来的好,更是不能跟大姐比,大姐的对象至少是有官在身,这一点就胜过其他。

    在这古代,拥有再多的银子,这规模上也不能超过有官之人,若是身份上没有个一官半职,平民身份一个,拥有再多银两,也只能穿着九品官服,凤冠霞帔也不可超过九品制度。

    将二姐嫁入此家,也只是图个里子,大姐的婚事过于耀眼了,这岂不是把陈家架在火上烤,但二姐的婚事太低了也不成,外人或许会猜测二姐的对象会先成家后建业,但自家人懂自家事,那边一早就说明了。

    “人”不是当官的料,自幼受长辈宠溺,性格直爽,当官就是给家里招祸事,而且既不是长子,也无需继承家业,即他无心走科举之路,便把家中的产业交给他来处理。

    虽陈母一早就已选中了此家,想着家中人清净,次子也无需继承家业,承担责任,同陈府一般,人员简单,而自家这边,二丫头性子直爽,但脾气火爆,也是太冲了,刚强则易弯折,虽能力手段样样不缺,只是那脑子常被脾气牵着走,不过好在二丫头模样不错,像极了父亲,虽不敌三丫头般貌美,但也能称得上一句秀丽。

    前者求个面子,后者便求个里子,想想,陈母也就释然了。

    在大姐未出嫁前,曾陪着陈母在庭院中缓缓散步,其中有这段对话。

    陈母挽着大姐的手,对其说道:“这大户人家啊,外人看着是光鲜亮丽,实则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里头的烦心事也多,真是烦不胜烦。”

    说着便渐渐回到了儿时的回忆,仿佛自己父亲还在世,母亲也没为支撑门楣而费心:“咱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我自小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其中的利弊,我再清楚不过。”

    “大户人家也有它的难处,家大业大,是非也多,亲戚之间,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底下的人暗流涌动,欺上瞒下,自我懂事起,家中便是如此,表面的和睦,但内里的暗流涌动,让人不得安宁。”

    身后跟着的丫鬟点头称是,大姐拉住挽着的胳膊,像个小丫头般撒娇道:“母亲~再多说点。”

    陈母做式点了点她头,瞧见大女儿捂着额头的手,朝自己埋怨道,不由得哈哈大笑,笑着边拍了拍大女儿的手:“哎呀!那我便仔细讲讲,首先就是花钱如流水,亲戚众多,每逢年节,迎来送往,礼尚往来,一年到头的节庆、宴请、送礼等,都是用银子堆出来的,平日里也就罢了,一到有事,便都纷纷冒了出来,有的来借钱借物的,有的来求情办事的,口中说的还个个都是好话,谁知这话下究竟是怎的!”

    “下面人也贪污受贿,在外更是仗势欺人,若是管理不到被蒙骗了,你也是知道后果的,家道中落之后,这些开销就更是沉重了。”

    “再者,大户人家规矩多,孩子从小就要学这学那,头大的很,少了些童真乐趣,每日的晨婚定省,媳妇们都得按时伺候着,大一些的姑娘们,要学诗习礼,这女红也不能忘了,而大一些的男子们就要进入书院,学着建功立业,科举有成,一年到头,也难得有自由时候。”

    “你也别怨我,平常百姓人家虽好,但也难免出几个糟心事,而且市井的柴米油盐最催人,平常里生个头痛脑胀的,也怕你低三下四去上门求药,这市面上但凡出现个好药材,不是瞬间被一抢而空,就是一价难求,百姓都称这病乃是富贵人才能得的,名医手中无废草,庸医眼前尽人参;名医虽在,药材难求,纵有良方,时不我与。”

    “而在这世间行走,唯有银两才能开路,有时银两也不太好用,要想舒心快活,不受冤枉罪,没个一官半职,单有银两也走不开!这世间争权夺利,单去避世是避不开的,放平常心对待。”说叭,便拍了拍大姐的手。

    也正如陈母所言,婚后的好与坏,也并不是婚前就能料定的,陈母对每一个孩子都用尽了心思,期待他们过得好,过得舒心畅快,但许多人,许多事,既不是强求就能圆满的。

    而此时陈书锦回过神来,便瞧见眼前的陈大人,也便是陈父,他正如所言,果真生的是俊美非凡,端看他五官端正,是一副很符合东方审美的面孔,他的眼睛深邃,目光柔和而坚定,鼻梁挺直,嘴唇薄而紧闭,常带有一种坚毅和不屈的表情。

    观陈家女,花容月貌;见其父,方知美自何来。

    而他所展现出的气质是温文儒雅的,既有文人的儒雅和内敛,又有做官的坚定和威严,他此时穿着五品白鹇吉服,下摆还绣着海水江崖纹,显得十分威严。

    看到如此场景,陈书锦就感觉头脑一痛,若是主角在这个场合中会说什么话,灵光一闪,她来不及去想,身体就已率先做出了行动。

    此时大姐刚扶着陈母坐下,一旁的小翠和盈心,也正准备上前去扶自家主子在一旁坐下,说时迟,那时快,陈书锦就当着陈父陈母的面,跪了下来,口中还说着:“父亲母亲,这一别,怕是此生也再难相见了,作为儿女,却不能常伴在二老左右,终究是做儿女的不是,而且还要让二老日日为我担忧,此番前去不知还会遇见什么?还请父亲母亲在容许我任性这一次。”说着就这么磕了下去。

    虽这么说着,但陈书锦自己其实也感到诧异,她原以为自己做个现代人,是不习惯的,甚至是不喜欢动不动就跪下磕头这种行为的,但真轮到自己的时候,陈书锦其实并未想那么多,也并未感受到有多少的排斥心理,或许……是自己聪明到已经带入戏了吧。

    正如系统所说,她只需要把这个世界当成一个真实版的过家家,结束了就没人知晓这个过去了,她不需要为任何事情而承担什么,为了赢,不择手段即可,或许……这就是系统的目的吧。

    但如此想着,似乎自己也有一些傲慢,系统这个在自己原本世界中,都能称得上一句科幻,甚至是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东西,它变成真实,需要多高的技术,才能把它从虚无中创造出来,它有什么好贪她这个人的呢!

    说来说去,不也是人类的傲慢吗?以为这个世界都是围绕着人类所展开的,那么他们所有的行为都是有目的的,但事实上很多行为没有任何目的,也不打算得到什么,就如同面对蚂蚁,人类只是想看蚂蚁被水淹死的场合,就倒了一滴水,没有任何目的,也不求什么。

    所以陈书锦自己真的是如此想着的吗?自己真的能骗过自己吗?

    不!

    这个世界有多真实,身在局中的人哪会一无所知呢!

    所以,为了赢,自己得不择手段,为了活,自己也迫不得已,为了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就当自己是贪生怕死,这个世界不美好,自己原本也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正巧,忍下了涌上来的情绪,留住了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她已是陈书锦,不是其他人。

    抬头时,已满眼含泪,可怜兮兮的望向陈父陈母,陈母似乎因为哭过后,情绪反而平静了些,但眼中闪过的愧疚,使得她撇开了眼神,不忍再看。

    而陈父倒有一些夸张,这位俊美非凡的陈大人,生的高大挺拔,身材修长,皮肤白皙细腻,看上去不像是有好几个孩子的父亲模样,只是眉眼间的皱痕,才让人清楚的意识到这美人已过了不知多少岁月了,此时他也蓄起了胡须,平常这胡须被打理的整整齐齐,虽没见过几次面,但也知晓这位陈大人对他那宝贝胡须,可宝贵的很,平常形象更是打理的一丝不苟,如同墨画中的文人雅士。

    但如今这般放肆的行为,倒显得他不拘一格,其实这么说也有些文艺,毕竟他此时哭的是满脸泪痕,他那宝贝着的胡须,也被泪水浸湿,一旁二姐拿来的手帕,也被他一把夺过,胡乱的擦了擦,本身便凌乱着的胡须,更是不堪,此番场景到意外的多添了几分戏剧色彩。

    他哭的真情实意,搞得陈书锦想笑又不能笑的模样,让原本充满了离别的哀愁,被冲的一丝都不剩,到只剩下了欢快的气氛。

    站在陈母身边的大姐,原是扶着陈母坐下,一转头,便瞧见陈书锦扑通一声跪下,又连忙想上前扶起,但听到此番话,也难过的想扭开头,只是随着陈父的那一声响,宛如在悲情剧中吹唢呐,原本蓄着的眼泪,瞬间憋了回去,一脸要笑不笑的模样望向陈父,眼中满满的是无奈。

    而站在陈父一旁的二姐,就直接多了,她很是不客气的哈哈大笑了出来,那笑声清脆又响亮,不带一丝大家闺秀的矜持,反而像是一阵春风,吹散了家中最后一丝忧愁:“哈哈,父亲,您这哭相可真是别具一格,比戏台上的生角还要精彩!”

    她的笑声感染了周围的人,话语更是惹得人直笑,让这个本应充满了悲伤的场合,瞬间变得轻松起来。

    陈母无奈的转过头来,望向此番场景,听见二姐的对话和和如此不优雅的笑容,只能无奈的一叹,在二姐望向自己这边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二姐会怕吗?

    不会,她一向是家中的小霸王,而陈母是家中的大霸王,这两霸王之间,斗智斗勇的场合多的是,所以只见二姐缩了缩头,便无视掉了陈母的眼刀。

    见此情况,陈母只能气的隔着桌子拍了陈父一巴掌,口中还说道:“你怎么哭成这样!这可是大喜的日子,你这样子让女儿怎么安心进宫?”

    周围的丫鬟更是嘻嘻哈哈的直乐呵。

    丫鬟甲:“咱家小姐进宫当了小主,可是府中的一件喜事,天大的福气。”

    丫鬟乙:“是呀,是呀!老爷不必如此。”语气中虽带有调侃,但也没过于放肆。

    靠后的丫鬟丙,轻声怯笑,与身边的人说着悄咪咪的话:“老爷这像是给小姐送行,不过要我说,这更像是演了一出大戏!”

    年长一些的丫鬟丁,她轻声插话:“老爷哭着真让人心疼,不过上次大小姐出嫁时,老爷也是如此,瞧着像个孩子似的。”

    丫鬟丙回复道:“不过我瞧着,这次送三小姐入宫,怕是还得哭,要是到了二小姐出嫁的时候,老爷怕是哭的更厉害,自二小姐定亲后,你瞧老爷多不舍。”

    一旁文静的丫鬟小红,她低声说道:“你们说,二小姐出嫁后,会不会想念家里呀?她那火爆脾气,那边的人能受得了吗?”

    丫鬟壹:“受不受得了,都得受不是吗?还能退货不成,我倒听说,那边的也是一个爱玩爱闹的性子,说不定臭味相同,一拍即合了呢,你们说是不?”

    她环视了一下周围,周围都听了她的话,点了点头,她再道:“再者,我更想知道三小姐进宫会带谁?”

    此时小红插了嘴,一开口,酸味就止不住:“还能是谁!除了那个翠青,其余位置肯定是夫人和老爷精挑细选选出来的呗,就那小翠,我呸!”

    “她指不定都要乐上天了,要我看啊!那小翠不过仗着最早来到小姐身边,不然她哪有什么本事,占如今的地位,我看连贴身丫鬟都混不上。”

    丫鬟贰:“我看也不能这么说,小翠一向忠心耿耿,且随小姐入宫的丫鬟,不说能力如何,但都得是聪明伶俐,忠心耿耿的才好,而且小翠手艺好也不是我夸,她手巧的很,绾青丝,理云鬓,每一绺发丝都服服帖帖,还没弄疼小姐,连夫人都夸她手艺好,非一般俗手可比,再者,小姐交于她的事情,不说妥妥贴贴,但也从未出过错,即使没了那层身份,三小姐也愿意带她。”

    小红轻哼了一声:“说的倒是好,真当宫中的日子是好过不成?瞧你这说的,那小翠胆子小,也不是我说,这府中上下都是知晓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那动作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继续说道:“我这话儿,可字字珠玑,这话也就放这了!宫中人心险恶,要时刻提防着,就小翠那大大咧咧的性子,说行事上细心,我认,但就她那张嘴,别哪天给主子招了祸,怕是还浑然不觉。”

    不远处和晴儿站在一边的丫鬟,听到这番话,悄悄推了推晴儿,指了指,与之解释道。

    听此,晴儿只是皱了皱眉,想了想,便摇了摇头,并未上前。

    陈父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脸上带着复杂的情绪,既有欣慰也有不舍,他微微带着颤抖的声说道:“好好好!果然是我陈家的女儿,为父知道你的孝心,你的懂事,为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说罢,顿了顿,拿起手帕再胡乱的擦了擦脸,醒了醒鼻,才带着哑声说道:“你母亲也同我说过,既已被选中,这便是你的机遇,但你得记住,你是代表着陈家的脸面,但更是我与你母亲手中的掌上明珠,我将你养大,不求你挣的什么荣华富贵,你只要平平安安的,便是我们所求。”

    还没等陈书锦开口,就拿那擦过脸,醒过鼻子的手帕,再次醒了起来,一开始的文人雅士更是消失殆尽,一旁的丫鬟丁,静静递出了一张崭新的手帕,陈父赶忙将原先的手帕递给一旁的丫鬟,拿过这张崭新的手帕,便又胡乱的擦了擦眼角,接着清了清嗓子:“哎呀,我的宝贝女儿,你刚刚那番话,真是让为父的老泪纵横啊!你看看,我这胡子都被泪水打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刚刚从水里捞上来呢。”

    他轻轻扯了扯自己宝贝的胡须,试图用以此来调整刚刚的气氛。

    紧接着,他眼神一瞪,并说道:“还不快把自家小姐扶起来。”

    任由着小翠和盈心,以及身边伺候着的丫鬟将自己扶起,在左边第一排坐下后。

    他继续说道:“你进宫是去享福的,不是去受罪的,但作为父母,难免想庇护着儿女,可宫中的一切,为父为母也帮不了你,宫中信息闭塞,我就怕等到你的消息时,不是好消息,是坏消息。”

    说到这儿,他摇了摇头,自嘲道:“可话说回来,要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这心里更不踏实,怕你出了什么意外,我这老心脏可受不了!”他故作夸张的拍了拍胸脯,拍的邦邦响。

    原本听这话,已捂着嘴,快要哭出来的陈母,见他如此,探过身来,隔着八仙桌,便重重的拍了他一巴掌,打的陈父一趔趄:“你这个老不正经的,女儿都要进宫了,你还在这里说俏皮话,赶紧说正经事。”

    陈父被这么一说,立刻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辩解道:“哎呀,我的夫人,我这不是为了缓解气氛嘛。你瞧,女儿这一去,咱们家的气氛都沉重得很,我这不是想让大家轻松一下。”

    陈母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却又故作严肃道:“你呀,就这张嘴,什么时候都闲不住,女儿进宫是大事,你可得正经点。”

    陈父见陈母笑了,也不再做辩解,只是轻轻摇头,叹了口气:“唉,我这都是为了咱们家的女儿,她这一去,我这颗心啊,就跟那风筝似的,飘忽不定。”

    一旁站着的二姐,见状如此,立刻捂着嘴,咯咯地笑出声来:“爹娘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像我们小孩子一样。”尽管她表面上装作浑然不在意的模样,但眼角的笑意和脸颊的红晕出卖了她的羞涩和喜悦。

    瞧见二姐如此模样,陈书锦便探身来,打趣道:“二姐莫非是想未婚夫了?”

    听见三妹的打趣,二姐直羞红了脸,扬手轻轻一挥,那帕子便不轻不重的在陈书锦身上打了一下,她娇嗔道:“你休要打趣我,别怪我跟你不客气啊!”

    这房中的站位是这样的,如果背对门口,那陈书锦所坐的这一排便是右边,而在古代是左边为尊,所以实际上是面对门口,左边为尊,而陈父自然是坐在上手排的左边,二姐便站在父亲的一旁,另一边是陈母,站在陈母一旁是大姐,陈书锦自然便坐在左手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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