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夜空大都是繁星满缀。那一夜竟无一颗星光。
是的，就是父亲重新披上先锋战服，亲自前往关雎谷的前一晚。
萧蘅脚步沉重地踏上三里坡，那些在嘉临关的画面又再次清晰起来。
“父亲！明日还是让孩儿前去关雎谷！”
“胡闹！此次任务尤为重要！机会千载难逢。为父只有亲自上阵才可安心！”
当时萧蘅想不通，早已为大祁立下汗马功劳的父亲，为何如此在意这一次的军功。
时至今日，听到真相从卢飞嘴中说出，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父亲口中的“机会”竟然另有所指。
明明不是在战场，萧蘅却有万箭穿心般的感觉。
然而再心痛，他也只有一个念想，无论如何，要保她周全。
所以当他看到卢飞高举着断刀向沐黎砍去时，他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那一刀。
“萧蘅——”
三里坡顿时回荡着沐黎绝望的尖叫。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把断刀生生地刺进他的后背，从他的肩头穿出。
他身后，却是卢飞兴奋得扭曲的面孔。
沐黎浑身血液好似沸腾一般，真气在体内胡乱攒动，她倏地举起右手，对着萧蘅身后那人奋力挥出一拳。
这一拳带着沐黎十成的功力，铿锵刚勇。卢飞一下子被震了好远，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
看着少女那湿润的双眼，萧蘅周身微颤，心口好像被千万根牛毛针轮流扎刺一般，疼痛难忍。
“对不起……”沐黎眼角发红，“都怪我分了神！害得你……你坚持住。我这就带你走……”
萧蘅这才感到肩头和后背阵阵剧痛。他抬手轻轻拭去沐黎眼角的晶莹，眉心微蹙：“殿下，莫要为臣哭泣……臣所遭受的都是罪有应得。”
沐黎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双目泪花闪烁：“你别说话……我带你走，带你走先……”说着，她抬起萧蘅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
“哈哈哈！好一对苦命鸳鸯！”却是卢飞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不怀好意地大笑：“小殿下，竟然喜欢上逆贼之子……萧蘅，你老爹要是知道你这个做儿子的为这小娘如此拼命，怕是棺材板都盖不住了！”
“住口！”沐黎大吼一声，咬牙切齿怒骂道：“你这满嘴胡言乱语的狗贼！若是孤再容你血口喷人！如何对得住荣安王在天之灵！”
萧蘅微微一怔，随即心口又是一阵酸楚。
她竟然还愿意相信萧家。
“你等着，待孤去砍了这个挑拨离间的贼子！”沐黎放下萧蘅的手臂，转身便要冲去。
却被萧蘅一手拽住。只见男子缓缓站立起身。
“殿下这是为何……”他紧咬着嘴唇。
沐黎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记住，荣安王赤胆忠心，以身殉国。你们萧家世代忠良，乃国之砥柱。”她双目清澈得如夏日的山泉，不参一丝杂质。
“哈哈哈！小殿下这怀柔术耍得真不错！”卢飞扯着嗓子嗤笑道。话音刚落，他双手猛然一甩。一股白烟从他袖管里冒出，带着一阵浓郁的花香。
“不妙！”沐黎心中大惊，“这家伙居然会使毒烟！”她转念一想，心中燃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同时身子也开始有些僵硬，正着急着，嘴巴却顿感微凉，却是萧蘅塞了一颗丸子进口中。
“这是那时青云县主给我的化毒散……”萧蘅说着，自己也往嘴里送了一颗。
沐黎赶忙将那药丸吞下肚子，没一会儿便感觉身子灵活了许多。
刚想松口气，却看到那坟冢背后竟开始冒起了黑烟，空气中一股刺鼻的焦味。
“糟了！这狗贼想要放火！”沐黎气得只跺脚。
“快走！”萧蘅支撑着站立起来，一把拉过沐黎。
那半截断刀没在他的体内，只看到血迹斑斑的刀柄露在外面。
沐黎心头一紧：“要快点把这刀拔出来才是……”
然而转念一想，似乎还有一件重要之事。
“你先走！”沐黎冲着萧蘅大喝一声。
忽然她身后火光冲天，卢飞的笑声伴随着烈火燃烧的声音，响彻天际。
“我们一起……”萧蘅紧紧拽住沐黎的手。
然而下一刻她却一把挣脱开来。
萧蘅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见沐黎手握赤金匕首，双脚轻轻一踮，整个人直直冲着火光中的人影飞去。
笑声嘎然而止，匕首穿心而过。卢飞终于一头载倒。
沐黎迅速收起匕首，飞回萧蘅身边。火光照耀着她的双颊微微发红，耳边的鬓发有些凌乱，好似一朵绝地绽放的红莲，鲜艳而夺目。
她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敦促：“快走吧！”
萧蘅痴痴地望着她，摇了摇头，“殿下杀了他，关雎谷的真相便再无人知了……”
手心却传来少女的温热，“真相就是刚才孤说的。”
萧蘅薄唇微张，然而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似的，竟什么也挤不出来。
忽感脚下震动起来，沐黎往后一瞧，惊呼道：“不好！那贼子竟在地下埋了火药！快走——”
话没说完，身后便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整个三里坡地动山摇，沙砾漫天。石块像暴雨一般跌落。火光和碎瓦混作一团，伴随着滚滚浓烟，再见不到一丝光明。
沐黎瞥了一眼身边的萧蘅，问道：“你还能使上内力么？”
萧蘅点了点头，“殿下想轻功飞出去？”
沐黎紧紧拽住他的手，厉声命令道：“你先运气，我数三下，咱俩一起发力……”
萧蘅微微一笑，双目中柔光点点：“臣领旨。”说着暗自挑起体内真气。
“一，二，三——”随着沐黎的口号落下，两人双手相握，同时飞跃了出去，
刚飞到一半，身后又是“砰”地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冲力呈海啸之势席卷而来，两人瞬时被震到半空中。
在跌落地面的刹那，萧蘅双臂大展，一把搂过沐黎，将她护在自己身下。那些碎石断瓦霎时砸在他的后背上，“劈里啪啦”声不绝于耳。
沐黎被他罩着，闻着他身上的熟悉气息，此刻却充满了血腥味。她抬眼一瞧，却见萧蘅面色惨白，双目眯起，满脸淌着豆大的汗珠。
“萧蘅——”沐黎不由得大声惊呼，“你不许死！”
他睁开那双漆黑的明眸，硬是挤出一个微笑。
“君不让臣死，臣不敢死。”
正说话间，几滴水珠从天而降，顺着萧蘅的脸颊流下。
“下雨了！”沐黎欣喜地叫道。两人坐起身来，转身望去，山崩地裂的爆破总算平息。火苗也随着甘霖的落下，渐渐没落下去。
只是那原本气势庄严的坟冢已变成一片废墟。
远处雨雾中传来阵阵马蹄，隐约可见大批人马浩浩荡荡策鞭而来。
“我们得救了……”沐黎长吁一口气，再看身后的一片狼藉，她有些惋惜道，“真是可惜了…”
萧蘅低垂着头，嘴角一抹苦笑：“就这样吧。灰飞烟灭已是善终。”
*******
入夜时分，荣国公府内依旧灯火通明。沈蒙看着侍女们一次次地从屋内端出满是鲜血的铁盆，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终于他再忍不住，一脚踏入屋内。只见几个白胡子老者围在一个少女身边。
“启禀皇太女，”说话的正是太医院的钟院丞，“荣国公伤势太重，现如今那断刀虽已拔出，但因在体内放了太久，伤口已开始糜烂化脓。适才我等已将脓肿之处剜除…今晚若是能退烧，便是无性命之虞了。”
沐黎瞥了一眼刚进屋的沈蒙，小声嘱咐道：“去接些冷水。务必让他把烧退了。”
沈蒙应了一声，一溜烟地跑走了。不一会儿，他端着一盆清水进来了。
沐黎走到床榻边，见萧蘅上身赤裸地趴着，双目紧闭，双颊绯红。她伸手往他额头上一摸，秀眉微蹙，小声嘀咕：“还烧着呢。”
当下她也不作多想，只是拿了一条白色布巾，浸在水中片刻，然后拧干了，就往萧蘅脸上抹去。
擦完了脸，她又把布巾慢慢往下挪去，在他的背脊上轻轻擦拭着。
萧蘅被冷水一刺激，轻轻睁开眼，朦胧中见少女一脸认真地为自己擦拭身体，不觉嘴角上扬，轻笑了一声。
沐黎见他醒了，脸蛋一红，“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想到殿下惯会服侍人，弄得臣好舒服。”萧蘅说着，眼角的笑意愈发浓烈。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那几个太医们低着头，不敢笑出声来。而钟院丞则是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
沐黎大窘，气得一把将布巾甩在沈蒙身上。
“你家主子一时半伙还死不了！”她丢下这句话，红着脸跑了出去。
果然下半夜，萧蘅的烧便退了下去。沐黎得知这事以后，便也安心地准备回东宫。
走出荣国公府的大门，却见不远处一个人影。那人见沐黎走出来，立刻行至她跟前。
竟是乌尔逊。
“萧蘅没事了？”他神情有些复杂，说不上高兴还是难过。
沐黎点了点头，“算是吧。王子怎在此处？”
“萧蘅好歹也算帮过本王……”乌尔逊低着头，“我乌尔逊虽不是什么君子，但也绝非忘恩负义的小人。”
沐黎淡然一笑，“萧蘅帮你，只因你们之间的交易。如今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乌尔逊王子不必介怀。夜已深，还请王子殿下回府歇息吧。”
她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殿下！”乌尔逊却一把拉住沐黎，“你当真要原谅萧家？关雎谷的真相——”
“真相？”沐黎双眼凶光一闪，一股杀气泛了上来。“孤所知的真相就是卢飞通敌卖国，害得一代忠良荣安王惨死战场。乌尔逊王子所知的真相又是什么呢？”
瞬间的沉默后，乌尔逊重重地落下一声叹息：“殿下对萧蘅当真是用情至深。”
沐黎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这事无关男女情爱。王子以后也是要当国君的人，难道不知为君者当以何为重么？”
“殿下想说这是为了朝堂之稳，社稷之安吗？”乌尔逊不以为意地问道，“可是若他萧蘅心怀二意，殿下现在不就是养虎为患吗？！”
“他不会。”沐黎冷冷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是的，就是父亲重新披上先锋战服，亲自前往关雎谷的前一晚。
萧蘅脚步沉重地踏上三里坡，那些在嘉临关的画面又再次清晰起来。
“父亲！明日还是让孩儿前去关雎谷！”
“胡闹！此次任务尤为重要！机会千载难逢。为父只有亲自上阵才可安心！”
当时萧蘅想不通，早已为大祁立下汗马功劳的父亲，为何如此在意这一次的军功。
时至今日，听到真相从卢飞嘴中说出，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父亲口中的“机会”竟然另有所指。
明明不是在战场，萧蘅却有万箭穿心般的感觉。
然而再心痛，他也只有一个念想，无论如何，要保她周全。
所以当他看到卢飞高举着断刀向沐黎砍去时，他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那一刀。
“萧蘅——”
三里坡顿时回荡着沐黎绝望的尖叫。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把断刀生生地刺进他的后背，从他的肩头穿出。
他身后，却是卢飞兴奋得扭曲的面孔。
沐黎浑身血液好似沸腾一般，真气在体内胡乱攒动，她倏地举起右手，对着萧蘅身后那人奋力挥出一拳。
这一拳带着沐黎十成的功力，铿锵刚勇。卢飞一下子被震了好远，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
看着少女那湿润的双眼，萧蘅周身微颤，心口好像被千万根牛毛针轮流扎刺一般，疼痛难忍。
“对不起……”沐黎眼角发红，“都怪我分了神！害得你……你坚持住。我这就带你走……”
萧蘅这才感到肩头和后背阵阵剧痛。他抬手轻轻拭去沐黎眼角的晶莹，眉心微蹙：“殿下，莫要为臣哭泣……臣所遭受的都是罪有应得。”
沐黎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双目泪花闪烁：“你别说话……我带你走，带你走先……”说着，她抬起萧蘅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
“哈哈哈！好一对苦命鸳鸯！”却是卢飞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不怀好意地大笑：“小殿下，竟然喜欢上逆贼之子……萧蘅，你老爹要是知道你这个做儿子的为这小娘如此拼命，怕是棺材板都盖不住了！”
“住口！”沐黎大吼一声，咬牙切齿怒骂道：“你这满嘴胡言乱语的狗贼！若是孤再容你血口喷人！如何对得住荣安王在天之灵！”
萧蘅微微一怔，随即心口又是一阵酸楚。
她竟然还愿意相信萧家。
“你等着，待孤去砍了这个挑拨离间的贼子！”沐黎放下萧蘅的手臂，转身便要冲去。
却被萧蘅一手拽住。只见男子缓缓站立起身。
“殿下这是为何……”他紧咬着嘴唇。
沐黎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记住，荣安王赤胆忠心，以身殉国。你们萧家世代忠良，乃国之砥柱。”她双目清澈得如夏日的山泉，不参一丝杂质。
“哈哈哈！小殿下这怀柔术耍得真不错！”卢飞扯着嗓子嗤笑道。话音刚落，他双手猛然一甩。一股白烟从他袖管里冒出，带着一阵浓郁的花香。
“不妙！”沐黎心中大惊，“这家伙居然会使毒烟！”她转念一想，心中燃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同时身子也开始有些僵硬，正着急着，嘴巴却顿感微凉，却是萧蘅塞了一颗丸子进口中。
“这是那时青云县主给我的化毒散……”萧蘅说着，自己也往嘴里送了一颗。
沐黎赶忙将那药丸吞下肚子，没一会儿便感觉身子灵活了许多。
刚想松口气，却看到那坟冢背后竟开始冒起了黑烟，空气中一股刺鼻的焦味。
“糟了！这狗贼想要放火！”沐黎气得只跺脚。
“快走！”萧蘅支撑着站立起来，一把拉过沐黎。
那半截断刀没在他的体内，只看到血迹斑斑的刀柄露在外面。
沐黎心头一紧：“要快点把这刀拔出来才是……”
然而转念一想，似乎还有一件重要之事。
“你先走！”沐黎冲着萧蘅大喝一声。
忽然她身后火光冲天，卢飞的笑声伴随着烈火燃烧的声音，响彻天际。
“我们一起……”萧蘅紧紧拽住沐黎的手。
然而下一刻她却一把挣脱开来。
萧蘅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见沐黎手握赤金匕首，双脚轻轻一踮，整个人直直冲着火光中的人影飞去。
笑声嘎然而止，匕首穿心而过。卢飞终于一头载倒。
沐黎迅速收起匕首，飞回萧蘅身边。火光照耀着她的双颊微微发红，耳边的鬓发有些凌乱，好似一朵绝地绽放的红莲，鲜艳而夺目。
她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敦促：“快走吧！”
萧蘅痴痴地望着她，摇了摇头，“殿下杀了他，关雎谷的真相便再无人知了……”
手心却传来少女的温热，“真相就是刚才孤说的。”
萧蘅薄唇微张，然而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似的，竟什么也挤不出来。
忽感脚下震动起来，沐黎往后一瞧，惊呼道：“不好！那贼子竟在地下埋了火药！快走——”
话没说完，身后便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整个三里坡地动山摇，沙砾漫天。石块像暴雨一般跌落。火光和碎瓦混作一团，伴随着滚滚浓烟，再见不到一丝光明。
沐黎瞥了一眼身边的萧蘅，问道：“你还能使上内力么？”
萧蘅点了点头，“殿下想轻功飞出去？”
沐黎紧紧拽住他的手，厉声命令道：“你先运气，我数三下，咱俩一起发力……”
萧蘅微微一笑，双目中柔光点点：“臣领旨。”说着暗自挑起体内真气。
“一，二，三——”随着沐黎的口号落下，两人双手相握，同时飞跃了出去，
刚飞到一半，身后又是“砰”地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冲力呈海啸之势席卷而来，两人瞬时被震到半空中。
在跌落地面的刹那，萧蘅双臂大展，一把搂过沐黎，将她护在自己身下。那些碎石断瓦霎时砸在他的后背上，“劈里啪啦”声不绝于耳。
沐黎被他罩着，闻着他身上的熟悉气息，此刻却充满了血腥味。她抬眼一瞧，却见萧蘅面色惨白，双目眯起，满脸淌着豆大的汗珠。
“萧蘅——”沐黎不由得大声惊呼，“你不许死！”
他睁开那双漆黑的明眸，硬是挤出一个微笑。
“君不让臣死，臣不敢死。”
正说话间，几滴水珠从天而降，顺着萧蘅的脸颊流下。
“下雨了！”沐黎欣喜地叫道。两人坐起身来，转身望去，山崩地裂的爆破总算平息。火苗也随着甘霖的落下，渐渐没落下去。
只是那原本气势庄严的坟冢已变成一片废墟。
远处雨雾中传来阵阵马蹄，隐约可见大批人马浩浩荡荡策鞭而来。
“我们得救了……”沐黎长吁一口气，再看身后的一片狼藉，她有些惋惜道，“真是可惜了…”
萧蘅低垂着头，嘴角一抹苦笑：“就这样吧。灰飞烟灭已是善终。”
*******
入夜时分，荣国公府内依旧灯火通明。沈蒙看着侍女们一次次地从屋内端出满是鲜血的铁盆，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终于他再忍不住，一脚踏入屋内。只见几个白胡子老者围在一个少女身边。
“启禀皇太女，”说话的正是太医院的钟院丞，“荣国公伤势太重，现如今那断刀虽已拔出，但因在体内放了太久，伤口已开始糜烂化脓。适才我等已将脓肿之处剜除…今晚若是能退烧，便是无性命之虞了。”
沐黎瞥了一眼刚进屋的沈蒙，小声嘱咐道：“去接些冷水。务必让他把烧退了。”
沈蒙应了一声，一溜烟地跑走了。不一会儿，他端着一盆清水进来了。
沐黎走到床榻边，见萧蘅上身赤裸地趴着，双目紧闭，双颊绯红。她伸手往他额头上一摸，秀眉微蹙，小声嘀咕：“还烧着呢。”
当下她也不作多想，只是拿了一条白色布巾，浸在水中片刻，然后拧干了，就往萧蘅脸上抹去。
擦完了脸，她又把布巾慢慢往下挪去，在他的背脊上轻轻擦拭着。
萧蘅被冷水一刺激，轻轻睁开眼，朦胧中见少女一脸认真地为自己擦拭身体，不觉嘴角上扬，轻笑了一声。
沐黎见他醒了，脸蛋一红，“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想到殿下惯会服侍人，弄得臣好舒服。”萧蘅说着，眼角的笑意愈发浓烈。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那几个太医们低着头，不敢笑出声来。而钟院丞则是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
沐黎大窘，气得一把将布巾甩在沈蒙身上。
“你家主子一时半伙还死不了！”她丢下这句话，红着脸跑了出去。
果然下半夜，萧蘅的烧便退了下去。沐黎得知这事以后，便也安心地准备回东宫。
走出荣国公府的大门，却见不远处一个人影。那人见沐黎走出来，立刻行至她跟前。
竟是乌尔逊。
“萧蘅没事了？”他神情有些复杂，说不上高兴还是难过。
沐黎点了点头，“算是吧。王子怎在此处？”
“萧蘅好歹也算帮过本王……”乌尔逊低着头，“我乌尔逊虽不是什么君子，但也绝非忘恩负义的小人。”
沐黎淡然一笑，“萧蘅帮你，只因你们之间的交易。如今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乌尔逊王子不必介怀。夜已深，还请王子殿下回府歇息吧。”
她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殿下！”乌尔逊却一把拉住沐黎，“你当真要原谅萧家？关雎谷的真相——”
“真相？”沐黎双眼凶光一闪，一股杀气泛了上来。“孤所知的真相就是卢飞通敌卖国，害得一代忠良荣安王惨死战场。乌尔逊王子所知的真相又是什么呢？”
瞬间的沉默后，乌尔逊重重地落下一声叹息：“殿下对萧蘅当真是用情至深。”
沐黎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这事无关男女情爱。王子以后也是要当国君的人，难道不知为君者当以何为重么？”
“殿下想说这是为了朝堂之稳，社稷之安吗？”乌尔逊不以为意地问道，“可是若他萧蘅心怀二意，殿下现在不就是养虎为患吗？！”
“他不会。”沐黎冷冷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