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月本以为只要她不放弃,总有一日会捂热裴君泽的心,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直到今日她才发现,自己好像错了,一个不爱你的人怎么会有心。

    大牢太冷,就像裴君泽的心一样冷,分明是炎炎夏日,沈寒月却觉得这是寒冬腊月,她早已记不清这是被关进大牢的第几日了。

    “皇后沈氏拦截军报,定周四城被大军攻破,六万军士沦为敌军刀下亡魂,你可认罪?”审问的人再一次重复着那句沈寒月已经听得厌倦的话。

    沈寒月神色溃散,并不作答。

    审问人用力锤了锤桌,侧身过来眼神阴鸷,“因为北宸早已同盛祁达成协议,而你就是北宸放在天启的那颗棋子。只要你拦截重要军报,定周得不到援军,城门攻破盛祁军队将可长驱直入,直达临都城,届时你便是功臣。是与不是?”

    沈寒月干涩起皮的双唇动了动,艰难地听着审问人的话,尽管这些话她已听过无数遍,不禁嗤笑一声,“为了杀我,裴君泽竟费了这么大一番功夫。”

    审问人厉声道,“你身边伺候的宫女已经招了,文书已由刑部递交1给陛下,你还敢嘴硬。”

    沈寒月脑袋昏沉,又受过重刑早已支撑不住,白净的脸庞上沾满了污垢,身上穿的还是入狱前的那身凤袍,血腥味混合着汗水散发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恶臭。

    她从未这般狼狈过。

    沈寒月仿佛屹立在悬崖之上,脚下是万丈深渊稍不留神便会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审问人将供词摊开,扫了几眼,“你要你将这供词签了便能少受些苦。”

    沈寒月趴在脏乱不堪的稻草上,眸光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所有的希望都随之破灭,内心的痛苦如浓墨一般。

    她无声地奔溃,脸上的痛苦化作泪水,每一滴都像一颗破碎的珍珠,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沈寒月气息微弱,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审问人的耐心已然被耗尽,举着供词,掸了掸,“你身边的宫女已经将你的部署一字不落地下了下来,其中包括你与盛祁王私通的罪行。只待宫门一破,盛祁王便亲自迎你出宫,立你为后。通敌之罪已是板上钉钉,当真是冥顽不灵。”

    沈寒月脑子一片混乱,定周兵败无数的人惨死,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她远在深宫之中如何知晓战局。那封军报她更是重未见过,事实却是军报的确是从她的寝宫里搜出来的。

    最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泠卉招了。

    脑子里不断盘旋着这句话,泠卉是她的陪嫁宫女,跟在她身边十年之久,也是她最信任的人,没想到最后竟成了压死她最后的一根稻草。

    母后,连你也要害我。

    泠卉是你送到我身边的人,除了你我再想不到其他人了。

    审问人“砰”地拍响桌子,喝到,“陛下还未下旨废后,本官敬你几分,不曾想你却如此冥顽不灵。来人,给她上刑!”

    沈寒月已经好几日没有合过眼了,在她还未认罪前裴君泽是不会就这样让她死了的,定周兵败他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给那些战死的将士们一个交代。

    显然裴君泽也不想留她太久,以免再生变故,所以不断地在给刑部施压。审问人已经审了好几日了,什么法子都用了,沈寒月就是咬死不认罪。

    “大人息怒。”牢房外传来清脆的女声。

    审问人转身就看见一抹靓丽的明黄色身影站在门口,审问人惶恐不安地迎上去,“微臣参见贵妃娘娘。娘娘您怎么来了,牢房这等肮脏之地恐脏了娘娘的凤体。”

    沈寒月的双臂被套上绳索,吊在堂中空地,手腕上是肉眼可见的勒痕淤青。

    柳慕晴抬手扶了扶发髻,得意洋洋地站在沈寒月面前,打量着她的狼狈,“啧啧,昔日风光无限的皇后娘娘竟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早点认罪也能少吃点苦头,何必做这无用的挣扎。”

    沈寒月抬头望着柳慕晴,在她眼中柳慕晴完全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叫人恶心。心头强烈的恨意涌上,眼里是刻骨的怨毒,仿佛丛林野兽茹毛饮血般。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们这对狗男女当真是好算计,不惜拿四城百姓的命,两万军士的命来构陷于我。”

    柳慕晴恶狠狠地盯着她,眼神瞬间变得冷漠,“沈寒月你还以为你是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永淳公主,受万人敬仰的皇后吗。你在这嘴硬给谁看,陛下没有下旨废了你是念在往日的情分,如今的你是天启的罪人,大街上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沈寒月你知道本宫有多恨你吗,是你害我和陛下1分别六年,就连我回宫后都得卑躬屈膝每日向你行礼问安,只因你是皇后,我是妃。”

    “你记住,你今日这般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当年若非你一意孤行非要嫁给他便不会是这般局面,这罪你认也好不认也好,定周兵败失守都与你脱不了干系。”

    柳慕晴又转头看向审问人,道,“陛下口谕,皇后沈氏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念多年夫妻情分,赐剔骨之刑,即刻行刑!”

    柳慕晴来的快去的也快,她确实是来替裴君泽传口谕的,但裴君泽并未下令要沈寒月的命。

    柳慕晴同沈寒月在宫里斗了四年,对她可谓是恨之入骨,又怎会让她活下来,就连死也不让她死得太轻松。

    沈寒月不肯签字画押已经够让他头疼的了,现在陛下又下旨要她死,审问人一时竟也想不出好法子。

    “大人我们不如抓住她的手让她把手印盖了,反正也是个将死之人,翻不出什么风浪。”狱卒凑到审问人耳边道。

    审问人沉思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了,便答应了。只是这剔骨之刑着实有些太过残忍,更何况还是相濡以沫十年的妻子。

    审问人不禁摇头叹息,对沈寒月恨归恨,瞧着她这副模样也是个可怜人。

    “动手罢。”他道。

    沈寒月闷哼一声。她的手被狱卒折断了,因为她宁死也不肯签字画押,画了押也就代表着她认下了这叛国罪。

    她不从,狱卒便折断了她的手。

    沈寒月被绑在木桩上,行刑人用锋利的小刀一刀一刀地划破她的肌肤,每一刀都有技巧性,不伤及性命却刀刀见骨。

    沈寒月亲眼看着自己的骨头被一块一块地从身体上剥离,最后是她的蝴蝶骨。整个过程沈寒月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

    “鸟飞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沈寒月疼得半身麻木,垂着眼敛,嘴里喃喃道。

    意识逐渐模糊,视野最终凝聚成一片空白。

    沈寒月这一生受尽了万人朝拜,她生时是北宸的永淳公主,死时是天启的贤德皇后,也是人人唾骂的叛国贼。

    来时是一人,走时依旧是一人。

    还记得她离开北宸的那日,皇兄亲自送她出城,告诉她,“若日后天启无你容身之所,你便休书一封,朕接你回家。”

    “皇兄,北宸可还容得下我……”

    “离家数十载,淳儿想家了……”

    ————

    沈寒月从梦中惊醒,倒吸一口冷气,浑身都在颤抖,后背冷汗涔涔,剔骨的痛觉仍旧残留,仿佛那些事情就发生在眼前。

    “公主可是做噩梦了,脸色如此苍白。”泠卉关切地询问。

    沈寒月抬眸打量着周围,脑海里一片混乱。

    她不是死了吗?

    在马车上。

    看到泠卉的那瞬间,沈寒月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如果不是泠卉的口供,裴君泽又怎会这么快便定她的罪。

    没想到,她最信任之人,竟背叛她。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在被人监视着,母后,这便是你将泠卉放在我身边的用意,你早便料到我会有失控的一天。

    沈寒月静下心来思考。道路颠簸,这是在城外?她不是死在了大牢里吗?

    一连串的疑惑涌出,连她自己都觉得慌缪,若非亲身经历过她都得怀疑那只是一场梦。

    沈寒月掀开窗帘,入眼的是一片陌生的树林,马车飞速疾驰在官道上。

    “这是要去何处。”她问。

    “公主您忘了?半月前六殿下被派去徐州赈灾,公主您迟迟未等到六殿下归来,便要去寻他。”泠卉答。

    徐州?

    这是她初到天启那会儿?

    她这是重生了?

    没想到这么荒谬的事竟然能发生在我身上。

    沈寒月不禁低头自嘲一声。

    那时候少不更事,不懂何为情爱,他裴君泽不过是生得俊美了些,竟令她为皮相所痴迷,无法自拔,不成想却落得个千古骂名。

    老天既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便不能再如前世那般荒唐,为了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惹得一身嫌。

    沈寒月敛了思绪,“我们到何处了。”

    “刚出临都城不远,往前五里便是澄明寺。”

    若她没记错的话,前世裴君泽去徐州那是奉的皇命,行公事。现在想来那时也真是糊涂,听信了他人几句谗言便跑去徐州,不仅如此,还将事情搞得一团糟,差点闹出人命来。

    “天色已晚,今夜便先去那里落脚罢。”沈寒月道。现在她需要找个地方静下心来,将目前的局势好好梳理一番,盘算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马车沿着官道一路行至澄明寺。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寺外屹立着参天大树;羊肠小道间,阴凉袭人,参目深绿,香火缭绕幽香,寺内佛光普度众生。

    佛堂前,沈寒月诚心祈求。她不信佛,今日所求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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