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们已经到建安边境了,再往前走一段路便是平乐郡了。”泠卉掀开窗帘,从眼前一晃而过的石碑上赫然刻着“建安”二字。

    沈寒月“嗯”了一声,懒散地靠在窗棱上假寐,一袭红衣鲜明而热烈,衬得她皮肤白皙。给人以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高不可攀,犹如万丈雪山上千金难求的雪莲。

    沈寒月素来钟爱这种鲜艳的颜色,尤其那红色最是喜爱,前世她嫁给裴君泽之后便再未穿过,后来她被封为皇后,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是着素色宫装。

    反观那时的柳慕晴,衣着艳丽夺目,成了偌大的后宫之中最亮眼的一个,沈寒月一身素衣反倒成了她的衬托。

    沈寒月很适合这样鲜艳耀眼的色彩,一袭红衣将她刻进骨子里的骄傲彻底绽放出来。她生来就自命不凡,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头脑更是聪慧过人,就连那时的裴君泽都对她连连夸赞。

    离开北宸时皇兄曾送过她一套宫装,他言,“朕的永淳配得上这娇艳的红色,到了他乡别委屈了自己。”

    可是皇兄,你待永淳又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前世定周兵败你又在其中担任着何种角色,母后又是身处在哪一环当中?

    沈寒月眼角不知何时划过一道温热的泪痕,心中不禁一痛。

    马车骤然急停,沈寒月险些撞上面前的窗棱,沈寒月与泠卉对视一眼,车厢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泠卉探出身询问情况,话还未说出口,就见一伙匪寇出现在官道上拦住去路。

    劫匪们拿着兵器,一个个皆凶神恶煞,领头的人长相高大威猛,一双眼睛里透露着精明,一看就不是善茬。

    泠卉眉头紧锁,她从小习武,一眼便瞧出这些人并非什么匪寇,只有零星几人是有点真本事,是练家子的,其余皆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

    “发生了何事?”沈寒月问。

    “姑娘。”还不待泠卉开口,车夫便道,“这些盗匪一看便是为钱财而来,你不如将那些值钱的东西拿出来。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也敌不过,何况您二位皆是女子,吃亏的还是姑娘你呀。”车夫好言相劝道。

    他此刻只想赶紧离开这里,万一一个不慎便人头落地,那可不值当。

    沈寒月离开临都时身边只跟了泠卉一人,再加上她是私自出城,家丁府卫也不方便携带,就连车夫都是临时雇佣的。

    谁又何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车夫此举无非是想活命,沈寒月又岂是轻易妥协之人。

    “姑娘,这些人并非练家子,多半是城中普通平民百姓。”泠卉道。

    对此,沈寒月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建安的匪寇已经嚣张到了这个地步,这里是建安边境,再往前十里便是临都,何况还是在官道上拦截。

    前世她只知平乐因当地父母官贪污粮草,抢占民田以至百姓民不聊生,不少百姓因此落草为寇。

    建安侯镇守边关,征战沙场,这些政治琐事自是无心管理,但如此重要之事朝廷竟然不知。在天启这一任帝王的治理下政治竟衰败到了这种地步。

    起初沈寒月还以为天启发兵攻打北宸,当然是仗着兵强马壮,粮草充足,且后方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才敢大肆侵占北宸疆土。

    瞧见如今这场面,沈寒月对暗藏在水下之事也知晓了七八分。

    百姓为何落草为寇,那定然是为了生存;可又是何种缘故将百姓逼上这条不归路,其中真相还有待调查。

    不闻事情真貌,不妄下定论。

    天启皇昏庸无能,沈寒月早在前世便见过。天启内忧未除,外患未平,百姓尚且处在水深火热当中,他还敢听信他人谗言,发兵攻打北宸明显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沈寒月记得,当初裴君泽登基之时,天启已然大乱,国库严重空虚,甚至是一支军队的过冬粮都拿不出。在世家的蚕食下,俨然成了一具空壳。

    正想着,那群匪寇举着兵刃一拥而上,车夫见沈寒月未打算将钱财让出,便直接弃车而逃。

    匪寇们似乎也知晓车夫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也不去管他,任其在密林中逃窜。

    泠卉也是身手了得,对付这些虾兵蟹将不在话下,但耐不住他们人多,与她打车轮战,泠卉的体力自是吃不消的。

    泠卉被匪寇团团围住,无暇顾及沈寒月安危。此时沈寒月甚至有些懊恼,当初她为何不学几招防身之术,也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任人宰割。

    土匪举着弯刀挑开马车帘,沈寒月端坐在车内,尽管努力保持镇定,脸上也闪过一丝恐慌。

    她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由几个土匪将她拖拽下马车。

    当真是狼狈至极。

    其中一人瞧着她头上的玛瑙流苏步摇价值不菲,便伸手去拔,若是别的也便算了,这支步摇于她而言又不一样的意义。

    沈寒月不给,反手还打了土匪一巴掌。土匪顿时恼了,咒骂一声,“你个小贱蹄子。”抡刀便要砍。

    泠卉瞧见沈寒月身处险境之中,“姑娘!”奈何她被土匪缠住抽不开身。

    沈寒月紧闭双眼,恐惧充斥着她的内心,犹如死神降临。过了半晌土匪的刀还未落下,也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感,几滴温热的血滴在面纱上,晕染开来,犹如冬日的朵朵红梅。

    沈寒月缓缓睁眼,土匪依旧保持着一个抡刀的姿势。刀捅破他的胸膛,可能连他自己也未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沈寒月大惊失色,抬手捂唇,脸色煞白,这也是她未曾料到的结果。

    在土匪的身后是一抹绛紫色的身影,那人神色狠戾,手起刀落丝毫不犹豫。他将刀刃抽出,土匪瞬间倒地。

    “官兵来了!”一声高呼,土匪瞬间四处逃窜,转眼便转进密林不见踪影。

    “二爷,”一人走到男子面前道,“全给他们逃了。”他有些愤恨,有些气恼。

    蔺云铮敛去脸上厉色,回过头来道,“姑娘可有伤着。”

    好一个意气风华的少年郎啊,笑容飞扬,眸中光华如流星利那划过,玉立挺拔的身姿美之优雅,那难以描绘的英气与柔和,仍是如此巧夺天工地统一在一个人身上。

    泠卉这边得以抽身,便连忙跑过来查看沈寒月的情况,“姑娘,可有伤着?”泠卉神情紧张道。

    沈寒月有些失神地望着蔺云铮,半晌才答应,“无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她站起来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蔺云铮赶忙制止,“姑娘无需多礼。这批山匪原是在这里埋伏我们的,姑娘不巧碰巧路过,他们便起了歹意。”说来也惭愧。

    “建安的山匪竟如此嚣张,”沈寒月道,“官道上每日过往的马车非富即贵,他们就不怕惹上朝廷的人?”沈寒月若有所思,“而且我瞧着那些人之中多数都是普通百姓。”

    “姑娘说的不错,那些山匪确实是城中百姓。这事儿也得从年前说起,不知是谁向陛下提议攻打北宸,便有了之后的朝廷大肆征兵,低价购买粮草,完全不顾及百姓们的死活。”蔺云铮不禁低头叹息。

    边关战事尚未平息,哪儿还有兵可用。不仅建安是如此,定周,西平皆是如此。前些日子六皇子去往徐州赈灾,多半也是因朝廷征兵收粮所致,百姓无吃食,便只有饿死街头。

    只是现在建安的情况并未到徐州那个地步,尚未引起朝廷注意。

    沈寒月从蔺云铮的口中大致了解了建安如今的状况,其余四郡尚且不知,唯独这平乐匪患最为严重。

    此次蔺云铮正是为了这平乐匪患而来,不过是悄悄来的,建安侯并不知晓。

    “二爷,您没事罢!”正说着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沈寒月闻声望去,是一个与蔺云铮一般年纪的少年郎,手里拿着利剑朝这边奔来。

    “你瞎嚷嚷什么,我不是让你在城外等我吗!”蔺云铮不耐地吼道。

    穆子舟讪讪道,“侯爷让我看着您。”

    “老头子也真是的,我上哪儿都让人跟着。”蔺云铮随口嘟囔两句。

    “公子可是建安侯之子?”沈寒月侧头试探地问,仅仅是从他们二人的对话,她尚且不敢肯定。

    “正是,姑娘如何晓得?”他问。

    沈寒月答,“不过也是猜测罢了,尚不敢肯定。”

    “二爷,”一个府兵走上来道,“周围都搜查过了,土匪们皆已逃走。”

    “那便回罢。”蔺云铮来平乐的这两个月与土匪打过不少交道,每次查到蛛丝马迹,上山剿匪都会被耍得团团转。

    他们追土匪便躲进密林里不见踪影,他们跑,土匪便在他们的必经之路设下埋伏。要么是战败而归,要么是空手而归,愣是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瞧着姑娘的车夫也逃了,无人驾车,你二人又是女子在这荒山野岭不安全,不如与我们同行。”蔺云铮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泠卉,最后将目光落在沈寒月身上。

    又道,“是我唐突了,尚不知姑娘要去往何方。”

    沈寒月浅笑,“无妨。说来也巧我们正要去往平乐,本是听闻平乐民风淳朴,景色宜人特来游玩一番,不曾想途中遇到这等事……”

    之后回程的途中蔺云铮又问,“姑娘可是临都人士?”

    沈寒月只答,“是或不是。”

    若干年后,蔺云铮忆起他们的初见只会挠头尴尬一笑,是他有眼无珠,竟不知姑娘是北宸的永淳公主。

    前世沈寒月与蔺云铮并不交集,只知他年少成名,得天启皇忌惮被困于临都为质。相识之后才觉此人着实聒噪了些,一路上有道不尽的言语,让她很是头疼。

    此地距离平乐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沈寒月静坐马车内,听着窗外络绎不绝的话语声,时不时地答几句。

    蔺云铮是午时出城,追着山匪跑了一下午,回城时已是日落西山。

    天色渐晚,蔺云铮不放心沈寒月在外住店,特邀她去府衙暂住一晚,却被沈寒月拒绝了。

    “二爷替我寻一家客栈便好,去衙门着实太叨扰了,也不合规矩。”

    平乐虽匪患严重,放眼城中治安尚可,进城时发现并非想象中的那般糟糕。

    待送沈寒月去到客栈回来后,穆子舟打趣道,“我可从未见二爷对谁这般关怀过,林姑娘可是追求了你一个多月你都不曾回应过。可是看上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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