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澜提笔的手一顿,复又写起来,“无事,回吧。”

    声音冷硬,一听就知道还未消气。

    沈馥暗叹一口气,随卢瀚泉走出门外。

    一路上,他详细解释了何如让钱志远招供。

    自那日钱志远听到谢澜要用钱促使三个凶手说出真相时,他就起了歹意。

    比钱拼不过,那就让他们永远无法开口。

    他倒还不算太蠢,先去探望了那三个表舅,以利相诱,只说自己在筹钱,使他们暂时别开口,一边弄了些变质的食物日日送给他们。

    他知道不能放砒霜之类的东西,否则仵作一验一个准。

    而变质的食物就没法验了,它们只会让人拉肚子,但牢里暗无天日,虫鼠又多,环境本就脏乱,拉肚子这种小病简直不值一提。

    最后掺些有毒的蘑菇进去,给他们本就虚弱的身子重重一击,不怕他们没命。

    他的法子很好,谢澜开始还揪不到辫子,五月的天热得人直冒汗,送些坏了的食物怎么也不能说他有预谋的杀人。

    直到最后采的蘑菇才将他定了罪。

    那蘑菇是种少见的,平日特地去寻也不一定能找见,钱志远可是足足找了三天才找到一朵。

    而其间,衙门一直有人跟着他,一看到他把装有毒蘑菇的饭送到大牢,就让衙差作势要检查饭食。

    然后当着三个行凶者的面指出蘑菇有毒,三人知晓钱志远打算毒死他们,大声哭叫着要招供。

    钱志远也就这么被指认出来,三人是个有心眼的,还保留着钱志远给他们画的破庙和藏身的地图,上头的字可以清楚辨认是钱志远的字。

    走到门口,卢瀚泉的话正好说完,最后还添上一句:“我跟了大人这么多年,他绝不是如你们想象的那般是个糊涂贪官,相反他为人正直,否则也不可能来到这里。”

    最后一句沈馥没听懂,前面她却是明白了。

    谢澜只怕是在审讯那日就想好了这个法子,但她却心急地认为他只图交差。

    想到谢澜当日不可置信的眼神,沈馥快要被愧疚淹没了、

    人家辛辛苦苦为她谋划,一直差人跟踪调查。

    她倒好,劈头盖脸地骂人了别人一顿。

    方才的道歉看起来也并不真诚。

    沈馥回到家,决定用这个时代的方式——写信,再次道个歉。

    她洋洋洒洒地写了三张纸,最后觉得诚意不够,又添上了一份礼物作为赔礼,只等第二日叫何叔送去衙门。

    另一边,卢瀚泉送别他们就回到书房,见谢澜还在那写,嘴角不禁抽了抽,“大人,人都到家了,不用再装模作样了。”

    他家大人最是厌烦这些繁琐的案牍之事,平日都是他帮着处理,哪会写得那么认真。

    他俯身过去一看,上头赫然画了一个女子半身像,没有脸。

    但仅凭素雅的头饰他也能一眼认出画上人是谁。

    谢澜并不遮掩,身子往后一躺,“她听完后怎么说?”

    “没有说话,转身就走了。”

    卢瀚泉一开口就知要遭,果然他家大人听完后冷笑一声,“把这些都处理了,看得我心烦。”

    卢瀚泉:“……”

    算他倒霉。

    好在他没倒霉多久。

    第二日,他捧着门房送来的信哒哒地丢给谢澜,“你盼的东西。”

    谢澜掂了掂信的厚度,迅速拆开信纸,里头除了三张纸还有一个信封,他先把信封放到一旁,把信一字一句地看完,嘴角终于牵出一抹笑。

    上头是沈馥极尽诚恳的道歉,末尾还说有个小礼物。

    那个信封想必就是她说的礼物?

    谢澜不在意什么礼物,但沈馥送的东西就是一张白纸,他也想看看。

    他动作轻柔地拆开里面那封信,一些银票掉了出来。

    谢澜没去管,专注看起信里的内容。

    信的内容很短,但他却足足看了三遍。

    “她说的要是真的,那还真是送了一份大礼。”

    卢瀚泉好奇极了,抓耳挠腮地想问送了什么。

    谢澜也不瞒他,把信纸给他看。

    “一份修路的办法。”

    这是沈馥思来想去的结果。

    谢澜看着就不缺钱,还是个县令,自古以来,送有钱有势的人的礼物是最难想的。

    若是送些奇珍异宝倒也可以,但她没那个钱,况且这些东西没有门路压根买不到,各家都得给自己巴结的人备着呢。

    那她只能送些后世才有的稀罕玩意儿。

    想来想去,她决定送以往看过的穿越文里的必备法宝——水泥。

    她自身没有制作过,只是无数小说都写过如何制备,她本就记性好,看几遍自然也就记住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她被绑的地方是官道,按理说不至于青天白日地就有人敢行凶。

    但可惜官道难走,下雨时泥泞的黄泥路就别提了,即使是晴天,崎岖不平的地面坑坑相连,不熟悉的人第一次走很容易摔倒,没人想出个门还受伤,因此官道上平日几乎是渺无人烟。

    自古以来,道路难通一直是制约经济发展的关键因素。

    若是能铺上平坦的路,百姓们或许能多一份赚钱的门路。

    不仅如此,她还捐了一万两作为修路之用。

    道路修成,便宜的不仅是底下百姓,还有她这种往来经商的人,日后运送货物时间也能节省下来。

    沈馥这头还在揣测谢澜看了是什么想法,那头谢澜已叫人买来了材料,准备一试。

    几日后,谢澜眼睛通红地跑到沈氏香铺,告知她试验成了。

    沈馥:“这么快,你这些天都在通宵?”

    眼下青黑一片,形容憔悴,一看就是熬了好几夜。

    “嗯,我已把方子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至于奖励过后一定少不了。”

    “不用了,我送你方子本就是为了赔礼道歉。”

    “你写信给我就够了,修路的法子是你的功劳,当今一定会论功行赏。”

    当今?

    沈馥忽然发现自己对谢澜的身份猜测还是保守了。

    哪个七品小官能说写信给皇帝就写啊,即使是再重要的信件也是需要先上报给顶头上司,再由上司写奏折交于皇帝。

    碰上皇帝心情不佳或者忙碌,不重要的知府折子或许就放在那,一直无人问津。

    但谢澜却能轻易地写,丝毫不担心信件到不了皇帝手中。

    沈馥对于谢澜的评级又再上了一层楼。

    以后她做什么事须得更慎重,送与谢澜的节礼也得检查再三。

    但有这么一个手眼通天的存在,对她来说也是一层保障,从以往发生的事来看,谢澜虽嘴毒,心地却不错,没有那些世家子弟的纨绔之气。

    想通了关窍,她缓缓展颜行了个礼,“那就多谢大人了。”

    “要谢我,就抽空多练字,这样我的心情能更好些。”

    “……”

    她收回谢澜心地好这句话!

    她的字不说与大家闺秀并列,至少看着也是娟秀齐整的吧,何至于到污了他的眼的程度。

    前世她从小跟着爷爷特意练过呢,虽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同龄人中她的字一直是最好的。

    沈馥相当不服气,当场写了几个字,又要让谢澜写几个字让她看看。

    怒气冲冲的她早已忘了前头说的做事谨慎这些话。

    谢澜挑了挑眉,接过笔挥手下笔,姿态随意,挥墨间一个个笔迹锋利的字显现出来。

    沈馥不服气的心一点点平复下去,她不算太懂书法,但好看难看至少能看出来。

    谢澜的字犹如一把藏锋的剑,表面看着温润无害,尾笔却不经意间露出利刃。

    很有个人风格的书法。

    沈馥仿佛知道自己的字问题出在哪里了。

    谢澜紧跟着揭秘,“你的字看着就像一件漂亮的衣裳,把人包裹起来,任何人过来只能看到那件衣裳,人却不见踪影,徒有其形而无其神,空空的花架子罢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沈馥羞恼,“我日后一定好好练字,争取让谢大人不再注意我的漂亮衣裳。”

    说罢,两人颇有默契地笑起来,往事消逝在笑声中自不必再提。

    第二日,谢澜便送来一本字帖,让沈馥照着练。

    字帖没有署名,字体大气磅礴,并非谢澜的字,沈馥琢磨不透也不去想了,按照谢澜说的法子先从大字练起。

    一连几日,沈馥闲来无事时都待在家中练习大字,自觉有些模样了,梁继业就驾着马车来到了县城。

    “东家,最后一批材料送到了。”自沈馥给了他一个管事的身份,他便随着村里人喊东家。

    材料由石艾草验收,她不操心这些,转头问道:“问别的村买了多少原料?”

    梁继业当即掏出一个账本,“都记在上面了。”

    梁继业的账本记得清楚,沈馥随意翻了翻,发现之后的大部分材料都是跟隔壁村子做的买卖。

    能帮其他人多一份收入是好事,但她的香铺走的是长久生意,驱蚊香丸也成了琼县人必不可少的东西,总依靠野生原料并不保险。

    沈馥敲了敲手指,盘算自己剩下的银钱,给了谢澜一万两,又给了自家姐姐和娘各一万,再加上大大小小的支出。

    估摸着拢共还剩不到两万两。

    在琼县,两万两不算小数目,购买力十足,沈馥当即拍板:“你去帮我买几个庄子,多买几个,我要用来种这些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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