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顺着车窗吹拂脸庞,送进一阵轻盈烂漫的玉兰花香。

    车内两人保持缄默。

    俞芷侧着脑袋,望向窗外。

    透过玻璃的反射,斑驳光影下男人凝目注视前方,俊朗无波的面庞笼罩着一层寒霜,散发的气质清冽。

    车载音乐播放着轻柔的女声。

    “支离破碎或遍体鳞伤

    研磨成匆匆过往

    一幕幕的相逢

    都不甘于平庸

    原谅我此番

    不经意的设防”

    肋骨下的心脏传来密密麻麻的酸涩痛意,俞芷往车窗方向侧了侧脸,抑制到极致的酸楚顺着胸腔漫向喉咙、眼底。

    泪珠终究没忍住,顺着眼尾滑落,俞芷闭紧眼眸,动作轻微地将脸掩埋进外衫,连呼吸都放得平缓。

    想到他有放在心中默默喜欢多年的女生,心尖就像被针刺的疼痛,让她好奇的同时甚至卑劣地产生一种嫉妒的情感。

    车子很快行驶至小区门口。

    陆离率先下车,来到副驾,帮忙打开车门。

    俞芷垂首,背着男人的目光擦了擦脸颊。

    她垂着脑袋,声音很低,不经意间露出的鼻音略重:“谢谢送我回来。”

    陆离轻嗯了一声,眉心微动,眼眸间蒙上一层冷意。

    看着男人复又坐进车内,俞芷双眉皱起,眼底闪现一抹惊诧。

    陆离随口道:“我朋友找我有事。”

    “好的。那你开车注意安全。”

    等俞芷纤巧的背影消失于视野,陆离暴躁阴翳的情绪完全迸发。

    后视镜下的男人唇部抿成直线,深邃莫测的眼眸里克制冷静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翻江倒海的猩红戾气。

    随后,男人垂眸哑笑,嘴角噙着的笑意两分讽刺两分苦涩。

    向后靠在椅背,陆离侧着脑袋,抬手虚空地抚向副驾,小声呢喃:“哭什么?我都没哭。”

    “不能抬头看看我嘛,阿芷。”

    “就算不喜欢,能不能别这样无情?”

    话毕,男人抿嘴思索,双眉皱成一团,表情带着一种挫败。

    纵使骄傲如他,这些话也无法当面全盘托出,担忧她因此陷入两难。

    俞芷身影刚拐进墙角,便蹲了下来,仿佛刚才的路程已然耗费她全身力气。

    片刻后,她站起身,去而复返,徒然地望向下车的地方。

    路虎车仍然停留在原地。

    主驾的车窗开着,修长如玉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烟,路边灯光暗淡,弥漫的烟雾下看不太清男人的表情。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半明半暗间他的周身笼罩着孤寂落寞。

    俞芷指尖用力地掐了掐掌心。

    -

    “陆总,陆哥,您是我亲哥,轻点,轻点...哎呦,我去。”再次被一拳暴击在地的姚书昊姚大少叫苦不迭。

    姚书昊叫喊着就要解开防护道具:“哎哟,残了,受伤了,骨折了,劳资不玩了。”

    “起来,再来。”

    头顶的男人声音严肃,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不要。再来一下,我爸就没我这个宝贝儿子了。真不来了,我认输。”

    “怂。”

    “我就是怂,不然被你打死嘛?”

    姚大少望着男人面无表情,眼珠子滴溜一转,直接扑在陆离的腿边,双手抱住陆离大腿死活不松开,哭唧唧:“陆总,求放过,给条活路呗?”

    陆离汗颜:“......”

    脚往后撤,谁想到居然没来得及躲开,冷声喝了句:“松开。”

    姚书昊顷刻间戏瘾犯了,不愿意撒手,嘴里还在委屈地申诉这里痛了那里受伤了。

    “不打了。”

    姚书昊一脸得逞,笑着问:“真的?那你发誓。”

    陆离拧起眉头,神色不耐,抬手打算解开拳套,脚用力地抬起,没待他做出侧踢的动作。

    姚大少非常具有眼力见地立马撒开手。

    “你今天怎么了?虽然你一向不怎么通人情,但我觉得你今晚格外的变...”姚书昊没忍住,又开始嘴欠,也不是特别敢越雷池,清了清嗓子,转了个话头:“难道又是失恋了?”

    忙着解开缠绕手指的胶布动作一顿,陆离表情僵硬,眉宇间的戾气变得更甚,浑身不爽。

    “啊?”

    姚书昊那是谁啊,打小就跟陆离一起玩,除了他妈妈带他去青城那几年,他俩算是极其亲密的狐朋狗友,不是,那什么,好朋友。

    一下子就注意到好友的表情不对。

    难不成真被他说中心事了。

    陆离轻嗯了声,第一次没有直接忽略好友的调侃,皱着的眉头带着几分困惑,问道:“你是怎么可以轻易俘获女孩子的欢心的?”

    O.M.G

    人活久了,真是什么事情都能碰到。

    这太阳也没有和月亮轮换着上班耶~

    姚书昊站在原地石化,一时间以为自己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出现幻觉了?

    他笑眯眯地直接揽住了好友的胳臂,表情贱兮兮的:“要不要哥们谈恋爱的秘籍传授给你?”

    陆离嫌弃地推了推他的胳膊:“一身臭汗,离我远点。”

    姚书昊闻了闻衣领:“哪里臭了,明明香喷喷的,好不啦?”

    陆离一脸吃瘪的表情,但还是硬着头皮,好奇能吐出啥品种的象牙来:“比如呢?”

    “对待女孩子,首先,我们要出手大方,不能抠搜。”

    大方。

    想着这几次相遇,陆离觉得基本做到。

    “其次,我们要学会张弛有度。”

    这下陆离皱眉,表情有点茫然。

    “意思是说,体贴关怀时,我们要发信息主动联系,但不要过于粘人,也就是需要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

    想到两人多日来也不会互相联系一次,就上次那好不容易在朋友圈的互动还以她删评论为结局。

    陆离表情浓郁得如墨般十分不满。

    这什么屁话?

    “最后,我们要有被拒绝的勇气,这个不满意,我们换一个就行。”

    都成年人了,何必强求,他姚书昊交友的第一准则就是,两情相悦,不满意就换。

    陆离朝他翻了个白眼:“去死。”

    狗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

    他今天真是晕头转向,居然还真向他请教。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渣男,还翻脸不认人呢?”

    男人头也不回地走进洗浴间。

    *

    俞芷靠在床头,叹了口气后睁开眸子,一闭眼,浮现眼前的是陆离受伤难过的神情。

    她摸了摸泛着酸涩的胸口,将脸蒙进枕头,任由泪水浸湿脸颊。

    “干杯~说好啦,我们毕业后一定要保持联系!”向涵说着成年后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祝酒词,十分兴奋。

    另一个哭包好友趁机说:“你们谁也不能把我忘了,不然我就...呜呜呜,哭给大家看。”

    “好呀,忘了的话,娟儿,你怎么哭,来来来,提前彩排一下?”

    参加完高中毕业典礼当晚,一众高三同班同学相聚KTV,庆祝成年后的第一次独立狂欢。

    “你们接下来大学选哪里?志愿确定了吗?”

    同学的酒量都不太好,几瓶啤酒下肚,舌头都捋不太直。

    “我可能会去北京耶。”

    “大家知道的,我成绩不太好,高考考得也不理想,我爸妈说,GAP在家一年,试试准备申国外的学校。”

    “芷芷,你咧?”

    “我?我应该会选择鹭城的学校。我不太放心我妈妈。”俞芷咬了唇瓣,眸子浮起淡淡的伤感。

    “嗯,也是,鹭城很近。”向涵想了想好友的家境,明白她的考量:“我估计就留在青城了,我爸妈舍不得我,你一定要时常回来找我玩。”

    俞芷反抱着对她撒娇的向涵:“当然。”

    坐了回去的向涵突然大喊一句:“呀!我的脸是不是很红?”

    被突然吵到的俞芷:“......”

    “嗯,红彤彤的,像晚霞一样。”

    “啊,还是俞芷学霸会比喻,我觉得倒像是吗喽的屁股。”

    众人齐齐被逗得捧腹大笑。

    “讨打啊你!”

    “我去个洗手间。”

    “咦,包厢里有啊,芷芷。”

    俞芷被同学鬼哭狼嚎完全不在调子上的噪音,吵得耳膜发疼,她是想走出包厢透透气。

    走出洗手间后,她感到头晕沉,醉意涌了上来,脑袋晃了晃,视野内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漂浮旋转。

    “嗯...别晃。”小声呢喃后,俞芷按了按洗手台的水龙头,没有任何反应,感到疑惑:“奇怪,坏了吗?”

    “俞芷?你喝醉了吗?”

    一道陌生的男声传进耳朵。

    俞芷侧首望了过去,睫毛扑闪,视野内只大概看到人影的轮廓,她嘴扁了扁:“不告诉你。”

    下一秒不经意地将心里话吐露出来,“我妈说不能和坏人说话。”

    陆离望着眼神朦胧,声音甜甜的女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居然开口解释:“我不是坏人。”

    他上前一步,倾身伸手搭落在仍旧和水龙头作斗争的女生小巧手背:“这个是旋转的,喏,好了。”

    “咦~”感受到凉意,俞芷惊喜地侧首,杏眸弯起,嘴角的笑意微甜:“好吧,我相信你了,你不是坏人。”

    身前的女生骤然回首,呼吸直接喷在了陆离颈侧,他的耳朵顿时染上红晕。

    眼见女生颤颤巍巍的身子又要往旁边斜去,他急忙伸出手扶住,“小心,站好。”

    俞芷没骨头似的,靠在男生还算宽厚的肩膀,歪着脑袋,恍然间察觉男生的完美侧颜轮廓貌似有点熟悉。

    她眯着眼,声音轻而温柔:“谢谢,我没事。”复又伸手去按洗手液,等了几秒也没啥反应。

    陆离挑眉轻笑,不待细想,直接抓住她的手往感应洗手液的下方带去。

    将泡沫冲洗干净,俞芷掬了一捧水洗脸。

    见俞芷安静站稳,像是清醒过来,陆离抬脚往旁边退了几步,目光在周围紧闭的包厢转了一圈。

    他也是刚回国没多久,信步一走,居然遇到俞芷。

    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参加完高考了吧,陆离青涩稚嫩的面庞流露着思索。

    前襟突然被拽紧,思念许久的女生脸猛然间凑在面前。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呼吸交错。

    陆离的心跳得飞快。

    呃,还以为她醒酒了,是他想多了。

    俞芷轻柔地问:“陆离?”

    随后难以置信的摇摇头,好看的眉毛拧成一片:“怎么可能呢?”

    水珠顺着女生光洁白皙的脸颊滴落,虽然是夏季,但走廊的空调很低,陆离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柔声道:“小醉猫,别动。”

    俞芷感受到擦拭面颊的动作轻微,男生漆黑静谧的眸光温柔,睫毛密而翘,有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沉湎于美色无法自拔。

    “好了。”

    “疼吗?”

    尽管他力气放轻,擦拭完发现女生的雪白肌肤沾着几丝红印。

    俞芷摇头否认,太阳穴抽痛,让她再次没站稳,倾斜的身子被有力的臂膀拉进怀里,她抬头一下唇瓣碰到了对方脸颊。

    神思不知道飞哪去的俞芷倒是十分淡定,表情无辜,“哥哥,你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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