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幼时听村子里老人讲古时,记得他们曾经这样说:人这一辈子的好运都是有定数的,现在用的多了,以后便少了。所以要惜福啊。当时江南还年幼懵懂,并不能懂得话里的意思,也就是听个乐,在没有邻家阿霖哥陪的时候听个趣儿。

    有些事总是来的猝不及防,就像是夏日的雷雨,前一阵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大雨倾盆浇了她一个透心凉。

    那是一个夏日,江南随母亲一起应了隔壁家安婶子的邀约。

    江南至今仍记得那一日发生的一切。也是在那一天,江南告别了她无忧无虑的童年,被血淋淋的现实逼着成长。

    她记得:母亲和安婶娘聊的兴起,两人笑得花枝乱颤。可即便如此,江南也时不时就收到母亲关注的视线。这时候正在跟一小碗西瓜奋力作战的小江南就会放下手上碗,对着母亲天天的一笑,浑然不觉自己的那张小脸上又是西瓜汁又是西瓜子的。这个模样的小江南真是可爱极了,让人忍俊不禁。母亲用帕子遮住自己脸上的笑意。安婶子的视线也被江南所吸引。

    安婶子笑着打趣,“江家妹子,你这是怎么教养的,你家江南真真是太可爱了。瞧瞧这一个玉雪粉嫩的小人,我都想把她抱回家养着了!”

    母亲也是丝毫不谦虚,“我也不曾怎么教过南娘,是她天性乖巧。不是我自夸,姐姐若是想要找个像我家南娘这般的,怕是确实不太容易。”

    “瞧你那得意的样子!”安婶子佯怒道,“我这夸得南娘,到把你给骄傲的。”

    “南娘可是我生的,怎么说也是有几分像我的。姐姐夸她,我自然是有荣与焉。姐姐说对吧!”母亲笑着说,还调皮地朝着安婶子眨了眨眼睛。

    安婶子被母亲逗笑,笑着指着她说,“你呀,你呀……”

    母亲小口吃着井水沁凉的西瓜,享受地眯起了眼睛,不再说话。

    就听到安婶子又说,“你莫要得意。虽说,我不能将南娘偷回家养着,但说不准日后能光明正大地将南娘接近家来养呢!”安婶子暗中瞥了母亲一眼,又开口道,“我家那小子,一向子喜欢窝在书堆里。我看着也快成了人们说的那个,那个什么‘书虫’。我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妇人,也不敢去打扰他。可我又怕他苦读熬坏了自己的身子骨,也就你们来的时候他会乖乖从书房出来,松快松快。妹妹,你说……”

    母亲的视线在安婶子身上来回打量着,心中暗自想着,“原来,安姐打的是这个主意啊。不过,仔细想想也确实合适。”不过一会儿,母亲便开口夸起来江霖,“姐姐,你这怕不是在炫耀。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江家少年郎年纪轻轻的就中了童生,那是真正的才华洋溢,前途无量啊。更别说,阿霖他还生的这样好的相貌了。”

    安婶子闻言一喜,“刚巧妹子你也喜欢阿霖。我又恨不得当南娘是自己的亲闺女看待。他们俩又是从小一块长大,两小无猜的。不如,就让他和南娘……”

    江南听着母亲和安婶子的对话,懵懂地抬起头,看了看母亲,见她不回应又疑惑地看向了安婶娘,最后将视线转向了身边大几岁的江霖。不巧,江霖也一直注视着身旁这个娇娇软软的姑娘,看着她委屈巴巴地看向自己,美丽的杏眼里写满了“听不懂”“好委屈”。就这样,江南撞进了一双清澈、明亮而又专注的眼里。江霖还没来得及安抚小姑娘,就听到门口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了令人心慌的声音,“不好了,不好了……”

    安婶子虽有些慌乱,但还是勉力镇静下来,“怎么了,这是?外面可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劳动婶子您来我这了?”

    刘大娘急匆匆地进屋,顾不上跟安婶子寒暄几句,就忙对着母亲说,“不好了,江磊家的,你家男人出事了,晕倒在村口,还流了好多血。碰巧被大壮他们撞上,他们让我来报个信,江磊家的……”

    母亲大惊失色,也顾不得什么了,跌跌撞撞地往门外冲去。

    那是一段兵荒马乱的日子。那天,江霖始终静不下心温书。他听着隔壁传来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压抑的咳嗽声,小声的缀泣声还有嚎啕大哭的声音……声声入耳,生生乱了他的心神。江霖几番拿起笔想写些什么,可始终未能落笔。一个个墨团在宣纸上晕染开,倒是可惜了那上好的宣纸。

    幼小的南娘遭遇了她生命中第一次生离死别。不论她怎么哭,怎么大声地喊着父亲,即便喊得她嗓子哑了,发不出声了,也不曾让一向疼爱她的父亲再度睁开眼。没过多久,江南和母亲相互搀扶着跟着一行吹吹打打的人,将父亲带到了山上。母亲搂着江南告诉她,“你父亲忙碌了这么些年,也该轮到他歇歇。你还有母亲。”

    江南缩在母亲怀里探出脑袋,小声说,“可是母亲,我怕。父亲一个人躺在土堆里,他不怕吗?父亲,胆子真大。”

    母亲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南娘的背,安抚她,“不要怕,南娘。你看这景色多美。除了你父亲,你爷爷奶奶也在这儿,等以后,母亲也在这儿。这儿都是南娘的亲人,是怎么也不会伤害南娘的。所以,南娘不怕啊。”

    江南睁大眼睛,看着漫天的黄纸,点了点头。

    世人常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父亲的意外过世,让母亲深受打击,但毕竟还有一个幼儿在侧,让她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处理家事。

    江南知道自从父亲离世那天起,对于母亲而言,在这世上的每一天都是折磨,若不是还有自己这个牵挂,怕是当场就要追随父亲去了。可即便如此,母亲的身子也是肉眼可见的衰败下来。强撑着到了江南十三岁那年,终于在那个重阳节,江南家素净的院子又一次挂满了白布。

    这世间多艰难,余下我一人踽踽前行。

    从此后,只剩下我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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