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呐。”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还这么小就……”

    宽大的木桌上摆着一张照片,是一对夫妻含笑望着对方的画片。如果不是因为照片是黑白的,大概看着会更幸福些。

    许长夏坐在墙边,看着那些从未见过面的叔叔阿姨跪在地上痛哭,感觉就像是从前被爸爸妈妈带着去庙里看戏一样。

    所有人动作夸张,神态悲痛,像是在演戏。

    许长夏想着,不由微微笑了笑。

    大人们并没有沉浸在悲痛中太久。在谈到许长夏的归属问题时,他们像一秒出戏的演员一样面不改色地开始争执。

    “我家里已经有三个小孩了,日子多紧巴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是做姑姑的,心更细点。养在你家,长夏才能过得好啊。”

    “大哥,不是我推脱,实在是我家的境况和以前不一样了。张志他做生意又亏本了,我们都要揭不开锅了。”

    “要不……送到她爷奶家去。”

    “老人家都要七八十了,哪里遭得住这么个十多岁的丫头哦?我们都不敢告诉他们车祸的事,怕一口气缓不过来。”

    “那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要么……送到——”

    “闭嘴。”

    许百顺瞪了他妹妹一眼,看了周围赶来吊唁的宾客一眼。家里兄长姐妹都在,孩子却要送到孤儿院去,传出去要让人笑话死了。

    他那没良心的弟弟,许长夏的爸爸,多年前和那个女人一见钟情,不顾父母反对就和她私奔了。这么多年连鬼影也不见一个,再见面就传来车祸的噩耗。真是一辈子都在给人添麻烦!

    而许长夏她妈妈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像个孤儿一样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姐妹,这一口大锅才只能落到他们兄妹二人身上。

    “要不问问长夏,问问她想跟着谁?”

    许长夏看着眼前两个大人勉强挤出微笑的脸,她也跟着笑起来,露出两个小小的虎牙:“我谁也不要。”

    “这……”许百顺和许千依对视了一眼。

    小孩子不懂事,根本不明白眼下面临的是什么处境,还当她是家里说一不二的公主似的耍脾气呢。

    这事就暂时搁置了。

    偶尔还有来吊唁的客人偷看坐在一旁的许长夏,悄悄地议论:“这孩子,这么天大的事也不掉个眼泪。”

    “欸,你别说,我刚还看见她笑呢。”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冷血?”

    “大概是随她爸妈吧,你不知道,他们当年……抛下了父母……杳无音讯……”

    来吊唁的人越来越少,直到第三天,一个女人牵着个男孩走进来。

    她一看到照片就跪下了,趴在垫子上哭的声嘶力竭。嘴里好像在念叨着什么,但是根本听不清。

    许长夏看着那个女人,心里才突然感觉钝钝的不舒服。

    那女人的痛哭像个勾魂索似的把许长夏的魂猛地扯回来。她感觉心脏被那钩子狠狠拽了一下,叫人喘不上气。

    这是什么妖怪吗?

    许长夏抓住自己的衣襟,震惊地想:为什么她一哭,我的心脏会这样痛?

    她看着那男孩松开了女人的手,慢慢向她走过来。他倾身,微微弯腰,递给她一方手帕,说:“别哭了。”

    许长夏想——我哭了吗?

    她伸手一抹,才发现泪水早已沾湿了她的脸庞。

    这一幕对她来说太深刻。

    以至于后来每次许长夏一听到唐望月这个名字,第一印象不是他俊美的相貌、不是他为人称道的才华,也不是他温柔的性格底色——而是那一片雪白的衣襟,和那方在角落里绣着一轮满月的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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