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杂事缠身,余夏早早睡下,同时早早起床。

    睡眠时长三个小时左右。

    赵兰七点就把她从被窝里拽了出来,丢到厨房里。

    撑着细细麻麻的脑袋,余夏起身。

    开始做饭喂鸡……

    回家待了几天了,还没好好休息过,从医院回来,直奔家里。

    忙完这些乱七八糟的家务事,她回房间躲个懒,还好赵兰出去了,不在家。

    余家一家子仍住在一百多年历史的古屋里,一共两层,顶楼阳台还有一间阁楼,那是余夏的房间。

    床底下垫满了各类书籍,上面只放了两张木板,一张还是后来她自己捡回来的——二叔家丢出来不要的。

    古老木书桌叠叠密密高中课本,坐在桌旁,夜晚学习时,一抬眸便是满目星辰。

    墙壁钉子钉过的痕迹赫然在目,一张张画纸因贴的年份久远,印子难消。

    老房子经过岁月的洗礼沉淀,仍很坚实。

    阁楼一出阳台就能眺望整座厘山的山貌。

    傍晚日落时分,橘红色轮日冉冉升起,很近,好似一伸手就能摸到,最后消失在对面村落。

    虽然赵兰她人不在,然而却无时无刻不跟在余夏身后。

    没一会手机就响个不停,压下心中烦闷,余夏推开桌边玻璃杯,指节摸索着手机的位置,然后一股刺眼光亮砸来,她微蹙眉闭眼。

    来自赵兰十几条信息,她只习惯性点开最后一条。

    多次事实证明,只有最后一条才是有用的信息,前面废话长篇可忽略不计:【记得喂猪。】

    从赵兰聊天信息框页面退出来,庄晓梦昨晚发来的信息显示时间凌晨两点:【什么时候回学校?】

    盯着手机屏幕愣了好几秒,她脑子迷糊不清地回了个:【后天。】

    庄晓梦:【大后天学校有个讲座,讲社会实践的,要不要去听?我给你抢个位置。】

    正准备放下手机,放松下精神再懒一会,庄晓梦消息来得太快。

    反正回校暂时也没啥事,听一听也行。

    时间过去了五秒,她挣大眼睛看清屏幕快速回了个:【好,去吧。】

    没几秒,庄晓梦:【回家有没有遇到有趣的事?】

    她抿了抿嘴,指节轻敲着手机屏幕,眼皮动了动,思绪在思考间隙被那个借他两块钱的叔叔占满。

    ——慕清川?

    怎么会是他?

    她愣了好几秒……

    余夏:“没有!”

    庄晓梦:【你骗人!没有的话你不会后面还加个感叹号,以你懒得打字懒得回信息习惯,这个感叹号后面绝对有故事!从实招来!】

    这女人真是把她研究得透透的。

    高中三年同桌外加四年同专业同寝室的虐缘,强扭的瓜随着年年岁岁渐渐在树上熟透了!

    余夏把手机丢在一边,蒙头擦掉记忆,闭眼继续睡。

    不再回复信息。

    庄晓梦接着轰炸,奈何余夏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好几个回合,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决定上山吹吹风,写生。

    好久没这么畅意了。

    前段时间天天泡在图书馆备考护士资格考试,再者就是试工。

    别人回家是度假,她只是换个地方继续上班,还没有工资。

    收音机广播电台断断续续,刺耳的噪音间夹着主持人的声音,不用细听余夏都能猜到电台里肯定播的是新闻——时事政治之类的。

    余建军还没睡。

    午睡前,他习惯于听一会新闻。

    余夏蹑手蹑脚下楼,敲了敲门:“爸,我上山拾掇点柴火,你别听太久了,午睡一会。”

    迈着整齐不一小步子,余建军起身追了出来:“夏夏,戴副手套。”

    瞥见篮子里的黑色塑料袋,他装作视而不见。

    余夏张了张沙哑的嗓子,一字一顿道:“好……知……道……了。”

    好险!

    不过被他撞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从后山小路翻过去,一路小爬。

    村牌往前有一条直接上山的大路。

    走大路的话,需要逐个和村里长辈打招呼,而且还可能被半路回来的赵兰抓包。

    想想都可怕。

    想到这,她往前大步跨了一步,加快了步伐。

    后背薄衫侵了一片汗珠,山风吹来,跟吹空调大差不差。

    山顶杂草四叉八仰,她拧眉一想:“有人来过?”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细看须臾,她收回了视线。

    在石头上,她挑了个视线最好的角度坐了下来,而后掏出画笔,抬笔间就勾勒出了远处山脚下的大概样子。

    下笔,涂抹再修改。

    “画得不错,你也是学美术的?”

    立然惊起,笔被甩飞了出去……

    谁?

    抬眸子,余夏征了几秒,“西装皮鞋?”

    在山顶?

    穿西装皮鞋?

    电影里的黑色交易,被自己意外撞见,然后杀人灭口?

    “呐,笔还你。”修长手指下,笔好像短了一截。

    听声音,“慕清川?你怎么在这?”

    慕清川:“工作。”

    工作?

    西装革履?

    山顶?

    谁信?

    余夏:“……”

    对上她那双怀疑且不屑的黑眸,深不可测,他倾然一笑,磁性的声音飘过来:“你不信?我真的在工作。”

    余夏低头继续描绘未完成的画作,慕清川站在她身后噤了声。

    他选择不再打扰她,静静凝视着她。

    少女的发丝随着山间清风拂过而后起起落落,间隙余光下,她高挺鼻尖若隐若现。

    他的目光在她的背影下渐渐靠拢,沉沦……。

    不知,他是在看画,还是在看眼前这位妙龄少女……。

    不经意间,他嘴角缓缓上扬定格一轮弯弯弧度,目中尽是欣赏赞叹之色。

    “你画得真的很好!”

    余夏依旧冷脸,神色如常,“你怎么还不走?”

    慕清川:“我真的在工作。”

    翻个白眼对着山间清风,拂过脑门飘远。

    余夏:“你的工作就是在这看我画画?”

    慕清川不假思索道,“嗯。”

    什么?

    这么明目张胆?

    这男的怕不是有病?

    收拾画笔,她准备起身离开,去拾掇完木头,然后回家。

    她不想跟一个陌生且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掰扯太多。

    还是在这见不着人影的山顶上。

    万一有什么事,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

    “画,你喜欢的话,送你了。”

    拎起篮子,隔着刺眼日光望去,环视一圈四周后,她准备转身走了。

    慕清川缓缓跟上,她小步跑在前头。

    腿长了不起啊?

    根本跑不过他!

    “你跟着我干什么?”余夏双目怒瞪着他,与他温润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慕清川:“你好不容易画的,为什么这么随便就送给一个陌生人?”

    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既然知道自己是个陌生人,还死皮赖脸上前搭讪?

    “留着也是没用,送给欣赏它的人不失为一种去处。”

    慕清川轻轻吐了一口气仍温和地附道:“怎会没用?”

    手中拾柴动作在半空中顿了须臾,死去的记忆又来敲开她的脑袋而后被无情地翻了出来。

    那个冰冷的盛夏,蝉鸣不止,蛙声一片。

    赵兰扼住她命运的喉咙,恶狠狠地扯掉她钉在墙上的画作,扔在烧炉里一把当柴火烧尽了。

    “野鸡就是野鸡,别总想着当凤凰!别整天整这些烧钱又没用的爱好,咱家没这个条件供你消遣!”

    捧着那一点只要稍微一用力就扬尽的灰烬,喉咙堵着万千无声的怒吼,余夏说不出一句。

    余夏抬睫冷冷朝他轻笑一声,倏地收回,神色凝重地扫向远处。

    “没什么,说了你也不懂。反正送你了,随你怎么处置,扔了或者烧了都 ok 的。”

    目光带着许多困惑,慕清川斟酌了须臾才提嗓,“嗯,好,谢谢,我会把它好好收藏起来的。”

    收藏起来?

    话音刚落间,余夏冷冷地轻笑一声,声音里充满落寞,与似有若无的无奈,“随你。”

    慕清川:“我帮你吧。”

    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弯着腰,正陪着她拾木头?

    多新鲜罕见啊!

    她好奇地打量一番,秀目微微闪了几下,“你胡子呢?”

    余夏这才想起来,他今天和前两次所见有些不同。

    胡子好像短了些许,近看只余一些黑黑小点。

    慕清川扯了扯嘴皮,柔声道:“你是对我好奇?还是对我的胡子好奇?怎么?没见过长胡子的男人?”

    余夏:“?”

    她就多余那一问。

    不如不问!

    不过她似乎不礼貌地追着人家问了两次同样的问题。

    见她继续冷脸不再说话,慕清川清清嗓,眸光微闪,“出门的时候刚刮的。”

    余夏立身继续用余光扫过去,若有若无轻笑了一声,嗯了一声。

    声音很轻,慕清川想必根本没听清。

    余夏:“已经够了,不用捡了,我要回家了。今天谢谢你,你又帮我一次。”

    慕清川:“拾木头而已,也算帮忙?”

    余夏:“算,三国时期刘帝曾说过,‘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是一样的道理。”

    慕清川露出个别意味深笑,“随你。”

    不等余夏开口,那位穿着质感特好的男子提着装满木头的篮子大摇大摆下山了。

    “喂,不用……我意思是能别走大路吗?”

    他走出了一段距离,根本听不见。

    算了。

    余夏三步并作两步朝他背影跑去,山脚下分道扬镳,“谢谢,你又帮我了一次。”

    慕清川:“你就这么害怕欠别人人情?”

    错愕几秒……

    时间过去了好一会。

    余夏仰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她站定在他面前,身高只到他的胸前,刚落下的声音在他胸间仿若闷哼无力,回响无声。

    人情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还的东西。

    她深知。

    有时有些事如果能用金钱衡量,欠款还清就能了事的话,那该有多好。

    回家路上,与七大姑八大姨打招呼比扛木头累多了。

    “夏夏,什么时候回来了?怎么都没见过你?”

    “前几天。”

    她根本没出过门,除了自己家门口。

    “到七婶家坐坐,我锅里的番薯糖刚煮好,进来喝一碗。”

    “不用了,七婶。”

    荔枝树下,七婶正摇着蒲扇,天气覆热,树下正好乘凉。

    七婶笑眯眯瞄向她的背影,“这孩子从小就勤奋,我家女儿有她万分之一就好了。”

    叔公:“当初赵兰要送走她,要你养你不养,现在后悔?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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