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回校路途，余夏回了医学院。
到了校门口余夏悠然推着黑色行李箱，步履不疾不缓地跟着庄晓梦和她男朋友身后。
庄晓梦吃完雪糕后，转身顺势想要扔掉手中木棍，倏然余光一震，“余夏？你回来了？怎么没和我说？”
说了有什么意义吗？不过似乎是说过了，不外乎是没有明确的时间罢了。
瞥见她右侧方的男朋友唐潮，心中不用细忖，就明了，“你也是分身乏术！”
挤出一抹淡笑，余夏仍是淡淡应了一声，“嗯，刚回。”后顿下了脚步。
骤然一把甩开唐潮，庄晓梦朝余夏蹦蹦跳跳跳大步跑来，“死女人，回家受委屈没？”
她微微偏一下头，睫羽微微盖过了刚闪过的一丝冷意，庄晓梦说话间的回热打在她侧脸上，“没有”。
穿着白大褂的学弟学妹们刚下临床实践课，一涌而出，校道里少顷间就攒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头，“你先去食堂等我，我先回宿舍放行李箱。”
正陷入两难，唐潮找了个离开的借口，给她们两姐妹腾出空间聊天，他顿顿唔唔后吐出几句话，“嗯……我舍友约我再打一把手游，你们先吃，今天我就不去了。”
“唐唐，知道你最好了，快去吧。”庄晓梦行疾如风侧倒在他的右臂上，模样甚是小鸟依人，看得余夏满目皆是鸡皮。
“学姐好！”
余夏堆笑应道，“嗯！”
在校期间，余夏担任了三年的学生会主席以及四年护理班的班长，还主持过不少会议，比如迎新晚会等等之类的，学弟学妹们自然也认识她。
包括临床医学系大二《3》班的学弟——南镜。一位看似斯斯文文却开朗活泼的少年。
为了追余夏，他还竞选了学生会干部，然而他刚竞选上时隔不久，余夏就实习去了。
只能说他们无缘也无份吧。
此时食堂人头攒动，厅内也几乎已是满座。余夏顶着她那张冰脸，总有懂事的学弟学妹让路，“学姐，上前来！过来前排打饭！”
她都是一并拒绝，“不用了，我站这就行。”
也正是因为她高度自律要求自己，让学弟学妹们更加欣赏崇拜她了。
学妹呜呼道，“不愧我余夏姐，好霸气！”
余夏不想滥用职权，仗着自己年纪大，就欺负新来的老实人——学弟学妹们。
每当这时，庄晓梦总觉得看不透她，她眼里总藏着许许多多别人读不懂的故事。
或深或浅。
比如，明明她自己已是千疮百孔，还要替别人撑伞。
疼不会哭，开心不会笑的怪物——这是不认识她的人对她的高度评价。
“那里有个位置，走！去那边！”庄晓梦提高分贝，兴奋喊道。
“嗯，走吧。”
庄晓梦挑眉道：“这几天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吗？”
有些不胜其烦，余夏还是应了她，“这个问题你问了好几遍了。”
庄晓梦：“快说！”
余夏：“没有！”
庄晓梦：“哎呀，快说嘛！这几天在学校都快闷坏了。”
余夏：“只不过是一个长了胡子的男人，有什么好说的。”
时间晃了一会。
食堂玻璃窗外铁栏下，紫荆花盛开得正好。
庄晓梦目瞪口呆道：“老男人？”轻咳几声，又把喉咙里的饭咽了下去，“该不会有家室吧？”
沉默良久，余夏低头吃饭。
跟她吃饭，总让人觉得这饭很难吃。
低低一声，很轻，余夏缓缓道，“他说大我 6 岁。”
“啊”声未落，南镜在余夏侧边坐了下来。
少年明目朗笑道，“余夏，你回来了？”
余夏没有答话。低头吃饭，吃得似乎很艰难。
庄晓梦冲南镜瞪了一眼，“没礼貌，叫什么余夏？叫学姐！”
南镜毫不在意，嘴角笑意越陷越深，“余夏，你毕业典礼那天我可以来吗！”
她瞥了一眼少年侧脸的余光，淡淡“嗯”了一声。
反正那天，也没有家人为她欢送，除了庄晓梦。不过庄晓梦自己也忙着拍各种毕业美照，以及招呼家人，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她的情绪？
多一个人，挺热闹，也挺好。
离开食堂，扭动着腰肢庄晓梦跟在身后追了上来，一脸谄笑，“要不，考虑考虑他？”
然后一南一北异地恋？
她很久以前就说过，不喜欢弟弟这种生物。
太幼稚……了。
余夏沉默了好一会，迈着不快不慢的步子，往操场走去，“我跟他不合适。”
庄晓梦撕道，“哪里不合适？”
余夏垂眸，“说了你也不懂，还是别说了！”
饭后，操场布满了花花绿绿的人头，谁说医学院里没有爱情？女多男少？操场上幽会的小情侣可不少……咦？各种不堪入目的脏东西……。
掉头，“庄晓梦，回宿舍！”
眼睛微微眯起，庄晓梦一把揽过她纤细的腰肢，揶揄道，“怎么？害羞啦？谁让你母单多年呢！大学四年也不谈个恋爱。”
追她的学长们，等毕了业离了校也没能等到她的答复。
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懒得说！
庄晓梦摊手道，“……真犟！”
阶梯教室里，空余虚座，个个眼神青涩神情暗淡。准毕业的学子们对学校开设的这最后一课，似乎兴致饶饶。
一位勇士率先举手站起来张嗓提问，“老师，我们毕业以后应该直接进大医院上班，还是先去基层医院磨练几年呢？”
大医院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现在三甲医院护士要求都要研究生以上了，特别卷。
实习的时候，庄晓梦还跟余夏吐槽来着，一个科室就有好几个研究生。这显得她一个本科生有些黯淡无光了。
二甲医院虽放宽条件至要求全日制本科以上即可，然而却要求有三年以上的临床经验。“简直没人性！余夏，你说是吧？”
耸了耸肩，余夏同等无奈道，“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淘汰掉我们？”
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哪里来的三年临床经验？
庄晓梦：“……”
余夏：“……”
眉目含笑，老师斟酌良会，张了张嘴朗声道，“跟着自己的内心走！”
跟着自己的内心走？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顺风顺水，一毕了业就能进入心仪的医院，再者就是赚取到不错的薪水。
父母的养育之恩，压榨，无声的要求…… 这些都压得余夏喘不过气。
在校四年，她没花过家里一分钱，原以为靠自己的双手努力就能走出这种困境。
结果还是被亲情绑住了想要试飞的翅膀。试问：没有翅膀的鸟儿，还怎么飞得起来？
余夏垂眸，瞳孔里尽是暗淡之光，她冷冷哼了一声，“真是可笑！”
庄晓梦吓得不由变了容色，“干嘛？小声点！在教室呢。”
三两个同学不解地往后张望，余夏平时说话的声音很轻柔，标准的南方口音，不算大声，她们根本没听清是谁在说话。
当然，老师更听不见了。
还好没听见呢……庄晓梦翻了个白眼同时轻吐一口气。
余夏被她冷横了一眼，似乎在说，“祖宗，别搞事情啊……”
大学的最后一堂课，讲了很多，比如怎么去选一个好的医院，选城市，选科室，唯独没教怎么与同事领导处好关系，还有五险一金的重要性。
她们从人潮里挤出来，此时还没到饭点。
余夏与她并肩走在即将离去的校园里，眼神里弥漫出万千滋味，但，唯独没有不舍。
和万千学子不同，她努力考上大学就是为了更好更快地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然后早点赚钱，养活自己。
好比赵兰要求她回县里上班一样，虽犹豫过，但她觉得其实也没多大区别，上班以后有工资就行。
她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毕业典礼很快就过去了，她把大学四年的课本提前寄回了县医院妇科科室，池月帮她代收。
别的专业一毕业书也许就扔了，学医的可苦逼了，别看是工作了，实际是换个战场继续苦逼，继续学校里的各种考试…… 课本是万万不能丢的。
试工临下班时，护士长提醒过她，多和新同事交流，蹙眉后她勉为其难地主动加了池月的联系方式。
苍蝇小馆店面不大，红色底面白色字店牌看起来比店面还大。
小店开在江边，生意很是红火，别看店面小，人还挺多。五大三粗的男人们敞开上身，喝着啤酒，吃着小龙虾烧烤。
老板麻利地从消毒碗柜里拿出几副碗筷，冲着唐潮堆笑问：“小伙子，你们想吃些什么？尽管点，菜单里有的都很好吃，没有的我们也会做。”
庄晓梦和余夏正低头点菜，无瑕老板。
没有余夏喜欢吃的菜，她放下菜单，交给他们点。“你们点吧，我给你们烫碗。”
提起茶壶后，她征仲了一晃，居然没水！
余夏瞟向老板，用眼神告诉他没水了，仍旧没开声。
老板锐利的眼神早就看到了她的诉求，老板擦完汗后一边写菜名，一边和声和气道，“水在烧了，马上好，姑娘你再耐心等几分钟。”
大学四年，他们三个出去吃饭一般都是 AA 制，余夏强烈要求，他们反对无效。
庄晓梦和唐潮的家境都还算殷实，父母工作稳定，小康家庭。他们自己平时吃饭根本不来这种地方。
庄晓梦为了迁就余夏特地选的这个小店，毕业离别前最后一聚。
唐潮只点了烧烤，小龙虾和几瓶啤酒，余夏觉得他们还是客气了，怕她 AA 不起？她叫来老板陆续又点了烤羊、炒田螺、炒河粉、凉拌菜……
庄晓梦张了张嘴，有些讶然，“这……会不会太多了？我们三个吃不完吧？”
多吗？
“小龙虾根本没多少肉，看起来多其实都是壳而已”，余夏碎碎念道。
烫好碗筷后，余夏递给他们俩筷子，而后饶有食欲自顾自吃了起来，“不多，吃不完打包就是了。”
唐潮话很少，典型的理工男形象，他学的临床医学，还有一年才毕业。
他明年才去医院实习，正好在庄晓梦不远的桐市三甲医院。
正值六月，桐市的天气不冷不热，夜风穿梭在人群中，夹杂着微微江边海鲜的腥臭味。
味道很淡，没一会就淹没在阵阵笑声里。
隔壁桌的男人们高声阔谈，天南地北，声音流转间填满整个小店。
余夏他们坐在外边临时摆的摊位上，时不时还路过几个路人。
庄晓梦脱掉覆满红油的一次性手套，揉成一卷卫生纸随意一丢，扯嘴皮道，“你真的想好了？真的回苍山县医
院上班，不打算留在桐市三甲医院？”
耳边传来吵闹声，余夏沉默地往前坐了坐，“嗯，是。”
久违的男声响声，唐潮随着庄晓梦也附和一声，“真想不开？”
庄晓梦：“就是啊，你快替我劝劝她！”
隔壁桌霍然起身拍桌子，看起来像是喝多了。
唐潮还没来得及开口劝话，余夏把手里小龙虾丢进嘴里，头也不抬说，“不用劝了，我的人生就是这样了。”
习惯了。
她又不是没挣扎过。
又没有用……
别白费力气了！
丢给庄晓梦一对干净的手套，余夏仍淡雅自如，“快吃吧，等会菜都凉了。”
庄晓梦擦了擦微红的眼眶，起身倏地大喊了一声，“干了这杯酒，江湖再见！”
三人举杯一口畅饮而尽，啤酒度数不高，而且还不太好喝，有点苦涩。
没喝多少，余夏已经有些晕晕沉沉了，撑着脑袋，视线渐渐模糊不清，微闭的雾眼似一潭泉水，很清澈，然却深不见底。
到了校门口余夏悠然推着黑色行李箱，步履不疾不缓地跟着庄晓梦和她男朋友身后。
庄晓梦吃完雪糕后，转身顺势想要扔掉手中木棍，倏然余光一震，“余夏？你回来了？怎么没和我说？”
说了有什么意义吗？不过似乎是说过了，不外乎是没有明确的时间罢了。
瞥见她右侧方的男朋友唐潮，心中不用细忖，就明了，“你也是分身乏术！”
挤出一抹淡笑，余夏仍是淡淡应了一声，“嗯，刚回。”后顿下了脚步。
骤然一把甩开唐潮，庄晓梦朝余夏蹦蹦跳跳跳大步跑来，“死女人，回家受委屈没？”
她微微偏一下头，睫羽微微盖过了刚闪过的一丝冷意，庄晓梦说话间的回热打在她侧脸上，“没有”。
穿着白大褂的学弟学妹们刚下临床实践课，一涌而出，校道里少顷间就攒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头，“你先去食堂等我，我先回宿舍放行李箱。”
正陷入两难，唐潮找了个离开的借口，给她们两姐妹腾出空间聊天，他顿顿唔唔后吐出几句话，“嗯……我舍友约我再打一把手游，你们先吃，今天我就不去了。”
“唐唐，知道你最好了，快去吧。”庄晓梦行疾如风侧倒在他的右臂上，模样甚是小鸟依人，看得余夏满目皆是鸡皮。
“学姐好！”
余夏堆笑应道，“嗯！”
在校期间，余夏担任了三年的学生会主席以及四年护理班的班长，还主持过不少会议，比如迎新晚会等等之类的，学弟学妹们自然也认识她。
包括临床医学系大二《3》班的学弟——南镜。一位看似斯斯文文却开朗活泼的少年。
为了追余夏，他还竞选了学生会干部，然而他刚竞选上时隔不久，余夏就实习去了。
只能说他们无缘也无份吧。
此时食堂人头攒动，厅内也几乎已是满座。余夏顶着她那张冰脸，总有懂事的学弟学妹让路，“学姐，上前来！过来前排打饭！”
她都是一并拒绝，“不用了，我站这就行。”
也正是因为她高度自律要求自己，让学弟学妹们更加欣赏崇拜她了。
学妹呜呼道，“不愧我余夏姐，好霸气！”
余夏不想滥用职权，仗着自己年纪大，就欺负新来的老实人——学弟学妹们。
每当这时，庄晓梦总觉得看不透她，她眼里总藏着许许多多别人读不懂的故事。
或深或浅。
比如，明明她自己已是千疮百孔，还要替别人撑伞。
疼不会哭，开心不会笑的怪物——这是不认识她的人对她的高度评价。
“那里有个位置，走！去那边！”庄晓梦提高分贝，兴奋喊道。
“嗯，走吧。”
庄晓梦挑眉道：“这几天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吗？”
有些不胜其烦，余夏还是应了她，“这个问题你问了好几遍了。”
庄晓梦：“快说！”
余夏：“没有！”
庄晓梦：“哎呀，快说嘛！这几天在学校都快闷坏了。”
余夏：“只不过是一个长了胡子的男人，有什么好说的。”
时间晃了一会。
食堂玻璃窗外铁栏下，紫荆花盛开得正好。
庄晓梦目瞪口呆道：“老男人？”轻咳几声，又把喉咙里的饭咽了下去，“该不会有家室吧？”
沉默良久，余夏低头吃饭。
跟她吃饭，总让人觉得这饭很难吃。
低低一声，很轻，余夏缓缓道，“他说大我 6 岁。”
“啊”声未落，南镜在余夏侧边坐了下来。
少年明目朗笑道，“余夏，你回来了？”
余夏没有答话。低头吃饭，吃得似乎很艰难。
庄晓梦冲南镜瞪了一眼，“没礼貌，叫什么余夏？叫学姐！”
南镜毫不在意，嘴角笑意越陷越深，“余夏，你毕业典礼那天我可以来吗！”
她瞥了一眼少年侧脸的余光，淡淡“嗯”了一声。
反正那天，也没有家人为她欢送，除了庄晓梦。不过庄晓梦自己也忙着拍各种毕业美照，以及招呼家人，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她的情绪？
多一个人，挺热闹，也挺好。
离开食堂，扭动着腰肢庄晓梦跟在身后追了上来，一脸谄笑，“要不，考虑考虑他？”
然后一南一北异地恋？
她很久以前就说过，不喜欢弟弟这种生物。
太幼稚……了。
余夏沉默了好一会，迈着不快不慢的步子，往操场走去，“我跟他不合适。”
庄晓梦撕道，“哪里不合适？”
余夏垂眸，“说了你也不懂，还是别说了！”
饭后，操场布满了花花绿绿的人头，谁说医学院里没有爱情？女多男少？操场上幽会的小情侣可不少……咦？各种不堪入目的脏东西……。
掉头，“庄晓梦，回宿舍！”
眼睛微微眯起，庄晓梦一把揽过她纤细的腰肢，揶揄道，“怎么？害羞啦？谁让你母单多年呢！大学四年也不谈个恋爱。”
追她的学长们，等毕了业离了校也没能等到她的答复。
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懒得说！
庄晓梦摊手道，“……真犟！”
阶梯教室里，空余虚座，个个眼神青涩神情暗淡。准毕业的学子们对学校开设的这最后一课，似乎兴致饶饶。
一位勇士率先举手站起来张嗓提问，“老师，我们毕业以后应该直接进大医院上班，还是先去基层医院磨练几年呢？”
大医院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现在三甲医院护士要求都要研究生以上了，特别卷。
实习的时候，庄晓梦还跟余夏吐槽来着，一个科室就有好几个研究生。这显得她一个本科生有些黯淡无光了。
二甲医院虽放宽条件至要求全日制本科以上即可，然而却要求有三年以上的临床经验。“简直没人性！余夏，你说是吧？”
耸了耸肩，余夏同等无奈道，“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淘汰掉我们？”
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哪里来的三年临床经验？
庄晓梦：“……”
余夏：“……”
眉目含笑，老师斟酌良会，张了张嘴朗声道，“跟着自己的内心走！”
跟着自己的内心走？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顺风顺水，一毕了业就能进入心仪的医院，再者就是赚取到不错的薪水。
父母的养育之恩，压榨，无声的要求…… 这些都压得余夏喘不过气。
在校四年，她没花过家里一分钱，原以为靠自己的双手努力就能走出这种困境。
结果还是被亲情绑住了想要试飞的翅膀。试问：没有翅膀的鸟儿，还怎么飞得起来？
余夏垂眸，瞳孔里尽是暗淡之光，她冷冷哼了一声，“真是可笑！”
庄晓梦吓得不由变了容色，“干嘛？小声点！在教室呢。”
三两个同学不解地往后张望，余夏平时说话的声音很轻柔，标准的南方口音，不算大声，她们根本没听清是谁在说话。
当然，老师更听不见了。
还好没听见呢……庄晓梦翻了个白眼同时轻吐一口气。
余夏被她冷横了一眼，似乎在说，“祖宗，别搞事情啊……”
大学的最后一堂课，讲了很多，比如怎么去选一个好的医院，选城市，选科室，唯独没教怎么与同事领导处好关系，还有五险一金的重要性。
她们从人潮里挤出来，此时还没到饭点。
余夏与她并肩走在即将离去的校园里，眼神里弥漫出万千滋味，但，唯独没有不舍。
和万千学子不同，她努力考上大学就是为了更好更快地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然后早点赚钱，养活自己。
好比赵兰要求她回县里上班一样，虽犹豫过，但她觉得其实也没多大区别，上班以后有工资就行。
她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毕业典礼很快就过去了，她把大学四年的课本提前寄回了县医院妇科科室，池月帮她代收。
别的专业一毕业书也许就扔了，学医的可苦逼了，别看是工作了，实际是换个战场继续苦逼，继续学校里的各种考试…… 课本是万万不能丢的。
试工临下班时，护士长提醒过她，多和新同事交流，蹙眉后她勉为其难地主动加了池月的联系方式。
苍蝇小馆店面不大，红色底面白色字店牌看起来比店面还大。
小店开在江边，生意很是红火，别看店面小，人还挺多。五大三粗的男人们敞开上身，喝着啤酒，吃着小龙虾烧烤。
老板麻利地从消毒碗柜里拿出几副碗筷，冲着唐潮堆笑问：“小伙子，你们想吃些什么？尽管点，菜单里有的都很好吃，没有的我们也会做。”
庄晓梦和余夏正低头点菜，无瑕老板。
没有余夏喜欢吃的菜，她放下菜单，交给他们点。“你们点吧，我给你们烫碗。”
提起茶壶后，她征仲了一晃，居然没水！
余夏瞟向老板，用眼神告诉他没水了，仍旧没开声。
老板锐利的眼神早就看到了她的诉求，老板擦完汗后一边写菜名，一边和声和气道，“水在烧了，马上好，姑娘你再耐心等几分钟。”
大学四年，他们三个出去吃饭一般都是 AA 制，余夏强烈要求，他们反对无效。
庄晓梦和唐潮的家境都还算殷实，父母工作稳定，小康家庭。他们自己平时吃饭根本不来这种地方。
庄晓梦为了迁就余夏特地选的这个小店，毕业离别前最后一聚。
唐潮只点了烧烤，小龙虾和几瓶啤酒，余夏觉得他们还是客气了，怕她 AA 不起？她叫来老板陆续又点了烤羊、炒田螺、炒河粉、凉拌菜……
庄晓梦张了张嘴，有些讶然，“这……会不会太多了？我们三个吃不完吧？”
多吗？
“小龙虾根本没多少肉，看起来多其实都是壳而已”，余夏碎碎念道。
烫好碗筷后，余夏递给他们俩筷子，而后饶有食欲自顾自吃了起来，“不多，吃不完打包就是了。”
唐潮话很少，典型的理工男形象，他学的临床医学，还有一年才毕业。
他明年才去医院实习，正好在庄晓梦不远的桐市三甲医院。
正值六月，桐市的天气不冷不热，夜风穿梭在人群中，夹杂着微微江边海鲜的腥臭味。
味道很淡，没一会就淹没在阵阵笑声里。
隔壁桌的男人们高声阔谈，天南地北，声音流转间填满整个小店。
余夏他们坐在外边临时摆的摊位上，时不时还路过几个路人。
庄晓梦脱掉覆满红油的一次性手套，揉成一卷卫生纸随意一丢，扯嘴皮道，“你真的想好了？真的回苍山县医
院上班，不打算留在桐市三甲医院？”
耳边传来吵闹声，余夏沉默地往前坐了坐，“嗯，是。”
久违的男声响声，唐潮随着庄晓梦也附和一声，“真想不开？”
庄晓梦：“就是啊，你快替我劝劝她！”
隔壁桌霍然起身拍桌子，看起来像是喝多了。
唐潮还没来得及开口劝话，余夏把手里小龙虾丢进嘴里，头也不抬说，“不用劝了，我的人生就是这样了。”
习惯了。
她又不是没挣扎过。
又没有用……
别白费力气了！
丢给庄晓梦一对干净的手套，余夏仍淡雅自如，“快吃吧，等会菜都凉了。”
庄晓梦擦了擦微红的眼眶，起身倏地大喊了一声，“干了这杯酒，江湖再见！”
三人举杯一口畅饮而尽，啤酒度数不高，而且还不太好喝，有点苦涩。
没喝多少，余夏已经有些晕晕沉沉了，撑着脑袋，视线渐渐模糊不清，微闭的雾眼似一潭泉水，很清澈，然却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