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王凌则要疗伤,马车行得慢。夏子初闲卧在一侧,暗自欣赏着这工造灵巧的马车,一面又盘算着上京接下来的局势。

    裴洛一去,朝中无大将,边疆必要借机生动乱。陛下亲近之人中,沈哥哥是最好的人选。料想,没几日文书就会下来,能否重振沈家,就看沈哥哥自己的本事了。

    现下,上京已定,她得想想自己的前程了。

    “程先生,他可还好?”夏子初见程远收了内劲,也不好再作壁上观。她抬眸看向王凌则,见其额上皆是虚汗,拿了小桌上的汗巾,顺手擦了。

    程远摇头,“经脉受损,即便修得再好,也难全然恢复。”

    除非,王家能找到那重塑筋骨的夕雾果。可夕雾果这东西,素来闻其名不见其踪,谁知是不是杜撰出来,安慰人心的东西。

    夏子初手一顿,想到自己要寻的夕雾果,不由感叹也是巧了,“许是有机缘的。”

    这般,非得寻到夕雾果不可了。

    好在,经此一役,王家应是洗的干净,不必时时提防小人加害。王凌则身边又还有红鱼卫在,护佑安平当是不难。

    “只是,他为何还不醒?”夏子初原只想帮王凌则擦个汗,可这人直接就倒在她身上了,推也不是,抱也不妥。

    夏子初不解,黛眉轻拧,望向程远。程远却是转了过去,入定一般,一语不发。

    “十一,走快些。你家大小姐可是没功夫的。”夏子初无奈,只好朝外头喊了声,催脚程。

    王凌则唇角带了抹微不可察的笑意,家中留了半队红鱼卫,臻儿不会出事的。

    又听夏子初心脉平和,未真的动怒,便是安心躺实了。

    王家正厅里,王臻端坐于高位。她身旁的侍婢捧着长剑守在一边,下头是王家的宗亲。

    王臻看了眼祁婂,祁婂拍拍手,红鱼卫押来了参与事变的几个宗亲和王祺的亲信们。

    “各位叔伯,今早母亲病重而去。父亲万般悲痛之下,饮药一同去了。”王臻面不改色地看着底下众人,“堂中的这几人,假传父亲密令,刺杀大公子,其心可诛!我承父亲遗言,一律杖毙,逐出王家族谱。”

    王臻的语气带着不容商榷的坚定,她受兄长庇佑这些年,自在如意。岂能在兄长腹背受敌时,退让无措。

    王家女从不输任何儿郎。

    “臻儿年幼,怕是听错了吧!”堂下有人出声质疑。

    “三叔伯是想救自己那不出息的儿子吧。又或者说,是自己!”王臻不必细看,也知道他此刻的嘴脸。这些个豺狼般的人物,个个都有见不得人的肮脏心思。为了免去祸患,依附父亲,找来了多少奇怪的药,时时算计哥哥,可恶可恨。

    “就算家主真的去了,也得等下一任家主上位,才能处置他们。臻儿你一个订了亲的外家女,有何资格!”王衫直指王臻,半点不给她留面子。

    “那你这个,如衣料子般无用,占个名字都是浪费族谱位置的人,哪来的脸面指摘嫡系!”王凌寒抖着张纸过来,正巧听到这话,毫不客气地回怼。

    “三弟不懂事,三叔伯可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才好。免得,空有肚大却撑不了船。”王臻吹了吹茶沫,小饮了口茶,头也未抬。一句话不咸不淡,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王衫。

    看他们姐弟俩一唱一和,王衫气恼却不敢真的犯上。

    “这是家主的亲笔遗言,各位叔伯可以看下。”王凌寒让婢子把带来的信笺呈给大家看。没想到自己仿人笔迹的本事,还派得上用场。就是方才太紧张,手都酸麻了。

    “找到大哥了,无碍。”王凌寒站在王臻身边,轻声告之。

    王臻暗暗舒了口气,这下可没什么好怕的了。

    “各位叔伯若没有证据表明堂中人与昨夜之事无关,就回去吧!”王臻重重放下茶盏,“把这些人押到祠堂,杖毙!”

    王臻说罢就欲回去。

    “大侄女未免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方才一脸灰败的王衫忽就大跨步朝王臻欺来,王凌寒甚至来不及拦人。

    王臻感觉到身后来人,抽出婢子捧着的剑,狠厉往后划去。王衫未料得王臻真敢拔剑,躲闪不及间,起手挡了下,胳膊上被划了一道大口子,顷刻血染衣袍,正堂瞬时寂静无声。

    “王衫!”

    众人正惊愕中,门口一道声音传来,一时间各种情绪涌动。

    王凌寒看着洒落在地的血污,心头震颤、目瞪口呆,身体则本能的挡在王臻面前,以防王衫还有鱼死网破的心思。他一听到大哥的声音,心里即刻就安定下来,甚至编排好了措辞,要去告状。

    门口,十一才领着王凌则进来,堂内宗亲就默默站好了队。

    王家,是真的变天了。

    带了帷帽的夏子初,静悄走到王臻身边,接过她手上的剑,握紧对方微微发颤的手。

    “王家嫡女,无论是在闺中还是为他人妻,都是上了王家宗祠的嫡系。如此不尊嫡系,论刑当诛。”王凌则坐到王臻先前的位置上,轻轻一句,就定了王衫的处置。

    守在边上的红鱼卫得令,不等王衫反应,捂住口鼻,就将人拖出去了。

    “至于你们,知晓或是不知晓,都该庆幸昨夜未曾参与。日后该当如何,可明白?”王凌则“看”向堂下诸人,众人立感威压。这正座上的人,分明眼中无神,可还是让人如芒在背,何敢轻视。

    隔着纱,夏子初毫不避讳自己的欣赏,直直看着王凌则,赞他实在风华无边。

    “我等以家主为尊,不敢有违。”堂下无关此事的宗亲,赶紧表明态度。其他人面面相觑中,也选择了遵从。

    堂中涉事几人彻底死心,不敢奢求。如今这局面,攀咬他人或是求救于亲,都是大不妥的。

    “陛下,王大公子安然回来了。就是,小郡主也跟着去了王家。”时安自殿门外小跑进来,禀了王凌则的消息。他迟疑了下,又把夏子初的行踪也说了。

    容珩瞧着才写好的诏书,不慎就被落了墨,直接推到一边去,“继续。”

    “几人是一架马车回来的,奴见那王大公子的护卫,待小郡主极为恭敬。” 时安不知细情,只猜王大公子无碍,似乎与小郡主有关。

    容珩冷哼一声,意味不明。

    “王凌则是个君子,想来不会对卿儿动什么歪心思。把这旨意交给兵部,让他们准备好沈复尧的出京事宜,顺道把卿儿接回来!”容珩这话不乏阴阳,草草写好了诏书,丢给时安。

    时安一愣,多年未听陛下这样唤小郡主了。只是面上不敢泄露,他得了旨意,又匆匆跑出去了。

    王凌则需得料理王祺留下的遗患、内务和王氏夫妇的丧仪,夏子初不便留待,王臻领她去了内院。

    “多亏你昨日的信,我才能险险救下你大哥。”夏子初去救王凌则,是早有筹谋,可王臻的信也送的及时。她刚到山脚,就接到印有琉璃海棠纹的信笺。等她赶过去,正巧撞上余浪追着王凌则的场面。

    夏子初不吝将功劳甩给王臻,洗脱自己的有意为之。

    “我去正厅请安,见余浪匆匆出去,心里便有了不好的猜想。你先前说有何异样,都要及时告知,所以就去了信,倒也没想着能帮什么忙。不过,你是如何找着哥哥的?”王臻是去了信,可她也不知王凌则会在哪里,子初又是如何得知的?是大哥同她提前说过?

    “终归是不会离了上京。你父亲重声名,你大哥重家族,那就不会在城中打,叫百姓看了笑话,事后清理也颇费心力。他又需得护住你和夫人,就带不走太多护卫,但你父亲不缺人手。细想想,他不会全无安排,那便是有所设伏。以少胜多,风险极大,则要选个旁人不熟,但你大哥熟悉的地方。京郊外的那片小林,有你大哥的小屋,你父亲的私卫常去打探情况,此处便不合适。那就只能是京郊边缘的密林。”夏子初仔细为王臻解释,实际是她早知道王凌则的安排。可这些弯绕的算计,既已过去,无谓坦诚让王臻忧心。

    “你果然是聪慧的。”王臻连连赞同,听得夏子初面热又不敢暴露。

    正堂里应是有了安排,往来仆从们捧着白绸绕开夏子初与王臻匆匆而过。

    想到夏府曾经的素白,夏子初心有戚戚, “夫人之计深远,可见爱子之心。”

    “于母亲而言,也算是解脱。”王臻回握住夏子初的手,反而带了安慰对方的语气。她深知母亲被蒙骗多年,一朝得悉真相,对兄长亏欠难当,对父亲恨之入骨,有多煎熬。如今之局面,是母亲筹谋多年的心血,也一舒心头怨尤。

    反倒是裴家,王臻轻叹开口:“裴媛自尽了。”

    “裴洛无情,待子嗣只以培养心腹一般的手段来教养,事败便要殉身家族。”裴钦逃出京城,定是因为外头还有裴家的残余势力。

    “但也确实可惜。”

    裴媛是上京第一才女,又是裴氏的嫡系。她娇蛮也罢,跋扈也好,都是自身的造化,算不得怎么坏。

    只是,她与裴媛从一开始就是对立面的人物,立场不同,自然各有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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