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消息可靠吗？什么时候的事儿？”
何翠花道：“我因为身兼数职，所以跟鬼市各处的朋友都打点的不错，消息应该属实。”
“至于树猫来鬼市的具体时间，估计也就这两天的事儿。”
“鬼市可以论时间吗？这里的时间怎么算，也没见有钟表啊！”慕容寻道。
“是这样的，”何翠花一指远处万之楼遥遥可见的两盏风灯道，“鬼市没有白日，一天之始从万之楼的日月灯点起日灯开始，至月灯为止。”
原来如此。
“可有打听树猫来鬼市是何目的？”晏明修道。
“应该是来养伤的，据说树猫大人当日伤得极重，直接被那贼人削去了一臂一腿，松柏堂的白老板最擅长疗伤修养之道，所以听人说树猫大人的住处，都是白老板一手操办的。”
“贼人”晏明修当然清楚树猫伤势如何，他此刻比较关心的是慕容寻听到消息的反应，何翠花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慕容寻。
让他意外的是，慕容寻得知树猫的伤势情况，反应居然一直是淡淡的。
思索了片刻后，慕容寻问道：“能打听得到，树猫住在哪儿吗？”
何翠花显得很为难：“这估计，连想都不要想......”
见慕容寻半天没再吭声，何翠花忍不住道：“采下来的脸，可以用药水复原，这药水可以从松柏堂买到，就是价格贵了点儿。姑娘，你看你们还有别的问题吗？”
慕容寻就道：“那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你刚说有法子可以离开鬼市，但比较麻烦，具体要怎么做呢？”
“姑娘，是这样的，我的确打听到了离开鬼市的法子，虽然不能保证百分百能成，但也是眼下唯一可以尝试的路子，且成功的概率很大。”
晏明修奇怪道：“那你倒是说说看啊！”
“这......”何翠花有点儿尴尬，她看向慕容寻，“姑娘，这三件事儿也算是都打听出眉目了吧？”
看着何翠花脸上尴尬挂着的笑容，慕容寻忽地反应过来，“你是怕我们赖账吧？”
何翠花干笑着没说话。
“你放心。”慕容寻也不计较，她并不讨厌这个自立自强的纸人女，“我必定是说到做到。那么出鬼市的法子你可以先揣着，我先带你去买身体，等事情办妥了，你再向我们和盘托出就好。”
闻言，何翠花舒出一口气，朝慕容寻很是感激地点点头，“谢谢姑娘！”
片刻后，慕容寻三人来到了松柏堂。
慕容寻已经做好要看到一屋子“人体”的准备，谁知，松柏堂却和颜人堂不太一样，对外经营的人身只有照片摆在店里，并无实物。
想来跟占地面积很小的“脸”相比，一副副身体还是抬占地也太扎眼了。
并且，慕容寻在这里还学到了一个冷知识，在鬼市，对外出售的“人身”，一般称之为芽身。
意为没有灵魂居住的身体。
三人坐在店里，店伙计拿了一本印成册子的彩页书、和一个平板电脑过来，让何翠花选。
何翠花问他：“白老板不在店里吗？”
“我们老板刚出去了。您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我说，若是选好了哪个芽身，我会通知老板，交易的时候他会在场。”
何翠花应了一声，仔仔细细地选起来，间或问一下慕容寻的意见。
慕容寻一直在旁边陪着，她颇感新奇的同时，也觉出这件事儿对于何翠花的重要性，是以并不催促。
她们俩选的时候，晏明修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坐着。
松柏堂里间依稀传来一些鼓劲儿吆喝声，不一会儿有个伙计小跑着过来，附耳跟前堂伙计低语了几句。
前堂伙计踌躇片刻，对何翠花道了句“抱歉，失陪一下”，就朝着晏明修走过去。
他道：“这位顾客，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能否请你帮一个小忙？”
“我？”晏明修指着自己问他，“什么忙？”
“店里后堂有个莲花瓮缸需要搬抬，但伙计人手不够，能否请顾客帮把手？”
晏明修很爽快地点点头：“没问题，走吧。”
这个小插曲被一旁的慕容寻尽收眼底，但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她只帮着何翠花相看那些芽身，时不时给出一点儿建议。
每一副芽身都有不同角度的他拍照片，和一个短片简介，何翠花很快选好了几个方案，这时，前堂的伙计还没回来，大概也是去帮忙挪缸了。
“姑娘，真地谢谢你，我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么一天，我何翠花马上就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了！”何翠花非常激动地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努力工作，就是为了这一天！为了能拥有一个漂亮的身体！”
这个叫何翠花的纸人，此刻依然顶着一张平平板板的二维脸，乌黑而直不楞登的死鱼眼，一笑就跟着泛起褶皱的苍白面皮，平心而论，确实毫无美感可言。
但这一刻，慕容寻却觉得眼前的纸人有了光彩，此前她答应帮忙，其实多半还只是单纯的交易为多，她并没有站在对方的角度上思考过。
而现在，看到何翠花发自真心的高兴，她亦感受到了一些不同，这个相貌平平的纸人身上，其实拥有一些很纯粹的东西。
让她联想到晏明修周身那暖如日光的米白。
慕容寻亦是真心为她高兴：“恭喜你呀！”
何翠花羞涩地笑了起来。
内间传来脚步声，是前堂伙计和晏明修一前一后走出来。
那伙计快步过来，对何翠花歉意地笑笑：“顾客，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您是选好了吗？”
何翠花点点头，指着平板电脑上的几个芽身道：“我选了几个，等下可以都看看吗？”
店伙计答：“当然可以！那顾客是现在交订金吗？交过了订金我就可以通知老板了。”
何翠花转头去看慕容寻，慕容寻很干脆地道：“现在交。”
“订金按照全款的30%付就可以。”
很快，慕容寻付好了30片金叶子，等店伙计打印了三份《芽身订阅合同》并让何翠花填好之后，白星罗也到了。
他一见到慕容寻，就笑道：“姑娘，又见面了。”
慕容寻也笑着跟他打过了招呼，白星罗带着几人经由松柏堂的一扇侧门，径直到了放满芽身的芽室中。
与上次慕容寻擅闯的那间芽室不同，这里的男男女女俱都穿着衣服，身上都被标注了号牌，形貌已经很完备，凑近了细看，还能看到芽身脸上细细密密的浅色茸毛。
白星罗温文尔雅，先领着何翠花来到她选的16号芽身前，向她笑着介绍道：“何姑娘，这是你选的第一个芽身，昨日刚刚点睛。”
“点睛是什么？”
“点睛就是用叶汁勾勒芽身的眼睛，引一点草木的灵气给芽身，这样方便顾客来测试芽身的各种身体反应，譬如表情、动作是否自然等。”
“奥。”望着容颜迤逦的芽身，何翠花眼里露出艳羡，“那可以测试一下吗？”
“当然。”
白星罗手上戴了一副黑色的手套，轻轻戳了一下16号芽身的腋下，穿着绿罗裙静静立于瓮缸里的芽身，像是苏醒了一般，长长的睫毛蝶翼般轻轻一眨，大大的眼睛月牙般弯起来，丹唇轻启，忽地展颜一笑。
何翠花直看得呆住了。
慕容寻则暗自腹诽：“啧，竟然挠人家胳肢窝......”
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刺鼻气味，很像花香药香的混合，慕容寻揉揉鼻子，才注意到晏明修正站在她的身侧。
安安静静，不声不响。
刚移开目光，慕容寻又忍不住回头将他上下打量一眼，末了心道奇怪。
这晏明修进去帮了道忙，怎地出来后连周身的光晕都变了？自从他伤了余果，到达鬼市之后，周身的光晕一直是稳定的黑白色，即上半身米白色，下半身墨黑色。
但现在......
现在的晏明修，周身光晕虽也是一半黑一半白，但这黑色和白色却并不分明，准确地说，应该是浅灰色和深灰色。
怎么弄得？
见慕容寻一直盯着他看，晏明修视线跟她对上，微微一笑。
慕容寻皱眉心道：“怪人！”
耳边听何翠花惊呼一声，慕容寻的注意力重新被吸引，发现白星罗正一脸无奈向她解释，“何姑娘，我虽为男子，但这些芽身到底都是我亲自养大的，他们的胴体我早就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
“哎呀，还是不妥，要是我选中这一个，那以后这就是我的身体了，怎么能随便叫人看？”
何翠花转头，正巧看到安静立于慕容寻身后的晏明修，道：“白老板，何况还有这位公子在场呢！”
白星罗一拍脑门，笑道：“惭愧！我竟将姑娘这位朋友忘记了！”
然后转向慕容寻道，“姑娘，可否先请你朋友暂时回避一下？”
慕容寻莫名其妙，心说你请晏明修回避，为啥要跟我说？
她转头看向晏明修，见后者温和一笑：“那是自然，那我就在外间等候诸位。”
晏明修去了松柏堂前堂等待，慕容寻却盯着他的背影，心里生出一丝儿异样，这姓晏的什么时候这么温和有礼了？
何翠花道：“我因为身兼数职，所以跟鬼市各处的朋友都打点的不错，消息应该属实。”
“至于树猫来鬼市的具体时间，估计也就这两天的事儿。”
“鬼市可以论时间吗？这里的时间怎么算，也没见有钟表啊！”慕容寻道。
“是这样的，”何翠花一指远处万之楼遥遥可见的两盏风灯道，“鬼市没有白日，一天之始从万之楼的日月灯点起日灯开始，至月灯为止。”
原来如此。
“可有打听树猫来鬼市是何目的？”晏明修道。
“应该是来养伤的，据说树猫大人当日伤得极重，直接被那贼人削去了一臂一腿，松柏堂的白老板最擅长疗伤修养之道，所以听人说树猫大人的住处，都是白老板一手操办的。”
“贼人”晏明修当然清楚树猫伤势如何，他此刻比较关心的是慕容寻听到消息的反应，何翠花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慕容寻。
让他意外的是，慕容寻得知树猫的伤势情况，反应居然一直是淡淡的。
思索了片刻后，慕容寻问道：“能打听得到，树猫住在哪儿吗？”
何翠花显得很为难：“这估计，连想都不要想......”
见慕容寻半天没再吭声，何翠花忍不住道：“采下来的脸，可以用药水复原，这药水可以从松柏堂买到，就是价格贵了点儿。姑娘，你看你们还有别的问题吗？”
慕容寻就道：“那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你刚说有法子可以离开鬼市，但比较麻烦，具体要怎么做呢？”
“姑娘，是这样的，我的确打听到了离开鬼市的法子，虽然不能保证百分百能成，但也是眼下唯一可以尝试的路子，且成功的概率很大。”
晏明修奇怪道：“那你倒是说说看啊！”
“这......”何翠花有点儿尴尬，她看向慕容寻，“姑娘，这三件事儿也算是都打听出眉目了吧？”
看着何翠花脸上尴尬挂着的笑容，慕容寻忽地反应过来，“你是怕我们赖账吧？”
何翠花干笑着没说话。
“你放心。”慕容寻也不计较，她并不讨厌这个自立自强的纸人女，“我必定是说到做到。那么出鬼市的法子你可以先揣着，我先带你去买身体，等事情办妥了，你再向我们和盘托出就好。”
闻言，何翠花舒出一口气，朝慕容寻很是感激地点点头，“谢谢姑娘！”
片刻后，慕容寻三人来到了松柏堂。
慕容寻已经做好要看到一屋子“人体”的准备，谁知，松柏堂却和颜人堂不太一样，对外经营的人身只有照片摆在店里，并无实物。
想来跟占地面积很小的“脸”相比，一副副身体还是抬占地也太扎眼了。
并且，慕容寻在这里还学到了一个冷知识，在鬼市，对外出售的“人身”，一般称之为芽身。
意为没有灵魂居住的身体。
三人坐在店里，店伙计拿了一本印成册子的彩页书、和一个平板电脑过来，让何翠花选。
何翠花问他：“白老板不在店里吗？”
“我们老板刚出去了。您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我说，若是选好了哪个芽身，我会通知老板，交易的时候他会在场。”
何翠花应了一声，仔仔细细地选起来，间或问一下慕容寻的意见。
慕容寻一直在旁边陪着，她颇感新奇的同时，也觉出这件事儿对于何翠花的重要性，是以并不催促。
她们俩选的时候，晏明修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坐着。
松柏堂里间依稀传来一些鼓劲儿吆喝声，不一会儿有个伙计小跑着过来，附耳跟前堂伙计低语了几句。
前堂伙计踌躇片刻，对何翠花道了句“抱歉，失陪一下”，就朝着晏明修走过去。
他道：“这位顾客，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能否请你帮一个小忙？”
“我？”晏明修指着自己问他，“什么忙？”
“店里后堂有个莲花瓮缸需要搬抬，但伙计人手不够，能否请顾客帮把手？”
晏明修很爽快地点点头：“没问题，走吧。”
这个小插曲被一旁的慕容寻尽收眼底，但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她只帮着何翠花相看那些芽身，时不时给出一点儿建议。
每一副芽身都有不同角度的他拍照片，和一个短片简介，何翠花很快选好了几个方案，这时，前堂的伙计还没回来，大概也是去帮忙挪缸了。
“姑娘，真地谢谢你，我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么一天，我何翠花马上就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了！”何翠花非常激动地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努力工作，就是为了这一天！为了能拥有一个漂亮的身体！”
这个叫何翠花的纸人，此刻依然顶着一张平平板板的二维脸，乌黑而直不楞登的死鱼眼，一笑就跟着泛起褶皱的苍白面皮，平心而论，确实毫无美感可言。
但这一刻，慕容寻却觉得眼前的纸人有了光彩，此前她答应帮忙，其实多半还只是单纯的交易为多，她并没有站在对方的角度上思考过。
而现在，看到何翠花发自真心的高兴，她亦感受到了一些不同，这个相貌平平的纸人身上，其实拥有一些很纯粹的东西。
让她联想到晏明修周身那暖如日光的米白。
慕容寻亦是真心为她高兴：“恭喜你呀！”
何翠花羞涩地笑了起来。
内间传来脚步声，是前堂伙计和晏明修一前一后走出来。
那伙计快步过来，对何翠花歉意地笑笑：“顾客，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您是选好了吗？”
何翠花点点头，指着平板电脑上的几个芽身道：“我选了几个，等下可以都看看吗？”
店伙计答：“当然可以！那顾客是现在交订金吗？交过了订金我就可以通知老板了。”
何翠花转头去看慕容寻，慕容寻很干脆地道：“现在交。”
“订金按照全款的30%付就可以。”
很快，慕容寻付好了30片金叶子，等店伙计打印了三份《芽身订阅合同》并让何翠花填好之后，白星罗也到了。
他一见到慕容寻，就笑道：“姑娘，又见面了。”
慕容寻也笑着跟他打过了招呼，白星罗带着几人经由松柏堂的一扇侧门，径直到了放满芽身的芽室中。
与上次慕容寻擅闯的那间芽室不同，这里的男男女女俱都穿着衣服，身上都被标注了号牌，形貌已经很完备，凑近了细看，还能看到芽身脸上细细密密的浅色茸毛。
白星罗温文尔雅，先领着何翠花来到她选的16号芽身前，向她笑着介绍道：“何姑娘，这是你选的第一个芽身，昨日刚刚点睛。”
“点睛是什么？”
“点睛就是用叶汁勾勒芽身的眼睛，引一点草木的灵气给芽身，这样方便顾客来测试芽身的各种身体反应，譬如表情、动作是否自然等。”
“奥。”望着容颜迤逦的芽身，何翠花眼里露出艳羡，“那可以测试一下吗？”
“当然。”
白星罗手上戴了一副黑色的手套，轻轻戳了一下16号芽身的腋下，穿着绿罗裙静静立于瓮缸里的芽身，像是苏醒了一般，长长的睫毛蝶翼般轻轻一眨，大大的眼睛月牙般弯起来，丹唇轻启，忽地展颜一笑。
何翠花直看得呆住了。
慕容寻则暗自腹诽：“啧，竟然挠人家胳肢窝......”
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刺鼻气味，很像花香药香的混合，慕容寻揉揉鼻子，才注意到晏明修正站在她的身侧。
安安静静，不声不响。
刚移开目光，慕容寻又忍不住回头将他上下打量一眼，末了心道奇怪。
这晏明修进去帮了道忙，怎地出来后连周身的光晕都变了？自从他伤了余果，到达鬼市之后，周身的光晕一直是稳定的黑白色，即上半身米白色，下半身墨黑色。
但现在......
现在的晏明修，周身光晕虽也是一半黑一半白，但这黑色和白色却并不分明，准确地说，应该是浅灰色和深灰色。
怎么弄得？
见慕容寻一直盯着他看，晏明修视线跟她对上，微微一笑。
慕容寻皱眉心道：“怪人！”
耳边听何翠花惊呼一声，慕容寻的注意力重新被吸引，发现白星罗正一脸无奈向她解释，“何姑娘，我虽为男子，但这些芽身到底都是我亲自养大的，他们的胴体我早就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
“哎呀，还是不妥，要是我选中这一个，那以后这就是我的身体了，怎么能随便叫人看？”
何翠花转头，正巧看到安静立于慕容寻身后的晏明修，道：“白老板，何况还有这位公子在场呢！”
白星罗一拍脑门，笑道：“惭愧！我竟将姑娘这位朋友忘记了！”
然后转向慕容寻道，“姑娘，可否先请你朋友暂时回避一下？”
慕容寻莫名其妙，心说你请晏明修回避，为啥要跟我说？
她转头看向晏明修，见后者温和一笑：“那是自然，那我就在外间等候诸位。”
晏明修去了松柏堂前堂等待，慕容寻却盯着他的背影，心里生出一丝儿异样，这姓晏的什么时候这么温和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