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何、山酒下山的次数也并不在少数,也的的确确斩杀过不少妖孽。

    但说到底,两人还是太年轻了。

    卿何十八岁入松岚山,至今年才不过二十一岁。

    更别说山酒了,她眼下还不足十九岁。

    所以当群妖杀到家门口时,两人脑袋还是懵的。

    松岚山常年只住着卿何、山酒和修士三人。

    平日里,修士也会在山脚设下禁障,妖邪等闲都是上不得山的。

    不知今日是怎么回事?

    这些妖是怎么上得松岚山?

    卿何抓起佩剑,直接就冲了出去。

    山酒也刚好提着剑赶了过来,见到十数米之外黑压压的一群妖,甚是奇怪地问他:“卿何,这是怎么回事儿?这群妖是要干什么?”

    她话音刚落,黑妖群里施施然站出来一位女子,五官生得异常艳丽,口气不善道:“干什么?自然是来找你们算账的!”

    山酒闻言怒道:“我们跟你们有什么帐可算?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敢擅闯松岚山?”

    对面女子满不在乎道:“若令师父还在松岚山,我们自然是没有这个胆子的。”

    一个不及她膝盖高的□□精义愤填膺地怒视着卿何:“你这个杀妖不眨眼的刽子手!我们今日一定要向你报仇雪恨!”

    □□精的一句话像是一滴沸水滚入了油锅,有无数道声音跟着响应,群妖立刻就炸了。

    山酒转头与卿何对视一眼,彼此默契地点了一下头,卿何道:“给先生发个信号,等会儿打起来,一定多加小心。”

    到这时候,卿何心里已经有了数,群妖是冲着他来的。

    但他心里并无惧意,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他和山酒也不是好惹的。

    为首的女子像是专门针对他,虽然修为并没有高出其余小妖多少,但也相当难缠,等卿何发现女子似乎故意在引着他远离战局之时,暗道不好。

    群妖何等之众,放山酒一个人,如何应对得过来?

    卿何一记狠招逼得那女妖连退至百步之外,他提了剑就朝着山酒而去。

    妖物虽胜在数量众,山酒仗着法门、符咒多,一时倒也没落了下风。

    但卿何还是担心,此战不能拖得太久,他们只有两人,久战必定力竭。

    他人刚落到妖群里,一剑劈倒了十数妖众,被他甩开的女妖就又缠了上来。

    这次,另有两妖同她配合,竟还是使的相同的战术,要将他和山酒各自分开,逐一击败。

    卿何挂念山酒,勉力抵抗,一时之间竟有些分身无暇。

    看出他的担忧,女妖语带快意地道:“卿何!没想到你这样冷血无情之人,竟也有放在心上的人!既如此,那你就好好看着,看那个玲珑似雪的小姑娘,是如何死在你面前的!”

    说到最后,女妖对他露出极其恶毒的笑。

    卿何持剑的动作微顿,怒道:“山酒何曾得罪过你们?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打要杀都冲着我来,何故迁怒他人?!”

    “迁怒他人?!”

    女妖似是听到了极其好笑的东西,忽然就笑得停不下来,末了怨恨的眼睛锁定了卿何,一字一顿道,“无知小儿!你还有脸跟我提迁怒他人?”

    “今生你为人,我为妖,难道你就比我们这些妖高贵了吗?修士诛邪是道义本分,这我无话可说。若真有妖物犯下杀身之罪,你尽可斩杀他们,我也绝无二话。”

    “但你真得是这样做的吗?你敢说你的剑下没有斩过罪不至死的妖?我花族的妖子妖孙,真正犯下杀身之罪的才有几人?怎么你就可以不论罪大错小一概论之?”

    “有些妖本性不坏,只是一时贪心不正行了错事,怎么就罪该万死了呢?你不由分说挥剑斩下的时候,可有用这句话来扪心自问?!”

    卿何辩道:“你说我行事狠辣,我认。但归根结底,是他们有错在先,山酒又何错之有?她与你何干?又与众妖何干?”

    “她有错没错已经不重要了,问题是她是你挂在心上的人,我就是要你眼睁睁看着她死!”

    “你错了!”

    卿何挥出冷酷的一剑,淡淡道,“我与她非亲非故,她也不是我挂心之人,何必针对无干之人!”

    女妖冷笑一声。

    “入山三年,前前后后表白过三次,但无奈那姑娘对感情相当迟钝,一直不开窍,每次都当成玩笑话听过就忘。你也很无奈吧?”

    “你......”

    “我怎么会知道?”女妖嗤笑一声,“你大概不清楚,这些年你得罪了多少妖吧?”

    “哥仔鸟妖天天在松岚山顶盘旋,他早把你的事情传遍了。若不是你这次斩杀那□□精太过狠辣,大家还没想着这么快找你报仇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卿何已然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

    他不再多言,不遗余力地挥出一剑,急急向着山酒那边疾掠而去。

    妖太多了,山酒已经力有不逮。

    她挥出最后一道符咒,见到卿何飞掠而来,郁闷道:“不行,他们人太多了,卿何,咱们还是撤吧!这样打下去咱俩会被累死的!”

    卿何正是此意,猛一点头:“你千万小心,别恋战。咱们且战且退,往山顶去。”

    两人说了没两句话,又被群妖逼得分开两处。

    女妖卷土重来,瞬息之间又和卿何缠斗在一起。

    山酒一剑斥退几个小妖,向着山顶的方向退了两步,就听见妖群中传来一个孩子的哭叫声!

    山酒忙转头去看,却见是那个住在松岚山脚下的六岁孩子,名唤小武的。

    这孩子家中只有他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怎么会忽然到山腰这里来了?

    这个变故起得突然,自然卿何也看见了。

    他隔着妖群大喊一声:“山酒!”

    但他的声音被吞没在了重重厮杀声中。

    妖群中混乱一片,山酒祭出的几道兵马符还未失效,半透明的兵马符将正同小妖们打成一团。

    稍一分神,山酒的手臂和肩膀就被砍了两下,鲜血立时流了出来。

    但她已无暇顾及,挥剑斩向身前几个小妖,就要往前而去。

    凡人孩子入了妖群还了得?

    刀剑无眼,若不小心倒地,立刻就会被众妖踩踏,哪还有活路?

    像是偏要与她作对般,山酒这个想法刚落,被吓哭的小武不知被谁撞了一下,重重跌倒在地!

    山酒再不迟疑,拼着后背又挨了一刀,她原地掠起,踏着几只小妖的头肩,急急向着小武冲过去!

    几乎是她刚抱起孩子,立刻就有无数只脚重重踏过小武刚刚待过的地方。

    山酒暗道一声万幸,一手抱着小武,一手挥剑向身侧斩去!

    可她本就气力不支,此刻带着个孩童,更是处处掣肘,转眼之间就被妖群围攻到一处。

    卿何远远看见这一幕,简直目眦欲裂,他二十多年来,从未体验过慌张、绝望的滋味,眼下倒是一齐觉着味儿了。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任凭女妖的短刀狠狠划过他的后背,似是察觉不到疼一样,疯了一般朝着被围困的山酒而去!

    “山酒!”

    他声嘶力竭地喊!

    都说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此刻的卿何便是如此,他被女妖伤得不轻,但他好似全无所觉,目中只剩下妖群中那个月白色的身影。

    然而此刻,那抹月白已经被染上了数道触目惊心的红!

    小妖们团团围住山酒,似是发现了山酒的命门,招招都往她怀里的孩子身上招呼,山酒的抵御左支右拙,接连身中数刀,已是强弩之末!

    卿何像个嗜血的杀神,踩着一路的妖尸冲到山酒的面前,一剑斩下她身前的两个妖物首级。

    同一时间,山酒脚步踉跄了一下,一把尚泛着寒光的冷剑,自她后背刺入,从左心口穿刺而出,剑尖露出两寸有余。

    一箭穿心!

    刹那间,卿何的脑子“嗡”地一声就炸了!

    山酒在他面前缓缓倒下,他都没有去扶一下,他轻轻地抚了抚心口,那里已经痛到无以复加,以至于他不得不微微弯腰缓了几息。

    耳朵重新听到声音的瞬间,他看到那个叫小武的孩子正跪趴在山酒面前,哭着问她怎么了。

    后背猛地一痛,有个小妖直接举着短刀砍了上来。

    他不甚在乎的转身将小妖一脚踢翻,而后缓慢地扫视过周围蠢蠢欲动的群妖。真是奇怪,明明他才是人,这群妖看向他的目光,却仿佛他是个恶鬼。

    卿何的眼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部变成了红色,他把剑重重往地上一插,顿时,蓬勃的剑意顿时飞天而起,像是一股无形的重压,周围的一圈小妖全部被震翻在地,轻者头晕眼花,重者直接毙了命。

    他竟在此时进阶了!

    悔恨、心痛全部化作了滔天的怒意!卿何重新握住了剑,哑着声音一字一顿道:“今日,你们谁都别想活着走出松岚山,我要你们,全部都去给她陪葬!”

    那一个夜晚,近千余众妖物,除了重伤逃脱的女妖花姑,全部被斩于卿何的剑下。

    卿何杀红了眼,最后看见被震晕在山酒身旁的小武,差点也将他一并斩了!

    六岁的小武无知无觉躺在地上,卿何又痛又怒,一把将剑刺入地下,朝他怒吼:“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为什么?!”

    可是他心里也无比清楚,山酒之死,归根结底还是因他之故。

    山酒死了,从此,卿何的山河彻底失色,心中更加只剩下仇恨。

    修士还没有回山,他尚不知自己的小弟子已经香消玉殒,卿何无望地抱着山酒,跪在修士空无一人的房门前,整整三日。

    他设下了一个阵,将山酒放了进去,以保她尸身不腐。

    而后,他给修士留下了一封信,就下山了。

    他要去杀了那只花妖,不管她逃到哪里。

    修士回山,已是十日之后。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次离开,回来后再见到的竟然是山酒的尸体,他从卿何的信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那一瞬间,修士像是苍老了十岁。

    时间匆匆而过,卿何没有再回过松岚山,修士亦没有半点关于他的消息。

    再听到卿何的名字,已经是十一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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