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卿何提着剑杀出迷梦，本以为小树妖也就这么点儿能耐，却到底是低估了他。
当他斩下第三个顶着山酒容貌的女子时，内心里已经非常不舒服。
尽管知道这是小树妖故意耍的把戏，但卿何就是没办法做到视若无睹。
所以当第四、第五、第六个“山酒”拦在他面前的时候，卿何手中的剑，渐渐挥不出原来的力道了。
因而他身上挂了不少彩。
也因此，他被第六个“山酒”一剑刺在左肩上，才勉强逃出了迷梦。
没想到小树妖还有后招，他竟复制了当年群妖杀进松岚山的场景。
卿何踉跄着逃出迷梦之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山酒的白衣被血染红，怀里抱着小武，被群妖围攻在一处。
这是卿何永久不能被触碰的禁区。
一瞬间，他的理智全无，不管不顾地冲向被包围的山酒——
一剑斩下挡在前面的两个妖物首级时，卿何忽觉左胸一凉，有一把剑从他背后刺了进来，剑尖从前胸露出，再看身前的山酒，情状与他一般无二。
直到剑尖抽离，卿何在剧痛中反应过来，他踉跄着单膝跪地，又很快挣扎着起身，转身看见小树妖提着一把剑站在远处，看着他的目光里全然都是恨意。
“卿何，既然你这么容不下我，那我只好让你去死了。”
钻心的疼痛还没有消退，卿何的胸口又酸又涨，再一次亲历山酒之死，他还是这么痛。
痛到左胸口的一剑穿心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算是栽了，但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他读得懂小树妖眼中的恨，但他不在乎。
趁着还有一口气，他绝不能放过他。
卿何低估了小树妖余果，所以栽了这个跟头。
同样的，小树妖也低估了卿何的本事儿。
说不清他是怎么过来的，反正等余果再一次看清卿何的身影时，他已经近在眼前了，开始余果还奇怪，卿何被一剑穿心，怎么就没流什么血呢？
此时却几乎被眼前所见骇到。
卿何的左胸，鲜红的血几乎是喷涌而出，但他全然不顾，似乎那血不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
他全然是一幅慷慨赴死的姿态，只一剑，小树妖就被他从肩膀劈到了膝侧，他被劈成了两半......
修士回山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十一年前。
眼前的惨象，只叫他差点儿泪崩。
卿何仰面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早已没了生息。而小树妖余果被劈回了原形，树枝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早就枯萎了。
修士花了一天的时间来接受现实，默默安葬了卿何，却在收拾小树妖残枝的时候，发现了一只犹自在动的绿叶耳朵。
卿何死后，修士默默养着那只绿叶耳朵，没成想，那小因果树妖竟真得、奇迹般地生还了。
两度白发人送黑发人，修士沧桑了不少，却一直耐心地养着小树妖，每日以露水浇灌，引他向善，还专门练制了洗髓净心的灵丹给他吃。
等小树妖再一次能化形后，却与原来的树人形象大相径庭，小树妖余果竟然半人半猫，修士没有计较他之前的作为，只将他当半个弟子教养着。
余果自开灵智以来，从卿何那里得到的只有敌视和恶意，对于修士的善待，他终归是有些不解，何况他还曾利用过山酒，杀死了卿何。
对于修士的善待，他是惶恐多过于感激的。
有一天，他终是忍不住问修士，为何对自己这么好。
修士并没有跟他讲一些大道理，沉吟片刻如实道：“我大限将至，此生的遗憾便是未能顾好那两个孩子。他们后头还会与你重逢，我也希望能尽量给他们种下善因，将来才能结得出善果。”
“余果，万物有灵，你也不要一直活在卿何带给你的阴影中。
世界非黑即白，人性亦然。你就是你，无需妄自菲薄，但要记得‘断恶修善’，多行善积德，多结好因果。”
这之后不久，修士仙去，小树妖兢兢业业料理了后事，便离开了松岚山。
如修士所言，从那以后，小树妖余果似乎一直在尝试不停地修正自己。
他本性顽劣，往往是做几件好事儿，就要忍不住做一件坏事儿。但渐渐地，他好事儿做得越来越多，坏事儿做得却越来越少。
似乎，某种意义上，小树妖俨然是一个好妖了。
他记恨着卿何，也记挂着修士，就这样在尘世中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日积月累的功德足够加冕他一朝成为万树之王，所有植物系的精怪全部归他管束和差遣。
草木精怪们都要尊称他一句“树猫大人”。
他神秘，却又很亲和。
固执而莫名的试图结下一颗真正的善果，为了这颗果子，他小心翼翼地呵护了近百年。
到了他这个道行，已经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因果，但他刻意地没去看。
曾经有小树妖天真地问他：“大人，您为啥要这么细心地结这棵果子呢？是要送给什么重要的人吗？”
他答：“不知道呀！”
小树妖第一次从无所不知的树猫大人那里，得到了一个否定的答案，吓得好久都没敢再凑到余果跟前，他以为余果烦他多管闲事了。
事实上，余果说得是真话。
他当时的确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种下这颗善果，更不知这果子会被送给谁。
身为一棵因果树，他本不该不知道，但却莫名地想糊涂一回。
经年的旧事无人提及，可在他这里却鲜活得像是昨日的事。
他自开智以来，因卿何而重获新生，从他那里得到了无边的敌对和恶意，又从修士那里得到过此生最难得的善待和纠正。
他感恩于修士，也本该恨卿何，可是，卿何死后，这种恨不再纯粹，恍惚中有别的情感掺杂其中，说不清是遗憾还是什么。
直到有一天，一个老者领着一个孩子从青云山下经过，余果一眼就认出来，那个老者就是当年的修士，他手里牵着的孩子，竟是他迷梦中曾幻化过的山酒。
虽是幼时，模样却分毫不差。
老者领着小姑娘在树下驻足，听他叫那孩子作“初寻”，初寻乖巧在老者膝上坐了，脸色苍白，精神萎靡，显然是一幅病模样。
余果见那孩子有气无力地对老者说：“师父，治不好就不要治了吧，我不想师父走路累死。”
老者被噎了一下，没好气道：“师父还没那么容易死，小丫头，是你不想爬山了吧？这都到青云山下了，怎么样也得爬上山顶碰碰运气，说不定就找到一棵了呢！”
“可是师父也说过了，即便能找到一棵因果树，也不见得就一定结果，就算结了果，更不见得就一定结的是善果。”
老者叹了口气：“只要有一丝希望，为师也不能放弃呀！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小徒弟等死？”
孩子的小圆脑袋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显出一股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失落和暮气：“师父，有时候一直没希望倒也还可以忍受，最不能忍受的是得到了希望最终又失望。”
“小小年纪，哪那么多感慨！”老者无奈道，但脸上的强颜欢笑却是掩不住的，“你听没听过‘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否极泰来？有时候你觉得没路了，但说不定转个弯儿，毫无预兆就会发现一条康庄大道摆在面前。”
小丫头却不买账，张口就道：“那我担心，师父没看到康庄大道前，在崎岖的山路上一个跟头摔死了怎么办？”
老者又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小徒弟噎了个半死，气呼呼道：“你真是......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儿？你才几岁？怎么跟个马上要入土的小老头子似的？”
小徒弟伶牙俐齿接口道：“哎，谁说不是呢！找不到救命的果子，可不就是马上就入土了嘛！”
小孩这一句无心之语，直听得老者心里莫名一酸，挖苦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半晌才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为师有预感，小丫头是个有福之人，此行必有奇遇。”
不想再从小徒弟口中听到任何煞风景的话，老者眼疾手快捂住孩子的嘴巴，威胁道：“再胡说八道，等你好了我让你天天给我洗脚刷马桶，脏活累活全包给你！”
小孩果真被威胁住，老者松开手，顺势把小孩抱在怀中道：“累了吧，我抱你上去。”
谁料小孩却挣扎着下来，一本正经道：“师父，不妥。我怎么着也有几十斤重，我怕师父摔......”
“闭嘴！”老者头疼道，“到底是跟谁学的？怎么好话到你嘴里，也这么不中听？哎吆我的耳朵......”
小孩吐了吐舌头，老者牵着她往山上行去。
刚行没几步，就看到站立一旁已听了许久师徒话语的余果。
一老一少同时驻足，小姑娘惊讶道：“哇塞！他是树跟猫结婚生出来的后代吧？”
树猫余果时隔千年，再见修士，心中正自激荡感慨，却被小孩的这句话破了功，他不知老者还认不认得自己，先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张口喊了声“先生”。
老者见他行的是弟子礼，口中喊得是“先生”，心里已经大体有了数，他道：“来之前，我就算到自己会见到一位故人，没想到竟然是万树之王。”
余果一瞬间有些激动：“先生还记得我？”
老者道：“也不是一开始就记得，是近两年来才零星地回忆起一些旧事。”
“先生，当年你教我多种善因，如今我刚好结了一颗善果，今日正好满一百年，幸得重遇先生，我结的善果终于有了用处。”
老者也很激动，他原先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是安慰小徒弟，更是安慰自己，没成想前后不过几步路的时间，一切事情真的柳暗花明了。
余果有一个很漂亮的树屋，他就在这个树屋里接待了老者师徒二人。
意外的是，六岁的初寻很喜欢余果，进了树屋，新奇完了之后，便蹭到余果身边，余果不太熟练的抱起她，她索性就赖在余果身上不下来了，手脚也不老实，一直去挼余果的猫猫头，还想摸他的耳朵。
老者说得没错，他这个小徒弟确实是有福之人，精心照顾了百年才结成的果子，在最需要的时刻，救了小姑娘一命。
果肉治病，果核作法器，小姑娘欢喜极了。
这一次难得的重逢让余果甚是珍惜，他厚着脸皮跟着老者回了居处，赖了几个月，跟小初寻处出了深厚的感情。
但他毕竟是万树之王，偷闲的几个月里，他荒废了驭下，以至于有胆大的草木精怪在外作乱。
这个时代灵气复苏，虽人妖共处已久，但妖族实际受到的限制更多，因为驭下不严，余果只好接受了“副本boss”这一角色，一甲子之内都要带着一众树下给万恶的探马门打工。
余果不得不向老者师徒二人告辞。
临行前，老者和余果约定，若遇劫难，一定要提前告知，这一次有初寻在，结局也许会不一样。
*
时光辗转而过，当年的小初寻已长成大人模样，她的名字叫慕容寻，一天，她随身带着的果核忽然变成红色，上面隐隐有字迹浮动——
“卿何出现了，我命不久矣。”
当他斩下第三个顶着山酒容貌的女子时，内心里已经非常不舒服。
尽管知道这是小树妖故意耍的把戏，但卿何就是没办法做到视若无睹。
所以当第四、第五、第六个“山酒”拦在他面前的时候，卿何手中的剑，渐渐挥不出原来的力道了。
因而他身上挂了不少彩。
也因此，他被第六个“山酒”一剑刺在左肩上，才勉强逃出了迷梦。
没想到小树妖还有后招，他竟复制了当年群妖杀进松岚山的场景。
卿何踉跄着逃出迷梦之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山酒的白衣被血染红，怀里抱着小武，被群妖围攻在一处。
这是卿何永久不能被触碰的禁区。
一瞬间，他的理智全无，不管不顾地冲向被包围的山酒——
一剑斩下挡在前面的两个妖物首级时，卿何忽觉左胸一凉，有一把剑从他背后刺了进来，剑尖从前胸露出，再看身前的山酒，情状与他一般无二。
直到剑尖抽离，卿何在剧痛中反应过来，他踉跄着单膝跪地，又很快挣扎着起身，转身看见小树妖提着一把剑站在远处，看着他的目光里全然都是恨意。
“卿何，既然你这么容不下我，那我只好让你去死了。”
钻心的疼痛还没有消退，卿何的胸口又酸又涨，再一次亲历山酒之死，他还是这么痛。
痛到左胸口的一剑穿心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算是栽了，但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他读得懂小树妖眼中的恨，但他不在乎。
趁着还有一口气，他绝不能放过他。
卿何低估了小树妖余果，所以栽了这个跟头。
同样的，小树妖也低估了卿何的本事儿。
说不清他是怎么过来的，反正等余果再一次看清卿何的身影时，他已经近在眼前了，开始余果还奇怪，卿何被一剑穿心，怎么就没流什么血呢？
此时却几乎被眼前所见骇到。
卿何的左胸，鲜红的血几乎是喷涌而出，但他全然不顾，似乎那血不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
他全然是一幅慷慨赴死的姿态，只一剑，小树妖就被他从肩膀劈到了膝侧，他被劈成了两半......
修士回山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十一年前。
眼前的惨象，只叫他差点儿泪崩。
卿何仰面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早已没了生息。而小树妖余果被劈回了原形，树枝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早就枯萎了。
修士花了一天的时间来接受现实，默默安葬了卿何，却在收拾小树妖残枝的时候，发现了一只犹自在动的绿叶耳朵。
卿何死后，修士默默养着那只绿叶耳朵，没成想，那小因果树妖竟真得、奇迹般地生还了。
两度白发人送黑发人，修士沧桑了不少，却一直耐心地养着小树妖，每日以露水浇灌，引他向善，还专门练制了洗髓净心的灵丹给他吃。
等小树妖再一次能化形后，却与原来的树人形象大相径庭，小树妖余果竟然半人半猫，修士没有计较他之前的作为，只将他当半个弟子教养着。
余果自开灵智以来，从卿何那里得到的只有敌视和恶意，对于修士的善待，他终归是有些不解，何况他还曾利用过山酒，杀死了卿何。
对于修士的善待，他是惶恐多过于感激的。
有一天，他终是忍不住问修士，为何对自己这么好。
修士并没有跟他讲一些大道理，沉吟片刻如实道：“我大限将至，此生的遗憾便是未能顾好那两个孩子。他们后头还会与你重逢，我也希望能尽量给他们种下善因，将来才能结得出善果。”
“余果，万物有灵，你也不要一直活在卿何带给你的阴影中。
世界非黑即白，人性亦然。你就是你，无需妄自菲薄，但要记得‘断恶修善’，多行善积德，多结好因果。”
这之后不久，修士仙去，小树妖兢兢业业料理了后事，便离开了松岚山。
如修士所言，从那以后，小树妖余果似乎一直在尝试不停地修正自己。
他本性顽劣，往往是做几件好事儿，就要忍不住做一件坏事儿。但渐渐地，他好事儿做得越来越多，坏事儿做得却越来越少。
似乎，某种意义上，小树妖俨然是一个好妖了。
他记恨着卿何，也记挂着修士，就这样在尘世中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日积月累的功德足够加冕他一朝成为万树之王，所有植物系的精怪全部归他管束和差遣。
草木精怪们都要尊称他一句“树猫大人”。
他神秘，却又很亲和。
固执而莫名的试图结下一颗真正的善果，为了这颗果子，他小心翼翼地呵护了近百年。
到了他这个道行，已经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因果，但他刻意地没去看。
曾经有小树妖天真地问他：“大人，您为啥要这么细心地结这棵果子呢？是要送给什么重要的人吗？”
他答：“不知道呀！”
小树妖第一次从无所不知的树猫大人那里，得到了一个否定的答案，吓得好久都没敢再凑到余果跟前，他以为余果烦他多管闲事了。
事实上，余果说得是真话。
他当时的确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种下这颗善果，更不知这果子会被送给谁。
身为一棵因果树，他本不该不知道，但却莫名地想糊涂一回。
经年的旧事无人提及，可在他这里却鲜活得像是昨日的事。
他自开智以来，因卿何而重获新生，从他那里得到了无边的敌对和恶意，又从修士那里得到过此生最难得的善待和纠正。
他感恩于修士，也本该恨卿何，可是，卿何死后，这种恨不再纯粹，恍惚中有别的情感掺杂其中，说不清是遗憾还是什么。
直到有一天，一个老者领着一个孩子从青云山下经过，余果一眼就认出来，那个老者就是当年的修士，他手里牵着的孩子，竟是他迷梦中曾幻化过的山酒。
虽是幼时，模样却分毫不差。
老者领着小姑娘在树下驻足，听他叫那孩子作“初寻”，初寻乖巧在老者膝上坐了，脸色苍白，精神萎靡，显然是一幅病模样。
余果见那孩子有气无力地对老者说：“师父，治不好就不要治了吧，我不想师父走路累死。”
老者被噎了一下，没好气道：“师父还没那么容易死，小丫头，是你不想爬山了吧？这都到青云山下了，怎么样也得爬上山顶碰碰运气，说不定就找到一棵了呢！”
“可是师父也说过了，即便能找到一棵因果树，也不见得就一定结果，就算结了果，更不见得就一定结的是善果。”
老者叹了口气：“只要有一丝希望，为师也不能放弃呀！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小徒弟等死？”
孩子的小圆脑袋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显出一股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失落和暮气：“师父，有时候一直没希望倒也还可以忍受，最不能忍受的是得到了希望最终又失望。”
“小小年纪，哪那么多感慨！”老者无奈道，但脸上的强颜欢笑却是掩不住的，“你听没听过‘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否极泰来？有时候你觉得没路了，但说不定转个弯儿，毫无预兆就会发现一条康庄大道摆在面前。”
小丫头却不买账，张口就道：“那我担心，师父没看到康庄大道前，在崎岖的山路上一个跟头摔死了怎么办？”
老者又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小徒弟噎了个半死，气呼呼道：“你真是......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儿？你才几岁？怎么跟个马上要入土的小老头子似的？”
小徒弟伶牙俐齿接口道：“哎，谁说不是呢！找不到救命的果子，可不就是马上就入土了嘛！”
小孩这一句无心之语，直听得老者心里莫名一酸，挖苦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半晌才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为师有预感，小丫头是个有福之人，此行必有奇遇。”
不想再从小徒弟口中听到任何煞风景的话，老者眼疾手快捂住孩子的嘴巴，威胁道：“再胡说八道，等你好了我让你天天给我洗脚刷马桶，脏活累活全包给你！”
小孩果真被威胁住，老者松开手，顺势把小孩抱在怀中道：“累了吧，我抱你上去。”
谁料小孩却挣扎着下来，一本正经道：“师父，不妥。我怎么着也有几十斤重，我怕师父摔......”
“闭嘴！”老者头疼道，“到底是跟谁学的？怎么好话到你嘴里，也这么不中听？哎吆我的耳朵......”
小孩吐了吐舌头，老者牵着她往山上行去。
刚行没几步，就看到站立一旁已听了许久师徒话语的余果。
一老一少同时驻足，小姑娘惊讶道：“哇塞！他是树跟猫结婚生出来的后代吧？”
树猫余果时隔千年，再见修士，心中正自激荡感慨，却被小孩的这句话破了功，他不知老者还认不认得自己，先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张口喊了声“先生”。
老者见他行的是弟子礼，口中喊得是“先生”，心里已经大体有了数，他道：“来之前，我就算到自己会见到一位故人，没想到竟然是万树之王。”
余果一瞬间有些激动：“先生还记得我？”
老者道：“也不是一开始就记得，是近两年来才零星地回忆起一些旧事。”
“先生，当年你教我多种善因，如今我刚好结了一颗善果，今日正好满一百年，幸得重遇先生，我结的善果终于有了用处。”
老者也很激动，他原先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是安慰小徒弟，更是安慰自己，没成想前后不过几步路的时间，一切事情真的柳暗花明了。
余果有一个很漂亮的树屋，他就在这个树屋里接待了老者师徒二人。
意外的是，六岁的初寻很喜欢余果，进了树屋，新奇完了之后，便蹭到余果身边，余果不太熟练的抱起她，她索性就赖在余果身上不下来了，手脚也不老实，一直去挼余果的猫猫头，还想摸他的耳朵。
老者说得没错，他这个小徒弟确实是有福之人，精心照顾了百年才结成的果子，在最需要的时刻，救了小姑娘一命。
果肉治病，果核作法器，小姑娘欢喜极了。
这一次难得的重逢让余果甚是珍惜，他厚着脸皮跟着老者回了居处，赖了几个月，跟小初寻处出了深厚的感情。
但他毕竟是万树之王，偷闲的几个月里，他荒废了驭下，以至于有胆大的草木精怪在外作乱。
这个时代灵气复苏，虽人妖共处已久，但妖族实际受到的限制更多，因为驭下不严，余果只好接受了“副本boss”这一角色，一甲子之内都要带着一众树下给万恶的探马门打工。
余果不得不向老者师徒二人告辞。
临行前，老者和余果约定，若遇劫难，一定要提前告知，这一次有初寻在，结局也许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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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辗转而过，当年的小初寻已长成大人模样，她的名字叫慕容寻，一天，她随身带着的果核忽然变成红色，上面隐隐有字迹浮动——
“卿何出现了，我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