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冯颖吉言,安媞还真梦到周竟了。

    像只鸡崽一样,被夹在腋下的人,从枳实变成了她。

    然而,男人不再是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而是眼角眉梢溢满温柔笑意,宠溺万分地抚摸她的脸颊。

    他说:“你一天到晚光会给我惹麻烦。”

    “那周叔叔,”她声音娇腻得连她自己都陌生,“你要惩罚我吗?”

    他没作声。

    她被他放到床上,他躬低身,两手撑在她两侧,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人中处,惹得一阵痒。

    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梦中的安媞自发自地闭上眼,静候他的吻降临。

    ……

    安媞猛地睁开眼,犹怔忪着,知道听见熟悉的蝉声,鸟雀啁啾,才醒过神。

    她正抱着被子,嘴巴贴了上去。

    见鬼!

    就算她偶尔会做一些羞羞得不可言说的梦,但对象要么没有脸,要么是她当时的墙头,从未出现过身边人。

    莫非真是没谈过恋爱,最近日子又过得太寡淡,蠢蠢欲动起来了?

    这么的,导致她吃早餐时见到周竟都有些微妙的尴尬。

    而且,令她不平衡的是,只有她一个人尴尬。

    周竟在和徐丽芬说带她去医院复检的事,枳实一粒粒地扣着玉米棒,时不时丢几粒喂将军。

    安媞默默地捧着碗,搬着椅子,到一边吃。

    周竟于说话的间隙中瞥了她一眼。

    吃完早餐,安媞去水池冲洗自个儿的碗,碗壁不沾什么油腥,很快就洗完了。

    沥干水,再放进碗橱。

    周竟拿东西,要经过她。

    安媞把头一低,避开与他的视线相交。

    他伸手一拦,大掌按住她的脑门,将她逼退两步,垂着眼看她。

    男人的手掌很大,将她整个额头覆住,掌心有茧,热得就像梦里他的呼吸。

    她浑身瞬间僵硬了。

    周竟说:“干亏心事了,还是在打什么算盘?为什么从昨晚开始就在躲我?”

    “周叔叔,你是不是太自恋了。”她重重地“哼”一声,越是这样夸张,说明她越要掩盖什么,“我就是把你家拆了也不怕你。”

    他松开手,“今天镇上赶集,你去吗?”

    “不去,贺老师邀请我和枳实去玉屏县玩。”

    “贺老师?”他蹙眉想了想,“龙腾中学的语文老师?他为什么邀请你们?”

    安媞说:“不重要,反正今天没空,下次有行程记得提前两天约我,我很忙的。”

    说完,她绕开他,走了。

    没人在家,要将大门落锁,他们便一道出门。

    徐丽芬见安媞打扮过,问:“小媞,你今天去哪儿玩啊,这么漂亮?”

    枳实抢白道:“安媞姐姐要去约会!”

    说完,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瞪周竟。

    “我不是每天都这么漂亮吗?”

    安媞一手搭在编织草帽的边沿,一手拎着裙角,转了一圈,摩登时尚得与这小乡村格不相入。

    她是个很懒得动脑筋,费心思的人,唯独在打扮自己这点上愿意下功夫。

    “你行李箱里带的都是衣服首饰?”

    他记得她刚来时,带两个巨无比沉的大行李箱,还有包。

    安媞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我衣柜的区区一小部分而已。”

    周竟噤声。

    难怪短短几天,她能花空积蓄。

    不过,对于女孩子,尤其是家庭富裕的女孩子的购物观,他还是不要置喙的比较好。

    到村委会边上。

    周竟把车开出来,正好看到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从一辆桑塔纳下来,走向安媞和枳实。

    徐丽芬见了便说:“小媞人缘真好,才来几天,就有认识的朋友了。那个贺老师哟,怕不是要追她。”

    这两年,家中常常只有三人一狗,陡然来了安媞这么个女孩子,实属徐丽芬生活中的意外之喜。

    老人大多喜欢外向活泼的女孩子,她也不例外。她平日里看着安媞和枳实打打闹闹,嘴上不说,心里头其实开心得很。

    当年周烈殉职,徐丽芬受了很大打击,精气神都垮了,要不是枳实陪着她,她怕是缓不过来。

    徐丽芬很倔,无论如何也要守着老宅,这是周骏一手建的,又在这里养大了两个儿子,有她大半生的回忆。

    于是周竟辞只好去祁州的工作,回宜江创业。

    她年纪大了,不图什么名利财,唯一的希望,就是小辈开心幸福。

    徐丽芳说着,又掐了把周竟的胳膊,“你能不能学学小媞,别每天那么闷,不然等七老八十了,还是个光棍,传出去丢不丢人啊。”

    周竟皮糙肉厚,倒是耐掐,只是实在禁受不住这么三天两头地催。

    他说:“您都有一个孙女了,还嫌她不够闹腾,想再添一个吗?”

    “枳实是我孙女没错,但到底不是你女儿啊。”

    他不以为然,“我就是把她当亲生的养的。”

    “小竟啊,”徐丽芬叹了口气,“不管是你哥在天有灵,还是枳实,都不希望你的人生被耽误了。结婚生子,柴米油盐,你们年轻人怕是要说我们老土,不知变通,但我们就是这么一辈辈走过来的,我是接受不了那些不婚不育的思想的。”

    搁早些年,男人上了三十没对象,定要被村里的人说三道四的,认为他指不定哪儿有问题。

    当今大把二十好几的男男女女,要么眼光高,要么不想找,总之都单了下来。

    如此一来,二十代和五十代的矛盾空前激烈。是新旧思想的交锋,更是年青与中老两代的对峙。

    即使是周竟也无奈不已,“现在的婚姻也不是上世纪的那回事儿了,强硬将两个人捆绑到一块儿,也没法幸福。”

    “你别说得像我逼婚似的,我不是叫你去处嘛。欸,昨儿你带小媞去你表姑那儿,他们说她是你女朋友?”

    “枳实同您说的?”他头疼,“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总之是误会。”

    “我知道啊,我是说,小媞那孩子我挺喜欢的,你要不……”

    “妈!”他急急打断徐丽芬,“对我来说,她就是一个小姑娘,我们没可能。”

    她冷嗤一声,“好嘛,无论是谁,你总能找各种理由糊弄我。”

    周竟顿了顿,说:“别人都行,安媞不行。否则我没法和她父亲交代。”

    那边。

    村里的水泥路是好些年前修的,这几年缝缝补补,但总是有的路段不平。

    贺雁鸣的桑塔纳还是辆二手,开起来不比她那回坐的三轮车稳当多少。车里干净是干净,就是闷得慌。安媞恹恹地靠着椅背,看向窗外。

    “你是晕车吗?”他腾出一只手,递来一样东西,“我准备了风油精,你要不涂一下?座位旁边有饮料,是给你们的。”

    他还挺细心。

    安媞懒懒散散地说:“不用了,谢谢啊。”

    贺雁鸣说:“我们先去看电影,再吃烤肉,网上可以买团购券,挺优惠的。”

    “烤肉会吃得满身是味道。”

    “那火锅呢?”

    “天气太热了,不想吃太烫的。”

    他绞尽脑汁,又问:“日料你喜欢吗?”

    “玉屏能有好吃的店吗?”

    静了两秒,安媞说:“你定吧,我随意。”

    “……”

    贺雁鸣心说,追人若像打游戏,那他还在新手村,就被BOSS踩趴了。

    他将车停到电影院的停车场,安媞问枳实吃不吃爆米花,他说:“电影院卖得贵,份量又少,我带了零食。”

    薯片饼干果冻什么的,看着一般,但她俩也没挑了。

    取到票,再等几分钟就检票入场了。

    一边走,安媞一边说:“贺老师,你上课应该不会拖堂吧。”

    贺雁鸣找着座位,“嗯,我一般都是准点下课。”

    “看出来了,你是个很有计划的人。”

    他笑笑,正要接话,她又说:“我跟你完全不一样,我做事全凭心意,经常迟到早退,喜欢踩ddl。”

    “没关系,我俩这方面可以互补。”

    他说完,就差点咬掉舌头。这意图太昭然若揭了。

    安媞似笑非笑,没说什么。

    找到对应的座位号,贺雁鸣存了个小心思,引着安媞坐中间,不曾想,她让枳实坐下了。

    他有些郁闷,但也没法再提。

    安媞对枳实说:“待会电影开场,你不许吵,不许乱动,不然我把你丢出去,听见没?”

    “听见啦听见啦,耳朵眼睛鼻子都听见啦。”她嘀咕,“真凶。”

    这家电影院装修一般,估计年头不短了,座椅不软,荧屏不大,音效也不怎么样。

    唯一一点好,就是冷气足。

    贺雁鸣选的是一部国产喜剧片,但笑点又俗又尬,没什么人笑得出来。

    枳实不感兴趣,一直在吃零食,吃多了口渴,又喝饮料,开场半个小时,她小声说:“安媞姐姐,我想尿尿。”

    安媞跟贺雁鸣打了个招呼,带她出去。

    枳实进了洗手间,安媞在门口玩手机。

    “不好看吗?”

    她抬头,“你怎么也出来了?”

    贺雁鸣说:“里面不方便说话,顺便把垃圾扔了。”

    她复又低头,直言不讳:“电影确实不好看。”

    “不过,我已经把钱都付了,还是看完吧。”

    安媞疑惑道:“不好看的东西,既然已经浪费了钱,为什么还要再浪费时间?”

    他进退两难,看了下时间,狠狠心,说:“正好,停车不到一个小时,不用多付停车费,我回去帮你们拿东西。”

    “我没落东西啊。”

    她就一个珍珠白小挎包,装着常用的零碎物品,随身背了出来。

    “零食不是还没吃完吗?稍等。”

    说完,贺雁鸣即刻折返回去。

    安媞张了张口,终究没叫住他。

    女洗手间的冲水声清晰地传出来,枳实皱着一张小脸,捂着肚子,“安媞姐姐,有点痛。”

    安媞收起手机,弯下腰,“是不是吃多了?我带你去医院?”

    枳实靠近她,小声说:“你是不是不想跟贺老师约会?那我们走吧?”

    安媞反应过来,“好哇你,骗我?”

    “他好小气的,你别跟他谈恋爱,他肯定对你不好。”

    她扬眉,“人小鬼大的,你这么丁点大的脑袋,怎么装了这么多东西?”

    枳实骄傲地挺起胸口,“我期末考试全班第二呢。”

    “哦,”安媞拖长音,逗她,“不是第一啊。”

    枳实“哼”了一声,“我知道的,大家只会记住第一名是谁,不会记住第二名。我就是粗心,算错了道算数,不然我就是第一了。”

    “谁告诉你的,他是PUA你,第二也超级厉害。”

    “屁哟欸是什么意思?”小姑娘脑洞大开,“是打了屁股所以诶呦喂吗?”

    安媞听了笑得不行,用力揉她肉嘟嘟的小脸,“周枳实小朋友,你怎么这么可爱。”

    “那你喜欢我吗?”枳实满眼期待地看她,“你要不要当我的叔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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