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蔚光池旁，青铜神树下，三盏金乌灯忽明忽暗，闪烁着点点的星光。
好风徐来，神树旁列着的两排青铜编钟散发着古朴幽深的光泽，挂在花枝上的一串护花铃叮咚作响。
乌有先生站在编钟前，长吁短叹。他时不时摸着下巴看着有哪个编钟的位子不对了，就用手把它们扶正。
过了一会儿，他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面具，双指微拨。
面具上黑白两色的颜料从面具上浮起来，在空中组成了一张双鱼图，黑白两色的鱼缓缓朝左边的那一排编钟游过去。
两色双鱼交织在一起，互相咬着对方的尾巴，在空中绕成一个圈，将架子上左起第一只编钟绞得粉碎，碎掉的青铜片落地有声。
皂脂的一些弟子看到家主这边出现了响动，于是都纷纷靠过来，却被侍立在乌有先生身侧的丹朱一个眼刀吓到，退了回去。
丹朱靠近编钟的架子，劝说道：“家主大人，这陆辞冰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您何必本就存留不多的双鱼秘术，来毁掉小小的一只编钟呢？”
双鱼面具是皂脂一脉的至宝。太极双鱼，一阴一阳，一动一静，相生相克，融合了太极的精髓，也是丹朱一直想要得到的地级法器。
他盯着家主手中的双鱼面具，有些烦躁地用指腹摸了摸自己脸上以红色为底色的面具。
乌有先生手上的面具上的颜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丹朱盯着那副面具，眼中简直要喷出火来。
乌有先生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叹了口气，轻轻将手中黑白二色的面具收入怀中，道：“丹朱，你还是那么急躁。你的金丹大劫也快到了，去好好准备吧，青铜神树这边的事务就不用你来操心了。”
他朝身后一个女弟子招招手，道：“赤珠，你来，让丹朱教你一下怎么办理这边的事情吧。”
赤珠很明显有些惊讶，但她还是向着乌有先生一拱手，朝着丹朱走去。
幸亏丹朱的脸上戴着面具，否则赤珠就会看到他戾气大涨的表情了。
乌有先生看着丹朱与赤珠远去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又从怀中拿出黑白二色的面具，又要将剩余的几只编钟打碎。
突然他的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苍旻一族的大弟子灵皓带着一队青衣修士来到了青铜树下，灵皓躬身道：“皂脂家主，我们家主有请。”
乌有先生点了点头，快步跟着他们而去。
灵皓跟在他的身边，轻声说道：“大人，我们找遍了整个灵犀界，也没有发现那两个从骑鲸楼中逃出去的人的踪迹，家住认为他们是被陆辞冰带进青铜神树的幻境里了。”
丹朱搜寻逃走的二人无果，回来后，曾经和乌有先生说过在青枫浦上见到的可疑之处 ——那些血迹偏偏在陆辞冰出现过的地方消失了。
假如陆辞冰和那身份不明的二人勾结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他进了苍旻一族专用的议事厅中，只见厅中栽了好几盆高山杜鹃，花叶粉莹莹的，极为可爱。
若木道长坐在议事厅的正位上，用手支着自己的头，看起来十分疲惫的样子。
乌有先生不敢打扰，静静地坐在侧边的一张黄花梨木椅上。
他等了良久，丝毫没有发现若木道长有醒来的意思，于是轻咳了一声，找了个话头:“大人，这几株高山杜鹃生得极好。不过这些花娇柔无比，照料的不好就会在顷刻间干枯，您有心了。”
若木这时才将眼睛睁开了，站起了身。
灵皓这时悄声在乌有先生耳边说道：“大人，高山杜鹃是我们家主已经亡故的女儿临轩最爱的花种。”
乌有瞬间感到后背发寒，整个人都软在黄花梨木椅上。
别人不知若木亲手杀了自己的一双儿女，来用儿女身上的扶桑神木的遗蜕来压制青铜神树的邪性，他还是知道的。
现在他贸然提到了与若木女儿相关的事物，恐怕已经触到了对方的逆鳞。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大人，现在各处都找不到那两个从骑鲸楼中逃出去的人，我怀疑是陆辞冰暗中相助。”
若木摇摇头，用两根手指剃了剃花心，道：“陆辞冰她不敢的，缟羽一族的人现在都被紫荆的人看住了，陆辞冰也每月都要去林大人那里拿解药，她不敢背叛我们的。”
陆辞冰所带领的缟羽一族与其他修士家族向来不和，其他家族也认为她年龄小，不宜但此大任，因此不断从内部架空缟羽一族的势力。
陆辞冰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因此众世家对她的限制更为严苛一些，紫荆家主林咬碧更是以族花为咒，控制陆辞冰已经三年之久。
每隔一月，陆辞冰就要到紫荆一族所在的首阴山，向林咬碧讨花咒的解药。
这么看来，林咬碧到底还是不能超然物外的。
若木道长于是朝大弟子灵皓招了招手，道：“灵皓，你过来，为师有一件事要交代你去办。”
他吩咐自己的心腹弟子外出办事，没有避开乌有先生，乌有此时竟然在心中感到了一丝庆幸和得意。
“灵皓，你去首阴山找紫荆家主林咬碧先生，请她用无量城秘法来控制幻境中的陆辞冰。”若木的声音在议事堂中格外清晰。
议事堂中的几株高山杜鹃开得妖冶，堂外的青色的屋檐下突然落下一串雨珠，若木从植株上掐下几朵花，微笑着将花朵植于手中。
乌有先生睁大了眼睛——若木手中那朵高山杜鹃花变大了数倍，花叶的脉络逐渐变为金色，数条金线在空中交织在一起，慢慢变成了数个人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紧紧地绕在若木的身边。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若木长声吟唱道，议事堂外的雨幕缓缓揭开。
他所吟诵的是《楚辞·招魂》中的句子。
百年之前，兕之上这片大陆上的五个国家连同修士所在的灵犀界发生过一场大战，灵犀界战败，不得不与其他五国和谈。
修士家族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与五国一起组织刺杀春日大祭时前来的敛春台众位神仙。
后来这次刺杀不幸失败，敛春台众仙震怒，在向虹映天请愿后，降下天罚，使所有参与刺杀的所有人都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灵犀界众位修士的陨落一直是若木的一块心病，他也一直在修炼名为魂兮归来的招魂术法。
但这术法毕竟是集天、地、人一体的术法，若木突破第一层境界后就难以在更进一步了。
青铜神树长成，说不定能帮助他提升境界、顺利施展施展魂兮归来的术法，帮助那些魂飞魄散的修士进入轮回。
若木叹了口气，道：“现在我魂兮归来的术法似乎已经修炼到第二层了，难道是因为青铜神树上的幻境被打开了吗？”
他倒是个心系那些死去人的主儿。
乌有先生心中有些不屑——虽然若木怜惜那些死去的人，但无论怎样做出亲手杀掉自己的儿女的大恶之事，实在是令人感到有些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乌有想到了多年之前一位灭杀在人世间所有与自己有牵连的人，然后证得大道飞升的万寿剑主。
大道无情，修仙之人各自都有自己的道罢了。
现在紫荆一族内乱，缟羽一族被架空，其他世家力量不足，能搅动乾坤的的确只有若木一族与苍旻一族。
想到此处，乌有先生感到自己拢在袖子中的手有些颤抖——他辛辛苦苦地当着苍旻一族的狗，为自己走火入魔的弟弟求药，难道竟要落到被清算的地步吗？
“议事堂的位子，已经空了不少了。”若木长舒一口气，离开了那几盆自己精心呵护的高山杜鹃，用手拂过次位的几张椅子。
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他抬起了眼。
乌有先生这时随着他的目光，向着议事堂的顶部望去，只见顶部的红木之上用几条线勾勒出一棵巨大的青铜神树。
这棵神树较蔚光池边的树更为简略，只余骨架。但乌有抬头时明显看到上面的金乌灯中，亮了四盏。
若木又走到乌有身旁，低声道：“这盏金乌灯亮起来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魂兮归来的术法又强了三分。我之前还未细细研究过神树的能力，难道说其实是要把灯都点亮了才可以？”
他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乌有将自己内心所想都隐藏在自己脸上的面具之后，什么也没说。
若木微笑了一下，弯腰拿起小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道：“乌有，听说你弟弟现在好一些了。”
乌有的弟弟子虚先生于三年前渡劫失败，走火入魔。不过子虚并不像别的神识错乱的修士一样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来，而是终日安静地坐在檐下，极少说话。
他想起了自己站在弟弟身后，看着他拿着鱼食，一颗一颗地喂鱼的场景——水中二三尾红鲤在弟弟在水中的倒影边上游弋，将头从藻荇交横的水面中探出。
随后那些红鲤便很快入水，尾巴轻摆，搅碎一池碧水。
子虚这时忽然开口，不知道是向谁在说话：“这几条鱼到是因为不知道自己是在这一方小天地里而快乐的呢？还是因为知道自己是在小天地里感到满足而快乐的呢？”
那是在一个秋天，落木萧萧，树上落下来的黄叶落到养着红鲤的水塘中，落到子虚先生的肩膀和头发上。
乌有远远站在一座石桥上看着弟弟，什么也没说。他想起了自己如履薄冰的前半生，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什么
但手中什么东西也没有，他苦笑了一下，顿时感到时光已经匆匆流去了。
灵犀界中早已有人不满几个修仙世家的统治，本来只有世家中的修士才能拥有顶级灵根，得到引气入体、进行修炼的机会。
假如灵根不纯，则修仙之路必定大受阻碍，轻则停滞不前，重则在修炼的过程中生死道消。
但是那些不满世家统治的人中有两人拥有了顶级灵根，二人带领着一些心有怨言的人组成了名为黄戾的组织，专门招揽没有世家血统的修士与平民。
最近他们在灵犀界中越闹越凶，世家人手缺失，乌有感到一阵阵的头痛。
他所领导的皂脂一族观察天地间最难以捉摸的一丝天衍灵韵，来推测未来发生的种种事情，因此他其实格外相信玄学等相关的事物。
不知道为什么，他私下里到从骑鲸楼中逃跑的那两人最后出现的地方捕捉过那里的天衍灵韵，依稀感觉这两人似乎是拯救子虚的人。
他看了一眼盯着屋顶上的青铜神树的若木，突然感到胃袋中泛过一丝恶心。
蔚光池旁，青铜神树下，三盏金乌灯忽明忽暗，闪烁着点点的星光。
好风徐来，神树旁列着的两排青铜编钟散发着古朴幽深的光泽，挂在花枝上的一串护花铃叮咚作响。
乌有先生站在编钟前，长吁短叹。他时不时摸着下巴看着有哪个编钟的位子不对了，就用手把它们扶正。
过了一会儿，他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面具，双指微拨。
面具上黑白两色的颜料从面具上浮起来，在空中组成了一张双鱼图，黑白两色的鱼缓缓朝左边的那一排编钟游过去。
两色双鱼交织在一起，互相咬着对方的尾巴，在空中绕成一个圈，将架子上左起第一只编钟绞得粉碎，碎掉的青铜片落地有声。
皂脂的一些弟子看到家主这边出现了响动，于是都纷纷靠过来，却被侍立在乌有先生身侧的丹朱一个眼刀吓到，退了回去。
丹朱靠近编钟的架子，劝说道：“家主大人，这陆辞冰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您何必本就存留不多的双鱼秘术，来毁掉小小的一只编钟呢？”
双鱼面具是皂脂一脉的至宝。太极双鱼，一阴一阳，一动一静，相生相克，融合了太极的精髓，也是丹朱一直想要得到的地级法器。
他盯着家主手中的双鱼面具，有些烦躁地用指腹摸了摸自己脸上以红色为底色的面具。
乌有先生手上的面具上的颜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丹朱盯着那副面具，眼中简直要喷出火来。
乌有先生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叹了口气，轻轻将手中黑白二色的面具收入怀中，道：“丹朱，你还是那么急躁。你的金丹大劫也快到了，去好好准备吧，青铜神树这边的事务就不用你来操心了。”
他朝身后一个女弟子招招手，道：“赤珠，你来，让丹朱教你一下怎么办理这边的事情吧。”
赤珠很明显有些惊讶，但她还是向着乌有先生一拱手，朝着丹朱走去。
幸亏丹朱的脸上戴着面具，否则赤珠就会看到他戾气大涨的表情了。
乌有先生看着丹朱与赤珠远去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又从怀中拿出黑白二色的面具，又要将剩余的几只编钟打碎。
突然他的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苍旻一族的大弟子灵皓带着一队青衣修士来到了青铜树下，灵皓躬身道：“皂脂家主，我们家主有请。”
乌有先生点了点头，快步跟着他们而去。
灵皓跟在他的身边，轻声说道：“大人，我们找遍了整个灵犀界，也没有发现那两个从骑鲸楼中逃出去的人的踪迹，家住认为他们是被陆辞冰带进青铜神树的幻境里了。”
丹朱搜寻逃走的二人无果，回来后，曾经和乌有先生说过在青枫浦上见到的可疑之处 ——那些血迹偏偏在陆辞冰出现过的地方消失了。
假如陆辞冰和那身份不明的二人勾结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他进了苍旻一族专用的议事厅中，只见厅中栽了好几盆高山杜鹃，花叶粉莹莹的，极为可爱。
若木道长坐在议事厅的正位上，用手支着自己的头，看起来十分疲惫的样子。
乌有先生不敢打扰，静静地坐在侧边的一张黄花梨木椅上。
他等了良久，丝毫没有发现若木道长有醒来的意思，于是轻咳了一声，找了个话头:“大人，这几株高山杜鹃生得极好。不过这些花娇柔无比，照料的不好就会在顷刻间干枯，您有心了。”
若木这时才将眼睛睁开了，站起了身。
灵皓这时悄声在乌有先生耳边说道：“大人，高山杜鹃是我们家主已经亡故的女儿临轩最爱的花种。”
乌有瞬间感到后背发寒，整个人都软在黄花梨木椅上。
别人不知若木亲手杀了自己的一双儿女，来用儿女身上的扶桑神木的遗蜕来压制青铜神树的邪性，他还是知道的。
现在他贸然提到了与若木女儿相关的事物，恐怕已经触到了对方的逆鳞。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大人，现在各处都找不到那两个从骑鲸楼中逃出去的人，我怀疑是陆辞冰暗中相助。”
若木摇摇头，用两根手指剃了剃花心，道：“陆辞冰她不敢的，缟羽一族的人现在都被紫荆的人看住了，陆辞冰也每月都要去林大人那里拿解药，她不敢背叛我们的。”
陆辞冰所带领的缟羽一族与其他修士家族向来不和，其他家族也认为她年龄小，不宜但此大任，因此不断从内部架空缟羽一族的势力。
陆辞冰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因此众世家对她的限制更为严苛一些，紫荆家主林咬碧更是以族花为咒，控制陆辞冰已经三年之久。
每隔一月，陆辞冰就要到紫荆一族所在的首阴山，向林咬碧讨花咒的解药。
这么看来，林咬碧到底还是不能超然物外的。
若木道长于是朝大弟子灵皓招了招手，道：“灵皓，你过来，为师有一件事要交代你去办。”
他吩咐自己的心腹弟子外出办事，没有避开乌有先生，乌有此时竟然在心中感到了一丝庆幸和得意。
“灵皓，你去首阴山找紫荆家主林咬碧先生，请她用无量城秘法来控制幻境中的陆辞冰。”若木的声音在议事堂中格外清晰。
议事堂中的几株高山杜鹃开得妖冶，堂外的青色的屋檐下突然落下一串雨珠，若木从植株上掐下几朵花，微笑着将花朵植于手中。
乌有先生睁大了眼睛——若木手中那朵高山杜鹃花变大了数倍，花叶的脉络逐渐变为金色，数条金线在空中交织在一起，慢慢变成了数个人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紧紧地绕在若木的身边。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若木长声吟唱道，议事堂外的雨幕缓缓揭开。
他所吟诵的是《楚辞·招魂》中的句子。
百年之前，兕之上这片大陆上的五个国家连同修士所在的灵犀界发生过一场大战，灵犀界战败，不得不与其他五国和谈。
修士家族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与五国一起组织刺杀春日大祭时前来的敛春台众位神仙。
后来这次刺杀不幸失败，敛春台众仙震怒，在向虹映天请愿后，降下天罚，使所有参与刺杀的所有人都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灵犀界众位修士的陨落一直是若木的一块心病，他也一直在修炼名为魂兮归来的招魂术法。
但这术法毕竟是集天、地、人一体的术法，若木突破第一层境界后就难以在更进一步了。
青铜神树长成，说不定能帮助他提升境界、顺利施展施展魂兮归来的术法，帮助那些魂飞魄散的修士进入轮回。
若木叹了口气，道：“现在我魂兮归来的术法似乎已经修炼到第二层了，难道是因为青铜神树上的幻境被打开了吗？”
他倒是个心系那些死去人的主儿。
乌有先生心中有些不屑——虽然若木怜惜那些死去的人，但无论怎样做出亲手杀掉自己的儿女的大恶之事，实在是令人感到有些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乌有想到了多年之前一位灭杀在人世间所有与自己有牵连的人，然后证得大道飞升的万寿剑主。
大道无情，修仙之人各自都有自己的道罢了。
现在紫荆一族内乱，缟羽一族被架空，其他世家力量不足，能搅动乾坤的的确只有若木一族与苍旻一族。
想到此处，乌有先生感到自己拢在袖子中的手有些颤抖——他辛辛苦苦地当着苍旻一族的狗，为自己走火入魔的弟弟求药，难道竟要落到被清算的地步吗？
“议事堂的位子，已经空了不少了。”若木长舒一口气，离开了那几盆自己精心呵护的高山杜鹃，用手拂过次位的几张椅子。
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他抬起了眼。
乌有先生这时随着他的目光，向着议事堂的顶部望去，只见顶部的红木之上用几条线勾勒出一棵巨大的青铜神树。
这棵神树较蔚光池边的树更为简略，只余骨架。但乌有抬头时明显看到上面的金乌灯中，亮了四盏。
若木又走到乌有身旁，低声道：“这盏金乌灯亮起来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魂兮归来的术法又强了三分。我之前还未细细研究过神树的能力，难道说其实是要把灯都点亮了才可以？”
他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乌有将自己内心所想都隐藏在自己脸上的面具之后，什么也没说。
若木微笑了一下，弯腰拿起小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道：“乌有，听说你弟弟现在好一些了。”
乌有的弟弟子虚先生于三年前渡劫失败，走火入魔。不过子虚并不像别的神识错乱的修士一样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来，而是终日安静地坐在檐下，极少说话。
他想起了自己站在弟弟身后，看着他拿着鱼食，一颗一颗地喂鱼的场景——水中二三尾红鲤在弟弟在水中的倒影边上游弋，将头从藻荇交横的水面中探出。
随后那些红鲤便很快入水，尾巴轻摆，搅碎一池碧水。
子虚这时忽然开口，不知道是向谁在说话：“这几条鱼到是因为不知道自己是在这一方小天地里而快乐的呢？还是因为知道自己是在小天地里感到满足而快乐的呢？”
那是在一个秋天，落木萧萧，树上落下来的黄叶落到养着红鲤的水塘中，落到子虚先生的肩膀和头发上。
乌有远远站在一座石桥上看着弟弟，什么也没说。他想起了自己如履薄冰的前半生，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什么
但手中什么东西也没有，他苦笑了一下，顿时感到时光已经匆匆流去了。
灵犀界中早已有人不满几个修仙世家的统治，本来只有世家中的修士才能拥有顶级灵根，得到引气入体、进行修炼的机会。
假如灵根不纯，则修仙之路必定大受阻碍，轻则停滞不前，重则在修炼的过程中生死道消。
但是那些不满世家统治的人中有两人拥有了顶级灵根，二人带领着一些心有怨言的人组成了名为黄戾的组织，专门招揽没有世家血统的修士与平民。
最近他们在灵犀界中越闹越凶，世家人手缺失，乌有感到一阵阵的头痛。
他所领导的皂脂一族观察天地间最难以捉摸的一丝天衍灵韵，来推测未来发生的种种事情，因此他其实格外相信玄学等相关的事物。
不知道为什么，他私下里到从骑鲸楼中逃跑的那两人最后出现的地方捕捉过那里的天衍灵韵，依稀感觉这两人似乎是拯救子虚的人。
他看了一眼盯着屋顶上的青铜神树的若木，突然感到胃袋中泛过一丝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