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向来不爱做计划，也正是这样，一旦做了计划，她言出必行。
第二天她依旧睡到中午才起床，只不过没了昨天那种头疼感。
云影再次在屋子里踱步，这一次她很明确自己要做什么。
云影从书柜里抽出两本漫画、一本诗集，还有一本笔记本。
还缺一样东西——那本厚如字典的志愿填报指导书，她没有想到自己会用上，放在教室书桌里，没有带回来。
不过没关系，那不重要。
那天她视线所及，不敢与之对视的手办，正是这两本漫画的主人公。
漫画一套共十四册，云影拿的是前两册。漫画里的主角有点中二病，一边自卑，对世界充满怀疑，一边坚信自己是天选之子，展开了一段追逐梦想的旅途。而漫画的主角认真起来，开始做自己的事情，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美。
戏剧性的开始，水到渠成的动机。
动画播出的时候，这个角色作为主角，受到不少争议。
然后，是那本现代诗集，里面每一句话都很短促，不会令人有“太长不看”的杞忧。
云影很喜欢这种表情达意的方式。
当然，诗里面更多的是哲思，笔者用寥寥数字勾勒出简短的道理，懒惰如云影的看客吸取其中蕴含的养分。
在她还在看诗集的时候，高考离她很远，就连中考都有一段距离。
她开始自己尝试这种写法，后来不局限于此。
——那本笔记本是最好的证明。
此后云影的成绩依然如游乐场里的大摆锤摇摆不定，但语文总是一骑绝尘。
......升上高中后，她所有的成绩都有了起色，仿佛一夜之间。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她在高一下半学期的时候就和高知谦聊过，那个专门带高三理科重点班的班主任，高三的人都管他叫老高。
单科排名，历史年级第三，物理年级十三。
站在前无古人，后有千军万马的岔路口，她必须做出没有参考系的取舍。
云影高一的班主任江艺乔认真建议：“我觉得你不应该看一时的结果，你的逻辑思维很好，应该选理科，主要是选择面广啊，同分数段，你可以选个更好的大学，以后就业也好。”
江艺乔是个英语老师，她自己就是文科生，所以她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知道文科生的路有多难走。”
高知谦也劝：“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就应该去选全理。”
......
云影手上没有任何驳斥的论据。
聪明如她，也在轮番劝说中掉进了“纯理科等同于聪明学生的特权”的陷阱。
云影选择了一条所有人坚信的最优解，最后发现，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最优解。
她花了整整一年才看清楚，自己不停刷题的手不是想拼，想赢的热血，而是极力想要自证，自己是个“聪明”人。
那本厚厚的志愿填报手册仍然静静地躺在书桌里。
那只上楼时看到的、校园里的狸花猫呢？
还会再躺在楼道的窗边看夜景吗？
不。
——它一定能看到更广阔的风景吧。
想到这里，云影低低发出一声嗤笑。
旋即她反应过来，无奈地摇摇头，她弯起眼睛，勾起唇角，眼底鲜少展露出这般清晰的笑意。
原来人自嘲起来都是一个样子啊！
*
返校日，云影装模作样地收拾了一下根本不用整理的背包，带回来的除了作业，多余的题一动未动。云影的黑眼圈没有因为三天懒觉而变淡一些，通宵看的两部电影倒是让她回血不少。
与一班那个卷王学神云影大相径庭。
推开教室的门，除了寒气洗礼，更多的是无精打采。
——丝毫不像刚过完节假日的样子。
虽然其他年级都还在放假这个事实让人不由得感到绝望。
云影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云影坐下，鲜少展露出狐疑的她也忍不住，环顾了一下教室后排的情况。
都把头垂得低低的。
“......你还好吗？”云影难得主动问候蒋怀秋。
“借一下化学。”蒋怀秋如临救兵，“谢谢谢谢。”
“......”
懂了。
——长假玩太疯，作业半个字没动。
“这么急？”云影觉得反常，即使各科老师把三天假当七天来布置作业，效率高点也能在晚自习拼出一个奇迹。
尤其是蒋怀秋——这个周末抱佛脚的老油条。
她问：“晚自习不是有三个半小时补吗。”
“嘘——”蒋怀秋神神秘秘，“你别往外说，第一个小时，老高要训人。”
云影点点头，想必是期中成绩要公布了：“那——”
还有两个半小时可以补。
蒋怀秋猜到云影在想什么：“我劝你别想打晚自习的主意，第二个小时，物理小测。”
云影：“？”
云影眯了眯眼睛，说实话，她自己也偷了个小懒——她剩了门生物作业准备晚自习补。
最后一个半小时，也绰绰有余。
蒋怀秋：“最后一个半小时，英语小测。”
......？
云影蹙眉：“......老高，他没事吧？”
让人不禁想查询精神状态的程度。
“谁知道。”蒋怀秋耸耸肩，他原先对此表示深深怀疑，直到金帆被叫走搬卷子，他才意识到，这居然是真的！
“啧，光顾着和你说了。”蒋怀秋一拍脑袋，“化学呢，快点快点，来不及了！等等老高训人，我可不敢和你一样，在他眼皮子底下补作业。”
——还是用抄的。
“......”
云影的下一步计划被蒋怀秋无意之间拆穿。
转念一想，自己的作业被老高抽出来展示一圈，确实很影响效率，别说写生物这种80%选择题的作业。等她补完手头上的生物，顺手刷个物理、写个数学，碰到这种老高横道夺书，打断思路的时刻，纵使云影再云淡风轻，血压也会短暂地原地升高那么一小下。
飞机位的劣势大抵如此。
补作业都要在老高的眼皮子底下。
偷偷卷也要。
她选飞机位是为了清净，可这清净似乎也被空降同桌打破。
很显然如果还有换座位的机会，云影会重新考虑，选一个清净，又不容易被老高特别关注的位置。
而眼下，主宰着换座位大权的人，正巧推门走进了教室。
高知谦的教师皮鞋在教室的地砖上踏出“哒哒”的声响，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里面的A4纸露出一个惨白的尖角。
云影听见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果不其然，高知谦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
“......期中考的成绩出来了。”
这话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教室里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不自觉坐直了身子，静静等待宣判。
高知谦打开文件夹，按顺序“云影，年排第一，联考总排，第31名；陆妍，年排第三，联考总排，第35......”
“蒋怀秋，年排第27，联考总排，第888名。”
“噗。”
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
“6”有人忍不住喊道。
高知谦叹了口气：“我真希望你们高考完了再插科打诨。”
蒋怀秋小声低估：“我们附中不会真的要完了吧......”
高知谦扫了蒋怀秋一眼，眼波平淡，看不出来什么。
“......”蒋怀秋闭紧嘴巴，默默在桌上摊开的化学作业上多写了两笔。
高知谦当然捕捉到了前排的动静，他不动声色。
毕竟，他边上就有一位更明目张胆的人——
高知谦眼睁睁地看云影从生物题一路奋笔疾书到物理错题本，再看她在摘抄了两题后无所事事地迷茫一瞬，转而抽出一套《天利38套》开刷。
云影不是没想过掩饰，可飞机位就这样横在讲台前，遮遮掩掩，只会显得她鬼鬼祟祟。
而东遮西掩，只会影响她动笔的速度。
......
最后，长长一串名单，高知谦一个一个宣读，用了不少时间。
高知谦按照班里的排位宣读成绩，但并没有直接点明每个人班里的排位。
直到最后，高知谦说：“刚才，我按照你们每个人的排位宣读了排名，虽然你们可以推测出，自己的班排大概在第几位，但是，我更希望你们这次考试不要关注班排...说实话这次考试我连年级排名都不想读。”
他举起手上的名单：“成绩单我就放在讲台上了，宣传委员，你等下课贴到后面去，大家多去关注一下联考的排位，这还只是八个学校，星城最顶尖的高校都没参与进来，多掂量掂量在我们这个高考大省里，你还能排到第几位？”
高知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他转悠回讲台，转开保温杯，喝了一口茶，重重叹了口气。
像是喝茶唤醒了他的什么记忆一样：“......对了。”
“嘶——”
后排传来谁倒吸凉气的声音，让人又提心吊胆起来。
高知谦通知：“下节晚自习，我们物理小测，第三节晚自习英语小测。”
“......以后每周晚自习两小测，第二节物理数学单双周轮换，第三节语文英语单双周轮换。”他又立即补充。
“啊——”
金帆的小道消息还是成真了。
“假期作业是留给大家回去写的，以后周末作业，不能留到晚自习补，就以这周为节点——下周开始，晚自习不能补作业，第一节课，课代表就把作业全部收上来。”
话音刚落，老高就斜睨了一眼云影和蒋怀秋坐的位置。
蒋怀秋猝不及防打了一个寒颤。
蒋怀秋转而看向身侧的云影，企图拉一个垫背——
好家伙！
笔走如飞，奋笔疾书。
眼看都快从头到尾刷完一整张物理卷子，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美。
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应该先吐槽物理还没开考，还是吐槽她根本没把老高放在眼里。
第二天她依旧睡到中午才起床，只不过没了昨天那种头疼感。
云影再次在屋子里踱步，这一次她很明确自己要做什么。
云影从书柜里抽出两本漫画、一本诗集，还有一本笔记本。
还缺一样东西——那本厚如字典的志愿填报指导书，她没有想到自己会用上，放在教室书桌里，没有带回来。
不过没关系，那不重要。
那天她视线所及，不敢与之对视的手办，正是这两本漫画的主人公。
漫画一套共十四册，云影拿的是前两册。漫画里的主角有点中二病，一边自卑，对世界充满怀疑，一边坚信自己是天选之子，展开了一段追逐梦想的旅途。而漫画的主角认真起来，开始做自己的事情，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美。
戏剧性的开始，水到渠成的动机。
动画播出的时候，这个角色作为主角，受到不少争议。
然后，是那本现代诗集，里面每一句话都很短促，不会令人有“太长不看”的杞忧。
云影很喜欢这种表情达意的方式。
当然，诗里面更多的是哲思，笔者用寥寥数字勾勒出简短的道理，懒惰如云影的看客吸取其中蕴含的养分。
在她还在看诗集的时候，高考离她很远，就连中考都有一段距离。
她开始自己尝试这种写法，后来不局限于此。
——那本笔记本是最好的证明。
此后云影的成绩依然如游乐场里的大摆锤摇摆不定，但语文总是一骑绝尘。
......升上高中后，她所有的成绩都有了起色，仿佛一夜之间。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她在高一下半学期的时候就和高知谦聊过，那个专门带高三理科重点班的班主任，高三的人都管他叫老高。
单科排名，历史年级第三，物理年级十三。
站在前无古人，后有千军万马的岔路口，她必须做出没有参考系的取舍。
云影高一的班主任江艺乔认真建议：“我觉得你不应该看一时的结果，你的逻辑思维很好，应该选理科，主要是选择面广啊，同分数段，你可以选个更好的大学，以后就业也好。”
江艺乔是个英语老师，她自己就是文科生，所以她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知道文科生的路有多难走。”
高知谦也劝：“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就应该去选全理。”
......
云影手上没有任何驳斥的论据。
聪明如她，也在轮番劝说中掉进了“纯理科等同于聪明学生的特权”的陷阱。
云影选择了一条所有人坚信的最优解，最后发现，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最优解。
她花了整整一年才看清楚，自己不停刷题的手不是想拼，想赢的热血，而是极力想要自证，自己是个“聪明”人。
那本厚厚的志愿填报手册仍然静静地躺在书桌里。
那只上楼时看到的、校园里的狸花猫呢？
还会再躺在楼道的窗边看夜景吗？
不。
——它一定能看到更广阔的风景吧。
想到这里，云影低低发出一声嗤笑。
旋即她反应过来，无奈地摇摇头，她弯起眼睛，勾起唇角，眼底鲜少展露出这般清晰的笑意。
原来人自嘲起来都是一个样子啊！
*
返校日，云影装模作样地收拾了一下根本不用整理的背包，带回来的除了作业，多余的题一动未动。云影的黑眼圈没有因为三天懒觉而变淡一些，通宵看的两部电影倒是让她回血不少。
与一班那个卷王学神云影大相径庭。
推开教室的门，除了寒气洗礼，更多的是无精打采。
——丝毫不像刚过完节假日的样子。
虽然其他年级都还在放假这个事实让人不由得感到绝望。
云影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云影坐下，鲜少展露出狐疑的她也忍不住，环顾了一下教室后排的情况。
都把头垂得低低的。
“......你还好吗？”云影难得主动问候蒋怀秋。
“借一下化学。”蒋怀秋如临救兵，“谢谢谢谢。”
“......”
懂了。
——长假玩太疯，作业半个字没动。
“这么急？”云影觉得反常，即使各科老师把三天假当七天来布置作业，效率高点也能在晚自习拼出一个奇迹。
尤其是蒋怀秋——这个周末抱佛脚的老油条。
她问：“晚自习不是有三个半小时补吗。”
“嘘——”蒋怀秋神神秘秘，“你别往外说，第一个小时，老高要训人。”
云影点点头，想必是期中成绩要公布了：“那——”
还有两个半小时可以补。
蒋怀秋猜到云影在想什么：“我劝你别想打晚自习的主意，第二个小时，物理小测。”
云影：“？”
云影眯了眯眼睛，说实话，她自己也偷了个小懒——她剩了门生物作业准备晚自习补。
最后一个半小时，也绰绰有余。
蒋怀秋：“最后一个半小时，英语小测。”
......？
云影蹙眉：“......老高，他没事吧？”
让人不禁想查询精神状态的程度。
“谁知道。”蒋怀秋耸耸肩，他原先对此表示深深怀疑，直到金帆被叫走搬卷子，他才意识到，这居然是真的！
“啧，光顾着和你说了。”蒋怀秋一拍脑袋，“化学呢，快点快点，来不及了！等等老高训人，我可不敢和你一样，在他眼皮子底下补作业。”
——还是用抄的。
“......”
云影的下一步计划被蒋怀秋无意之间拆穿。
转念一想，自己的作业被老高抽出来展示一圈，确实很影响效率，别说写生物这种80%选择题的作业。等她补完手头上的生物，顺手刷个物理、写个数学，碰到这种老高横道夺书，打断思路的时刻，纵使云影再云淡风轻，血压也会短暂地原地升高那么一小下。
飞机位的劣势大抵如此。
补作业都要在老高的眼皮子底下。
偷偷卷也要。
她选飞机位是为了清净，可这清净似乎也被空降同桌打破。
很显然如果还有换座位的机会，云影会重新考虑，选一个清净，又不容易被老高特别关注的位置。
而眼下，主宰着换座位大权的人，正巧推门走进了教室。
高知谦的教师皮鞋在教室的地砖上踏出“哒哒”的声响，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里面的A4纸露出一个惨白的尖角。
云影听见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果不其然，高知谦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
“......期中考的成绩出来了。”
这话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教室里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不自觉坐直了身子，静静等待宣判。
高知谦打开文件夹，按顺序“云影，年排第一，联考总排，第31名；陆妍，年排第三，联考总排，第35......”
“蒋怀秋，年排第27，联考总排，第888名。”
“噗。”
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
“6”有人忍不住喊道。
高知谦叹了口气：“我真希望你们高考完了再插科打诨。”
蒋怀秋小声低估：“我们附中不会真的要完了吧......”
高知谦扫了蒋怀秋一眼，眼波平淡，看不出来什么。
“......”蒋怀秋闭紧嘴巴，默默在桌上摊开的化学作业上多写了两笔。
高知谦当然捕捉到了前排的动静，他不动声色。
毕竟，他边上就有一位更明目张胆的人——
高知谦眼睁睁地看云影从生物题一路奋笔疾书到物理错题本，再看她在摘抄了两题后无所事事地迷茫一瞬，转而抽出一套《天利38套》开刷。
云影不是没想过掩饰，可飞机位就这样横在讲台前，遮遮掩掩，只会显得她鬼鬼祟祟。
而东遮西掩，只会影响她动笔的速度。
......
最后，长长一串名单，高知谦一个一个宣读，用了不少时间。
高知谦按照班里的排位宣读成绩，但并没有直接点明每个人班里的排位。
直到最后，高知谦说：“刚才，我按照你们每个人的排位宣读了排名，虽然你们可以推测出，自己的班排大概在第几位，但是，我更希望你们这次考试不要关注班排...说实话这次考试我连年级排名都不想读。”
他举起手上的名单：“成绩单我就放在讲台上了，宣传委员，你等下课贴到后面去，大家多去关注一下联考的排位，这还只是八个学校，星城最顶尖的高校都没参与进来，多掂量掂量在我们这个高考大省里，你还能排到第几位？”
高知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他转悠回讲台，转开保温杯，喝了一口茶，重重叹了口气。
像是喝茶唤醒了他的什么记忆一样：“......对了。”
“嘶——”
后排传来谁倒吸凉气的声音，让人又提心吊胆起来。
高知谦通知：“下节晚自习，我们物理小测，第三节晚自习英语小测。”
“......以后每周晚自习两小测，第二节物理数学单双周轮换，第三节语文英语单双周轮换。”他又立即补充。
“啊——”
金帆的小道消息还是成真了。
“假期作业是留给大家回去写的，以后周末作业，不能留到晚自习补，就以这周为节点——下周开始，晚自习不能补作业，第一节课，课代表就把作业全部收上来。”
话音刚落，老高就斜睨了一眼云影和蒋怀秋坐的位置。
蒋怀秋猝不及防打了一个寒颤。
蒋怀秋转而看向身侧的云影，企图拉一个垫背——
好家伙！
笔走如飞，奋笔疾书。
眼看都快从头到尾刷完一整张物理卷子，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美。
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应该先吐槽物理还没开考，还是吐槽她根本没把老高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