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还没喝呢,阿翡。”李逢羽念了声。

    裴静翡眼睫颤动,温声:“可是这并不妨碍这药苦。”

    嘴上这样说着,裴静翡还是低头,将李逢羽递过来的药汤给喝了。

    在喝的时候,裴静翡的表情并未有太多的变化。

    李逢羽正要给她盛第二勺,裴静翡却直接将药碗接过来了。

    她吹了吹药,然后仰头直接喝了。

    李逢羽愣了下,随后眉眼柔和下来。

    咽下汤药后,裴静翡呼出一口气。

    她虽然能一口气喝掉,喝药却觉得喉咙里总有股味道。

    不太令人喜欢。

    “不苦了吗?”她听见李逢羽问道。

    裴静翡说道:“将军今日怎的这么爱明知故问?”

    “我说不苦,便能不苦了吗?”裴静翡侧了侧头。

    她脸上红晕未曾消退完全。

    眼睛就这么瞪着李逢羽。

    李逢羽轻笑一声:“并非如此。”

    “阿翡说了苦的。”李逢羽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小罐子。

    非常小的一个,却也精致可爱。

    他打开小罐子,然后递到裴静翡面前。

    “我记得,你以往是爱吃梅子蜜饯的。”李逢羽轻声,“尝尝?”

    裴静翡在看见李逢羽在拿出梅子蜜饯后,就愣了愣。

    她伸出手来,捏起一块蜜饯,放在了嘴里。

    酸甜酸甜的味道已经压住了那股药味。

    她忽然笑了笑,问道:“将军怎么会带蜜饯在身上?”

    “莫得将军也爱吃了吗?”裴静翡眼眸越来越弯,心中却是涩意和甜意交杂。

    她今日总说李逢羽明知故问。

    但现在,她也在明知故问。

    李逢羽应了声,却只说:“嗯,我现在,爱吃。”

    待到笑够了,裴静翡凑近李逢羽。

    凝望着他那张俊美的面容,她轻轻吐出几个字:“骗子。”

    李逢羽最爱吃的,明明不是这个。

    以往她还在李逢羽身边,他知道她爱吃梅子,大部分来见她时,总会带上一包。

    带的多了,有一次裴静翡陪李逢羽出门,还遇见了卖李逢羽梅子的店铺。

    店铺的主人家见着李逢羽跟裴静翡相伴走来,曾经说了声:“你带你家夫人来了?”

    裴静翡还记得,李逢羽当时难得的无措。

    “嗯,我是骗子。”李逢羽应声,纵容着裴静翡说的一切话。

    李逢羽拨开被汗水黏在她两侧上的头发。

    裴静翡忽然问了声:“我还能再吃一个吗?”

    .

    裴静翡认为自己身体向来不错也不是假话。

    在退热后没多久,她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春猎时间,裴静翡总被裴景昶拉着带在一边。

    似乎在避免什么。

    裴静翡察觉了,偶尔朝着那位被避免的定北侯笑了笑。

    裴景昶骑在马上,决定带着自家阿姐出去走走。

    裴静翡也骑着马,在他身边慢悠悠地走着。

    “阿姐。”别扭了几天,裴景昶找着机会,问道,“阿姐认识定北侯吗?”

    裴静翡似笑非笑:“自然认识。”

    裴景昶一顿。

    “大家不也认识吗?”紧接着,裴静翡继续说道。

    裴景昶顿了顿,才说道:“阿姐知道我的意思的。”

    裴静翡这一次,回答:“阿姐认识。”

    和第一次相必,裴静翡的语气多了些认真。

    裴景昶听见回答,继续追问:“为何我从来不知道?”

    裴景昶是在真心实意的奇怪。

    裴静翡大多数的时间它都知道。

    尤其是这些年,裴静翡也没有认识定北侯的时间呐。

    他有疑惑着。

    裴静翡目光沉静地望着前方:“因为当年阿姐,也不曾认为,自己会和他有再见的一天。”

    “既然不见,干脆就不提了。”裴静翡的声音轻了些许。

    裴景昶见状,抿了抿唇。

    “那……阿姐再次见到他,高兴吗?”裴景昶问道。

    裴静翡这一次,没有回答裴景昶。

    片刻后,裴景昶蓦地笑道:“阿姐若是高兴,我天天叫定北侯进宫,让阿姐见。”

    阿姐高兴最重要。

    裴静翡瞧了裴景昶一眼,点点他:“他是定北侯,你哪儿能天天召见他,不然朝臣反应可就大了。”

    裴景昶沉思:“那我给他安排一个宫中的职位。”

    裴静翡目光闪烁了一下,片刻后摇摇头,轻声:“不必了。”

    .

    春猎的后面几天,没有再发生任何事。

    裴景昶也高高兴兴地狩猎到了好东西。

    待到最后裴景昶确定狩猎名次后,就宣布回京都了。

    天子的與驾又开始启程。

    在天子與驾后面的一辆马车里,坐着两位女子。

    一位是已婚发髻,一位还是未婚少女。

    “静瑜姐姐。”未婚少女正是江脂。

    她面色很是复杂。

    裴静瑜亦然如此。

    “没想到,翡姐姐,真的是翡姑姑。”江脂喃喃出声。

    江脂距离那天和裴静翡分别以后就未曾见到她了。

    很快她就听说圣人身侧的翡姑姑病了。

    如此过了几天,在离开春明山时,江脂瞧见了好几天不曾见到人的翡姐姐。

    还不等她过去,就又瞧见一位公公走到翡姐姐身边,说了些什么。

    那时候裴静翡注意到了江脂的目光,微微朝着她颔首示意。

    随后,翡姐姐,就这样上了天子的與驾。

    此时此刻,翡姐姐的身份再无疑点。

    真的是翡姑姑。

    江脂此时也不跟江维一块,拉着裴静瑜就两个人在马车里小声说话。

    裴静瑜也是久久不语,心中就像有个大石头终于落地。

    “翡姑姑。”她轻轻念了声。

    “总觉得,这般厉害的人物离我们很遥远,却不曾想,那天就那么随和的出现在我们身边。”裴静瑜叹了声。

    江脂赞同地点点头:“我还想着打听翡姐姐是哪家朝臣的女儿,没想到会是这样。”

    “我前几天还拜托了兄长帮我打听来着。”说完,江脂皱起眉头,“我回头就跟兄长说不用帮我打听了。”

    “你兄长,未必猜不到。”此刻,裴静瑜这么说了句。

    江脂眨眨眼。

    裴静瑜心中暗自叹息。

    崔林安都有预感,而江维心思敏锐,怎么不会有所猜测。

    况且……

    裴静瑜想到什么,心头一紧,手握紧了江脂的手臂。

    江脂感觉到裴静瑜的紧张,喊了声:“静瑜姐姐?”

    “没什么。”裴静瑜听见耳畔狂跳的心声。

    她忽然记起来。

    她兄长裴成道以前说过,江尚书府上的江维,曾经和裴静婉走的比较近。

    不过当时裴静婉明面上已经有了婚约。

    不然有这一门亲事,也是极好的。

    也就是说,江维也是一个很熟悉裴静婉的人。

    那么……江维会不会也觉得翡姑姑的气质很像一个人?

    裴静瑜这边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裴静翡这边却依旧该如何就如何。

    回到宫中,灵葵和荏苒见了,连忙过来。

    她们也听说裴静翡在春猎时生病了,如今才刚好没多久。

    灵葵说道:“翡姑姑这两日可得注意些。”

    荏苒点头:“翡姑姑,怎么说也别让自己再生病了。”

    “生病可难受了。”说到这里,荏苒感同身受的抖了抖。

    裴静翡和灵葵见了,都不约而同的笑了笑。

    荏苒挠挠脑袋。

    翡姑姑看着冷淡,但是在她身边待久了,就会发现只要不踩翡姑姑底线,翡姑姑其实很宽容的。

    所以荏苒敢这么做。

    裴景昶在上完一日的早朝后,就听见高公公通传陆仆射来了。

    听闻陆仆射今日在朝堂中,对一些事情持激烈的态度。

    裴景昶想到这里,心中打了个预备,就让人叫陆仆射进来了。

    外面陆仆射拍拍衣袍,精神烁烁的进去了。

    陆仆射行了礼就被裴景昶叫起来。

    “陆太师。”裴景昶叫的是另一种称呼。

    其实在更年幼的时候,三位辅政大臣就负责教导天子。

    裴景昶也格外敬重这三位辅政大臣。

    懂得越多的同时,裴景昶也就越佩服自己父皇挑人的眼光。

    这三位辅政大臣尽心尽力,虽有别的私心,却不涉及他。

    就连最老谋深算的公羊司徒,也没什么想法。

    其实,公羊司徒最老谋深算,也最是想偷懒的。

    这两年已经给他上乞骸骨的奏折了。

    裴景昶暂时给压了下来。

    他阿姐说了,哪儿能现在批准,过两年再说。

    “圣人万安。”陆仆射道了声。

    “不知陆太师这次来是为了何时?”裴景昶问道。

    陆仆射定定瞧了裴景昶一眼,道:“圣人可知道缙王的事?”

    裴景昶听了,忽然意识到点什么。

    他点点头。

    “春猎之前翡姑姑曾经拜托微臣办了一件事。”陆仆射说。

    “陆太师请稍等一下。”裴景昶咳嗽了声。

    随后,他叫高公公把裴静翡请过来。

    做完这一切后,裴景昶笑眯眯地道:“陆太师,人多好商量。”

    陆太师:“……”

    他严肃的面容竟然被年轻的小皇帝整得有些无语。

    得,他知道了。

    明面上三位辅政大臣和翡姑姑关系都不好。

    要是翡姑姑跟任何人凑一块,谁能知道他们齐心协力商量事情呢。

    幌子,都是幌子。

    偏偏这种幌子这么多年了,他们还都信。陆仆射感慨一声,却已经忘记了自己也是帮着扯幌子的人。

    没多久,裴静翡来了。

    裴静翡目光转动,再见到陆仆射的那一刻,忽然笑的灿烂。

    “陆仆射。”

    陆仆射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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