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裴静翡的笑声,李逢羽也不禁弯着眉眼。

    江维在这里,犹如多出来的一位,两个人的注意力,全然不在他这里。

    但是江维不在意,他仔仔细细打量着裴静翡的眉眼,哪怕她如今已经用面纱遮掩住。

    他似乎仍旧想要从中看到什么熟悉的影子。

    “江侍郎。”李逢羽轻轻握住裴静翡。

    对于江维这般的目光,李逢羽心中升起一点不喜。

    江维眼底的情绪太过于复杂,也多了点李逢羽能够察觉到的探究和渴求。

    裴静翡安抚地扯住李逢羽的袖子,没有任何生疏。

    江维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眸色一暗。

    好半天,江维才说:“我总觉得这位娘子有些面熟。”

    “我们,见过吗?”江维目光定定地瞧着裴静翡。

    裴静翡眼睫微颤,笑了笑,声音平淡回应:“江侍郎想来是认错了,我从未见过你。”

    目光淡然陌生。

    江维从裴静翡眼底只看出这种极端平静的情绪。

    那双眼睛里,没有他所期待的东西。

    裴静翡转头对李逢羽道:“侯爷,该回了。”

    李逢羽颔首:“阿翡说的是。”

    就在这里,他看这位江侍郎,也越来越不顺眼了些。

    说完,二人相伴离开。

    江维被留在了那里,他也未开口挽留。

    待到裴静翡背影消失,江维才回神来。

    “静婉从不会这般。”

    当年的裴静婉,每当看见江维来时,都会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对他说:“江维,你来了。”

    而这位姑娘,虽然也是笑着的,但是她更多的笑容,不是对着江维。

    若是裴静婉还活着,那么,她到底在哪里?

    江维怔怔。

    出了安郡王府,李逢羽疏淡的眉眼更加冷淡了。

    对待裴静翡的态度一如既往,但是裴静翡知道,李逢羽心中想着什么。

    在马车里,她撑着脑袋,眨了眨眼,笑道:“李逢羽,你就这么憋着什么都不问我吗?”

    她知道的,李逢羽想知道。

    李逢羽垂眸。

    “阿翡会为难吗?”李逢羽只问。

    听见这句话,裴静翡忽然间停了声音。

    她抿了抿唇,好半天才说:“李逢羽,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你先问。”裴静翡说道,“要是真的问得为难了,我告诉你。”

    “那我问了。”李逢羽忽然间,朝着裴静翡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来。

    江维看裴静翡的目光,他不喜欢。

    而且江维来时,目的似乎很明确就是冲着裴静翡来的。

    江维,认得裴静翡。

    “阿翡,认识他?”李逢羽低声问。

    裴静翡回应:“很多年前的一个朋友。”

    “更准确来说,我们曾经是朋友。”裴静翡念着。

    曾经。

    这是重点。

    “比我认识阿翡早吗?”李逢羽继续问道,放在袖袍里面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裴静翡闻言,眸光流转,低低笑了声。

    李逢羽的重点竟然是这个。

    她还以为,李逢羽会问她,她跟江维为什么曾经会成为朋友。

    李逢羽,很在乎这个。

    “对,很早。”裴静翡说。

    “但是在认得你之前,我们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裴静翡提到这件事,很安静,“都过去了。”

    过去好些年了。

    “会难过吗?”李逢羽眸子里倒映出裴静翡的身影。

    他心中有些闷涩,却只是这样问。

    他能够感觉到裴静翡在说的时候,有一些惆怅。

    既然曾经是朋友,如今成了陌生人,会难过吗?

    李逢羽虽然听见裴静翡说认得他比自己早,却更加关注这一点。

    裴静翡摇了摇头,认真又诚实:“当年有一点点茫然,或许也有一点点的难过。”

    “但是,那不重要。”

    江维的情况和安王府那群人不一样。

    安王府的人真正的女儿是裴静瑜,他们想让裴静瑜回来,冷落裴静翡。

    裴静翡对于这件事最不理解的,不是冷落,而是隐瞒。

    而江维……

    想到当年先帝给她看的一份调查卷宗,裴静翡就觉得向来冷静的江维,竟然也会有如此荒谬的时刻。

    江维从小到大,都认得是她裴静翡。

    是她的朋友。

    但是江维那时候,却因为裴静瑜而后引发出来的一些事,而针对于她。

    并不是裴静瑜做了什么,只是当初的江维不经意间,撞见了裴成道去看望裴静瑜的事。

    江维心中升起了怀疑,后来裴成道被江维刚好堵住,追问了一番。

    裴成道见瞒不住江维,这才开口说了真相。

    就连江维知道真相,都比裴静翡这个事件的主角还要早。

    却偏偏,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她。

    江维一边隐瞒,一边冷落裴静翡。

    这种冷落疏远裴静翡又怎么不能察觉。

    裴静翡想问江维一个究竟,而她,也只会问一次。

    江维却不见她。

    如此,裴静翡自然不会再理会江维,这人也彻底从她朋友的名单上划掉。

    先帝当时还道:“这江尚书的孩子也不懂事了些。”

    “因为你不是安王的孩子,从而怀疑你接近他的目的。”先帝摇摇头,“虽说他身边刚好也发生了一些事,但……终究是不妥当。”

    裴静翡当时心情稳定,只是带着些许好奇问八卦的心态问了句:“什么事?”

    原来江维当年身边多了位投奔而来的表妹。

    那位表妹,还说是江维幼年玩伴。

    而这位表妹,说是小时候和裴静翡几分相像。

    裴静翡当时听了:“……”

    “皇伯父,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裴静翡不解问道。

    “而你,恰好是他表妹离开以后,才出现的。那时候他身边也有一位背叛他的亲近下人。而且,再加上总有人见不得你,嚼舌根说你心思缜密,心机颇深。”先帝说。

    裴静翡当时挑眉,笑:“心思缜密?我就当夸奖我了。”

    先帝闻言,带着几分长辈的欣赏,笑道:“阿翡的确聪慧。”

    裴静翡将当初的故事,三言两语避开了一些事情进行了概括。

    “所以,我从不为这件事,浪费我太多的情绪。”裴静翡摇头,轻声,“没有必要。”

    李逢羽定定瞧着她,说道:“阿翡从不和任何人相像。”

    裴静翡听了,眉眼松缓,唇角微勾。

    江维那位小表妹也就是和她小时候两分像,后面张开了,的确一点都不像的。

    “我也这般认为。”裴静翡开口,“我也只是我。”

    李逢羽忽然间伸出手来,拂过裴静翡的眉尾,说道:“阿翡只会是阿翡。”

    他独一无二的阿翡。

    裴静翡抓住李逢羽的手来,也认真回应:“李逢羽也是独一无二的李逢羽。”

    在抓住李逢羽的手时,她能够感觉到李逢羽手中的硬茧。

    边关多年,李逢羽久经风霜。

    李逢羽……等了她好多年。

    微微一顿,裴静翡张了张唇,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逢羽察觉到了裴静翡的情绪,心底一软,笑着道:“阿翡可是心疼我了,那就再心疼我一些可好?”

    裴静翡垂眸,忽然间笑了。

    “你猜?”她说。

    李逢羽凝视着裴静翡的眼睛,笑意深入眼底。

    两人那片刻,想要说的所有话。

    都在那一笑间。

    重逢便是有缘,两人不拒缘分。

    ·

    转眼间,便是第二天。

    因为是请旨赐婚,裴成道还要入宫谢一谢恩典。

    裴景昶本来想就这么算了。

    但是他也听说昨天阿姐亲自去参加了婚礼,再加上人来都来皇宫外面了,直接叫人回去也不好。

    也就见了见两个人,说了好些话,给了一些赏赐。

    少年天子面色冷静,明明年龄比裴成道和江脂都要小,但是透露的威仪已经比较深重了。

    裴成道见了天子出来后,对江脂笑了笑。

    “夫人可是累了?”裴成道关切地问。

    江脂摇了摇头,回应:“没事。”

    “那我们回吧?”裴成道说。

    江脂就跟裴成道一同离开皇宫。

    这时,裴成道忽然间停住了脚步,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江脂回头,疑惑:“怎么了?”

    “那位好生眼熟?”裴成道说道。

    顺着裴成道的目光看过去,江脂也见到了那位正在宫中行走的女子,身后两侧各跟着一位宫女。

    女子只透露出这个背影,但是江脂已经很是熟悉了。

    “翡姐姐?”江脂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听着江脂的话,裴成道问:“小脂认得?”

    说完,他恍然。

    也想起来新婚那天江脂提到的翡姐姐,笑着说:“是那天新婚来看望过小脂你的?”

    “行走宫中?”裴成道斟酌,不知想到了什么。

    随后他又看见那道背影经过几位宫女太监时,那些个太监宫女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

    看样子并非是普通人。

    裴成道还能看见有位太监穿着深绿色衣袍。

    这些太监衣服品级用色也是有讲究的。

    这位太监想来地位还不低。

    如此恭敬……

    江脂又叫做翡姐姐?裴成道心中忽然惊骇。

    翡姑姑。

    他只想到了这么一种可能。

    “小脂,你知道她是谁吗?”裴成道有些担忧。

    翡姑姑究竟是如何认得小脂的,为何他不知道。

    翡姑姑的地位有些特殊,裴成道微微皱眉,心中疑惑。

    江脂笑了笑,瞧见了裴成道的面色,不解道:“嗯?怎么了?”

    裴成道再次看向那背影。

    越看越是熟悉。

    就像,他本来也应该认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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