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方文静提着便利店买的洗漱用品，去了一家平价酒店。
房间里有股潮湿的霉味儿。
但想到跟前台沟通换房会发生的一系列可能的不顺利甚至最后空手而归，她选择忍耐。
已经很晚了。
她不想再跟人拉扯。
洗漱完已经凌晨两点。
心跳比平时快了很多。
她将衣服铺在床上，躺了进去。
白色床褥上有发黄的洗不掉的污渍，以及说不出来的令人膈应的气味。
明天下班就去找新房子。
打开手机，有很多微信消息。
全都是【妈妈】发来的。
她手指一顿，下拉，点开。
一连串的语音。
像石头，压在心上。
她没点开。
往上滑，上午的聊天记录映在眼睛里。
【我给你介绍了个对象，比你大三岁，搞工程的，一米七八，我们这边人，可以吗】
【本科生】
【房子已经有了】
点开照片，她抿唇。
照片里的男人，三十几岁，头发已经所剩无几，头顶油光锃亮。
啤酒肚，戴着金属框眼镜，眼睛似乎有些斜视。
她感觉不适，关掉照片。
妈妈：【我把你微信发过去能行吗】
方文静：【不行】
妈妈：【为什么】
方文静：【不喜欢】
妈妈：【你去见本人】
【顺眼就行】
【大高个有鼻子有眼睛的】
【配你绰绰有余】
【多接触多了解不要太挑】
【加上试试，见见面再说，不要一口回绝】
【这孩子一定是个有担当有责任顾家的人，不然怎么会自己能买得起房呢】
【你还没见过丑人，你表哥没鼻子没眼睛，这人差哪儿了】
【你是不是已经有了】
方文静：【没有】
【不喜欢，不行】
妈妈：【哪里不喜欢，见面聊聊】
【一定要听话，我不会害你，见见面再决定行不行】
方文静深吸了一口气。
她手发抖，敲击键盘。
【听话有个屁用，就是太听话才有问题。】
【管好你自己。】
她退出聊天界面，看到朋友圈有回复，点开。
昨晚去看了电影，发了朋友圈。
妈妈评论了。
【就知道浪费钱】
她胸口起伏不定，点开妈妈，选择【不让她看朋友圈】。
然后丢开手机，关掉灯，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鼻子里发霉的气味令人厌恶。
她眼前浮现王羽绵的身影。
那是一个纤瘦的、省吃俭用的女生。
说话细声细气。
上个月，还吃了她送的生日蛋糕。
她早就知道人如纸一样脆弱。
只是真的面对死亡……
她举起手机，打开文档，在日记文件夹里写下：
2024.5.8
晴。
我的室友死了。
我想我的结局应该会跟她一样，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死去。
买不起墓地，就将骨灰洒向大地就好了。
洒进大海也不错。
手机屏幕惨白的光照亮黑暗中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是麻木。
这一晚上，她被无数纷杂的梦纠缠，一会儿是王羽绵笑着送来一块生日蛋糕，一会儿是妈妈叫她听话……
“今天是我生日。”
“文静，听话。”
“听话——”
“听话——”
方文静惊醒，呼吸急促。
闹钟嗡嗡震动着。
身体里似乎有无数触须拉扯着神经，疲惫而沉重，她坠在床上，一丝力气也没有。
她怕闹钟吵到别人，立即关掉。
之前为了早起定过很多闹钟，楼上说吵，找上门。
十分钟后，第二个闹钟响起。
她睁开眼睛，拖着身体下床。
洗脸，刷牙，出门。
又是一个晴天。
世界一片明亮。
她感觉脚步轻盈了许多。
酒店就在小区外面，她走过熟悉的街道，一路上那些熟悉的人已经摆开了摊。
两个永远脏兮兮的修鞋的男人，一个理发的女人，还有卖各种鞋刷、簸箕、针线、锅碗瓢盆的老爷爷，正弯着腰从袋子里掏出袜子、发箍和手缝毛线装饰品的老奶奶……
老奶□□发花白，脊背佝偻，脖子直不起来。
方文静一眼扫过那些不起眼的发卡、发箍、袜子、手作布鞋，看着很廉价，路过的年轻人看都不会看一眼。
每样价格也就一到五块。
按利润两块，一天至少要卖出五十件，才能赚到一百。
这一米宽的黑布上面，所有东西加起来也不过五十件。
她也很少见到有人停下来买。
她停在老奶奶的摊子前，盯着那些颜色鲜亮的小玩意。
“我要这两个。”
一个青草绿色的青蛙发卡。
另一个是哆啦A梦的猫脸发卡，奶黄色的。
很漂亮。
“两个十块钱。”
方文静顿了下，付了钱，盯着它们看了一路。
她赶着最后一分钟踏进办公室，打卡。
办公室所有人都到了，很热闹。
“吴经理，早上好。”她深吸一口气，朝着办公室那边的领导问好。
吴经理正在低头敲键盘，似乎又没有听见。
方文静视线在大家脸上扫过，喉咙发紧。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工位坐下。
她一整天都会时不时想起这件事，努力忽略各种难受的情绪。
中午，她抽空看了一些租房信息，准备下班就去看房。
下午的时候，王青青挨个派发喜糖，方文静也领了一袋，办公室里都是讨论的声音。
方文静想起两个月前，下班后跟王青青一起走，刘敏欣挤眉弄眼说王青青有情况。
王青青笑着承认自己在跟相亲对象约会。
刘敏欣打听到，他们已经认识半年了。
半年。
就要结婚了。
方文静看了王青青一眼。
她的皮肤很白，性格温和，从不发脾气，一天到晚都安安静静的。
今年正好三十岁，比她大一岁。
“文静记得来参加婚礼哦。”王青青的视线跟她对上。
“好的。”方文静笑了笑。
下班后，她直接约好中介，去看公司附近的几套房。
她找得急，只能花中介费了。
桐城只是个二线城市，房价跟北上广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但这里工资不高。
中介是个很年轻的小伙。
个子不高，瘦瘦的，很踏实的憨厚样子。
他骑着电驴，方文静坐上，跟他说了自己能接受的价位，以及对房子的要求。
小伙带她看了一套又一套，从天亮看到天黑，眼看十点多了。
方文静感觉到饥饿。
小伙从始至终充满了热情。
方文静的视线经常落在他身上。
这一单成交，也不过两千块中介费。
更何况大多数时候都是白跑一晚上。
要是她再多看几天，小伙得陪着她跑好几天。
“姐，这几套房子照片我都发你了。”小伙嘴唇干燥起皮，几个小时过去，眉眼疲惫。
方文静塞了他一瓶水：“谢谢，我再想想。”
“好嘞，姐，你看好了联系我就行！”
小伙顺路将她送到酒店门口，骑着小电驴走了。
夜灯昏黄，城市里灯火璀璨，小电驴一路远去，消失在黑暗中。
方文静看着年轻人的背影，半晌，才转头进了酒店。
应该是刚毕业的学生。她想。
今天有一间一室一厅的，很合她的心意。
夕阳余晖洒落整间屋子，亮堂堂的，窗明几净，落地窗，南北通透，看着便让人心情很好。
说是她梦想中的房子也不为过。
价格是2300。超出预期了。
她之前跟王羽绵合租，每个月房租水电物业只要一千五。
小伙说她可以再跟房东讲一讲价格。
她拖着疲惫刷卡进门，洗漱完躺在床上。
肚子饿得一抽一抽的。
她看了眼手机，十一点半了。
还有手机里一连串消息。
是妈妈发来的。
她疲惫地眨着眼睛，点开。
照片JPG。
是一个看上去个子比较矮的男性。
妈妈：【我给你介绍了个对象，比你大五岁，你不要烦我，在桐城事业单位上班，有车有房，你年龄大了好的没有了】
【你看怎么样？】
【怎么样，发表意见】
【你不说话我把你微信转过去了】
【看不上吗，错过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可不可以回复一下】
方文静胸口起伏不定。
她敲键盘，打了一长串，又删掉，将手机扔到一边。
半天，捡起来，打下几个字：
【行，推过去。】
妈妈：【婚姻是大事，你快三十了，女人一过三十就不值钱了，嫁都嫁不出去，你要听话，条件不要太高，人没有十全十美的。】
方文静脸色发白，她抖着手点开妈妈的头像，点【加入黑名单】，然后丢开手机，关灯。
耳边传来楼下马路上汽车呼啸的声音、喝醉了酒的人吵架的声音、小孩玩闹的声音……
她忍受着胃里的饥饿，贴着枕头，闭上眼睛。
明天就好了。
明天醒来就可以吃饭了。
*
翌日。
晴。
方文静坐在重庆面馆的窗边。
她在章知意的微信界面停留许久，打了半天字，最后又删掉。
最后，一碗面吃完，过了十二点，应该到了午休时间。
她发过去：
【章警官，请问房子我能回去了吗？】
【我想拿一些东西。】
没有回复。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略心里的难受。
她点开中介的微信，跟他约好今天晚上跟房东签约。
然后她又给之前的房东发消息，跟他沟通房子不能继续住人的问题。
房东很快回复一条很长的语音。
她蹙眉，转化文字。
【房子你要住就住，要搬就搬。剩下的租金和押金我是不可能退的，我们这个合同里可都有写的你提前退租不关我的事。】
她咬唇，手敲了半天，最后又删掉。
明知拉扯的结果并不会改变，她便不想浪费一丝力气。
已经很累了。
下午上班，她翻译完手头合同，拿起手机，才发现三点多的时候章警官回复了。
【可以，你几点过去？】
她心头一松，回复：【大概八点。】
【行。】
“姐，我跟你说，这栋楼的房子，基本上都是你这个房东的。”
小伙成交了一单，虽然只是两千块钱的中介费，分到他的业绩里可能不到二十，却已经乐得满脸笑容了。
方文静知道桐城很多人靠着拆迁发家。
她感受着傍晚的风从脸颊吹过，笑了笑：“拆迁户吗？”
“是呢！拆迁户中的王者！你不知道，这片地区原先都是他家的地，拆迁以后给他分了这栋楼，老有钱了！”
年轻人语气里满是羡慕。
方文静仰头看着那高高的大楼，夕阳挂在半腰，刺得人眼睛睁不开。
“确实有钱。”她平静道。
“走吧，房东一下班就过来了，正好今天有空。这个房东平时忙得很，姐你很幸运呢！”
方文静笑了笑。
“吧嗒——”
门开了。
露出一张熟悉的俊脸。
方文静脸上笑容落下。
章知意露出意外，一手搭着门，目不转睛盯着她：“方文静？”
方文静抿唇：“房东？”
方文静提着便利店买的洗漱用品，去了一家平价酒店。
房间里有股潮湿的霉味儿。
但想到跟前台沟通换房会发生的一系列可能的不顺利甚至最后空手而归，她选择忍耐。
已经很晚了。
她不想再跟人拉扯。
洗漱完已经凌晨两点。
心跳比平时快了很多。
她将衣服铺在床上，躺了进去。
白色床褥上有发黄的洗不掉的污渍，以及说不出来的令人膈应的气味。
明天下班就去找新房子。
打开手机，有很多微信消息。
全都是【妈妈】发来的。
她手指一顿，下拉，点开。
一连串的语音。
像石头，压在心上。
她没点开。
往上滑，上午的聊天记录映在眼睛里。
【我给你介绍了个对象，比你大三岁，搞工程的，一米七八，我们这边人，可以吗】
【本科生】
【房子已经有了】
点开照片，她抿唇。
照片里的男人，三十几岁，头发已经所剩无几，头顶油光锃亮。
啤酒肚，戴着金属框眼镜，眼睛似乎有些斜视。
她感觉不适，关掉照片。
妈妈：【我把你微信发过去能行吗】
方文静：【不行】
妈妈：【为什么】
方文静：【不喜欢】
妈妈：【你去见本人】
【顺眼就行】
【大高个有鼻子有眼睛的】
【配你绰绰有余】
【多接触多了解不要太挑】
【加上试试，见见面再说，不要一口回绝】
【这孩子一定是个有担当有责任顾家的人，不然怎么会自己能买得起房呢】
【你还没见过丑人，你表哥没鼻子没眼睛，这人差哪儿了】
【你是不是已经有了】
方文静：【没有】
【不喜欢，不行】
妈妈：【哪里不喜欢，见面聊聊】
【一定要听话，我不会害你，见见面再决定行不行】
方文静深吸了一口气。
她手发抖，敲击键盘。
【听话有个屁用，就是太听话才有问题。】
【管好你自己。】
她退出聊天界面，看到朋友圈有回复，点开。
昨晚去看了电影，发了朋友圈。
妈妈评论了。
【就知道浪费钱】
她胸口起伏不定，点开妈妈，选择【不让她看朋友圈】。
然后丢开手机，关掉灯，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鼻子里发霉的气味令人厌恶。
她眼前浮现王羽绵的身影。
那是一个纤瘦的、省吃俭用的女生。
说话细声细气。
上个月，还吃了她送的生日蛋糕。
她早就知道人如纸一样脆弱。
只是真的面对死亡……
她举起手机，打开文档，在日记文件夹里写下：
2024.5.8
晴。
我的室友死了。
我想我的结局应该会跟她一样，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死去。
买不起墓地，就将骨灰洒向大地就好了。
洒进大海也不错。
手机屏幕惨白的光照亮黑暗中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是麻木。
这一晚上，她被无数纷杂的梦纠缠，一会儿是王羽绵笑着送来一块生日蛋糕，一会儿是妈妈叫她听话……
“今天是我生日。”
“文静，听话。”
“听话——”
“听话——”
方文静惊醒，呼吸急促。
闹钟嗡嗡震动着。
身体里似乎有无数触须拉扯着神经，疲惫而沉重，她坠在床上，一丝力气也没有。
她怕闹钟吵到别人，立即关掉。
之前为了早起定过很多闹钟，楼上说吵，找上门。
十分钟后，第二个闹钟响起。
她睁开眼睛，拖着身体下床。
洗脸，刷牙，出门。
又是一个晴天。
世界一片明亮。
她感觉脚步轻盈了许多。
酒店就在小区外面，她走过熟悉的街道，一路上那些熟悉的人已经摆开了摊。
两个永远脏兮兮的修鞋的男人，一个理发的女人，还有卖各种鞋刷、簸箕、针线、锅碗瓢盆的老爷爷，正弯着腰从袋子里掏出袜子、发箍和手缝毛线装饰品的老奶奶……
老奶□□发花白，脊背佝偻，脖子直不起来。
方文静一眼扫过那些不起眼的发卡、发箍、袜子、手作布鞋，看着很廉价，路过的年轻人看都不会看一眼。
每样价格也就一到五块。
按利润两块，一天至少要卖出五十件，才能赚到一百。
这一米宽的黑布上面，所有东西加起来也不过五十件。
她也很少见到有人停下来买。
她停在老奶奶的摊子前，盯着那些颜色鲜亮的小玩意。
“我要这两个。”
一个青草绿色的青蛙发卡。
另一个是哆啦A梦的猫脸发卡，奶黄色的。
很漂亮。
“两个十块钱。”
方文静顿了下，付了钱，盯着它们看了一路。
她赶着最后一分钟踏进办公室，打卡。
办公室所有人都到了，很热闹。
“吴经理，早上好。”她深吸一口气，朝着办公室那边的领导问好。
吴经理正在低头敲键盘，似乎又没有听见。
方文静视线在大家脸上扫过，喉咙发紧。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工位坐下。
她一整天都会时不时想起这件事，努力忽略各种难受的情绪。
中午，她抽空看了一些租房信息，准备下班就去看房。
下午的时候，王青青挨个派发喜糖，方文静也领了一袋，办公室里都是讨论的声音。
方文静想起两个月前，下班后跟王青青一起走，刘敏欣挤眉弄眼说王青青有情况。
王青青笑着承认自己在跟相亲对象约会。
刘敏欣打听到，他们已经认识半年了。
半年。
就要结婚了。
方文静看了王青青一眼。
她的皮肤很白，性格温和，从不发脾气，一天到晚都安安静静的。
今年正好三十岁，比她大一岁。
“文静记得来参加婚礼哦。”王青青的视线跟她对上。
“好的。”方文静笑了笑。
下班后，她直接约好中介，去看公司附近的几套房。
她找得急，只能花中介费了。
桐城只是个二线城市，房价跟北上广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但这里工资不高。
中介是个很年轻的小伙。
个子不高，瘦瘦的，很踏实的憨厚样子。
他骑着电驴，方文静坐上，跟他说了自己能接受的价位，以及对房子的要求。
小伙带她看了一套又一套，从天亮看到天黑，眼看十点多了。
方文静感觉到饥饿。
小伙从始至终充满了热情。
方文静的视线经常落在他身上。
这一单成交，也不过两千块中介费。
更何况大多数时候都是白跑一晚上。
要是她再多看几天，小伙得陪着她跑好几天。
“姐，这几套房子照片我都发你了。”小伙嘴唇干燥起皮，几个小时过去，眉眼疲惫。
方文静塞了他一瓶水：“谢谢，我再想想。”
“好嘞，姐，你看好了联系我就行！”
小伙顺路将她送到酒店门口，骑着小电驴走了。
夜灯昏黄，城市里灯火璀璨，小电驴一路远去，消失在黑暗中。
方文静看着年轻人的背影，半晌，才转头进了酒店。
应该是刚毕业的学生。她想。
今天有一间一室一厅的，很合她的心意。
夕阳余晖洒落整间屋子，亮堂堂的，窗明几净，落地窗，南北通透，看着便让人心情很好。
说是她梦想中的房子也不为过。
价格是2300。超出预期了。
她之前跟王羽绵合租，每个月房租水电物业只要一千五。
小伙说她可以再跟房东讲一讲价格。
她拖着疲惫刷卡进门，洗漱完躺在床上。
肚子饿得一抽一抽的。
她看了眼手机，十一点半了。
还有手机里一连串消息。
是妈妈发来的。
她疲惫地眨着眼睛，点开。
照片JPG。
是一个看上去个子比较矮的男性。
妈妈：【我给你介绍了个对象，比你大五岁，你不要烦我，在桐城事业单位上班，有车有房，你年龄大了好的没有了】
【你看怎么样？】
【怎么样，发表意见】
【你不说话我把你微信转过去了】
【看不上吗，错过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可不可以回复一下】
方文静胸口起伏不定。
她敲键盘，打了一长串，又删掉，将手机扔到一边。
半天，捡起来，打下几个字：
【行，推过去。】
妈妈：【婚姻是大事，你快三十了，女人一过三十就不值钱了，嫁都嫁不出去，你要听话，条件不要太高，人没有十全十美的。】
方文静脸色发白，她抖着手点开妈妈的头像，点【加入黑名单】，然后丢开手机，关灯。
耳边传来楼下马路上汽车呼啸的声音、喝醉了酒的人吵架的声音、小孩玩闹的声音……
她忍受着胃里的饥饿，贴着枕头，闭上眼睛。
明天就好了。
明天醒来就可以吃饭了。
*
翌日。
晴。
方文静坐在重庆面馆的窗边。
她在章知意的微信界面停留许久，打了半天字，最后又删掉。
最后，一碗面吃完，过了十二点，应该到了午休时间。
她发过去：
【章警官，请问房子我能回去了吗？】
【我想拿一些东西。】
没有回复。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略心里的难受。
她点开中介的微信，跟他约好今天晚上跟房东签约。
然后她又给之前的房东发消息，跟他沟通房子不能继续住人的问题。
房东很快回复一条很长的语音。
她蹙眉，转化文字。
【房子你要住就住，要搬就搬。剩下的租金和押金我是不可能退的，我们这个合同里可都有写的你提前退租不关我的事。】
她咬唇，手敲了半天，最后又删掉。
明知拉扯的结果并不会改变，她便不想浪费一丝力气。
已经很累了。
下午上班，她翻译完手头合同，拿起手机，才发现三点多的时候章警官回复了。
【可以，你几点过去？】
她心头一松，回复：【大概八点。】
【行。】
“姐，我跟你说，这栋楼的房子，基本上都是你这个房东的。”
小伙成交了一单，虽然只是两千块钱的中介费，分到他的业绩里可能不到二十，却已经乐得满脸笑容了。
方文静知道桐城很多人靠着拆迁发家。
她感受着傍晚的风从脸颊吹过，笑了笑：“拆迁户吗？”
“是呢！拆迁户中的王者！你不知道，这片地区原先都是他家的地，拆迁以后给他分了这栋楼，老有钱了！”
年轻人语气里满是羡慕。
方文静仰头看着那高高的大楼，夕阳挂在半腰，刺得人眼睛睁不开。
“确实有钱。”她平静道。
“走吧，房东一下班就过来了，正好今天有空。这个房东平时忙得很，姐你很幸运呢！”
方文静笑了笑。
“吧嗒——”
门开了。
露出一张熟悉的俊脸。
方文静脸上笑容落下。
章知意露出意外，一手搭着门，目不转睛盯着她：“方文静？”
方文静抿唇：“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