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到底是在冷月的面前丧了斗志，纷纷跪地求饶。但就算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还天真地以为，冷月只是个江湖豪侠之类的人，反而对她是唐朝将军的身份全然不知。
苏文远从屋里拿出数十条捆绑药材麻包的绳索扔给冷月，冷月用力将跪在眼前、侥幸没有被自己斩杀的三个叛军捆在了树上、井栏上，抑或，屋前的围栏上。
“你有没有伤到？”苏文远对冷月甚是上心，刚才的那一个趔趄，仍然让他心有余悸。
冷月伸出手轻轻按压了一下被叛军捣杵的地方，虽有轻微的顿痛似也不是很严重，最多会有几天瘀血，便朝苏文远摇了摇头。
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刚才若说人们被恐惧支配得厉害，惊呼声占据了所有，那么此刻，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几乎能将人淹没的哭声，才是真正最让人觉得无力、崩溃与断肠的。
冷月的眼中升腾起阵阵水雾，她只觉握着龙吟的手都有些发软。她回头望了苏文远一眼，只字未提，留下刚才一直跟着自己的青年出了院门。
苏文远也不拦她，许是知道她要去做什么，想到王铁牛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屋里，又看到被冷月救下的青年还在原地出神，便一同唤进屋内。
青年的眼中满是热泪，他伸手去擦，却无论如何都擦不干净。询问之下，苏文远得知他在村中并无家人，是以这眼泪让人读来，全然又多了些许的含义。
王铁牛在苏小山的照顾下渐渐缓过劲来，他慢慢地睁开一双疲惫的眼睛，将苏文远的身影收进眼底，知道自己还活着。
他的眼底，全是悲恸，他张了张嘴，想要对苏文远说些什么，开口并没有发出声音，泪水却已经顺着脸颊，小溪一般地流淌下来。
“铁牛哥，你想说什么？”苏文远轻轻问，可王铁牛就是发不出声音。他皱着眉头，表情是形容不出的痛苦，苏文远顺着他异常的动作看去，才发现他的喉咙处被一根细小的枝杈所伤。
苏文远自知自己的疏漏，便一边替王铁牛包扎着伤处，一边自责地问道：“嫂子呢？”
他话音刚落，只听见屋门被人一脚踢开，所有人一齐回身，见是冷月的身形挡在了门口。
王铁牛的眼睛都直了，因为冷月怀中抱着的那个人。那当然不是别人，正是王铁牛的妻子李小娥。
冷月不知道是怎么进的屋，汹涌的泪水早已模糊了脚下的路，她抱着李小娥的尸体，扑通一声跪在了王铁牛的面前。苏小山最先反应过来，他突然声嘶，呜咽声几乎要将冷月的心剖开。不及苏文远安慰，王铁牛也从床上滚落下来。他抱着妻子的尸体，尽管无法说出清晰的话，却仍是从嗓底挤出了痛彻心扉的呜声。
安慰，不觉得太过无力和苍白了吗？
……
冷月的脑海中依稀又出现一个月前，李小娥一边为自己擦拭身子，一边同自己说笑的场景——一颦一笑，如在身侧；音容笑貌，萦绕耳畔。她的嘴边含着一句“对不起”，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朝着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王铁牛无力地磕了三个响头。
她是将军，王铁牛是百姓，但这三个响头却无法表现一个将军对百姓的愧疚。
苏文远也渐渐跪了下来，他仍旧怀着一丝侥幸去碰李小娥的颈部，希望还能救一救，却在碰到她脖子的一瞬间缩了手。李小娥的脖颈上有一条深紫色的印痕，很显然，叛军勒死了她，已然是再无回天之力。
冷月的表情在众人的痛泣声中阴沉了下来，她瞪起一双血红的，挂满了泪的双眼转头看向屋外，看向被绑在外面的三个叛军——虽然她刚才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村民手中“保”下他们，打算利用他们为平叛做点贡献；这会儿也没有什么人有工夫来报复，但她自己却后悔了。
苏文远见她气势汹汹地站起来，径直走到屋外，还未及他追出去，那三个叛军求饶、惊恐，以及被折磨的声音就猝不及防地传来。他赶忙擦了一把眼睛追了出去，才发现冷月在虐杀那三个叛军……
李小娥死了，王铁牛仿若丢了半条命般地失魂落魄，他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将李小娥抱回家放在床上，为她仔细换上了新的衣裳，又在手里放了亲自给她锻打好的一根铜簪——那是他用刻意省吃俭用留下的钱，为她买的一块上好黄铜打造的——最后，带着深情地，又在她的唇角落下了最后一吻。
王铁牛没有给任何人说，出来屋子时，他已经放火点燃了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家，用大火送走了李小娥的一生。
没有人敢去阻拦他，也不知道怎么阻拦。王铁牛一步一步挪出来，对着冷月面无表情地跪下，淡漠道：“将军，王铁牛……自此……追随麾下……贼人不灭……誓不还家！”
他说得很艰难，脖子上的伤口因为太过用力渗出血来，他朝冷月磕头，磕得心如死灰，磕得众生皆痛。
冷月没有理由不收，她又怎敢不收？泪眼婆娑中，她看到村中的众多百姓都朝自己这边围来，以致她产生了这些百姓要将自己包围起来杀掉泄愤一般的错觉。
冷月害怕得后退了两步，百姓却一齐跪倒在地。他们是被命运玩弄了的人，有的父母被叛军杀死了；有的妻子不忍被凌辱，抱着年幼的孩子跳了井；还有的房子被烧，连相依为命的单身汉的忠犬都不能逃脱一死……
这不是冷月的错，可又仿佛任何一个唐朝将领都逃不了干系。冷月知道，他们心中的桃源已经悄然远逝，不知何处归期，抑或，后会无期……
苏文远从屋里拿出数十条捆绑药材麻包的绳索扔给冷月，冷月用力将跪在眼前、侥幸没有被自己斩杀的三个叛军捆在了树上、井栏上，抑或，屋前的围栏上。
“你有没有伤到？”苏文远对冷月甚是上心，刚才的那一个趔趄，仍然让他心有余悸。
冷月伸出手轻轻按压了一下被叛军捣杵的地方，虽有轻微的顿痛似也不是很严重，最多会有几天瘀血，便朝苏文远摇了摇头。
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刚才若说人们被恐惧支配得厉害，惊呼声占据了所有，那么此刻，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几乎能将人淹没的哭声，才是真正最让人觉得无力、崩溃与断肠的。
冷月的眼中升腾起阵阵水雾，她只觉握着龙吟的手都有些发软。她回头望了苏文远一眼，只字未提，留下刚才一直跟着自己的青年出了院门。
苏文远也不拦她，许是知道她要去做什么，想到王铁牛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屋里，又看到被冷月救下的青年还在原地出神，便一同唤进屋内。
青年的眼中满是热泪，他伸手去擦，却无论如何都擦不干净。询问之下，苏文远得知他在村中并无家人，是以这眼泪让人读来，全然又多了些许的含义。
王铁牛在苏小山的照顾下渐渐缓过劲来，他慢慢地睁开一双疲惫的眼睛，将苏文远的身影收进眼底，知道自己还活着。
他的眼底，全是悲恸，他张了张嘴，想要对苏文远说些什么，开口并没有发出声音，泪水却已经顺着脸颊，小溪一般地流淌下来。
“铁牛哥，你想说什么？”苏文远轻轻问，可王铁牛就是发不出声音。他皱着眉头，表情是形容不出的痛苦，苏文远顺着他异常的动作看去，才发现他的喉咙处被一根细小的枝杈所伤。
苏文远自知自己的疏漏，便一边替王铁牛包扎着伤处，一边自责地问道：“嫂子呢？”
他话音刚落，只听见屋门被人一脚踢开，所有人一齐回身，见是冷月的身形挡在了门口。
王铁牛的眼睛都直了，因为冷月怀中抱着的那个人。那当然不是别人，正是王铁牛的妻子李小娥。
冷月不知道是怎么进的屋，汹涌的泪水早已模糊了脚下的路，她抱着李小娥的尸体，扑通一声跪在了王铁牛的面前。苏小山最先反应过来，他突然声嘶，呜咽声几乎要将冷月的心剖开。不及苏文远安慰，王铁牛也从床上滚落下来。他抱着妻子的尸体，尽管无法说出清晰的话，却仍是从嗓底挤出了痛彻心扉的呜声。
安慰，不觉得太过无力和苍白了吗？
……
冷月的脑海中依稀又出现一个月前，李小娥一边为自己擦拭身子，一边同自己说笑的场景——一颦一笑，如在身侧；音容笑貌，萦绕耳畔。她的嘴边含着一句“对不起”，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朝着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王铁牛无力地磕了三个响头。
她是将军，王铁牛是百姓，但这三个响头却无法表现一个将军对百姓的愧疚。
苏文远也渐渐跪了下来，他仍旧怀着一丝侥幸去碰李小娥的颈部，希望还能救一救，却在碰到她脖子的一瞬间缩了手。李小娥的脖颈上有一条深紫色的印痕，很显然，叛军勒死了她，已然是再无回天之力。
冷月的表情在众人的痛泣声中阴沉了下来，她瞪起一双血红的，挂满了泪的双眼转头看向屋外，看向被绑在外面的三个叛军——虽然她刚才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村民手中“保”下他们，打算利用他们为平叛做点贡献；这会儿也没有什么人有工夫来报复，但她自己却后悔了。
苏文远见她气势汹汹地站起来，径直走到屋外，还未及他追出去，那三个叛军求饶、惊恐，以及被折磨的声音就猝不及防地传来。他赶忙擦了一把眼睛追了出去，才发现冷月在虐杀那三个叛军……
李小娥死了，王铁牛仿若丢了半条命般地失魂落魄，他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将李小娥抱回家放在床上，为她仔细换上了新的衣裳，又在手里放了亲自给她锻打好的一根铜簪——那是他用刻意省吃俭用留下的钱，为她买的一块上好黄铜打造的——最后，带着深情地，又在她的唇角落下了最后一吻。
王铁牛没有给任何人说，出来屋子时，他已经放火点燃了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家，用大火送走了李小娥的一生。
没有人敢去阻拦他，也不知道怎么阻拦。王铁牛一步一步挪出来，对着冷月面无表情地跪下，淡漠道：“将军，王铁牛……自此……追随麾下……贼人不灭……誓不还家！”
他说得很艰难，脖子上的伤口因为太过用力渗出血来，他朝冷月磕头，磕得心如死灰，磕得众生皆痛。
冷月没有理由不收，她又怎敢不收？泪眼婆娑中，她看到村中的众多百姓都朝自己这边围来，以致她产生了这些百姓要将自己包围起来杀掉泄愤一般的错觉。
冷月害怕得后退了两步，百姓却一齐跪倒在地。他们是被命运玩弄了的人，有的父母被叛军杀死了；有的妻子不忍被凌辱，抱着年幼的孩子跳了井；还有的房子被烧，连相依为命的单身汉的忠犬都不能逃脱一死……
这不是冷月的错，可又仿佛任何一个唐朝将领都逃不了干系。冷月知道，他们心中的桃源已经悄然远逝，不知何处归期，抑或，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