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苏文远是对的，至少你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不是吗？”
“狼心狗肺的，你怎么帮他说话。”
冷月在裴十一的怀里不知哭了多久，大抵是哭累了。累了，情绪也便稳定了；情绪稳定了，心智也便清明了，只是裴十一没想到，缓过劲来的冷月会“倒打一耙”。
“行姐姐，我不胡说，可是你吓到人家小朋友了。”
“苏小山？”冷月回想起白天的态度，心中隐隐涌起愧意，可她仍旧白了裴十一一眼，“他不小了。”
有时事情的发展就是如此微妙，冷月原本几乎被焚烧尽的心居然被裴十一冷却了下来，大哭一场之后，她就仿若重新活了一场一样。裴十一，正是冷月在即将溺死的紧要关头的一根救命绳，有她在，冷月总不会轻易“死”掉。
“哭够了？”
“……”
“姐姐，快四更天了，你好歹回去躺上个把时辰行吗？”
裴十一不知打了多少哈欠，看着冷月精神饱满的样子，她只觉得更困。谁知冷月抛开这个话题，突然问道：“十一，你多好，可以这样无忧自在……”可是话音刚落，冷月就后悔了——无忧自在，可能吗？
裴十一听完冷月的发问久久没有出声，良久才叹了一口气。她转过头来，用一双泪光晶莹的眸子看着冷月：“不全对，以后我慢慢讲给你听。”
她笑着说，笑得苦涩又动人……
“方才失态，忘了问你，”冷月到底被裴十一说动，与裴十一披着月色向来时的方向走去，她现在状态有了些许好转，方才被扼杀住的许多问题此刻也在脑海中活跃起来，“‘炎月’为了什么打架？”
“哦，哼！”
“你哼什么？”冷月不解。
“那我先问问您老人家，”裴十一把手放在冷月的肩头，极富暗示性地拍了两拍，“您那宝贝儿‘踏雪’多大了？”
“六岁……”冷月话说一半恍然大悟，“不是吧。”
“您说说您是人吗？不教你家宝贝儿学好，小小年纪就勾搭我们家小伙子。”
冷月又白了裴十一一眼，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放下来，一边在心里暗骂她“鬼扯”，一边回她：“所以呢？你家小伙子现在怎么样了。”
“我当然——得成全人家，毕竟随我风里来雨里去的。”裴十一说得轻松，哪知冷月听了却突然沉不住气起来。她神色凝重，冲着裴十一埋怨道：“你怎么能擅自做主……你！你不知道军中配马都是有严格管理的吗！”
冷月委实精神疲累得紧了，她的心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多，真真假假自己都分不清楚，乍听裴十一这样说，她已经有了要冲回去检查踏雪肚子的冲动，又怎么会注意到裴十一几乎要绷不住的笑意。
裴十一还是出手拉住了冷月，开口先笑，随后才说道：“我是让‘炎月’做了，但对象不是你家‘踏雪’，是当地老乡家的马，他说想要个小马驹，然后……”
“呵，”冷月如释重负，“我觉得你才更不是人一些。”说完，她拉着裴十一的手转身继续走向前去。
裴十一却凝固了笑意——她话未说完，因那老乡说，等一年后马驹诞生，他也就有了个念想，然后老马就可以充军了……
冷月彻夜未眠，帐外等候的人同样未眠。苏文远从黄昏等到深夜，又从深夜等到黎明。浓重的寒霜白了他的肩与发，在他的眉间染上一层银色。
冷月回来时，与他对视一眼，脚步并未有片刻迟疑而是直接走进了营帐，但她却假装无经意碰到那般，用手掠过苏文远的手——凉，似冰。
见她回来，苏文远僵直的身体蓦地抖动了一下，骨头却好似散架般疼。他冲随后而至的裴十一深作一揖，起身时，眼中已泛动起了水光。
“苏文远，我从来没有怨过你。”几乎是同时，冷月从帐中开了口，她有些哽咽，“我只是——需要时间。”
“我等你！”他转身说着。冷月知道，苏文远，这是要兑现承诺了。
……
有些风雨，素来不会大大方方暴露在众人面前。眼下唐军与叛军看似分庭抗礼，实则唐军这边外强中干，部署方面亦是漏洞百出。尤其是唐朝的政治中心仓仓促促地转移到凤翔之后。
十二月末。
就在郭子仪重新做好了兵团分属，给回纥部族写去请兵信函之后，让所有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回纥人反悔了。
他们承认出兵协助平叛，却不承认条件只有先前谈判的那些，而且狮子大开口：想要我族出兵可以，为了回纥与大唐的永世交好，请贵国送个公主过来吧。
精通汉文化的太子叶护，洋洋洒洒写了数百言的回信，翻译过来无非只有这一个意思。
郭子仪收到来信时，仆固怀恩、王思礼、马璘、冷月、裴十一、李嗣业等众多将领皆在帐中议事。郭子仪方读完信，脾气暴躁的仆固怀恩当场拔剑砍掉了桌案的一角。
冷月把拳头捏得咯咯直响：直娘贼！强盗！提到回纥，她就很难不想到谈判当日，那些异国的从将领到士兵的轻蔑眼神。此时此刻，冷月除了脏话，什么都不想说。
这样一闹，原本还有些信心的郭子仪不禁犯了难，而且李亨本就在气头上，回纥再搞这么一出，无异于火上浇油。
郭子仪不敢，也不能这样堂而皇之地去找李亨。
就在他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一直骂骂咧咧的仆固怀恩站了出来。他说可以面圣，而且保证不会把事情搞砸。是以，郭子仪怀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准允了他的请求，仆固怀恩万没想到，他这一请命，直接为自己在青史上多留了一笔——仆固怀恩将自己的亲生女儿代替大唐公主，嫁去了回纥……
“请他们办事儿，不如请一群狗来得快。”从郭子仪的主帐回来，很少抱怨的裴十一也开始叫骂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房子烧光了才说没水！”
她话音刚落，冷月直接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桌案上，紧接着就是一长串不间断的叹息。在一旁闷头碾药的苏文远猝不及防，吓得一个哆嗦——还好苏小山被王铁牛带去了校场，否则只怕对冷月的印象又会更糟一步。
回纥的一封信，没有在士兵中引起太大的注意，却让将军们的心凌乱不堪起来。冷月已经有好久没有睡过囫囵觉了，可是现在的她，同样睡不着。
“狼心狗肺的，你怎么帮他说话。”
冷月在裴十一的怀里不知哭了多久，大抵是哭累了。累了，情绪也便稳定了；情绪稳定了，心智也便清明了，只是裴十一没想到，缓过劲来的冷月会“倒打一耙”。
“行姐姐，我不胡说，可是你吓到人家小朋友了。”
“苏小山？”冷月回想起白天的态度，心中隐隐涌起愧意，可她仍旧白了裴十一一眼，“他不小了。”
有时事情的发展就是如此微妙，冷月原本几乎被焚烧尽的心居然被裴十一冷却了下来，大哭一场之后，她就仿若重新活了一场一样。裴十一，正是冷月在即将溺死的紧要关头的一根救命绳，有她在，冷月总不会轻易“死”掉。
“哭够了？”
“……”
“姐姐，快四更天了，你好歹回去躺上个把时辰行吗？”
裴十一不知打了多少哈欠，看着冷月精神饱满的样子，她只觉得更困。谁知冷月抛开这个话题，突然问道：“十一，你多好，可以这样无忧自在……”可是话音刚落，冷月就后悔了——无忧自在，可能吗？
裴十一听完冷月的发问久久没有出声，良久才叹了一口气。她转过头来，用一双泪光晶莹的眸子看着冷月：“不全对，以后我慢慢讲给你听。”
她笑着说，笑得苦涩又动人……
“方才失态，忘了问你，”冷月到底被裴十一说动，与裴十一披着月色向来时的方向走去，她现在状态有了些许好转，方才被扼杀住的许多问题此刻也在脑海中活跃起来，“‘炎月’为了什么打架？”
“哦，哼！”
“你哼什么？”冷月不解。
“那我先问问您老人家，”裴十一把手放在冷月的肩头，极富暗示性地拍了两拍，“您那宝贝儿‘踏雪’多大了？”
“六岁……”冷月话说一半恍然大悟，“不是吧。”
“您说说您是人吗？不教你家宝贝儿学好，小小年纪就勾搭我们家小伙子。”
冷月又白了裴十一一眼，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放下来，一边在心里暗骂她“鬼扯”，一边回她：“所以呢？你家小伙子现在怎么样了。”
“我当然——得成全人家，毕竟随我风里来雨里去的。”裴十一说得轻松，哪知冷月听了却突然沉不住气起来。她神色凝重，冲着裴十一埋怨道：“你怎么能擅自做主……你！你不知道军中配马都是有严格管理的吗！”
冷月委实精神疲累得紧了，她的心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多，真真假假自己都分不清楚，乍听裴十一这样说，她已经有了要冲回去检查踏雪肚子的冲动，又怎么会注意到裴十一几乎要绷不住的笑意。
裴十一还是出手拉住了冷月，开口先笑，随后才说道：“我是让‘炎月’做了，但对象不是你家‘踏雪’，是当地老乡家的马，他说想要个小马驹，然后……”
“呵，”冷月如释重负，“我觉得你才更不是人一些。”说完，她拉着裴十一的手转身继续走向前去。
裴十一却凝固了笑意——她话未说完，因那老乡说，等一年后马驹诞生，他也就有了个念想，然后老马就可以充军了……
冷月彻夜未眠，帐外等候的人同样未眠。苏文远从黄昏等到深夜，又从深夜等到黎明。浓重的寒霜白了他的肩与发，在他的眉间染上一层银色。
冷月回来时，与他对视一眼，脚步并未有片刻迟疑而是直接走进了营帐，但她却假装无经意碰到那般，用手掠过苏文远的手——凉，似冰。
见她回来，苏文远僵直的身体蓦地抖动了一下，骨头却好似散架般疼。他冲随后而至的裴十一深作一揖，起身时，眼中已泛动起了水光。
“苏文远，我从来没有怨过你。”几乎是同时，冷月从帐中开了口，她有些哽咽，“我只是——需要时间。”
“我等你！”他转身说着。冷月知道，苏文远，这是要兑现承诺了。
……
有些风雨，素来不会大大方方暴露在众人面前。眼下唐军与叛军看似分庭抗礼，实则唐军这边外强中干，部署方面亦是漏洞百出。尤其是唐朝的政治中心仓仓促促地转移到凤翔之后。
十二月末。
就在郭子仪重新做好了兵团分属，给回纥部族写去请兵信函之后，让所有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回纥人反悔了。
他们承认出兵协助平叛，却不承认条件只有先前谈判的那些，而且狮子大开口：想要我族出兵可以，为了回纥与大唐的永世交好，请贵国送个公主过来吧。
精通汉文化的太子叶护，洋洋洒洒写了数百言的回信，翻译过来无非只有这一个意思。
郭子仪收到来信时，仆固怀恩、王思礼、马璘、冷月、裴十一、李嗣业等众多将领皆在帐中议事。郭子仪方读完信，脾气暴躁的仆固怀恩当场拔剑砍掉了桌案的一角。
冷月把拳头捏得咯咯直响：直娘贼！强盗！提到回纥，她就很难不想到谈判当日，那些异国的从将领到士兵的轻蔑眼神。此时此刻，冷月除了脏话，什么都不想说。
这样一闹，原本还有些信心的郭子仪不禁犯了难，而且李亨本就在气头上，回纥再搞这么一出，无异于火上浇油。
郭子仪不敢，也不能这样堂而皇之地去找李亨。
就在他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一直骂骂咧咧的仆固怀恩站了出来。他说可以面圣，而且保证不会把事情搞砸。是以，郭子仪怀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准允了他的请求，仆固怀恩万没想到，他这一请命，直接为自己在青史上多留了一笔——仆固怀恩将自己的亲生女儿代替大唐公主，嫁去了回纥……
“请他们办事儿，不如请一群狗来得快。”从郭子仪的主帐回来，很少抱怨的裴十一也开始叫骂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房子烧光了才说没水！”
她话音刚落，冷月直接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桌案上，紧接着就是一长串不间断的叹息。在一旁闷头碾药的苏文远猝不及防，吓得一个哆嗦——还好苏小山被王铁牛带去了校场，否则只怕对冷月的印象又会更糟一步。
回纥的一封信，没有在士兵中引起太大的注意，却让将军们的心凌乱不堪起来。冷月已经有好久没有睡过囫囵觉了，可是现在的她，同样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