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至又止
冷月受伤不假，但得幸于不是目标明确对着她放的箭，加之有战甲相护，是以并没有伤得太严重，只在皮肉间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创口。
裴十一蹲在一旁，看苏文远将止血的药粉均匀地撒在冷月不深不浅的伤口处，不得不惊叹：“姐姐，您命真大！”
可是冷月早已无心听会，她满脑子皆是方才一个接一个的场景，几次将仍在微微发颤的手举到眼前看上几看，又恹恹地放下。她始终一言不发，思虑的竟然皆是平日里断然不会相信的鬼神之事——不知今夜，这些枉死之人的冤魂会不会来找她。
“勿要多想，自古以来生死有命，这个世间有太多的悲剧和无可奈何，你我皆无力改变。”
到底是苏文远了解冷月，他很认真地同她说着这些话，似是在向她暗示与开导些什么。冷月这才在他的声音中渐渐回神，瞳孔的光泽再一次闪动起来。
她的眸子本就好看，又似一颗星沉入了夜色中的微澜大海，深邃却忧伤。
“将军，那些百姓皆已安置安当。”
“知道了，伤员如何了？”
“也已经安排好了。”
……
“将军，广平王殿下传令，近期当以征兵为要事，不可无故出营，以备反攻计。”
“知道了，你下去吧。”
……
不过半日，已经有好几波传信的人来了又去。皆由裴十一替冷月回答，她打发走了李俶派来的传令兵，转头却是不屑：“李俶打得一手好主意，经过这一闹，征兵想是要比但凭一张嘴皮子容易许多。”
冷月依旧不说话，只微微动了动唇角。裴十一虽说看得透彻，可同情心不是没有，这会儿说得多了些，那种遮藏了许久的哀戚之感也－股脑儿地从骨子里往外跑。她冷哼一声，低声道：“出力不讨好的事咱们做了，好人全让李俶当了。”
她这边话音才落，就听苏文远一声轻咳。裴十一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转头看冷月，分明在她脸上又多了几分凄然。
“你歇着吧，我去各营安抚下将士们。”想是苏文远的陪伴比自己好使，裴十一索性去外面做些必要之事。这样想着。她起身出了营帐，顺便把苏小山也带上，说是让他见见世面，实则是要想办法修补一下他小小年纪就被残酷现实打击得支离破碎的心灵。
走之前，裴十一不忘关上了帐门——外面那些个流言蜚语，最好也不要进来，至少今天不宜让冷月听到。
时下本就是黄昏前的时刻，帐门一关也就关往了本就送不进来的多少光亮，同时也关出了一方天地。冷月对突然而至的昏暗有些难以适应，她正要闭上眼睛，苏文远已经将灯点了起来。
记得曾有一折戏本，里面的官人对小姐一见倾心，于小姐家拜会时陡然吹灭了大半灯烛，小姐问他缘由，他径自答到：“烛火半媚，足照芳容，明月半盏，更与小姐相般。”
苏文远恰是看过这一出戏，此时虽无半轮明月，却也是烛火昏黄。他本意是点烛照明，不做他想，却在转头的刹那，冷不防被坐于床榻边上的人迷了个神魂癫倒。
此时的冷月半着甲衣，迷人的身形怡如其分地显露出来。苏文远读那戏文时年纪尚小，又权当消遣并无识记，而今一见冷月这般，那些个戏文中的描写，竟似泻了山洪那般灌进了他的脑子里。
战争剥夺了他们太多东西，若不是今日独处，苏文远都忘了与冷月安然对坐时的美好，这便是别了那小山村之后的事了。
苏文远的异常冷月此时并无感会，她忧愁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以至于时常心神恍惚，反倒给人留下一种楚楚之态，与她在军前的果敢大不相同。
苏文远偏着头看着，身上终是渐渐焦热起来，喉咙中也好似燃起了一团火，连唇边都被燎得又干又燥。以他的角度细细看来，冷月此时安静地坐着，何止是“迷人”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说也奇怪，苏文远方才为她轻解衣衫处理伤口，全然无做非分之想，不料此时无事，居然对她当时衣衫半褪露出的莹润肩头开始念念不忘起来，他的欲念既已焚烧，便开始难以控制地惦念冷月身上的每一处轮廓，一如焦渴之人对水那般的依恋。
那是一个神圣的灵魂，他从很早很早，早到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时候就迫不及待想拥有这一天，但因为种种原因，他一直未尝所愿。终是因他深爱着冷月，从来不因为救了她一次又一次而产生过分毫亵渎之意。是以，一想到不久前她碎玉求死的模样，苏文远就觉得心中涌动着阵阵寒凉与不舍。
一个美丽的生命想要逝去很容易，一如蝴蝶想要飞走，任谁也挽留不住。如此繁复的想法，不经意地壮了苏文远的胆气，他终于迈步，忐忑不安地朝冷月走了过去。
他期许可以按照自己预想的那样对眼前的人打开心扉、吐露心声，今天，他不是听书客，而是说书人，他要用自己的一片心意，书写他此生独一无二的戏折，把对冷月的情愫写进字里行间。
“你在想什么？”
苏文远战战兢兢，终是行至佳人身边，因为内心那难以压抑的紧张而声音打着颤，只一声，却引起了冷月的警觉。
“你怎么了？”
冷月收回正在回环的心思，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看着苏文远，猝不及防地却被他狠狠地贴了脸上来。冷月分明听到他那扭扭捏捏又粗里粗气的喘息声，心下不由得一惊，接着见他那般不自在说道：“冷月，我……我……”
很快，苏文远的脸已然涨得通红，堪堪他又不知为何急红了眼睛。他的手迫不及待地攀上了冷月的肩头，胸腔的起起伏伏都在昭示着他此刻被风暴席卷的内心。
冷月被苏文远惊到，她神情与先前不属地盯着这个男人的脸，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只在他紧紧逼过来的目光下神思凌乱起来。
这样良久，苏文远的头渐渐开始发昏了。冷月漠然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好似做错了什么。他或许不知，两个有感情的人之间，情绪是会互相传染的，冷月的漠然并非是她无动于衷，而是在苏文远的疯狂举动下先一步不知所措了。
冷月的唇同样又干又燥，同时枯得几尽死亡的还有她早已无处安放餐风漂泊的心。苏文远不奈何地与冷月的眼神相对，在那愁苦之下竟一时失了方寸；又或者他的脑海中有什么念头将他彻头彻尾地束缚。
“我究竟是谁？我又应该是谁？”苏文远似大梦半醒，只觉晴空里好似炸开了天雷，一时间所有荒唐的念头皆被理智打压。
哪知冷月并没有因为他的收敛而却步，兀地发动反攻一般，步步紧逼而去。她突然出手环住了苏文远的脖子，环得又粗暴又无情。她将唇齿抵于他的耳际，也开始质问他同样的问题：“是啊，你究竟是谁？你又应该是谁呢？”
多亏了裴十一将帐门掩上，此刻他俩这种毫无遮掩的举动一举发挥到极致，冷月的舌尖已经抵在了苏文远的唇缝间，两人竟似商量好的那般都不肯再往前进一步。
冷月于短短的两年经历了太多苦楚，此时的疯狂一半在情一半在于渲泄，她不知是错觉还是太过留恋，居然从苏文远的身上细嗅出了孙芳洲的气息——她怀抱中的位置，本就属于孙芳洲。
苏文远终究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的唐突和不自矜。他拼命闭紧双唇，将冷月全力想要挤进门户的唇舌拒之门外，而冷月也在一次又一次被拒绝之后，重新跌至希望的深渊——她本想以一次的狂荡，试探出这个男人的全部，可她万万没想到，结局会如此令人绝望。
裴十一蹲在一旁，看苏文远将止血的药粉均匀地撒在冷月不深不浅的伤口处，不得不惊叹：“姐姐，您命真大！”
可是冷月早已无心听会，她满脑子皆是方才一个接一个的场景，几次将仍在微微发颤的手举到眼前看上几看，又恹恹地放下。她始终一言不发，思虑的竟然皆是平日里断然不会相信的鬼神之事——不知今夜，这些枉死之人的冤魂会不会来找她。
“勿要多想，自古以来生死有命，这个世间有太多的悲剧和无可奈何，你我皆无力改变。”
到底是苏文远了解冷月，他很认真地同她说着这些话，似是在向她暗示与开导些什么。冷月这才在他的声音中渐渐回神，瞳孔的光泽再一次闪动起来。
她的眸子本就好看，又似一颗星沉入了夜色中的微澜大海，深邃却忧伤。
“将军，那些百姓皆已安置安当。”
“知道了，伤员如何了？”
“也已经安排好了。”
……
“将军，广平王殿下传令，近期当以征兵为要事，不可无故出营，以备反攻计。”
“知道了，你下去吧。”
……
不过半日，已经有好几波传信的人来了又去。皆由裴十一替冷月回答，她打发走了李俶派来的传令兵，转头却是不屑：“李俶打得一手好主意，经过这一闹，征兵想是要比但凭一张嘴皮子容易许多。”
冷月依旧不说话，只微微动了动唇角。裴十一虽说看得透彻，可同情心不是没有，这会儿说得多了些，那种遮藏了许久的哀戚之感也－股脑儿地从骨子里往外跑。她冷哼一声，低声道：“出力不讨好的事咱们做了，好人全让李俶当了。”
她这边话音才落，就听苏文远一声轻咳。裴十一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转头看冷月，分明在她脸上又多了几分凄然。
“你歇着吧，我去各营安抚下将士们。”想是苏文远的陪伴比自己好使，裴十一索性去外面做些必要之事。这样想着。她起身出了营帐，顺便把苏小山也带上，说是让他见见世面，实则是要想办法修补一下他小小年纪就被残酷现实打击得支离破碎的心灵。
走之前，裴十一不忘关上了帐门——外面那些个流言蜚语，最好也不要进来，至少今天不宜让冷月听到。
时下本就是黄昏前的时刻，帐门一关也就关往了本就送不进来的多少光亮，同时也关出了一方天地。冷月对突然而至的昏暗有些难以适应，她正要闭上眼睛，苏文远已经将灯点了起来。
记得曾有一折戏本，里面的官人对小姐一见倾心，于小姐家拜会时陡然吹灭了大半灯烛，小姐问他缘由，他径自答到：“烛火半媚，足照芳容，明月半盏，更与小姐相般。”
苏文远恰是看过这一出戏，此时虽无半轮明月，却也是烛火昏黄。他本意是点烛照明，不做他想，却在转头的刹那，冷不防被坐于床榻边上的人迷了个神魂癫倒。
此时的冷月半着甲衣，迷人的身形怡如其分地显露出来。苏文远读那戏文时年纪尚小，又权当消遣并无识记，而今一见冷月这般，那些个戏文中的描写，竟似泻了山洪那般灌进了他的脑子里。
战争剥夺了他们太多东西，若不是今日独处，苏文远都忘了与冷月安然对坐时的美好，这便是别了那小山村之后的事了。
苏文远的异常冷月此时并无感会，她忧愁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以至于时常心神恍惚，反倒给人留下一种楚楚之态，与她在军前的果敢大不相同。
苏文远偏着头看着，身上终是渐渐焦热起来，喉咙中也好似燃起了一团火，连唇边都被燎得又干又燥。以他的角度细细看来，冷月此时安静地坐着，何止是“迷人”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说也奇怪，苏文远方才为她轻解衣衫处理伤口，全然无做非分之想，不料此时无事，居然对她当时衣衫半褪露出的莹润肩头开始念念不忘起来，他的欲念既已焚烧，便开始难以控制地惦念冷月身上的每一处轮廓，一如焦渴之人对水那般的依恋。
那是一个神圣的灵魂，他从很早很早，早到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时候就迫不及待想拥有这一天，但因为种种原因，他一直未尝所愿。终是因他深爱着冷月，从来不因为救了她一次又一次而产生过分毫亵渎之意。是以，一想到不久前她碎玉求死的模样，苏文远就觉得心中涌动着阵阵寒凉与不舍。
一个美丽的生命想要逝去很容易，一如蝴蝶想要飞走，任谁也挽留不住。如此繁复的想法，不经意地壮了苏文远的胆气，他终于迈步，忐忑不安地朝冷月走了过去。
他期许可以按照自己预想的那样对眼前的人打开心扉、吐露心声，今天，他不是听书客，而是说书人，他要用自己的一片心意，书写他此生独一无二的戏折，把对冷月的情愫写进字里行间。
“你在想什么？”
苏文远战战兢兢，终是行至佳人身边，因为内心那难以压抑的紧张而声音打着颤，只一声，却引起了冷月的警觉。
“你怎么了？”
冷月收回正在回环的心思，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看着苏文远，猝不及防地却被他狠狠地贴了脸上来。冷月分明听到他那扭扭捏捏又粗里粗气的喘息声，心下不由得一惊，接着见他那般不自在说道：“冷月，我……我……”
很快，苏文远的脸已然涨得通红，堪堪他又不知为何急红了眼睛。他的手迫不及待地攀上了冷月的肩头，胸腔的起起伏伏都在昭示着他此刻被风暴席卷的内心。
冷月被苏文远惊到，她神情与先前不属地盯着这个男人的脸，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只在他紧紧逼过来的目光下神思凌乱起来。
这样良久，苏文远的头渐渐开始发昏了。冷月漠然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好似做错了什么。他或许不知，两个有感情的人之间，情绪是会互相传染的，冷月的漠然并非是她无动于衷，而是在苏文远的疯狂举动下先一步不知所措了。
冷月的唇同样又干又燥，同时枯得几尽死亡的还有她早已无处安放餐风漂泊的心。苏文远不奈何地与冷月的眼神相对，在那愁苦之下竟一时失了方寸；又或者他的脑海中有什么念头将他彻头彻尾地束缚。
“我究竟是谁？我又应该是谁？”苏文远似大梦半醒，只觉晴空里好似炸开了天雷，一时间所有荒唐的念头皆被理智打压。
哪知冷月并没有因为他的收敛而却步，兀地发动反攻一般，步步紧逼而去。她突然出手环住了苏文远的脖子，环得又粗暴又无情。她将唇齿抵于他的耳际，也开始质问他同样的问题：“是啊，你究竟是谁？你又应该是谁呢？”
多亏了裴十一将帐门掩上，此刻他俩这种毫无遮掩的举动一举发挥到极致，冷月的舌尖已经抵在了苏文远的唇缝间，两人竟似商量好的那般都不肯再往前进一步。
冷月于短短的两年经历了太多苦楚，此时的疯狂一半在情一半在于渲泄，她不知是错觉还是太过留恋，居然从苏文远的身上细嗅出了孙芳洲的气息——她怀抱中的位置，本就属于孙芳洲。
苏文远终究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的唐突和不自矜。他拼命闭紧双唇，将冷月全力想要挤进门户的唇舌拒之门外，而冷月也在一次又一次被拒绝之后，重新跌至希望的深渊——她本想以一次的狂荡，试探出这个男人的全部，可她万万没想到，结局会如此令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