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弗月:……

    她只是惊讶,却并无不可思议。怎么说呢,虽是情理之外,却又是意料之中。

    她先前便觉得这位“伯父”如同笑面虎一般,只是没想到,要杀自己的竟是他。

    这话传出去,大抵十个里头便有十个人不信。

    毕竟他们二人是经过血脉传承的亲伯侄。

    且姜弗月全身经脉尽断之时,是姜鸿云一直照料她,这才使得她半年后活蹦乱跳。

    这样关照晚辈,名声在外的天一宗掌门,有什么理由去杀自己的亲侄女呢?

    可姜弗月毕竟不清楚之前发生的事。

    她只凭借自己的直觉,认为此人笑面虎,且他眉宇间总带着丝阴郁。因而她毫不犹豫地便信了陆映的话。

    “为何呢?”姜弗月问。

    她相信这是真的,可总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陆映在她身侧坐下,正预备开口,姜弗月忽然道:“等等!”

    她爬起来,飞快去桌子上拿了一卷纱布过来,递给他:“把你的耳朵包扎一下吧。”

    他那只耳朵不断地流血,看着都快流干了。

    陆映抿抿唇,没动。

    “怎么了呀?”姜弗月推了推他。

    他似是有些委屈:“你伤到我这个位置,还指望我自己包扎吗?”

    姜弗月抽了抽嘴角,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想让她来,却又不直说,这样拐弯,不过也确实达到了目的。

    她拿起纱布,先用帕子浸湿了擦干他耳朵、脸颊上的血,而后用纱布轻轻覆上去一一

    只是刚碰到他的耳朵,他便动了一下,姜弗月“嗯?”了一声,他便停下。

    她再在耳朵上绕个圈,这人浑身上下便颤了起来,连双手都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姜弗月,现代时阅小说无数,包括绿色健康的,也包括颜色略重的,这种情形,她哪能不懂!

    他的耳朵应该是身上十分敏锐的感觉器官。

    思及这一点,姜弗月忽而按了按他的肩膀。

    陆映转向她那个方向,眼神飘忽不定,脸上泛着微微的红色,不敢和她对上眼。

    “师兄,念个清心决,不要想些有的没的,非礼勿思。”

    陆映:……

    他无奈极了。

    姜弗月加快速度,将他的耳朵包裹成一个厚厚的精灵耳,得意叉腰。

    陆·精灵王·映念完清心决,瞟了瞟师妹,捧她:“师妹说的口诀果然有效,我伤口上也很清凉。”

    姜弗月眨眨眼:“这纱布里我加了促进治伤的荷仙草,自然感觉凉凉的。”

    因她这些日子修炼十分刻苦,受的伤也愈多,又不想大张旗鼓地去药堂取药,便只能偷偷去集市上买了人畜通用的荷仙草回来,捣成碎泥混合在纱布里。

    陆映紧接着便道:“弗月真是巧思。”

    如今伤口包扎完了,姜弗月也不想听他从头到尾夸夸,便催促道:“快说呀!”

    陆映思忖一番,长话短说:“你知道你在天一宗待了许久。”

    “嗯。”不算灵魂,只算身体,原主从三岁起入宗,如今二十岁,已有十七年。

    “可是前七年,掌门从未提起他有兄弟有侄女。他独来独往,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他没有至亲。”

    “后来你跌落崖底,师父带着你去求众位师叔伯救治,掌门才发觉你们之间的关系。”

    他望着她,又变回了缄默的模样。

    “没了?”

    “没了。”

    “咝一一”姜弗月摇摇头,她还以为有什么切切实实的证据呢!这些,不过是推测而已。

    她道:“只是这些,别说我了,你师父应当也不会信的呀。”

    陆映握了握拳。

    他自然知道这些不是真凭实据,可真正要紧的话,此处确不能说。

    “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陆映改口,“你只说想不想和我一起去宗门大比?”

    他突然扭转话题,语气还这般生硬,十成十得不对劲。

    难不成,有人在监听或监视他们?

    那若是她称作笑面虎的人发现了她知晓了,那她岂不是会更惨?

    “去去去!咱们现在走吧!”姜弗月接受良好。

    本来她就不敢一个人呆在这陌生的地方。

    跟着他一块,身边有沈盈与慕星云,怎样也不会孤单的。

    *

    宗门大比,乃是通州十大宗门联合,组织年轻一代的弟子进行笔试切磋,每三年一届,每届地点为承办宗门所在地。

    此次宗门大比,地点在无量佛宗所处的万佛湖。

    说是湖,其实是望不见边际、沉不到底的海域。因那处太过遥远凶险,他们须得坐船前行。

    而这船,也并非真的在海上,而是游走于天上,保证不被海中奇形怪状的灵兽妖兽侵扰。

    每人一只令牌,凭令牌上船。

    陆映想将姜弗月带上船,不得不想法子让她混过去。

    姜弗月有史以来头一次逃票,还是逃修仙界的飞船票,一时有些亢奋:“我要怎么做?”

    陆映摇头:“到时你便知道了。”

    那一日,姜弗月又激动又害怕,对这刺激的活动极为期待,以为陆映有什么极好的法子。

    例如把她缩小带进去,再例如飞船行到半路让她御剑偷偷潜进来。

    结果,她眼睁睁地看着陆映拿给那验票弟子一袋发出叮当脆响的东西,显然是一袋子灵石。

    然后一一带着她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了?!

    “这是?”姜弗月一脸懵。

    贿赂?还是明晃晃的?

    见她不解,陆映道:“这些承办宗门大比的宗门也是要赚钱的,他们专门对一些交得起船票的修士发出邀请,赚取灵石来维护比赛。只是上岛后,你的安危生命,他们概不负责。”

    还能这样?

    不是无量佛宗吗?竟也看重身外之物。

    “那既然这样,我便不必躲了?那咱们去找沈盈她们?”

    陆映耐心解释:“虽不怕主办方,但宗门里的人还是要躲着些,以防路上出意外,你再被召回去。”

    姜弗月点点头。

    “咳。”他忽而尴尬,姜弗月疑惑望向他。

    “这几日,你就藏在……我房里。”陆映移开眼,看着她身后。

    “啊?”姜弗月瞪眼,极其不可思议。

    他赶忙解释:“他们只收船票,不分配房间。因为房间都是宗门大比报名时都定下了的。”

    所以说,那些有钱上船的人,未必能撑得到目的地。

    因为大家伙儿都知道你有钱,你便是人群里最肥的一头羊,又没有房间庇佑,可不就是来送死的嘛。

    “弗月,这些日子你睡床便好。”

    姜弗月拒绝:“我可不能占了你的,你该睡就睡吧。”

    陆映轻笑一声,道:“我夜里不睡,多是打坐。”

    姜弗月挠挠头,只好应了。

    二人正往卧房而去,忽听身后一声惊讶呼唤:“陆师兄?”

    那声音极大,他们身边的人都纷纷侧目,而陆映却不停,脚步坚定地往前。

    姜弗月以为不是叫他,便也继续跟着。

    哪知那呼唤声愈来愈近,最后气喘吁吁地近到他们跟前,拦下去路:“陆映!”

    眼前人是个十分漂亮的姑娘。

    说起漂亮,姜弗月见过不少,温婉如慕星云,可爱如沈盈,潇洒如陈锦灵,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而眼前这姑娘却是其中之最。

    眉尾向上,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琼鼻粉唇,是极其惹人喜爱、让人忍不住靠近的长相。

    她一头长发编在一侧,身材匀称纤细,雪肤皓腕,只看身量也知晓是个大美人。

    她微微嘟嘴:“你怎么不理我?”

    姜弗月忍不住看了陆映一眼。

    熟人啊,那他还装不认识。

    陆映察觉到她的目光,脸色微变。

    他轻声道:“她是玄天千机阁的弟子。”

    他声音虽轻,但那姑娘却听见了。

    见他这般敷衍,不理她这当事人,先为旁人介绍,且连名字也不说,一时有些气闷:“喂!你连我名字也忘了?!”

    陆映点头:“道友见谅。”

    他脸色淡漠,说的话半真半假。

    这女子他记得,名字也隐约晓得,只不过此人的麻烦程度,让他下意识便不想接近。

    “先告辞了。”他礼貌道别,正要拉着姜弗月离开,却仍被她拦住一一

    “这是谁?你们天一宗新来的弟子?叫什么名字?”

    她眼睛盯着二人交叠在一起的手,脸色恼怒。

    “哼,长得这般普通。”

    这姜弗月就忍不了了。为掩人耳目,陆映为她用了易容术,可再普通,也不是她当面说她闲话的理由。

    姜弗月微微一笑,道:“我是师兄的师妹,自小与师兄一同长大,师兄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普通。”

    打蛇打七寸,这姑娘种种言行,都足以证明她大约有些在乎陆映。

    所以,她攻击自己长相,那自己拿陆映攻击她便是了。

    这姑娘果然哽了一下。

    她是晓得陆映有个青梅竹马的小师妹的,但仿佛早年出了什么变故,二人不再亲近,反而如同仇家一般。

    只是如今,怎么又冒出来了?

    她微微昂起头,上下扫视姜弗月一周,倨傲道:“我是徐佩鸳,玄天千机阁阁主之女,有意与你师兄订亲。”

    姜弗月:“……”

    陆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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