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镇初中的招考告一段落，但是正式开学要等到来年九月，剩下的大半年蓁蓁和红缨在村小俨然成了最炙手可热的香饽饽。高级班的不少同学们都捧着试题来请教，希望自己也能在来年的招考之中鱼跃龙门。就连之前对红缨冷嘲热讽，甚至还闹去了校长办公室的调皮小子们，也一个个臊眉耷眼地被爹娘压着老老实实地过来道歉，顺便再沾一沾蓁蓁和红缨身上的“文气”。
又是一年五月，兰妈妈用手抵着红缨的头，在院墙上刻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惊喜道：“红缨个头蹿起来真快，比起一个月之前又长高了不少！才不过一年的时间也出落成了大姑娘的样子了。”
蓁蓁有些羡慕地望着红缨因为抽条，愈发显得像是竹竿似的两条腿：“去年这个时候，红缨比我还要矮上一点儿呢，现在都比我要高上足足六厘米了！”
“孩子大起来就像是雨后的春笋似的，一天一个样儿。我记得红缨是七月的生日，等过几天，咱们搬去了镇子上，好好给红缨置办一桌好菜，十四岁的生辰可要好好地热闹热闹！”
搬家是这些日子一直盘桓在兰妈妈心里的大事，瓷器厂在镇子上早就有建成的办公楼，还有配套的职工宿舍，虽然每年能从厂里转到镇上的名额有限，但是兰妈妈一年来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因此从上到下都没有半点不服气的声音。
住房和工作的问题解决得顺利，但是要考虑的事情却不少，镇子上的房屋资源紧张，不可能像村里这样住得宽敞，分给兰妈妈的房子一共也只有两间屋外加厨房卫生间。蓁蓁和红缨感情好，睡一屋自然不碍着什么，但是两个姑娘的年纪都渐渐大了，就算同住一屋，也总显得局促。
知道兰妈妈为了这件事发愁，蓁蓁奇怪道：“既然嫌弃大床互相干扰，又发愁放不下两张床，为什么不打个上下铺呢？”这并不是21世纪才有的发明，早在古时候大户人家的丫鬟们房里就不鲜见，更别说如今学校和工厂的宿舍里，双层床就更是大势所趋了。
兰妈妈一拍脑袋，“是我老糊涂了，现成的法子摆在这儿，还在心里发愁！”只是，有了想法，解决起来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容易，这个年代连买成衣都只能去镇上的供销社蹲着点儿抢，更别说这样大件的家具。只能画了图样，拿着去找村里经验丰富的老木匠，一点一点儿地盯着细节完工。
兰妈妈又拿着图纸册子去找老木匠了，蓁蓁便和红缨拉着手出了门。红缨的语调雀跃，“前几天小木头招兵的结果下来了，他那个皮猴儿一样的人，居然还被选中做了什么第二……第二炮兵。陶婶子开心坏了，昨儿在红溪湾摆了好几桌酒菜请村里的大人。今天只摆小桌，请咱们还有兰芳和菊英他们，咱们也去蹭口饭，凑个热闹！”
蓁蓁前几日正写到关键情节，颇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痴劲儿，只听了一耳朵陶槐安入选消息，却没留意这样清楚的细节，此刻一听不由微微惊讶：按照原先的历史轨迹，爷爷青年时候只进了普通的部队，度过了几年平平无奇的军旅生涯就转业回了青石镇。如今居然被选中了二炮部队，要知道那可是未来火箭军的前身，也是最精锐的部队之一，面临的风险更大了，但是获得提拔的机会也大得多。
不过想想，一辈子都没有上过学的奶奶，如今也马上要去镇初中报到了，爷爷的生命轨迹被蝴蝶翅膀扰动了一点儿似乎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听说，二炮部队研究的都是最新的秘密武器，制造出来的炮弹甚至能打死几百个人，还有一种奇怪的炮弹，无论人怎么逃，都能追上你，比索命的黑白无常还要可怕。”红缨越说眼睛越亮，“也不知道小木头去了部队能不能写信回来，如果可以，我一定要央着他多说一说，我可太好奇了，真想亲眼看一看！”
蓁蓁笑道：“如果是核弹或者是□□，能打击的可不只是几百个人，几千个甚至几万个都有可能。那个追着人跑的，是导弹。虽然咱们或许没机会亲眼看一看，甚至摸一摸，但是他们工作的原理却可以研究研究。新式武器的理论基础，是数学，是物理，是化学，咱们读了中学之后都要学到的！”
红缨便又兴奋起来：“嘿，那我可要好好钻研个明白，到时候再写信给小木头炫耀炫耀，让他这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人，吓个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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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是红缨和蓁蓁来了，快坐下。婶子灶台上还蹲着鸡汤，你们小孩子们先坐着说会儿话，玩一会儿，就等着开饭了！”陶婶子一张圆圆的胖脸上，满是喜气洋洋，特地穿了一件新鲜的青底红碎花围裙，更显出心中压不住的雀跃。
陶槐安头一遭做了庆功宴上的主人家，居然难得地腼腆起来，耳尖红红地给蓁蓁和红缨倒水：“我只不过是刚选上而已，大家弄得这么隆重倒是让我不好意思起来。”
李兰芳一贯快言快语：“木头哥，你这可是大喜事，从今以后每个月就不是花钱是挣钱了，还是进部队这样荣耀的事情！自然应该好好庆祝，要是我有这样好的出息，我爹非要在村里开三天三夜的酒桌不可！”
红缨也连忙应和，更图穷匕见地要求陶槐安一定要多写信回来，好好和她分享分享那导弹□□的威力。
都是同龄人，玩闹一会儿便也亲近放松起来，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别扭地板着大人宴客的模样了。兰芳和红缨已经起哄，端着一碗浅浅的米酒，要敬“未来的木头将军”，蓁蓁杵着下巴笑眼看着他们闹着，目光却轻轻落在陶家的兄弟姐妹们身上，透过尚且稚嫩的脸庞，探索着记忆中熟悉的特征。
陶家的长女少红是个腼腆的鹅蛋脸姑娘，陶家的孩子们都是清一色的藏蓝衣裳，只有她的袖口上绕着一串白色的刺绣小花。记忆中的大姑婆也是一样的心灵手巧，靠着好手艺在春风刚刚拂过大地的年代发家致富。
次女少华耳边垂着麻花辫，看起来文静羞涩，不太爱说话。只看着面前的少女，万万想不到这位二姑婆日后可是位泼辣的主儿，揪着丈夫的耳朵能像是遛驴似的走出二里地。初次见面就给蓁蓁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深的震撼。
小弟桐明看着虎头虎脑，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滴溜溜地转着，好似在想着什么调皮捣蛋的坏主意，但是两手却放在膝盖上安分地坐着，勉强维持着面上的乖巧。倒是跟曾经那个最爱使坏逗小孩的小爷爷一模一样。
红缨脚步虚浮地凑了过来，将下巴搁在蓁蓁的箭头，吐出的热气中带着酒香。嘴里喃喃道：“火箭……物理……上天……记得写信……”俨然神智已经不太清醒。蓁蓁捏捏红缨酡红的脸蛋，笑话她：“不是说去灌别人酒的吗？怎么我看小木头还好好地坐着，没事人一样，你先大了舌头，连路也走不稳了？”
再看一旁，兰芳也醉了，只是和红缨这样的安静款不同，兰芳挥舞着手脚抱着米酒坛子不肯松手。菊英想要拿开那罪魁祸首，兰芳却将坛子抱在了怀里，“不给你！李菊英你别想……别想抢走我的坛子！”
菊英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姐！你都醉了不能再喝了！”
“胡……胡说！我……我哪里醉了！我还能再喝……再喝三百杯！”李兰芳迷瞪着眼睛对着自己的两根手指头看了半天也没觉出错来反倒得意地笑了。
菊英也在一旁绷不住笑，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低声细语地劝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哄得兰芳对着酒坛子放了手。
夜色渐深，陶婶子担心两个喝醉的小酒鬼回家路上不安全，便带着陶槐安一块儿赶车把几个孩子都送回去。先挥别了头大的菊英和张牙舞爪的兰芳，便到了翘首以盼已久的兰妈妈面前。
兰妈妈上车将已经熟睡过去的红缨抱下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醉虾似的，明儿等她醒了，可要臊得慌呢。”
陶婶子架着车，辘辘的车辙声响起，没一会儿，却吱呀一声停了。陶槐安从车后飞身跳下来，跑到红缨和蓁蓁的面前，却又像是近乡情怯似的停住了脚步。纠结半晌，摊开手心，露出其中已经被攥得有些发皱的纸条。
红缨已经睡得昏天黑地，槐安便把纸条塞进了蓁蓁手中：“那个……红缨她……她不是说想知道炮弹的原理吗？这是我们部队的地址，让她一定……一定别忘了有空的时候给我写信啊！”
又是一年五月，兰妈妈用手抵着红缨的头，在院墙上刻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惊喜道：“红缨个头蹿起来真快，比起一个月之前又长高了不少！才不过一年的时间也出落成了大姑娘的样子了。”
蓁蓁有些羡慕地望着红缨因为抽条，愈发显得像是竹竿似的两条腿：“去年这个时候，红缨比我还要矮上一点儿呢，现在都比我要高上足足六厘米了！”
“孩子大起来就像是雨后的春笋似的，一天一个样儿。我记得红缨是七月的生日，等过几天，咱们搬去了镇子上，好好给红缨置办一桌好菜，十四岁的生辰可要好好地热闹热闹！”
搬家是这些日子一直盘桓在兰妈妈心里的大事，瓷器厂在镇子上早就有建成的办公楼，还有配套的职工宿舍，虽然每年能从厂里转到镇上的名额有限，但是兰妈妈一年来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因此从上到下都没有半点不服气的声音。
住房和工作的问题解决得顺利，但是要考虑的事情却不少，镇子上的房屋资源紧张，不可能像村里这样住得宽敞，分给兰妈妈的房子一共也只有两间屋外加厨房卫生间。蓁蓁和红缨感情好，睡一屋自然不碍着什么，但是两个姑娘的年纪都渐渐大了，就算同住一屋，也总显得局促。
知道兰妈妈为了这件事发愁，蓁蓁奇怪道：“既然嫌弃大床互相干扰，又发愁放不下两张床，为什么不打个上下铺呢？”这并不是21世纪才有的发明，早在古时候大户人家的丫鬟们房里就不鲜见，更别说如今学校和工厂的宿舍里，双层床就更是大势所趋了。
兰妈妈一拍脑袋，“是我老糊涂了，现成的法子摆在这儿，还在心里发愁！”只是，有了想法，解决起来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容易，这个年代连买成衣都只能去镇上的供销社蹲着点儿抢，更别说这样大件的家具。只能画了图样，拿着去找村里经验丰富的老木匠，一点一点儿地盯着细节完工。
兰妈妈又拿着图纸册子去找老木匠了，蓁蓁便和红缨拉着手出了门。红缨的语调雀跃，“前几天小木头招兵的结果下来了，他那个皮猴儿一样的人，居然还被选中做了什么第二……第二炮兵。陶婶子开心坏了，昨儿在红溪湾摆了好几桌酒菜请村里的大人。今天只摆小桌，请咱们还有兰芳和菊英他们，咱们也去蹭口饭，凑个热闹！”
蓁蓁前几日正写到关键情节，颇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痴劲儿，只听了一耳朵陶槐安入选消息，却没留意这样清楚的细节，此刻一听不由微微惊讶：按照原先的历史轨迹，爷爷青年时候只进了普通的部队，度过了几年平平无奇的军旅生涯就转业回了青石镇。如今居然被选中了二炮部队，要知道那可是未来火箭军的前身，也是最精锐的部队之一，面临的风险更大了，但是获得提拔的机会也大得多。
不过想想，一辈子都没有上过学的奶奶，如今也马上要去镇初中报到了，爷爷的生命轨迹被蝴蝶翅膀扰动了一点儿似乎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听说，二炮部队研究的都是最新的秘密武器，制造出来的炮弹甚至能打死几百个人，还有一种奇怪的炮弹，无论人怎么逃，都能追上你，比索命的黑白无常还要可怕。”红缨越说眼睛越亮，“也不知道小木头去了部队能不能写信回来，如果可以，我一定要央着他多说一说，我可太好奇了，真想亲眼看一看！”
蓁蓁笑道：“如果是核弹或者是□□，能打击的可不只是几百个人，几千个甚至几万个都有可能。那个追着人跑的，是导弹。虽然咱们或许没机会亲眼看一看，甚至摸一摸，但是他们工作的原理却可以研究研究。新式武器的理论基础，是数学，是物理，是化学，咱们读了中学之后都要学到的！”
红缨便又兴奋起来：“嘿，那我可要好好钻研个明白，到时候再写信给小木头炫耀炫耀，让他这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人，吓个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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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是红缨和蓁蓁来了，快坐下。婶子灶台上还蹲着鸡汤，你们小孩子们先坐着说会儿话，玩一会儿，就等着开饭了！”陶婶子一张圆圆的胖脸上，满是喜气洋洋，特地穿了一件新鲜的青底红碎花围裙，更显出心中压不住的雀跃。
陶槐安头一遭做了庆功宴上的主人家，居然难得地腼腆起来，耳尖红红地给蓁蓁和红缨倒水：“我只不过是刚选上而已，大家弄得这么隆重倒是让我不好意思起来。”
李兰芳一贯快言快语：“木头哥，你这可是大喜事，从今以后每个月就不是花钱是挣钱了，还是进部队这样荣耀的事情！自然应该好好庆祝，要是我有这样好的出息，我爹非要在村里开三天三夜的酒桌不可！”
红缨也连忙应和，更图穷匕见地要求陶槐安一定要多写信回来，好好和她分享分享那导弹□□的威力。
都是同龄人，玩闹一会儿便也亲近放松起来，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别扭地板着大人宴客的模样了。兰芳和红缨已经起哄，端着一碗浅浅的米酒，要敬“未来的木头将军”，蓁蓁杵着下巴笑眼看着他们闹着，目光却轻轻落在陶家的兄弟姐妹们身上，透过尚且稚嫩的脸庞，探索着记忆中熟悉的特征。
陶家的长女少红是个腼腆的鹅蛋脸姑娘，陶家的孩子们都是清一色的藏蓝衣裳，只有她的袖口上绕着一串白色的刺绣小花。记忆中的大姑婆也是一样的心灵手巧，靠着好手艺在春风刚刚拂过大地的年代发家致富。
次女少华耳边垂着麻花辫，看起来文静羞涩，不太爱说话。只看着面前的少女，万万想不到这位二姑婆日后可是位泼辣的主儿，揪着丈夫的耳朵能像是遛驴似的走出二里地。初次见面就给蓁蓁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深的震撼。
小弟桐明看着虎头虎脑，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滴溜溜地转着，好似在想着什么调皮捣蛋的坏主意，但是两手却放在膝盖上安分地坐着，勉强维持着面上的乖巧。倒是跟曾经那个最爱使坏逗小孩的小爷爷一模一样。
红缨脚步虚浮地凑了过来，将下巴搁在蓁蓁的箭头，吐出的热气中带着酒香。嘴里喃喃道：“火箭……物理……上天……记得写信……”俨然神智已经不太清醒。蓁蓁捏捏红缨酡红的脸蛋，笑话她：“不是说去灌别人酒的吗？怎么我看小木头还好好地坐着，没事人一样，你先大了舌头，连路也走不稳了？”
再看一旁，兰芳也醉了，只是和红缨这样的安静款不同，兰芳挥舞着手脚抱着米酒坛子不肯松手。菊英想要拿开那罪魁祸首，兰芳却将坛子抱在了怀里，“不给你！李菊英你别想……别想抢走我的坛子！”
菊英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姐！你都醉了不能再喝了！”
“胡……胡说！我……我哪里醉了！我还能再喝……再喝三百杯！”李兰芳迷瞪着眼睛对着自己的两根手指头看了半天也没觉出错来反倒得意地笑了。
菊英也在一旁绷不住笑，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低声细语地劝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哄得兰芳对着酒坛子放了手。
夜色渐深，陶婶子担心两个喝醉的小酒鬼回家路上不安全，便带着陶槐安一块儿赶车把几个孩子都送回去。先挥别了头大的菊英和张牙舞爪的兰芳，便到了翘首以盼已久的兰妈妈面前。
兰妈妈上车将已经熟睡过去的红缨抱下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醉虾似的，明儿等她醒了，可要臊得慌呢。”
陶婶子架着车，辘辘的车辙声响起，没一会儿，却吱呀一声停了。陶槐安从车后飞身跳下来，跑到红缨和蓁蓁的面前，却又像是近乡情怯似的停住了脚步。纠结半晌，摊开手心，露出其中已经被攥得有些发皱的纸条。
红缨已经睡得昏天黑地，槐安便把纸条塞进了蓁蓁手中：“那个……红缨她……她不是说想知道炮弹的原理吗？这是我们部队的地址，让她一定……一定别忘了有空的时候给我写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