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青石镇除了以制瓷闻名于天下，更是生产白麻花岗岩的重镇，镇初中就是由这样坚硬又古朴的石料建造而成的三层小楼，跨越大半个世纪的光阴穿越战火，依然如初地静静矗立着。
红缨每次穿越过石料搭成的廊道时，总有岁月如梭的恍惚之感，好像自己还是那个刚刚踏入学堂不久的小姑娘，紧张兮兮地拽着书包袋子，拉着红缨的手，带着期待与胆怯步入其中。
“叶老师?今天是寒假之前的最后一天，孩子们都领了成绩单早早回家了，你也快点儿回去吧。”红缨回过头，站在身后的是一个办公室的数学老师张洛，当年还是同学们口中架着方框眼睛的冷面女郎，如今鬓角也染上岁月的斑白了。
“张老师。”红缨颔首示意，虽然关系早已从师生变成了同僚，但是她还是依照旧时的习惯，叫一句老师。张洛不但是她在数理道路上进一步深入学习的领路人，更是她来镇初中从教的师傅。而在如何降服这一群正值青春期活力四射也张扬叛逆的孩子们的问题上，红缨要学的显然比单纯的数学或者是物理问题要多的多。
张洛也很乐意指导自己这个曾经的学生:“你才当老师半年，年轻面嫩的老师在工作之中遇到问题是很正常的事情。你的学问不差，在物理上学习的深度，甚至比我还要强许多了，但是这里只是镇初中而已，你面对的是一群孩子，他们从来没有接触过物理，甚至很多连数学也不太精通。我们作为老师应该循循善诱，而不是一下子就把难度拔的太高，学生先有了畏惧的心里，自然更学不好。
你看，咱们学校就你和老王两个物理老师，他带的班级，孩子们平均下来的成绩都不错。而你手下的学生呢，期末能考满分的足有二十多个，但是不及格的同样有二十多个，两极分化太严重了。”
红缨蹙起了眉头，有些懊恼:“我也发愁呢，明明那些物理问题在我脑子里特别清晰，还有一种逻辑简洁的美，但是让我一把他们用语言说出来，顿时就变得干巴巴，无趣又枯燥。唉，想来还是因为我的语文一直不好，要是蓁蓁过来当这个老师，凭她那张嘴皮子，绝对能让孩子们兴致高昂。”
说到蓁蓁，张洛也笑了，“可不是嘛，蓁蓁文笔好，口才也好，又是高中毕业生，校长可想把他留下来当老师了。可惜到最后也没成功。”又看向眼前的亭亭玉立的少女，黑亮的眼眸清澈见底，却光华璀璨，其实红缨今年也不过二十岁而已。张洛心中有些怅然，“其实以你的资质，放在镇初中是浪费了，应该去大学里深造，不过现在上大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红缨的眼睛亮晶晶的，“上大学！是啊，听说大学里有不少全国闻名的物理学泰斗，要是能听听他们的课，继续探索物理学无穷的边界，那我这辈子都值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高考......”
张洛拍拍红缨的肩膀，宽慰道，“只要心中有这个念想，总会有实现的可能的。以你和蓁蓁的资质，只不过是暂时收敛羽翼，等待着震翅而飞的那一天而已。”
-------------------------------------------------------------------
红缨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家，远远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自从前年陶家长女陶少红进了镇上的卫生所，陶家也从红溪湾搬来了青石镇。两家人从来关系便密切，便一块儿盘下一间合围的小院，做了共用一个庭院的邻居。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你们在说什么呢，也说给我听听?”
小妹陶少华成绩平平，初中毕业便去了镇上的国营饭店工作，与客人往来打交道的机会多了，倒是一改从前文静懦弱的性格，变得快言快语起来。见红缨来了，嘴一嘟噜，就把事情抖落了个干净:“当然是说少红姐的人~生~大~事~啦！少红姐今天和那个周云树相看了，那个书呆子，看见阿姐的时候，脸红的像是猴子屁股一样呢！”
陶少红美目瞪着小妹，红着脸斥道:“少华，你怎么能这样背后说......说周大哥的不是。他只是脾气斯文了一点儿，哪里就是书呆子了?”
陶少华乖乖做了个封口的动作，“总之，我看那周树云对阿姐别提多满意了，娘也说周家爸妈都是厚道人。只怕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吃上阿姐的喜酒了！”
陶少红红着脸要去掐少华的脸蛋，被小妹身手敏捷地避让了过去，对于少华的那番话却没有反驳。
红缨有点儿没有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这么快?可是...可是少红比我还要小半岁呢，就要嫁人了?”
少红和少华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少红也十九了呀，镇子上的女孩子大都都是这个年纪说人家的。书也读完了，工作也定下来了，剩下的不就是找个好丈夫，嫁人生子，再把下一代的孩子养大吗?
青丝姐不也是十九岁的时候嫁给了江洋哥，现在他们一家四口住在县城里，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别提多幸福啦。红缨姐，再过不了多久，估计兰妈妈也要打算着，给你相看人家啦。”
“我......我不喜欢什么男人。再说了，陶槐安比咱们都要大呢，他不也没结婚吗?咱们急什么。”红缨微微蹙着眉头，少红和少华相视一笑，“大哥现在还在西北那黄沙漫天的地方吃土呢，娘就算想要操心他的事情也是鞭长莫及呀。总要等哥什么时候回来，问问他的意思才好。”
再说，哥哥对红缨姐的心思他们都看出来了一二，只是看红缨姐这样一心只钻研物理的模样，大哥别说远在大西北有劲也没处使了，就算是回来了，恐怕要打动红缨姐的心也要费上好大一番功夫呢！
红缨和少华少红有闲聊了几句，闷闷不乐地回了自家屋子。蓁蓁正在整理书稿，抬头看见红缨嘟着嘴，奇怪道:“你们刚才不是还在院子里说少红相亲的事情吗?听着欢声笑语的，你怎么耷拉着个脸?”
红缨抬头看着蓁蓁，有些执拗地问道:“蓁蓁，你觉得女孩子应该多少岁嫁人才合适呢?”
“这个嘛。女孩子二十岁嫁人也合适，三十岁四十岁也合适，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是不行呀。只有适合自己的日子和婚姻才是最合适的，哪里又有什么统一的标准呢?”
红缨嘟囔着:“可是镇子上的姑娘们大多十九二十就结婚了，更小的，十七八也不少。上了二十三四的都要被念叨几句成了老姑娘。
我还盼着能等到什么时候放开高考，试一试能不能上大学呢。现在一算，光是等到高考放开都不知道要多少年，就算考上了读大学也要四年，难不成我该先结婚生了孩子，再去上大学不成?
我倒不相信什么一孕傻三年的鬼话，只是若是嫁了人，只要丈夫和公婆之中有一个不好说话的，就更走不了了。而且母子连心，若是离家路远，心中难免牵挂，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被抛下，也是可怜。”
原来红缨担心的居然是这个，蓁蓁掐指算了算如今的年月，好消息:按照历史的轨迹，再过半年放开高考的消息就会落实，再过一年，就会有恢复高考之后第一批崭新的大学生新鲜出炉。坏消息:不知道历史会不会因为蝴蝶翅膀的扰动发生变化，就算一成不变，自己也不能透露给别人知晓。
事实上恢复高考的前两届不少学生，正是如红缨所说，已经为人父母，心中依旧不曾磨灭求学的热情。但是被爱人不理解导致中途退学，或是夫妻分居只得离婚，甚至是见多了大城市的浮华和机会，背叛了曾经的伴侣的例子，都是屡见不鲜。
蓁蓁绕到红缨身后，捏了捏她紧绷着的脊背，察觉到手下人的身躯一点点放松下来，“红缨姐，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有想要和他结婚的目标对象吗？”
“当然没有啦！”红缨毫不思索地答到:“比起相亲我情愿多看几页书，多想几道题呢！”
“那你操心什么?既然没有遇上桃花，也没人上门逼婚，咱们自家人就更不会逼你做自己不情愿的事情啦！其余的姑娘们愿意几岁结婚，是她们的自由和选择，咱们也有自己的偏向和选择呀。”
蓁蓁冲着红缨摇摇手里拿着的信封，快别想那些让你心烦的事情了，今天小木头和摇光哥的信和包裹倒是一块儿来了，咱们快拆开看看，小木头又花了什么图纸过来，摇光哥又寄来了什么样的难题！
红缨每次穿越过石料搭成的廊道时，总有岁月如梭的恍惚之感，好像自己还是那个刚刚踏入学堂不久的小姑娘，紧张兮兮地拽着书包袋子，拉着红缨的手，带着期待与胆怯步入其中。
“叶老师?今天是寒假之前的最后一天，孩子们都领了成绩单早早回家了，你也快点儿回去吧。”红缨回过头，站在身后的是一个办公室的数学老师张洛，当年还是同学们口中架着方框眼睛的冷面女郎，如今鬓角也染上岁月的斑白了。
“张老师。”红缨颔首示意，虽然关系早已从师生变成了同僚，但是她还是依照旧时的习惯，叫一句老师。张洛不但是她在数理道路上进一步深入学习的领路人，更是她来镇初中从教的师傅。而在如何降服这一群正值青春期活力四射也张扬叛逆的孩子们的问题上，红缨要学的显然比单纯的数学或者是物理问题要多的多。
张洛也很乐意指导自己这个曾经的学生:“你才当老师半年，年轻面嫩的老师在工作之中遇到问题是很正常的事情。你的学问不差，在物理上学习的深度，甚至比我还要强许多了，但是这里只是镇初中而已，你面对的是一群孩子，他们从来没有接触过物理，甚至很多连数学也不太精通。我们作为老师应该循循善诱，而不是一下子就把难度拔的太高，学生先有了畏惧的心里，自然更学不好。
你看，咱们学校就你和老王两个物理老师，他带的班级，孩子们平均下来的成绩都不错。而你手下的学生呢，期末能考满分的足有二十多个，但是不及格的同样有二十多个，两极分化太严重了。”
红缨蹙起了眉头，有些懊恼:“我也发愁呢，明明那些物理问题在我脑子里特别清晰，还有一种逻辑简洁的美，但是让我一把他们用语言说出来，顿时就变得干巴巴，无趣又枯燥。唉，想来还是因为我的语文一直不好，要是蓁蓁过来当这个老师，凭她那张嘴皮子，绝对能让孩子们兴致高昂。”
说到蓁蓁，张洛也笑了，“可不是嘛，蓁蓁文笔好，口才也好，又是高中毕业生，校长可想把他留下来当老师了。可惜到最后也没成功。”又看向眼前的亭亭玉立的少女，黑亮的眼眸清澈见底，却光华璀璨，其实红缨今年也不过二十岁而已。张洛心中有些怅然，“其实以你的资质，放在镇初中是浪费了，应该去大学里深造，不过现在上大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红缨的眼睛亮晶晶的，“上大学！是啊，听说大学里有不少全国闻名的物理学泰斗，要是能听听他们的课，继续探索物理学无穷的边界，那我这辈子都值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高考......”
张洛拍拍红缨的肩膀，宽慰道，“只要心中有这个念想，总会有实现的可能的。以你和蓁蓁的资质，只不过是暂时收敛羽翼，等待着震翅而飞的那一天而已。”
-------------------------------------------------------------------
红缨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家，远远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自从前年陶家长女陶少红进了镇上的卫生所，陶家也从红溪湾搬来了青石镇。两家人从来关系便密切，便一块儿盘下一间合围的小院，做了共用一个庭院的邻居。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你们在说什么呢，也说给我听听?”
小妹陶少华成绩平平，初中毕业便去了镇上的国营饭店工作，与客人往来打交道的机会多了，倒是一改从前文静懦弱的性格，变得快言快语起来。见红缨来了，嘴一嘟噜，就把事情抖落了个干净:“当然是说少红姐的人~生~大~事~啦！少红姐今天和那个周云树相看了，那个书呆子，看见阿姐的时候，脸红的像是猴子屁股一样呢！”
陶少红美目瞪着小妹，红着脸斥道:“少华，你怎么能这样背后说......说周大哥的不是。他只是脾气斯文了一点儿，哪里就是书呆子了?”
陶少华乖乖做了个封口的动作，“总之，我看那周树云对阿姐别提多满意了，娘也说周家爸妈都是厚道人。只怕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吃上阿姐的喜酒了！”
陶少红红着脸要去掐少华的脸蛋，被小妹身手敏捷地避让了过去，对于少华的那番话却没有反驳。
红缨有点儿没有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这么快?可是...可是少红比我还要小半岁呢，就要嫁人了?”
少红和少华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少红也十九了呀，镇子上的女孩子大都都是这个年纪说人家的。书也读完了，工作也定下来了，剩下的不就是找个好丈夫，嫁人生子，再把下一代的孩子养大吗?
青丝姐不也是十九岁的时候嫁给了江洋哥，现在他们一家四口住在县城里，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别提多幸福啦。红缨姐，再过不了多久，估计兰妈妈也要打算着，给你相看人家啦。”
“我......我不喜欢什么男人。再说了，陶槐安比咱们都要大呢，他不也没结婚吗?咱们急什么。”红缨微微蹙着眉头，少红和少华相视一笑，“大哥现在还在西北那黄沙漫天的地方吃土呢，娘就算想要操心他的事情也是鞭长莫及呀。总要等哥什么时候回来，问问他的意思才好。”
再说，哥哥对红缨姐的心思他们都看出来了一二，只是看红缨姐这样一心只钻研物理的模样，大哥别说远在大西北有劲也没处使了，就算是回来了，恐怕要打动红缨姐的心也要费上好大一番功夫呢！
红缨和少华少红有闲聊了几句，闷闷不乐地回了自家屋子。蓁蓁正在整理书稿，抬头看见红缨嘟着嘴，奇怪道:“你们刚才不是还在院子里说少红相亲的事情吗?听着欢声笑语的，你怎么耷拉着个脸?”
红缨抬头看着蓁蓁，有些执拗地问道:“蓁蓁，你觉得女孩子应该多少岁嫁人才合适呢?”
“这个嘛。女孩子二十岁嫁人也合适，三十岁四十岁也合适，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是不行呀。只有适合自己的日子和婚姻才是最合适的，哪里又有什么统一的标准呢?”
红缨嘟囔着:“可是镇子上的姑娘们大多十九二十就结婚了，更小的，十七八也不少。上了二十三四的都要被念叨几句成了老姑娘。
我还盼着能等到什么时候放开高考，试一试能不能上大学呢。现在一算，光是等到高考放开都不知道要多少年，就算考上了读大学也要四年，难不成我该先结婚生了孩子，再去上大学不成?
我倒不相信什么一孕傻三年的鬼话，只是若是嫁了人，只要丈夫和公婆之中有一个不好说话的，就更走不了了。而且母子连心，若是离家路远，心中难免牵挂，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被抛下，也是可怜。”
原来红缨担心的居然是这个，蓁蓁掐指算了算如今的年月，好消息:按照历史的轨迹，再过半年放开高考的消息就会落实，再过一年，就会有恢复高考之后第一批崭新的大学生新鲜出炉。坏消息:不知道历史会不会因为蝴蝶翅膀的扰动发生变化，就算一成不变，自己也不能透露给别人知晓。
事实上恢复高考的前两届不少学生，正是如红缨所说，已经为人父母，心中依旧不曾磨灭求学的热情。但是被爱人不理解导致中途退学，或是夫妻分居只得离婚，甚至是见多了大城市的浮华和机会，背叛了曾经的伴侣的例子，都是屡见不鲜。
蓁蓁绕到红缨身后，捏了捏她紧绷着的脊背，察觉到手下人的身躯一点点放松下来，“红缨姐，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有想要和他结婚的目标对象吗？”
“当然没有啦！”红缨毫不思索地答到:“比起相亲我情愿多看几页书，多想几道题呢！”
“那你操心什么?既然没有遇上桃花，也没人上门逼婚，咱们自家人就更不会逼你做自己不情愿的事情啦！其余的姑娘们愿意几岁结婚，是她们的自由和选择，咱们也有自己的偏向和选择呀。”
蓁蓁冲着红缨摇摇手里拿着的信封，快别想那些让你心烦的事情了，今天小木头和摇光哥的信和包裹倒是一块儿来了，咱们快拆开看看，小木头又花了什么图纸过来，摇光哥又寄来了什么样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