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银河/替身
周郢没觉察她反应有什么不对的，站起身，“过来。”
宁夏转过去。
“你脸怎么了？”他看着宁夏泛红的脸颊问。
“太热了。”宁夏搓着手，嘴上说出这么一句，心里却在想，你心不惊肉不跳的，还明知故问。
“热你还搓手？”
宁夏低头看了看，把手放了下来。
“你这总算得上是害羞了吧？”他弯下腰，满脸堆笑地看她。
他还惦记着上次害不害羞那事。
“是是是，害羞害羞行了吧，你好烦。”宁夏挪开他垂下来的脑袋，“还练不练了？”
“练。”周郢这才算有了正形，走到宁夏身侧，“伸直之后在蹬开腿。”
“好。”宁夏摔了一跤之后，愈发小心。
但是越小心，越容易有反作用，第二次尝试，果不其然，又是一摔，只不过，这一摔，她倒是有点找到感觉。
“再来。”她说。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周郢，周郢！”宁夏滑到下面，稳稳刹住车，兴奋地对着站在上边的周郢喊。“我学会了！”
周郢只看雪光之中，少女的肤如冰晶，一抹暖阳之下，清透的双眼像是雪山的莲，皎皎之花，清水荡漾，他一时发怔。
宁夏缓缓走上来，手只是轻触他，他却敏感地退后了一点。
“怎么了？”她一下懂了，站得更近了些，存心捉弄一般地看他，“哦，脸红了，你这是不是也害羞了？”
她有点得意，却没料到下一秒，周郢突然凑近，她直接被吓得脚下一个打滑。
马上就要摔倒的那一刻，他拉住她，四目相对之间，电光火石一闪而过，他沉声说，“宁夏，别调戏我。”
她似乎忘了，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呼吸之间，宁夏直接从脸颊红到了耳朵再蔓延到脖颈。
“不练了，累死了，我要回去了。”她马上转开脸，不想再看他，自顾自地拿着雪板往回走。
气死了气死了，又被摆了一道！
周郢这人，现在倒是越来越会了，嘴上说是她调戏他，但明明就是他更技高一筹，亏她之前还一直觉得自己意志力好，能够岿然不动的，现在简直算是败了。
她之前总听孙杰谈周郢，他对周郢的评价就是，拽上天不要命，长得一副冰山冷脸，是个人在他面前兜一圈都得骂他一句装什么装，但他又的确能装，男生堆里吃得开，女生窝里又能保持分寸。
宁夏对他前半句不置可否，毕竟，周郢对她就真没拽过，除了刚认识那会儿。
而他评价的后半句，宁夏倒是挺认同的，周郢也就转来这一个学期而已，篮球队的队员服他的人比服程绪这个队长的还要多，他们还亲切地赐给他一个称呼，叫做三分郢神。
这称呼听着是很雷，不过，这的确都是靠实力得来的，他们就没见周郢这么天才的，宁夏即使不懂球，也觉得他厉害，所以，在桦中校队四强被淘汰的那天，他们还在群里讨伐周郢，责怪周郢早不感冒晚不感冒，非要在那个节骨眼发烧。
可这位爷呢，一开始压根没冒泡，到后边，一堆人疯狂艾特他的时候，他才缓缓悠悠地在群里发了个句号。
句号是什么意思？
孙杰后来也问他。
他摊手，不急不慢地说，就证明一下，我还在而已。
……
孙杰当时把这件事说给几个人听的时候，一群人无不大翻白眼。
真的会装。
而女生堆里吃得开，也不是假话，他就是靠他这张脸，打遍桦中无敌手，惹得一群女的对她芳心暗动的，至于保持分寸，那他可就做的太好了。
孙杰他们只说，他就是宁夏的一颗牛皮糖，怎么甩也甩不掉。
其他女生吧，自然就靠边站咯。
宁夏边走边想，又听见周郢的脚步跟在自己身后。
仅仅一个学期，她都记住他的脚步声了，所以，有时候，她真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牛皮糖，又是谁中了谁的陷阱。
她都被当替身了，可她真的对他，毫无办法！
所以，现在让她最在意的，就是，她什么时候可以不做这个替身了。
-
几人从云普回桦林的那天，寒假已过去大半，回程的大巴上，乔宇然刚好又和他们一路。
“哥，今天要一起回家吗？妈妈说爸爸今天回家。”乔敏慧转头去问他。
乔宇然很冷淡，“那不是我爸，我不像你，认谁都能做爸爸。”
乔敏慧一下子低了头，没再说下去。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殷茵坐在乔敏慧旁边，看乔宇然的态度十分不爽，“怎么说也是你妹妹吧。”
乔宇然冷笑一声，没回答。
“你知道他们俩什么内情吗？”宁夏觉得周郢可能会了解一些什么。
周郢摇头。
他的确不知道，也不关心。
宁夏没再问，只是伸出手去，拍了拍乔敏慧手背以示安慰。
大巴车上了山路，颠簸了几回，后面一路畅通，到桦林站停下。
几人在车站告别，乔宇然主动来和宁夏搭话，宁夏觉得他不知道怎的，好像对自己总格外亲切。
她不排斥他，但多少还是怕周郢又会在意，所以简单和他寒暄了几句，和周郢一块回了家。
夜晚，她洗完澡，手机上收到了乔宇然的消息。
Qyr:[后天你有时间吗？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她有点没明白，怎么他要突然约自己。
她回复：[有是有空的，怎么了？]
他们也没那么熟，一起吃饭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滴滴。”手机再响。
Qyr:[有点事想告诉你。]
宁静的夏天：[什么事？你就在微信上说吧。]
她尽量避免，周郢对她说的那句话，还是会让她禁不住在意。
手机那头沉寂了一会，宁夏只看对方正在输入，接着又停止，接着又开始输入。
过了一两分钟，他才再发来消息。
Qyr:[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一件事，八年前，宜山公园。]
宜山公园？宁夏想了又想，还是没想起来。
宁静的夏天：[我不太记得了，什么事？]
Qyr:[那天，你给了一个男孩一个橘子。]
八年前，橘子，男孩。
宁夏尝试回忆。
八年前的话，她是十岁。
她记得，那一年，邵青瑜和宁坤接到任务，要出发去国外的研究所，她当时还太小，以前爸妈虽然也忙，但是总归还是在自己身边，但是这次却要远行到几千公里之外的美国，她没法接受，但是又不想让他们担心，于是就自己一个人偷偷在晚上跑到宜山公园。
宜山公园是个不大的植物园，就在她家不远处，夜晚，连一个树枝的拂动都不曾有，整个公园里头静得可怕。
她一个人躲在空地上的秋千偷偷哭。
哭够了，她便抹抹眼，要回去，她虽小，却知道爸妈辛苦，她不想给他们负担。
她刚走到公园口，却听见在里头深处传来打斗的声响，她本不想管闲事，而里头声音越来越大，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幸好，是夏季，植物园的树木都长得茂盛，她个子当时不算高，又比较瘦，树干刚好遮挡她。
她只见，微亮的月光下，一群人在围着一个男孩，他们拳打脚踢，有时还语带嘲讽，宁夏已经不太记得他们说了什么，只隐隐听见，他们当时好像是骂他野小孩。
那男孩捂着头蜷缩在地上，任他们打骂，宁夏内心一动，但又不敢贸然出去，灵机一动，随即大喊一声，打骂那小男孩的也年纪不大，听到周围有人喊，他们到底还是惧怕，马上就四散着跑了。
宁夏确定了四下再无其他人，才敢从树干后走出来过去。
“你没事吧？”她小心地问。
男孩听到声音坐起身子，宁夏只看他头发杂乱，衣服上也粘得到处是泥尘，嘴角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她拉他起来。
“谢谢。”男孩支支吾吾地对着她说。
两人一起坐在秋千上，月亮依旧只是微弱的发出亮光。
“他们为什么要打你？”她问。
“因为，我没有爸了。”他眼里没有一丝光，月光落下来，好像要被冰冻一般。
宁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因为她自己马上也要和爸妈分别。
她拍拍他背，随后在身上摸了又摸，才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早上邵青瑜塞给她的橘子。
“手。”她轻轻说，接着拉过乔宇然的手，把手掌朝上，橘子放在上头。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最讨厌吃橘子了，因为橘子上有很多白色的筋条，我觉得好苦，所以，我要吃它的时候，我妈妈都会帮我把上头的白筋去了，那时候的橘子，就会变甜。”
乔宇然看她，没说话。
宁夏笑着继续说，“但是，我现在知道了，上面的白筋也是橘子不能少的一部分，要是没有它，再吃里面的果肉，我就不会觉得甜，有好多好多的水果，比橘子要甜，可是，他们都不是橘子，所以啊，有了苦，才会有甜。”
乔宇然把橘皮拨开，里面丝丝瓤瓤地白筋包裹着赤橙的果肉，他和宁夏一人一半，塞了一瓤进嘴里，没有去白筋。
“嗯，甜的。”他笑了。
生活苦甜参半，就像橘子，尝过，才知晓其中滋味。
宁夏一下子反应过来。
宁静的夏天：[所以，当时的那个男孩是你……？]
Qyr:[嗯，是我。]
宁夏转过去。
“你脸怎么了？”他看着宁夏泛红的脸颊问。
“太热了。”宁夏搓着手，嘴上说出这么一句，心里却在想，你心不惊肉不跳的，还明知故问。
“热你还搓手？”
宁夏低头看了看，把手放了下来。
“你这总算得上是害羞了吧？”他弯下腰，满脸堆笑地看她。
他还惦记着上次害不害羞那事。
“是是是，害羞害羞行了吧，你好烦。”宁夏挪开他垂下来的脑袋，“还练不练了？”
“练。”周郢这才算有了正形，走到宁夏身侧，“伸直之后在蹬开腿。”
“好。”宁夏摔了一跤之后，愈发小心。
但是越小心，越容易有反作用，第二次尝试，果不其然，又是一摔，只不过，这一摔，她倒是有点找到感觉。
“再来。”她说。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周郢，周郢！”宁夏滑到下面，稳稳刹住车，兴奋地对着站在上边的周郢喊。“我学会了！”
周郢只看雪光之中，少女的肤如冰晶，一抹暖阳之下，清透的双眼像是雪山的莲，皎皎之花，清水荡漾，他一时发怔。
宁夏缓缓走上来，手只是轻触他，他却敏感地退后了一点。
“怎么了？”她一下懂了，站得更近了些，存心捉弄一般地看他，“哦，脸红了，你这是不是也害羞了？”
她有点得意，却没料到下一秒，周郢突然凑近，她直接被吓得脚下一个打滑。
马上就要摔倒的那一刻，他拉住她，四目相对之间，电光火石一闪而过，他沉声说，“宁夏，别调戏我。”
她似乎忘了，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呼吸之间，宁夏直接从脸颊红到了耳朵再蔓延到脖颈。
“不练了，累死了，我要回去了。”她马上转开脸，不想再看他，自顾自地拿着雪板往回走。
气死了气死了，又被摆了一道！
周郢这人，现在倒是越来越会了，嘴上说是她调戏他，但明明就是他更技高一筹，亏她之前还一直觉得自己意志力好，能够岿然不动的，现在简直算是败了。
她之前总听孙杰谈周郢，他对周郢的评价就是，拽上天不要命，长得一副冰山冷脸，是个人在他面前兜一圈都得骂他一句装什么装，但他又的确能装，男生堆里吃得开，女生窝里又能保持分寸。
宁夏对他前半句不置可否，毕竟，周郢对她就真没拽过，除了刚认识那会儿。
而他评价的后半句，宁夏倒是挺认同的，周郢也就转来这一个学期而已，篮球队的队员服他的人比服程绪这个队长的还要多，他们还亲切地赐给他一个称呼，叫做三分郢神。
这称呼听着是很雷，不过，这的确都是靠实力得来的，他们就没见周郢这么天才的，宁夏即使不懂球，也觉得他厉害，所以，在桦中校队四强被淘汰的那天，他们还在群里讨伐周郢，责怪周郢早不感冒晚不感冒，非要在那个节骨眼发烧。
可这位爷呢，一开始压根没冒泡，到后边，一堆人疯狂艾特他的时候，他才缓缓悠悠地在群里发了个句号。
句号是什么意思？
孙杰后来也问他。
他摊手，不急不慢地说，就证明一下，我还在而已。
……
孙杰当时把这件事说给几个人听的时候，一群人无不大翻白眼。
真的会装。
而女生堆里吃得开，也不是假话，他就是靠他这张脸，打遍桦中无敌手，惹得一群女的对她芳心暗动的，至于保持分寸，那他可就做的太好了。
孙杰他们只说，他就是宁夏的一颗牛皮糖，怎么甩也甩不掉。
其他女生吧，自然就靠边站咯。
宁夏边走边想，又听见周郢的脚步跟在自己身后。
仅仅一个学期，她都记住他的脚步声了，所以，有时候，她真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牛皮糖，又是谁中了谁的陷阱。
她都被当替身了，可她真的对他，毫无办法！
所以，现在让她最在意的，就是，她什么时候可以不做这个替身了。
-
几人从云普回桦林的那天，寒假已过去大半，回程的大巴上，乔宇然刚好又和他们一路。
“哥，今天要一起回家吗？妈妈说爸爸今天回家。”乔敏慧转头去问他。
乔宇然很冷淡，“那不是我爸，我不像你，认谁都能做爸爸。”
乔敏慧一下子低了头，没再说下去。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殷茵坐在乔敏慧旁边，看乔宇然的态度十分不爽，“怎么说也是你妹妹吧。”
乔宇然冷笑一声，没回答。
“你知道他们俩什么内情吗？”宁夏觉得周郢可能会了解一些什么。
周郢摇头。
他的确不知道，也不关心。
宁夏没再问，只是伸出手去，拍了拍乔敏慧手背以示安慰。
大巴车上了山路，颠簸了几回，后面一路畅通，到桦林站停下。
几人在车站告别，乔宇然主动来和宁夏搭话，宁夏觉得他不知道怎的，好像对自己总格外亲切。
她不排斥他，但多少还是怕周郢又会在意，所以简单和他寒暄了几句，和周郢一块回了家。
夜晚，她洗完澡，手机上收到了乔宇然的消息。
Qyr:[后天你有时间吗？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她有点没明白，怎么他要突然约自己。
她回复：[有是有空的，怎么了？]
他们也没那么熟，一起吃饭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滴滴。”手机再响。
Qyr:[有点事想告诉你。]
宁静的夏天：[什么事？你就在微信上说吧。]
她尽量避免，周郢对她说的那句话，还是会让她禁不住在意。
手机那头沉寂了一会，宁夏只看对方正在输入，接着又停止，接着又开始输入。
过了一两分钟，他才再发来消息。
Qyr:[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一件事，八年前，宜山公园。]
宜山公园？宁夏想了又想，还是没想起来。
宁静的夏天：[我不太记得了，什么事？]
Qyr:[那天，你给了一个男孩一个橘子。]
八年前，橘子，男孩。
宁夏尝试回忆。
八年前的话，她是十岁。
她记得，那一年，邵青瑜和宁坤接到任务，要出发去国外的研究所，她当时还太小，以前爸妈虽然也忙，但是总归还是在自己身边，但是这次却要远行到几千公里之外的美国，她没法接受，但是又不想让他们担心，于是就自己一个人偷偷在晚上跑到宜山公园。
宜山公园是个不大的植物园，就在她家不远处，夜晚，连一个树枝的拂动都不曾有，整个公园里头静得可怕。
她一个人躲在空地上的秋千偷偷哭。
哭够了，她便抹抹眼，要回去，她虽小，却知道爸妈辛苦，她不想给他们负担。
她刚走到公园口，却听见在里头深处传来打斗的声响，她本不想管闲事，而里头声音越来越大，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幸好，是夏季，植物园的树木都长得茂盛，她个子当时不算高，又比较瘦，树干刚好遮挡她。
她只见，微亮的月光下，一群人在围着一个男孩，他们拳打脚踢，有时还语带嘲讽，宁夏已经不太记得他们说了什么，只隐隐听见，他们当时好像是骂他野小孩。
那男孩捂着头蜷缩在地上，任他们打骂，宁夏内心一动，但又不敢贸然出去，灵机一动，随即大喊一声，打骂那小男孩的也年纪不大，听到周围有人喊，他们到底还是惧怕，马上就四散着跑了。
宁夏确定了四下再无其他人，才敢从树干后走出来过去。
“你没事吧？”她小心地问。
男孩听到声音坐起身子，宁夏只看他头发杂乱，衣服上也粘得到处是泥尘，嘴角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她拉他起来。
“谢谢。”男孩支支吾吾地对着她说。
两人一起坐在秋千上，月亮依旧只是微弱的发出亮光。
“他们为什么要打你？”她问。
“因为，我没有爸了。”他眼里没有一丝光，月光落下来，好像要被冰冻一般。
宁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因为她自己马上也要和爸妈分别。
她拍拍他背，随后在身上摸了又摸，才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早上邵青瑜塞给她的橘子。
“手。”她轻轻说，接着拉过乔宇然的手，把手掌朝上，橘子放在上头。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最讨厌吃橘子了，因为橘子上有很多白色的筋条，我觉得好苦，所以，我要吃它的时候，我妈妈都会帮我把上头的白筋去了，那时候的橘子，就会变甜。”
乔宇然看她，没说话。
宁夏笑着继续说，“但是，我现在知道了，上面的白筋也是橘子不能少的一部分，要是没有它，再吃里面的果肉，我就不会觉得甜，有好多好多的水果，比橘子要甜，可是，他们都不是橘子，所以啊，有了苦，才会有甜。”
乔宇然把橘皮拨开，里面丝丝瓤瓤地白筋包裹着赤橙的果肉，他和宁夏一人一半，塞了一瓤进嘴里，没有去白筋。
“嗯，甜的。”他笑了。
生活苦甜参半，就像橘子，尝过，才知晓其中滋味。
宁夏一下子反应过来。
宁静的夏天：[所以，当时的那个男孩是你……？]
Qyr:[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