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卿殷这一夜睡的可真是沉,身体的疲惫将她的灵魂拽入黑渊。她仿佛在空洞无人地黑漆漆的一个空间,她不恐惧也不挣扎,仿佛没有意识,但是又有意识。

    她被一声轻唤拉回现实。

    “福福,福福?”这声音温柔充满诱惑,她被声音牵引着睁开眼睛。

    一个温柔端庄的女人,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昨天的事情如海浪一样朝她汹涌而来。

    今天开始,她就是萧清音了。

    “娘亲~”少女的声音如同清晨林间的鸟鸣,稚嫩,清晰。贺氏看着女儿的小脸,刚刚浮现的担忧渐渐被安慰。

    她这一觉睡了好久,现在已经是巳时,太阳已经升起来好久了。

    “娘给你擦脸,粟粥已经给你熬好了,一会儿起来吃刚刚好。”

    “嗯~我现在感觉比昨天好些了,脸颊没有昨天那么紧绷了。”萧卿殷主动汇报。

    贺氏仔细看了看:“嗯,今天的脸有点消肿了,眼睛可以稍微睁的大一点儿了。”萧卿殷有点开心。

    吃过朝食,喝过苦药,正要和丫鬟们聊聊自己的处境,那个爹爹又来了。

    萧长淮来的时候贺氏正好去了蔷薇苑,拿日常用的东西。他一进屋来看到女儿的触目惊心的脑袋,八尺高的男人竟然有些不敢上前。

    “父亲?”少女有些畏缩地看着他。似乎很不安,又去找娘亲的身影。

    “一点儿也不记得爹爹了吗?”萧长淮的愧疚汹涌,这个孩子他也是抱过宠过的,差一点就没了。昨天回去之后,他在书房也是想了很久,想这些年他与贺氏的纠葛,想当年他是如何欢喜这个孩子的到来,想后来由于他与贺氏的疏离也渐渐不再关心这个女儿......惊回首,竟是过了这么多年了。

    正说着,贺氏回来了,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

    “老爷日理万机,孩子的事情就不要操心了。现在孩子已醒,过两天就好了。”贺氏恢复了往日端庄稳重的神态,微笑着不卑不亢地和萧长淮说话。

    萧长淮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低眉顺眼和以往一样温顺,他明白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没有过来,现在再来于她而言已经再没有意义。但还是忍不住开脱:“我这几天忙,没来得及看清音。那天小厮乱传话,没想到清音受这么严重的伤。”转头又问女儿说:“今天好些了吗?”

    萧卿殷乖乖点头。只要贺氏在,她就不怕。不管是什么爱,一个人有多爱另一个人,是能感受到的,贺氏对她浓浓的母爱,让初初来到这个世界的她,如婴儿依赖母亲。

    贺氏在一旁低着头,勾起了泪意,替女儿委屈!好不好他看不出来吗!孩子出事都两天了,他都做了什么!她让仆人去找他,他在那个贱人院里照看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只是被女儿用木棒打了几下,一个闺阁女儿家能有什么力气。昨天管家还偷偷跟她说,萧老夫人做主已经让人备好棺椁。她的女儿还没有死啊......她火气一压再压,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

    萧长淮坐在床头,毫无察觉,依旧温和地对孩子说:“福福,不要害怕,爹爹一定想办法把你的失忆治好。”

    萧卿殷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一直点头。

    屋子里格外地寂静,贺氏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老爷今天还要去帮忙二叔家堂弟的婚事,这里你放心,妾身陪着孩子就可以了。”萧贺氏依旧不看他,低着头冷漠地找理由让他走。

    萧长淮似乎除了安慰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遂点头应下,“好好休息,明天爹爹再来看你。”

    “嗯,爹爹慢走。”萧卿殷客气地回应。

    贺氏送萧长淮到门口,萧长淮临走前还是忍不住:“诗妍,两个孩子还小,打打闹闹很正常,过段时间就好了。他们同出一门,一荣俱荣,家和才是万事兴。昨天你也是在气头上,我知你也不容易,但是咱们当长辈的也要容孩子犯错,好好教导就是,要给孩子们做个好榜样。”

    贺诗妍突然很庆幸,这些年没有和萧长淮有多少往来。年轻的时候不觉得,通过这件事,她才知道这个男人是鬼是妖。这说话的语气和方式,已经有萧老太太七八分的神韵了,果然是母子。贺氏面不改色,微笑催促:“老爷快去吧,这个时间客人都陆续登门了,二叔他们肯定忙不过来,您快去吧。”

    不能动弹的养病是一定是一种极其残忍的刑罚。

    贺氏在一旁做之前给清音没做完的衣服,认真缝制。一个母亲眼含慈爱温柔地目光,静静地陪着受伤地女儿,萧卿殷看着这一幕,仿佛余生都有了底气。

    她隐隐听到外面似乎很热闹,遂和贺氏闲聊。“娘,今天有人办婚事?”

    “你二叔爷家的堂叔,今天成亲办喜事。”

    “哦,”虽然有点好奇婚事是怎么办的,但是现在又去不了,“娘,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呀?”

    “外面?福福说的是府外?”贺氏有些困惑。

    “嗯,您讲讲您知道的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贺氏神色复杂地看着萧清音,偏过身子抹了一下眼泪,又转过来笑着对她说,“小机灵鬼又想去外面了?打小就爱往外面跑。”

    贺氏娓娓道来,萧卿殷被慢慢拉入贺氏所描绘的世界:“这里是长安,天子也住在这里。这里逢年过节可热闹了,好吃的好玩的眼睛看都看不过来......”

    萧卿殷一边听一边理出思路。这是一个架空的时代,是一个她没有听说过的朝代大虞朝。大虞朝建国有四百年了,萧卿殷看人们的穿着和屋里的陈列,和汉代很像,这难道是汉代的平行时空?

    她这次的穿越是怎么回事,进入别人的身体,这么天马行空的事情真的会发生吗?难道,这是一个戏剧或者一本书里的世界吗?按照这个思路想......越想越像!

    萧卿殷思路渐渐打开,她作为穿越人士,一定是某个大神笔下的大女主!女主就要有女主的排面。接下来她会经历一系列事情,比如打脸极品人物,哦,真的是这样,她已经感受到这个任务了!结交侯门千金大家闺秀,认识世家贵族冷面男主,发展自己的美容美食事业,遇到默默欣赏支持自己闷骚男二,无意间救了个男人还是未来皇帝,这些男人从欣赏她的美貌到欣赏她独立自主卓尔不群的灵魂!但是她只爱第一个认识的男人,和他相爱相杀三百篇,冰山男拉下神坛为她生为她死为她一夜思白头!

    唬!真爽!

    光想想就兴奋地不行了呢,这可是大女主配置啊!中彩票只有冰冷的金钱,她可是不仅有冰冷的金子还有优质美男的偏爱!

    想想上一个让她嫉妒的人生赢家还是乾小四呢,现在,她也是拯救了银河系的人了!

    贺氏看到她的小姑娘听着听着嘴角慢慢上扬,双唇渐渐绷不住,一点点露出雪白地牙齿,直至全部露出来,努力回想自己说了什么,让这丫头如此开心。

    萧卿殷感到了脸部的巨疼,一下子回过神儿来。呼,不管未来的事情了,现在她的脸是真疼,被打脸的是她。

    她看着贺氏询问的眼神,忙转移话题:“娘,您在做什么呀?颜色好漂亮。”

    “这是前几天给你做的寝衣,这个料子是娘新得的好布,现在天气热,穿上清清爽爽地,晚上睡觉舒服。”萧卿殷很有兴趣,伸手摸了摸,手感丝滑,触肌生冰。

    “好舒服呀,娘也做一套,我们一起穿。”

    “这个料子不寻常,娘也只得了这么一块,下次有机会,我们就一起做。”

    “娘,你教我,到时候我给您做。”

    贺氏有些微愣,随即点点头微笑着看她,“我的小姑娘大了.......”

    萧清音被看的不好意思,微微扭头转过脸颊,躲开这灼热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她又轻轻道:“娘,你和我说说我以前什么样子吧,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心里空空地。”

    贺氏摸摸她的头,一边缝衣服一边讲她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你最乖最听话了,每天都睁着一双大眼睛找娘,只要在娘身边就很少哭,总是吱吱呀呀地说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自己把自己逗地咯咯笑。不过你开口说话很晚,娘那个时候年纪也不大,不懂有些孩子说话就是会晚一些,着急上火了半年,有一次娘为此哭的时候,被你看见了,你飕飕地爬过来,抱着娘说娘亲乖乖。你个小坏蛋儿,一定是故意不说话让娘着急的!

    再后来你会走路了,每天都很有力气地往外跑,跌倒了也拦不住你。”贺氏抬手用指肚一勾萧清音的右脸颊,嗔道“你真是越长大越淘气!小时候地乖巧都是骗人的。”萧清音皱皱鼻子,也笑了,“哪有!”

    母女两个有说有笑地过了大半天。下午新娘子进门,贺氏作为堂嫂怎么地也要去新房露个面道贺,她看着孩子安然睡觉,才轻手轻脚地出去应酬。

    萧卿殷睡醒的时候,已经快要到申时。睡觉是修补身体最好的方式,她现在精神也足了。

    丫鬟玉竹低着头坐在床头,目光直直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玉竹~什么时候了?”

    玉竹仿佛被惊醒,回神儿道:“姑娘醒了,要喝水吗?”

    萧卿殷摇了摇头,脑子空白了半晌。外面的热闹声音更大了,仿佛婚礼进入了高潮。

    她要尽快熟悉这个世界,出门在外,安全感要自己建立。

    萧卿殷转头好奇地问玉竹,“你家里是什么情况呀,怎么会来这里做丫鬟?”

    玉竹低下头,神情有些落寞,“奴婢是京郊丰县人,如果不算那个后娘的三个孩子的话,家里有兄弟姐妹四个人。”她有些讥诮,“我是长女,奴婢的娘生小五的时候难产,孩子没生下来她们就一起去了。后娘带着一个孩子嫁进来,家里只有薄田三亩,哪里养得活这么多人。恰巧奴婢祖母过世,家里没钱送葬,爹和后娘就做主把我卖了换钱。”

    萧清音摸摸玉竹的手安慰她,却发现她手指粗糙有陈年老茧。

    玉竹笑了笑,手覆上她的手,温和地看着萧清音,“奴婢八岁被卖的时候就想好了,以后再也不会回去那个地方了。后来十岁来到主家跟了小姐,一晃七八年过去,离开那个地方的时间竟然超过了在那里的时间,这里才是奴婢的故乡了。”

    萧清音也跟着感慨起来,也许有一天,她也会和玉竹一样吧。

    “此心安处是吾乡。”萧清音默默念了念。

    突然玉竹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小姐,还有一事,”她缓缓跪下,磕了三个头,萧清音没反应过来,“夫人没有来得及和您讲,这次您受伤是为了我,是我害的您!”玉竹匍匐在地,额头磕着地砖。

    萧清音不忍心,“你快起来说话。别让我着急。”

    “小姐,您听我说完,”她直起身子,声音哽咽:“那天您在花园想亲手移植一株牡丹到亭子旁边,您让奴婢去拿些糕点茶水,说一会忙完在亭子里吃,奴婢拿着东西回来被大少爷险些掳到假山里,是您救了我,用木棒打他,”玉竹眼泪汹涌:“您的恩情奴婢这辈子都还不完!奴婢的这条命以后都是您的,您要如何都可以!”说罢又磕了三个头,叩首在地。

    萧清音听她说完,沉默半晌,原来是这样......

    萧卿殷唤玉梅把玉竹拉起来,“你先起来,你要报答的是当时保护你的萧清音,不是现在的我。”萧卿殷认真地看着她:“那时的萧清音不是现在的我。你好好活着,她知道也会高兴。”

    玉竹迷茫地看着她,可是那时的小姐不就是现在的小姐吗?

    萧卿殷看着迷茫的玉竹,觉得这话没有错误,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她以前觉得很可笑的问题,过去的我是不是现在的我?

    似乎那个大家嘲笑否定的故事,这一瞬间,成为真理。

    萧卿殷默了默,歪歪头,微笑道:“那以后就拜托玉竹姑娘照顾啦~”

    如果一个人对你怀着汹涌无法宣泄地感情,你最好接受它,让爱意流淌。

    澎湃的江河向大海奔腾,才有千里沃野的风景。

    贺氏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护在手心里的小姑娘,真的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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