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他神色,柏苍猜到也许与家里那位有关,只是,除非她闹着要离开,否则其它于他而言,都不算大事。

    至于弟弟妹妹,也许有些人会觉得他家失势,趁机踩一脚说些不好听的话,但要下手害人,还没那个胆。

    正欲细问,马进却是小跑着追上来,竖起大拇指兴奋道:“柏苍哥,柏苍哥,嫂子真是牛啊!”

    他在后面已经听说了,嫂子这段时间将马大壮、马驴子俩兄弟调教的,那叫一个乖顺。

    真是解气啊!

    柏苍正要细问,前头说话声突然变大,好似发生了争执······

    窄窄的山路隐没于杂草间时隐时现,偶尔还能看见裸露的石块。

    柏俭脚下就是一块凸起的石头,站着都有些硌脚。

    他却僵持着不动,甚至张开胳膊,不让面前的人过。

    柏信黑着脸呵斥:“你是狗啊,让开!”横在路中间,见了人也不知道避让,自己还是他堂哥呢,就这么没大没小!

    “我爹都说了,八嫂如何是八哥自己的家事儿,轮不到别人管。”柏俭仰着脑袋用鼻孔看人,即便面前这人是他七堂哥!

    见他这般嚣张又无礼,柏信脸更黑了,“没大买小。”说着一把推开人。

    柏俭本就站在石头上不稳,还背了背篓,被这么一推,脚下打滑竟是后仰着向山下跌去。

    他身后的人连忙伸手抓人,惊呼声、喧闹声吵成一片。

    柏苍顾不得问话,大跨步走过去,就见柏俭侧躺着揉屁股,还叫嚣着自己摔坏了。

    沉声叫道:“小十。”

    侧躺在地上耍赖的柏俭一僵,哭丧着脸转头来哭诉:“八哥,七哥差点把我推下山。”

    周围人见柏苍来了,纷纷让开,一时间,中间就剩躺着的柏俭、脸色黑青的柏信、神色肃冷的柏苍三兄弟对峙。

    见状,张强挥手招呼道:“走走走,赶紧下山,我都快饿死了!”柏家兄弟的事儿,留人自己解决。

    再说这座山本就多石头,路难走的很,人都挤一块儿,万一又有谁跌倒,不都得滚到底下沟里去。

    其余人也知柏家兄弟的事儿,没多插嘴,倒是有那辈分高的叔伯临走前劝道:“都是自家兄弟,有话好好说,再不济你们四叔还在呢。”

    那可是亲四叔,兄长们都不在了,自然能做得了侄子们的主!

    三兄弟没人说话,柏俭挣扎着起身。

    柏苍上前拉他,道:“真摔坏了?”

    柏俭呲牙咧嘴揉屁股蛋,哼哼唧唧道:“坏了,得吃点好的补补!”

    见他这样知晓是吓唬人,柏苍笑着抬手搭在他肩头的背篓上,“我来背,你先回去。”

    柏俭后退着避开,生气道:“我都大了,还拿我当孩子。”说罢警惕地看向柏信,“有啥事到我家当着我爹的面说。”

    他要走了,七哥肯定要仗着年长数落八哥,大伯他们都不在了,柏家就剩他爹是长辈,虽然分家了,但还是能做堂哥们的主,要说就当着他爹面儿说。

    见他护犊子的样儿,柏信嗤笑,“成,我今儿就看看四叔能说个啥名堂!”

    此时,路上已经不见其他人影。

    柏信走在最前,他肩扛脑袋甩胳膊,一身轻,自然走得最快。

    柏苍、柏俭都背了背篓,不过也不算沉,两人有意放慢脚步,不过十几息的功夫,竟是拉开了距离。

    柏俭反手抓着背篓肩带,低低道:“八哥,你放心,我爹早发话了,八嫂的事是你的家事,你自己做主。”

    柏苍眉眼未动,心思却是已经转圜了十几回,末了看向身旁人,问道:“你八嫂做啥了?”

    提起这个话头,柏俭却是抿嘴,转头四看。

    这心虚样儿,柏苍便猜到这个堂弟也被牵连了,不过明显错不在她,不然小十早咋呼着告状了。

    “哼—”

    冷哼声不算大,可架不住林子静,眼下前后又没别人,哼得谁不言而喻!

    柏俭缩了缩脖子,气弱道:“我已经发过誓了,以后不会再偷看······”见八哥脸色骤然冷下来,抬脚加速往前去。

    可惜······

    柏俭欲哭无泪,挣扎道:“我真知道错了!”就现在的架势,岭上男人谁敢偷看妇人呐!

    柏苍手上使力,背篓连带人都被他拽到胸前,“偷看你嫂子洗澡,嗯——”

    话音冷得能冻死人,眼神更能剁肉拆骨!

    柏俭头摇得像拨浪鼓,恨不能摇断脖子,举起双手出口的话音都带着哭腔,“没没没,我真没,是马驴子偷看被嫂子当场抓到······”

    那晚,谢烨拎着鞭子翻墙去隔壁,她根本就没想藏着掖着,直接大声叫门。

    初时,马大壮家还装睡,屋里黑漆漆不见灯影,也不出声儿。

    谢烨冷笑着拍门,门扇被她砸得哐哐响,以至于周围几户人家皆出屋来问。

    见有人来了,她直接坐在马大壮家的门槛上说书:“我和翠儿这两天收拾屋子,又换洗被褥,里里外外收拾干净,小松小青懂事体谅我们,见被面褥子都换新了就说洗个澡再上炕。”

    “哪成想这没脸没皮的货色,竟然在我家后窗偷看,啊?有啥看的,是小松小青有的你没有,还是你家缺浴桶没法洗澡眼馋啊?”

    谢烨宛如泼妇骂街,说起话来还拉长调调抑扬顿挫。

    可这模样,落在白云岭各家来看热闹的人眼中,纷纷感慨:不愧是读书人家的闺女,骂人都斯斯文文。

    不像他们/她们,什么“少了身下那二两肉”、“缺奶吃”······都不带重样的,更有甚者直接戳破那腌臜心思,“燥的慌耐不住就去山里逮只母狐狸!”

    上坡处的动静大,夜里有安静,不多时便传到坡下。

    柏峻听说了动静立时要上来瞅瞅,柏苍出山了家里就新媳妇加三个孩子,万一出个啥事儿,亲侄子好不容易娶上媳妇······

    老爹大晚上要出门,做儿子的自然要陪着,柏俭点了火把扶着人上坡来。

    才刚站在路头,就见马家院子闹哄哄,八哥家正堂灶膛都闪着光亮。

    谢烨见打着火把上来看的人多了,可马家依然装死,她起身又是踹门又是砸窗户上的竹帘。

    “怪道都说山民是遭烂玩意儿破烂货,没人瞧得起,我看就是你们自己作的,外人也没说错。”

    她这话一出,别说白云岭,就是整个藏龙山的山民都被她得罪了!

    围观的人不乐意了,虽然在外面,山民好似低人一等,那些人瞧不起他们也躲着他们,但还真没谁这么大刺啦啦当面说。

    “柏苍家的,啥叫我们山民都是遭烂玩意儿?是糟烂玩意儿破烂货那你还跟个破烂货,你算啥,破烂中的破烂?”

    谢烨嗤笑,转身冷冷扫视台阶前的人,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公公能当白云岭主事人是你们选出来的,咋地?你们选个破烂货当主事人?”

    她的话音很轻,轻的好似不是在争辩,也并非指责。

    火把摇曳,光亮打在她脸上身上镀了一圈金光,清冷淡漠孤高俯视的神色,于光亮明灭不定间敬让人无端生出些敬畏。

    在场之人莫名觉得,老一辈常说的山神女就是这般模样!

    “你······”说话之人语结,另有人插嘴,道:“柏家三叔为人宽厚又能干,我们都敬重他,且说柏三叔还是你公公,有你这么做儿媳的吗?”

    谁家儿媳会当众指摘公公,说公公是破烂货?

    再说柏三叔为人不仅没得说,还已经过世,三周年都过了,这样指摘一个过世的人也不怕遭报应!

    谢烨指着他道:“是呀,你都说我公公为人宽厚能干,他的儿子能差到哪去!”

    说着转头盯着马大壮家窗户,“有些人,就是从祖上烂了根,上梁不正下来歪,一代又一代的出破烂货。”

    这下,真没人反驳了!

    毕竟,马大壮就是被他爹娘惯坏了,老二马驴子有样学样,结果二老过世就留下这么一对好吃懒做、不是偷看妇人洗澡上厕所,就是晚上跑别家听墙角的破烂货······

    院子一片寂静,只火把燃烧噗噗吐着火舌。

    虽是夜里,即便有火把照也不大明亮,可在场之人皆觉得脸面无光。

    不为别的,人柏苍媳妇刚才说的一点没错儿,他们竟是没得反驳。

    谢烨用鞭子指着在场之人,厉声道:“你们家儿子女儿媳妇老娘被偷看,你们有无所谓我不管,也管不着,但偷看我家孩子就是不成。”

    “马大壮,我知道你醒着,要么让马驴子自个出来,要么我今晚拆了你家门进去把他拎出来,你自个儿选!”

    话落挥舞鞭子,破风声嗤嗤直响,砸在窗框上更是响亮!

    柏俭踮脚,眼热地看着半空挥舞的黑影,砸吧嘴道:“爹,进去不?”

    柏峻摇了摇头,带着儿子往隔壁侄子家去。

    马大壮家院子的人注意力都在挥鞭的人身上,父子两悄悄地来悄悄地走,竟是没人察觉。

    东间没了水声,猜到妹妹已经洗好出澡桶,柏松打了个哈欠趴桌上,正准备眯眼,恍惚中看到了爹的影子,一个激灵瞪大眼睛坐正。

    见是四叔和堂哥,起身迎人,笑道:“四叔,你咋上来了?”

    柏俭没好气,“八嫂一个人在隔壁,你都不过去撑场子?”

    柏松扶着人坐下,挠着脑袋道:“大嫂不让我们过去。”他也想去看热闹的好不好!

    柏峻见侄子头发还湿着,身上虽是单衣却能看得出是新裁的,道:“这就是你嫂子给你做的新衣服?”

    柏松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衣摆,扭捏道:“嗯,给我们姐弟都做了。”

    大嫂拿钱向蜜儿娘扯了布,给家里人都做了一身新衣,还说要做鞋,不过得慢慢来。

    柏峻拄着拐杖没说话,转头四下看屋子,这才发现屋里大变样。

    贡桌擦洗的很干净,掉漆的地儿都露出了原木色,香炉摆在中间,左边摆贡碗,右边是小竹匾。

    凑近瞧了瞧,笑赞:“你嫂子灶上手艺不错。”

    菜角子包的好看火色也好,焦黄脆皮看着都香。

    柏松连忙将竹匾往他面前摆,道:“大嫂做饭好吃,四叔你尝尝。”

    这菜角子是今儿晌午烙的,要不是韭菜少烙得少,也该给四叔家送些的!

    柏峻点着头,瞪一眼已经伸手拿菜角子吃的儿子,环视屋子其他处。

    墙根的蛛网不见了,往常门后放着的锄头等家伙什也不见了,隐约见门口墙角处有个破碗,问道:“那是做啥?”

    “点艾叶的。”

    门后晚上□□桶,时间久了有味儿,大嫂就找了破碗点艾叶,白日里熏一熏去去味儿。

    说话的功夫没见两小的,柏俭问道:“翠儿、青儿睡了?”

    “嗯!”柏松应声。

    其实进门刚坐下就闻到了水气,想到翠儿应该在洗澡,便没问,不过柏峻却是不大放心,盯着旁边椅子上排行十一的侄子,凑头过去低低道:“马驴子真是偷看你和青儿洗澡?”

    柏松一愣,待看清四叔怀疑的神色,瞬间炸毛,恶狠狠道:“就是那个蔫蛋偷看我俩,要不是嫂子和翠儿反应快追出去看到他翻墙回去,还不知道是他哩!”

    心里却是有些埋怨,还亲四叔哩?

    自家人受欺负不说找场子先怀疑自家人,连四叔都觉得是大嫂被偷看,外人得如何乱传?

    见他胀红了脸,神色不似作假,柏峻放下心来,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松了一口气,他就怕侄子新媳妇出事儿,外面姑娘不比山里妇人看得开,万一被偷看气不过·····

    也是这时,柏俭才反应过来,他爹是担心马驴子偷看的是十嫂,不过······

    “嗷——啊——”

    凄厉的惨叫声传来,三人先是一愣,继而纷纷起身往屋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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