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壮睡得早,他手腕还断着,干不了活儿,当然,以往手腕好着时也不咋干活,总归是又疼又不方便。

    现在隔壁又有个煞神,他也不太敢拿妻儿撒气,下晌吃了饭就早早歇了。

    “嘭——”

    突如其来的关门声吓他一跳,直接清醒,还没等他张口骂,就听弟弟道:“大哥,咱们都睡了啊!”

    “你又干啥了?”

    “没啥,上了个茅厕,碰见了柏家那母老虎。”马驴子回着话,人已经窜进西屋撂鞋上炕。

    马大壮却在心里骂娘,他弟弟绝对惹那煞神了,他正准备这几日找麻老头给他捏手腕呢,现在又来这出······

    “我说你就不能躲着那······”

    “马驴子,滚出来,喜欢偷看我家柏松洗澡是吧,今儿让你看个够!”

    听着屋外的呵斥声,马大壮闭眼咬牙,这蠢蛋还真惹那煞神婆娘了!

    听这口气,那煞神定是来势汹汹,马大壮低低威胁道:“快睡,谁要敢出声以后就别进家门!”

    因此,无论谢烨在外头如何砸门大骂,屋里就是没声儿。

    马有金紧紧搂住弟弟往他娘身边靠,马氏搂着女儿拍着儿子的被窝,娘母六人缩在炕尾只当听不见屋外动静。

    西屋独占一炕的马驴子却是后悔,早知道刚才挤大哥那边了,让嫂子带几个赔钱玩意睡这边。

    现在他一个人缩在臭烘烘的被子里瑟瑟发抖。

    他大哥被抽那天,他是没在家,可回来时却听说了。

    再说大哥那惨样儿,背上脖子上的青印,脱臼的手腕······马驴子打了个抖颤抖的更厉害,心里也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去了,看到个光溜溜的白板鸡不说还被发现,都怪有金,竟然将他说的话学给柏青,害他想说两句才暴露了。

    马驴子咬牙握拳,想着等人走后就过去收拾吃里扒外的赔钱货。

    只是,他低估了谢烨的耐性,也高估了他在他大哥心里的地位。

    马大壮默默乞求煞神早点罢手回去,没想到人却是直接威胁上。

    要么弟弟自己出去,要么人拆门打进来,一想到那煞神鬼神不认的模样,马大壮心里就犯怵,未免人拆门打进来牵连到自己,主动出声,“弟妹啊,二壮睡得沉,我这就叫他。”

    马驴子不敢相信,可看到大哥赤身过来,硬着头皮装作刚醒的样子,含含糊糊道:“大大哥,啥事儿外头这吵?”

    “柏家弟妹找你,出去看看啥事儿。”

    这话一出,马驴子知晓大哥不保他了。

    他平日里虽偷奸耍滑,可也识时务,知晓这个家里他大哥说了算。

    要是得罪大哥,人将他赶出门,日后都没个着落。

    马驴子沉着脸起身,跳下炕鞋也不穿就出门。

    见人开门出来,谢烨都不给说话的机会,直接挥鞭子朝着脸面去。

    马驴子后跳着往屋里钻,可他大哥站在门口挡着,只能跳脚躲避。

    廊檐台下都是人,屋门又被堵住,马驴子只能在廊檐台上躲,空间有限,不过几息就被抽中。

    那鞭子如同猝了毒,打在脚上钻心,抽在身上即便有衣服遮挡也能感到麻痛。

    “嗷——啊——”马驴子干嚎,想着引人来把这母老虎劝走。

    见他躲着嚎叫,谢烨只觉自己力道不够,将人堵在窗根下的墙角处下手更狠。

    见弟弟哭喊都小了,鞭子抽打在衣服上的噗噗声越发大,马大状道:“弟妹,我弟弟惹你不高兴了,你出气是应该的,可那也是条人命,打一顿出出气就行了。”

    谢烨咬着牙狠狠挥出三鞭,这才收了鞭子转身。

    面无表情盯着马大壮,左手缠绕鞭身,沉声道:“惹我不高兴?咋的,偷看别人洗澡还有理了?我不该生气?”

    自打上次被······马大壮心里既羞于想起,又怵人,此时见煞神黑脸冷声质问,又哆嗦了几下,连忙摆手道:“没没没,是二壮的错。”

    情急之下忘了手腕还断着,这一抬胳膊摇摆,疼得泪都涌出来倒吸凉气。

    见他依然怂着,谢烨心里得劲儿,冷哼道:“偷看人洗澡,偷看人上茅厕,也难怪外面人都说你们······”

    “老八家的,山民不全都像他们兄弟俩,老八不就是人不错,你才嫁了进来么!”柏峻扬声,打断话头。

    众人这才发现他来了,纷纷让道。

    柏峻拄着拐杖慢悠悠近前,看了看堵着门的马大壮,眼风扫过墙根处的那摊“烂肉”,对着谢烨道:“你家是书香门第,出嫁从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自然也懂。”

    抬起拐杖指着墙角处,肃脸道:“他今儿偷看小松小青,明儿就能偷看别人,这毛病是得治一治。”

    “老八家的,你先回去,明儿我找你麻爷爷说道说道,咱们岭上也该立点规矩,不然是个人都觉得咱们都是些遭烂玩意儿!”

    在场的人,有懒蛋,有馋嘴,但就没有蠢的,知道这最后一句是说给他们听,没人做声。

    麻青山转头看了看,出来应和,“是这个理,四爷爷,干脆今晚就在我叔祖家住下,您和我叔祖好好斟酌斟酌。”

    他转身看着在场其他人,一脸正色,道:“咱们没地没手艺,全靠山吃饭,本就取媳妇嫁闺女难,这些个好吃懒做偷看妇人如厕洗澡的臭东西还整日坏山民名声,让外人觉得咱们山民个个都这样。”

    “可摸着良心讲,咱们都是这样吗?咱们日子不算差可为啥名声就这么烂?啊?到底是为啥?”

    远山传来叽叽咕咕的鸟叫声,好似应和,又像嘲讽,在场诸人纷纷撇头。

    一只老鼠坏一锅汤的道理他们都懂,可关键是今儿马驴子干得这事儿,在场之人多多少少都干过,加上山里妇人女娃本就少,没媳妇的汉子不要太多。

    这些个在外面要被骂上祖宗坟头的毛病,在山里都不算事儿!

    别说男人习以为常,就是被偷看的妇人们,也不觉多羞耻,甚至有那泼辣的直接提了裤子追出茅房大骂。

    也没见谁像这柏苍媳妇一样,拎着鞭子找上门打人,何况看得还不是她!

    见大家不应声,麻青山咬牙,气咻咻道:“你们就这样,就这样······”

    “看以后还有哪家女娃愿意嫁进来,活该打光棍,以后都打光棍去吧,嘿,以后别人提起白云岭不止说糟烂玩意儿破烂货,还说光棍窝哩!”

    说罢走向谢烨,冷冷道:“婶子,回家,我一会儿送蜜儿娘过来给你作伴,我今晚也不回了,就睡隔壁马爷爷家,看谁还敢来闹你!”

    谢烨一甩鞭子抽在廊檐台上,“啪”一声,众人都被吓得打了个激灵。

    她才慢条斯理道:“没事儿,谁敢来招惹我就做好挨抽的准备。”

    “我谢烨的名声,你们往后出山去打听打听!”

    当晚,曹秀红还是住在了柏家。

    次日,谢烨早起吃过饭就严阵以待,没想到等了大半天没见人找来。

    倒是跑出去玩儿的柏青回来给她学嘴,“马大壮、马驴子两兄弟被叫到叔爷爷家跪着了,岭上汉子都被喊去看。”

    “叔爷爷说以后谁偷看妇人洗澡上茅厕,直接罚吃板子,还要罚银子,卖菌子的银钱不分给他家。”

    谢烨帮他捋乱糟糟的头发,问道:“都去了多少人听?”

    “可多了,十岁往上的男人都在叔爷爷家,院子都站不下。”

    一听白云岭的少年青壮都在麻家,谢烨当即带着翠儿烧火做饭。

    蘑菇剁碎拌着兔肉沫炒成酱,烙了一沓死面饼子,青翠的野葱清洗沥水,柳蒿芽、刺老芽、猴腿菜一锅焯熟,还打了三野鸡蛋煮了蛋花汤。

    给柏青卷了个饼子递过去,笑道:“走,带我去叔爷爷家。”

    “翠儿,你自己卷着先吃,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柏翠不放心,解下围裙道:“大嫂,我陪你去吧!”

    柏青吃着软软的饼子,里面抹了酱,卷了菜和野葱,好吃的不得了,还想再吃,笑眯眯道:“大嫂,我看家,姐姐带你去。”

    怕自己的小心思被看透,还提醒道:“二哥也在叔爷爷家,叫他回来吃饭。”

    柏翠笑着弹他脑门,“慢点吃,别噎到。”

    麻家名义上没分家,实际上与分家差不离,儿孙辈各家都盖了房子,虽在一处,但院墙也隔了起来。

    麻老头住在大儿子家,但其他儿孙家做了好吃了都会给他端来。

    今儿岭上说事,各家男人都来了,麻家儿媳孙媳都惦记着,晌午做饭也想着给老爷子送去顺道看看。

    曹秀红也不例外,家公排行老四,他们是大房里的四房,到丈夫这一辈就一个儿子,公婆为人厚道,她嫁过来没两年就掌家管厨灶。

    做饭的间隙和女儿絮叨:“我早就说该管管,也是谢婶儿硬气。”

    麻蜜儿坐在灶膛前烧火,闻言道:“娘,你不是说谢奶奶看着很瘦弱么,咋耍鞭子恁好?”

    她人生得白净,又不咋出门,脸蛋白中透粉,看着完全不像山里女娃,说话也软声软气,很是可人。

    和香香软软的女儿说话,曹秀红不自觉放软了音调,笑得眉眼弯弯,“是哩,今儿马家兄弟在叔祖家跪着,吃过饭娘带你去找你翠姑姑玩儿,等见了人你就知道了。”

    提起马大壮两兄弟,麻蜜儿嘟嘴,全岭上,那两人最讨厌了。

    转头的间隙,扫到有人从院门口过,连忙起身踮脚看。

    “娘,那是不是就是谢奶奶?”

    曹秀红绕出锅台出门看,见是谢烨翠儿,叫着人往院外走,“婶儿,婶儿······”

    谢烨回头,见人在招手,挥了挥手示意去忙。

    曹秀红小跑着出院门,见两人又是提篮子又是抱陶罐,道:“去哪家啊?”

    柏四爷爷家也不在这一排啊?

    “去看叔爷爷和我四叔,顺道叫二哥回家吃饭。”柏翠拎着篮子喜滋滋。

    见是送饭,曹秀红笑道:“那我今儿可是省下来了,听松叔说婶子灶上手艺好,叔祖吃了婶子送过去的饭定是瞧不上我们的了,今儿咱们都省下来了。”

    这一排都是麻家族人,早在听到叫声就出来看,或隔院墙或出门应和。

    见人羞赫,一妇人笑着催促:“快去快去,弟妹闲了下来玩儿啊!”

    见她发色灰麻,看着就年长,谢烨亲亲热热应道:“成,闲了就来找嫂子,到时候嫂子可别不开门啊!”

    一句话逗得其他人大乐,纷纷打趣,末了邀请来自家。

    谢烨心道:柏苍的辈分还真高,保不齐日后走路上遇见个同龄人得叫她奶奶。

    麻老头家院子确实站满人,正对屋门的堂前跪着两人,而后是村里十二三的小伙子,老油条都在外围,或顺墙根歪着,或三五一堆窃窃私语。

    见她和柏翠进院子,先是一静,继而是骚动。

    谢烨不理人,直接带着翠儿往正堂走,走近了朗声道:“叔爷爷,四叔在您家不?”

    “谁啊,进屋说。”屋里传来浑厚的应声。

    倒是灶房门口,闪过人影。

    “哎!”谢烨笑应着进门,恰好东屋门帘被掀开。

    柏峻见人,惊讶道:“老八家的,你咋来了?”

    话落,身后就传来不耐烦的声音,“你个老东西,咋的,柏苍媳妇还不能来我家了?”

    谢烨将陶罐放贡桌,接了柏翠手里的篮子往桌上摆碗盘。

    笑道:“小青说四叔在叔爷爷家,我就直接来了,还劳烦四叔回去跟四婶儿解释下,家里菜不多了,下次专门给婶子做了送去。”

    麻老头正好出东屋,见桌上已经摆开,道:“咋的,还怕我家饿着你四叔不成?”

    谢烨笑着不说话,柏翠端来洗漱盆,乐淘淘道:“叔爷爷、四叔洗手,大嫂炒了酱,味儿好的很。”

    见桌上一小竹罐酱,十几张饼子叠摞整齐摆在竹匾里,一大碗菜疙瘩,野葱齐整鲜绿,陶罐还冒着热气,柏峻心里点头。

    暗道这个侄媳妇脾气是差了点,可为人还是挺周到的。

    只是,才刚咬了一口卷饼,他就后悔。

    老话说“话别说太早,事别想太好”,果然是没错的!

    有些话啊,就不能说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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