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青眼睛还是湿漉漉的,撇嘴嚷嚷道:“才不是,大嫂说让大哥你记得洗澡!”

    刚说完冒出个老大个鼻涕泡,逗得柏松刮着脸嘲笑他。

    先是被打,又害他出丑,现在还羞臊他,也是大哥出来柏青自己觉的有了靠山,呲着牙往人身上冲,“让你笑让你笑。”

    “啊哈哈哈哈······”成功将鼻涕擦到二哥衣服上,大笑着得意洋洋跑开。

    “啊——脏死了!”柏松尖叫,又委屈地看向大哥,想寻个公道。

    柏苍才不管他,施施然进灶房,头都不回,只留了一个字。

    “该!”

    灶膛炭火猩红,锅盖缝隙冒着热气,他胸口暖烘烘,感觉心尖尖软地都要化了。

    “进来,有话问你。”

    柏松皱着眉头扯衣摆,不情不愿进灶房,不耐烦道:“啥话?”

    “这几天有没有惹你大嫂生气?”

    这话,柏松就很是不爱听,眉毛都快拧成麻绳了,没好气道:“你问问大嫂有没有亏待我们吧!”

    他还是亲弟弟嘞,回家就吃,吃了就睡,睡醒先问大嫂,大嫂才来几天啊!

    眼里就剩个大嫂啦?他们这些弟弟妹妹就这么碍眼啦?

    蹲在盆边撩水清洗衣服,小声嘟囔:“果然成亲了我们就成拖油瓶了!”

    柏苍双手叉腰望着弟弟背影,咬着后槽牙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抬眼看着被烟熏黑的屋顶。

    没听到话音,柏松回头看,见人站着不动,没好气道:“快舀水洗澡吧,大嫂可是专门交代了的。”

    用了四五年,早已黑糊糊的浴桶眼见的是被刷洗过,都露出了原木色,柏苍边舀热水,边上下打量弟弟,看得人不好意思时,才笑道:“那你们有没有被亏待?”

    衣服干净,也就衣摆处刚才被抹了鼻涕,现在清洗了湿漉漉;鞋面上也不见破洞,甚至······

    柏苍惊讶:“你是不是长个了?”

    柏松不好意思,挠着脖子低头看裤脚,呐呐道:“可能吧!”实际上他不止长个了,还胖了呢,裤腰都紧了。

    哗啦哗啦的水声有节奏的在杂物间响起,柏松往灶膛添柴,突然想起大嫂的“宝贝”,连忙起身往里面走,道:“你小心点,别弄坏大嫂养的菌子。”

    柏苍停手,看向墙角处的架子,见弟弟进来,笑问:“长出来么?”

    见澡桶离架子远的很,柏松讪讪,道:“养出来了,就是不大欢!”

    当然,没长菌子的木头也有,不过都被他劈了当柴烧了!

    “大嫂可宝贝这些木桩子了,你别乱碰。”柏松边说话边挽袖子,还不忘给自己找补,“炕上褥子被面都换干净了,你得洗干净。”

    柏苍若有似无点头,微微前倾,亮出脊背。

    看着凸起的肩胛骨,柏松没了声音,他家日子不差,可大哥好似从来没壮实过。

    他一直都知道大哥不容易。

    娘自打生了弟弟身子就不大好,爹一走,更是下不来炕,大哥既要打猎换钱买药买粮,还要照顾家里。

    那时候,岭上就有人说娘这样还不如一去百了,省得拖累大哥。

    大哥跟人打了一架,最后才知道话头是大伯家传出来的。

    自那时起,大哥就没再松口不当主事人。

    他向着大堂哥,有人说他白眼狼,说他不知好歹,也有人夸他脑子灵识时务。

    他只是想借机打探大堂哥他们的消息,并非真的觉得大哥没法当主事人。

    毕竟大堂哥比大哥年长,且爹之前也带大堂哥出山,万一山外跟爹交好的那些人真看好大堂哥,有他在大堂哥那边,即便大堂哥当了主事人,自家也算有条退路······

    “大哥,你待大嫂好点。”

    身后的话音很低,低的柏苍以为是错觉,身体僵硬,随即又放松,故作轻松道:“怎么,怕人跑了?”

    “嘁,我怕你配不上人!”柏松丢下粗布,套了专门搓澡的“澡巾”。

    脊背好像被粗树皮划过,柏苍躲道:“啥啊,这么糙?”

    柏松朝他伸手,手上套着麻绳织成的手套,显摆道:“大嫂专门做的搓澡巾,搓了很干净。”

    见上面疙疙瘩瘩,柏苍心道:能不干净么,亏得他不是细肉皮,不然皮都得搓下来!

    “你大嫂呢?”

    “和翠儿去河道摘菜了。”

    山芹菜正是旺的时候,而且河道多长蒜苗,谢烨不仅摘山芹菜,还要把野蒜苗连根挖起带回去种。

    柏翠虽不理解满山的野蒜为啥还要在院子种 ,却依然愿意帮忙。

    河道里忙碌的妇人不少,捣衣裳的,淘澄麦子的,采野菜的······

    “咋不见小慧啊?”有妇人过来问道。

    柏翠起身四看,真没见到人,笑道:“估摸去别处了,婶子有啥事儿?”

    那妇人摇摇头,又看了看谢烨,挎着篮子晃悠悠往上游人多处去。

    谢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道:“她谁啊?”

    为啥那种眼神看她,好似估量货物价值?

    “偏心鬼,别理她!”柏翠瞪了一眼远去的背影,狠狠道。

    谢烨好奇的紧,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挖蒜苗,移栽回去如果长得好就留种,往后多种些。

    不远处河滩浅水区,一群孩子打水仗,个个头发湿衣服湿,闹腾的很!

    柏翠瞥了眼满脸嫌弃,蹲下继续割山芹菜,道:“要小青敢这么玩弄脏衣服,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啊???!!!谢烨半张着嘴,望向蹲在草丛后,笑得直发抖眼看要坐地上的人。

    自以为藏得很严实,殊不知,那稀稀拉拉的草不过是柏青自己“掩耳盗铃”!

    “那我觉得等会儿回去,你可以先准备个结实的竹板子!”

    柏翠回头笑道:“他不敢来的,知道我在这······”顺着谢烨眼神看去,恰好看到草后撩水的人。

    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瞪着人道:“还是打轻了!”

    见她气势汹汹起身要过去收拾人,谢烨劝道:“让玩去吧,衣服已经弄湿了,晚上回去记得打重点就成。”

    柏翠咬着牙死死盯着人,见弟弟丝毫没察觉已经被发现还在呲牙大笑,狠狠瞪了几眼,才蹲下继续割菜,间或抬头望一眼水滩处。

    阳光落在水面,波光粼粼,河道深处隐约泛起金光。

    来了些少年、汉子捞鱼,欢闹声更喧嚣,自河道飘向半山腰。

    也不知是玩得尽兴忘了,还是有恃无恐,柏青不再躲在草丛后,跟着大孩子蹲在河滩呐喊。

    张强等人挽起裤腿下河捞鱼,鱼篓、竹篮齐上阵,不知收获如何,反正是引得围观的小孩不停拍手叫好。

    沿着河道往下走,割了一背篓山芹菜,野蒜苗也挖了有半篮子多,看着天色不早,柏翠、谢烨两人收手上来时,河滩正热闹。

    张强徒手抓住一条鱼,正往岸上抛时恰好看见两人,笑着打招呼,“嫂子,小翠,挖野菜呢!”

    谢烨点了点头,柏翠挥舞镰刀兴奋道:“强哥,抓了多少啊,送我家一条呗!”

    “成,还说等会儿让小青领回去省得我跑一趟。”张强说着往岸上走,在小孩堆里没找见柏青人影儿,连忙道:“柏青呢?柏青呢?人刚才还在这。”

    可千万别栽河里!

    马有银指着坡道处道:“刚跑了,就在强哥你跟翠翠姐说话的时候。”

    张强拍着大腿直乐,“这小子倒是溜得快,还哄我说家里知道他来河道玩呢!”

    说罢瞅着谢烨,揶揄道:“嫂子家法严哩,我们叫柏苍哥,人说刚洗完澡不来,往常出山回来都是睡得天昏地暗,哪还记得洗澡哟!”

    有青年推他,示意别说了,张强却是不在意。

    上岸从篓子里捡了三条大的,草绳自鱼鳃穿过从嘴抽出,串起后递过来,道:“嫂子带回去尝鲜,明儿要是不进山,弟弟可是要去嫂子家蹭饭啊!”

    今儿晌午他和马进就是在柏家吃的饭,该说不说,手艺是真好。

    面条又宽又长还不容易断,吃着有嚼劲儿,调的味儿也好。

    张强砸吧着嘴回味,灵机一动,笑道:“嫂子,日后弟弟要是成亲,请你做席面。”

    “那你先得说亲吧!”谢烨笑着应话,还不忘提醒,“晚上回去煮点艾草水泡泡脚,现在河水还冰的很,寒气重。”

    “啊哈哈嫂子放心,强哥才不怕哩,火气旺的很。”河里一青年大笑着接话。

    马进撩起水向他洒去,见没洒到冲进河里。

    两人你追我赶,扰得其他人无法捕鱼,纷纷抗议加入水战,一时间附近处水花乱溅。

    河岸的草比之他处明显茂盛,有些甚至延伸到小路上,顺着河岸走势弯弯折折的小道上,柏翠拎着鱼和谢烨一前一后。

    一直到坡路口,没见到柏青人影,柏翠大声威胁道:“柏青,快点回家,我要回去没看到你······”

    话虽未说完,后果却不言而喻!

    谢烨回看河道,“河中间很深?”

    “也不深。”柏翠摇头,“就怕万一上游发大水,他那小短腿想跑也来不及!”

    再说河道确实冲跑过人,尤其是开春和夏天。

    见张强几人脱了上衣光膀子在河里闹,柏翠连忙转头,嫌弃道:“没个正形。”

    “咱们遇到的那婶子就是张强娘,偏心的很!”

    谢烨一愣,继而想起挖蒜苗时来问柏惠的那妇人,回想着容貌,没发现与张强有相似之处,为了确认,还回头看河道。

    “不大像啊!”

    “张强哥和他哥都像他爹,也就春水姐姐像她娘!”说起张强爹娘,柏翠口吻不大好。

    见前后路上无人,低低道:“张叔和刘婶都偏心的很,春水姐姐和马进哥瞅对眼,岭上人都说是门好亲事。”

    “结果为了张刚,张叔愣是拿春水姐换亲,去年秋嫁去马家寨,成亲这么久,也就过年回了娘家一次。”

    柏翠拎着草绳弯腰,一步一步上坡,鱼儿不甘心地甩着尾巴,时不时擦过她裤边。

    “都不拿张强哥和春水姐当人,一心想着张刚,还不知道人马家瞧不瞧得上这门换亲哩!”

    见她整个人蒙上一层淡淡的忧愁,谢烨以为她担心自己的未来,笑着宽慰:“放心,你大哥肯定不会让你换亲!”

    两人的身影躺在路上,印在山壁,时而踩在草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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