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曈曈，永宁的身影映照在石壁上。
忽尔火光闪烁一瞬，烛烟缭绕，在室内飘浮着四散。
有风拂过，永宁一歪头向天花板望去。暗室的顶部是一整块完好无损的石壁，没有暗藏的机关，也没什么劈开的可能。
躺在地上的鞑靼人既然选择同着她一道进入这暗室，那就必然留有后路。她闭上眼，放空五感，细细感受气流的走向。室外仍是春寒料峭，暗室内空气却颇为温暖，在这笼罩的温暖之中，隐隐有丝丝缕缕的寒气自她脚踝侵袭，这通风口，应是贴地而设。
永宁揭开被稻草虚掩的地面四角，如她所料，东北方有一处石壁密布孔洞、连环透空。稍加用力一掌将其劈开，便露出了高约半肘的通风洞口。
往深处望去，竟是明光大盛。
这条路确系通往室外，只是这洞口太窄，仅能容一猫儿经过。这暗室的出口，恐怕并不在此。
究竟遗漏了些什么？她沉思着慢慢踱步。这室内陈设如此简陋，若有出口也无处可藏啊？
等等，陈设！
她脑中灵光一现，随即半蹲在石床前。鞑靼人酷爱完整之物，就连凿通风口都舍不得破坏整片石壁，只是将其角落打磨至孔洞分明。偏偏这石床，却有道完整切割的裂缝。
她凝神调动周身真气推开石盖，一条规则的方口密道赫然出现在眼前。那石盖承受不住这力道，竟是“喀哒”一声，裂成了四瓣。永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鞑靼人这石块的质量，着实是不怎么样……
她回身揪住被她劈晕的男人，钻进了密道。密道长不足一里，宽仅容一人匍匐通过，密道内壁上似乎刻着些东西，永宁用指腹细细抚摸，猜测是鞑靼文字。条件有限，她抹了把自己身上的血浆，勉强将其拓在衣衫内侧。
行至尽头，是一枯井。永宁拽着个失去意识的大活人，颇为耗费力气。快接近井口时，她吹灭了火折子，将自己隐在枯井的阴影下，向周遭望去——门口挂着的木板上写着“非客栈员工不得入内”的红色字样，想来应当是间客栈的后院，院内萧条，墙边辟出的几分田地歪歪斜斜地栽了些白菜和萝卜，长得极蔫巴，一看就疏于管理，而地面上分布了不少足迹，以井口向前院延伸的路段为最密集。怪不得自家暗桩探不出鞑靼据点的半分风吹草动，竟是这据点之内别有洞天。前院灯火辉煌，照得后院也颇为明亮，可阴影之中，仍是危机四伏。
永宁从前在战场与鞑靼人交手时，只觉其于平原作战一事上狡诈非常，可如今看来，恐怕远不止此。将逃生的通道潜藏在被困者日夜辗转的石床之下，触手可及而又不可得，确实是个折磨人心智的损招。更何况，就算侥幸逃出生天，陷入的却是更危险的境地——鞑靼人在东京的老巢。好一手高明的赋芧戏狙！
突然，前院火光一闪，人影绰绰。
“侍卫司查案！今晚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人员？”手持枪槊，披乌锤甲，龙卫左厢军至。永宁挑眉，来得正好，她可正愁如何脱身呢。
“大人，小的没……没见过……”有个小二紧张得说话都磕磕绊绊。
“是吗？你最好再仔细想想。”那几人将长枪往地上一震，威压慑人。
“真的没有啊大人，您看小店生意惨淡，哪有什么人啊？”小二语气急促，生怕被冤枉。
永宁冷笑，生意如此萧条却占据西市繁华地段屹立不倒，这客栈不是更叫人疑心吗？只可惜，那几个龙卫左厢军并未生疑，走动了几步便要走。几乎同时，她自井中腾空而起，跃上坊墙。
暗处几道寒芒向她袭来，永宁了然地勾起嘴角，将手里昏厥的人当作盾牌挡在身前，箭镞嵌入血肉瞬时爆发的疼痛将那鞑靼人唤醒，濒死的恐慌占了上风，他只剩下求生的渴望，拼尽全力嘶吼道：“是我，别动手！”
他这一喊，迅速引起了龙卫左厢军的注意，他们不顾店小二的阻拦，大动干戈地向后院赶来。永宁再度向那人后颈劈去，那人本来痛得呲牙咧嘴的，被她这一劈，倒是如释重负地栽倒了过去。
待到龙卫左厢军行至后院庭中时，永宁已躲在隔壁屋檐上看热闹了。
“大人，我们店这后院都荒废很久了，怎么会有人呢？您莫不是听错了……”店小二战战兢兢的劝道。
那为首的侍卫却不是个好惹的，长枪横在那小二颈间：“闭上你的嘴！耽误侍卫司办案，你几条命都不够赔的。弟兄们，搜！”
永宁眼见他们搜了半晌也没搜见人影，心下嫌弃万分，旋身向后跃去，隐于墨色天幕中。
行至西市外，白羽焦急万分地现身：“小姐，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要不要紧？还能走吗？”
永宁肩扛八尺大汉，淡然一笑：“我没事，只是扎破了卢姨配的血浆包，先回府再说吧。”
“小姐你先回，我和墨岩处理完痕迹再回。”白羽与完全融入黑暗的墨岩对视一眼，坚定地对她说道。
“西市已封禁，你们无需再进，只要怀疑不到王府就成。”她的声音犹在耳畔，可人已至一丈外。
王府内，卢姨正在捣鼓她的宝贝毒蛛，口中碎碎念道：“小宝儿乖乖，八条腿毛竖起来……”那毒蛛颇受鼓舞，在竹篮里搓脸搓得欢快。
“砰——”一个八尺大汉从天而降，狠狠砸在她门口，打破了屋内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那倒霉的鞑靼人觉得自己被震得肝肠寸断，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一睁眼就和圆鼓鼓、黑洞洞的六只眼睛对视上。
有只毛茸茸的大蜘蛛正好奇地趴在他的鼻尖！
他尖声叫喊起来，剧烈晃动脑袋想将蜘蛛甩开，那蜘蛛也不是个善茬，抬起前腿就踹他，一看没奏效，张开嘴就要咬他。
谁知还没下口，那人眼白一翻，竟吓晕过去了。
蛛蛛疑惑，蛛蛛委屈，蛛蛛明明还没动口的，这人碰瓷！
永宁硬生生从蜘蛛的身上，瞧出了迷茫无措。她笑弯了腰，眉眼弯弯地靠在柱子边：“卢姨，这是我好不容易逮回来的，怎么一见面你就给人吓晕了？”
卢姨抬手捞起蜘蛛，边抱在怀里安慰边给了永宁一记眼刀道：“这怎么能怪乖宝儿呢，分明是郡主你带来的人胆子忒小了些。”
大蜘蛛抖了抖前腿，似是表达赞同。
永宁抬手轻轻戳了下蜘蛛，眼中闪过一瞬寒光，开口同卢姨说道：“撬开这个人的嘴对我们很重要，还得劳烦您多费心了。”
“好嘞郡主，这段日子天天做饭，手都生了不少，正好给老娘练练手。”
卢姨兴奋地拎起那壮汉，哼哧哼哧地行至草木苍翠间的假山石群，旋转机关，顷刻之间便出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石梯。永宁不放心地叮嘱道：“卢姨，记得先留着他的命。”
“放心吧郡主，死不了的！”卢姨的声音同那男人的嘶吼声自私狱内传来，须臾之后，石梯关闭，一丁点儿声响都再听不见。
永宁枕在庭中木床之上，凝望着初升的下弦月。
月光皎皎，洒在府内，如覆霜雪。
白羽和墨岩夜半回府时，便瞧见了这画卷——她未戴钗环，青丝委地，月光清辉为她散去尘世烟火，皎洁仿若月宫仙子，可她眼中却有化不开的沉郁。
“来了？”画中人抬眸瞧她们。
“小姐。”白羽坐在她身侧，也如她一般望着月亮。
“和我说说吧，今晚你碰到的事。”
“是，小姐。”白羽细细与她骂起那个坑货来，同时还不忘轻踩天杀的尹副指挥使。“怪不得还是个副的，这眼力见，比宋影落都差！”白羽如是说道。最后，她狠狠强调了出门看黄历的重要性，并得出了今天不宜出门的结论。
永宁听她絮絮叨叨说完，无奈地捏了捏睛明穴：“小羽，你就没想过那鞑靼人可能与侍卫司有些关联吗？”
“小姐你是说侍卫司有叛徒？”
“并不见得一定是叛徒，没准那人就是侍卫司的呢？”永宁笑得轻蔑。
“嗯？”白羽疑惑转头，“小姐你为何这样说？”
“你可记得我们刚见他时，他的右手提着什么？”
“我记得……应该是只烧鸡，很油的那种。”
“那你留意过他上衣的指印吗？”永宁引导道。
“嘶……很像是油渍，应该是他把手上的油擦在身上了吧。”
“你可曾确认过那是什么油？”
“唔？”白羽茫然，“不就是烧鸡的油吗？”
永宁瞥了她一眼：“不，那是火油。如果你再离近些也许就能发现。”
“用火油就能证明他是侍卫司的吗？可是他也有可能是军器监的工匠啊？”白羽思考良久，反问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接下去，我便要问你可记得他出手时，用的是那只手了。”永宁赞赏地点点头，抛了新问题给她。
白羽细细回想：“似乎……是左手。”
“是了，他无论是反抗我还是推门，他的惯用手都是左手。”永宁摊开手掌，指着指根处的茧说道，“可是他的右手却有与我相同的茧，是日积月累持刀握剑留下的痕迹。”
“既然他的惯用手是左手，为什么还要用右手练武呢？这说不通呀？”白羽皱着眉。
永宁故作玄虚地噤声，给她留下反应时间。
“我知道了。因为他是行伍之人。”立于一旁的墨岩忽然出声。
永宁抚掌而笑：“对，只有军中因队列需要，才会将左撇子强行掰成右手持刀。”
“原来如此……”白羽茅塞顿开，“我这就去查侍卫司！”
永宁连忙喊住她：“明日再去，今日快些休息。”
“好吧……”白羽的兴致被打断，情绪低落地回房去了。
“阿岩。”永宁在万籁俱寂中低声唤道。
“卑职在。”墨岩从黑暗中行至月光下。
“明日你陪她一同去吧。”永宁顿了顿，抬头望向她清冽的眼眸。
“小姐不说，我也会去的。”墨岩垂下羽睫，抿唇轻声笑了笑。
白与黑，光与暗，本就如影随形。
忽尔火光闪烁一瞬，烛烟缭绕，在室内飘浮着四散。
有风拂过，永宁一歪头向天花板望去。暗室的顶部是一整块完好无损的石壁，没有暗藏的机关，也没什么劈开的可能。
躺在地上的鞑靼人既然选择同着她一道进入这暗室，那就必然留有后路。她闭上眼，放空五感，细细感受气流的走向。室外仍是春寒料峭，暗室内空气却颇为温暖，在这笼罩的温暖之中，隐隐有丝丝缕缕的寒气自她脚踝侵袭，这通风口，应是贴地而设。
永宁揭开被稻草虚掩的地面四角，如她所料，东北方有一处石壁密布孔洞、连环透空。稍加用力一掌将其劈开，便露出了高约半肘的通风洞口。
往深处望去，竟是明光大盛。
这条路确系通往室外，只是这洞口太窄，仅能容一猫儿经过。这暗室的出口，恐怕并不在此。
究竟遗漏了些什么？她沉思着慢慢踱步。这室内陈设如此简陋，若有出口也无处可藏啊？
等等，陈设！
她脑中灵光一现，随即半蹲在石床前。鞑靼人酷爱完整之物，就连凿通风口都舍不得破坏整片石壁，只是将其角落打磨至孔洞分明。偏偏这石床，却有道完整切割的裂缝。
她凝神调动周身真气推开石盖，一条规则的方口密道赫然出现在眼前。那石盖承受不住这力道，竟是“喀哒”一声，裂成了四瓣。永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鞑靼人这石块的质量，着实是不怎么样……
她回身揪住被她劈晕的男人，钻进了密道。密道长不足一里，宽仅容一人匍匐通过，密道内壁上似乎刻着些东西，永宁用指腹细细抚摸，猜测是鞑靼文字。条件有限，她抹了把自己身上的血浆，勉强将其拓在衣衫内侧。
行至尽头，是一枯井。永宁拽着个失去意识的大活人，颇为耗费力气。快接近井口时，她吹灭了火折子，将自己隐在枯井的阴影下，向周遭望去——门口挂着的木板上写着“非客栈员工不得入内”的红色字样，想来应当是间客栈的后院，院内萧条，墙边辟出的几分田地歪歪斜斜地栽了些白菜和萝卜，长得极蔫巴，一看就疏于管理，而地面上分布了不少足迹，以井口向前院延伸的路段为最密集。怪不得自家暗桩探不出鞑靼据点的半分风吹草动，竟是这据点之内别有洞天。前院灯火辉煌，照得后院也颇为明亮，可阴影之中，仍是危机四伏。
永宁从前在战场与鞑靼人交手时，只觉其于平原作战一事上狡诈非常，可如今看来，恐怕远不止此。将逃生的通道潜藏在被困者日夜辗转的石床之下，触手可及而又不可得，确实是个折磨人心智的损招。更何况，就算侥幸逃出生天，陷入的却是更危险的境地——鞑靼人在东京的老巢。好一手高明的赋芧戏狙！
突然，前院火光一闪，人影绰绰。
“侍卫司查案！今晚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人员？”手持枪槊，披乌锤甲，龙卫左厢军至。永宁挑眉，来得正好，她可正愁如何脱身呢。
“大人，小的没……没见过……”有个小二紧张得说话都磕磕绊绊。
“是吗？你最好再仔细想想。”那几人将长枪往地上一震，威压慑人。
“真的没有啊大人，您看小店生意惨淡，哪有什么人啊？”小二语气急促，生怕被冤枉。
永宁冷笑，生意如此萧条却占据西市繁华地段屹立不倒，这客栈不是更叫人疑心吗？只可惜，那几个龙卫左厢军并未生疑，走动了几步便要走。几乎同时，她自井中腾空而起，跃上坊墙。
暗处几道寒芒向她袭来，永宁了然地勾起嘴角，将手里昏厥的人当作盾牌挡在身前，箭镞嵌入血肉瞬时爆发的疼痛将那鞑靼人唤醒，濒死的恐慌占了上风，他只剩下求生的渴望，拼尽全力嘶吼道：“是我，别动手！”
他这一喊，迅速引起了龙卫左厢军的注意，他们不顾店小二的阻拦，大动干戈地向后院赶来。永宁再度向那人后颈劈去，那人本来痛得呲牙咧嘴的，被她这一劈，倒是如释重负地栽倒了过去。
待到龙卫左厢军行至后院庭中时，永宁已躲在隔壁屋檐上看热闹了。
“大人，我们店这后院都荒废很久了，怎么会有人呢？您莫不是听错了……”店小二战战兢兢的劝道。
那为首的侍卫却不是个好惹的，长枪横在那小二颈间：“闭上你的嘴！耽误侍卫司办案，你几条命都不够赔的。弟兄们，搜！”
永宁眼见他们搜了半晌也没搜见人影，心下嫌弃万分，旋身向后跃去，隐于墨色天幕中。
行至西市外，白羽焦急万分地现身：“小姐，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要不要紧？还能走吗？”
永宁肩扛八尺大汉，淡然一笑：“我没事，只是扎破了卢姨配的血浆包，先回府再说吧。”
“小姐你先回，我和墨岩处理完痕迹再回。”白羽与完全融入黑暗的墨岩对视一眼，坚定地对她说道。
“西市已封禁，你们无需再进，只要怀疑不到王府就成。”她的声音犹在耳畔，可人已至一丈外。
王府内，卢姨正在捣鼓她的宝贝毒蛛，口中碎碎念道：“小宝儿乖乖，八条腿毛竖起来……”那毒蛛颇受鼓舞，在竹篮里搓脸搓得欢快。
“砰——”一个八尺大汉从天而降，狠狠砸在她门口，打破了屋内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那倒霉的鞑靼人觉得自己被震得肝肠寸断，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一睁眼就和圆鼓鼓、黑洞洞的六只眼睛对视上。
有只毛茸茸的大蜘蛛正好奇地趴在他的鼻尖！
他尖声叫喊起来，剧烈晃动脑袋想将蜘蛛甩开，那蜘蛛也不是个善茬，抬起前腿就踹他，一看没奏效，张开嘴就要咬他。
谁知还没下口，那人眼白一翻，竟吓晕过去了。
蛛蛛疑惑，蛛蛛委屈，蛛蛛明明还没动口的，这人碰瓷！
永宁硬生生从蜘蛛的身上，瞧出了迷茫无措。她笑弯了腰，眉眼弯弯地靠在柱子边：“卢姨，这是我好不容易逮回来的，怎么一见面你就给人吓晕了？”
卢姨抬手捞起蜘蛛，边抱在怀里安慰边给了永宁一记眼刀道：“这怎么能怪乖宝儿呢，分明是郡主你带来的人胆子忒小了些。”
大蜘蛛抖了抖前腿，似是表达赞同。
永宁抬手轻轻戳了下蜘蛛，眼中闪过一瞬寒光，开口同卢姨说道：“撬开这个人的嘴对我们很重要，还得劳烦您多费心了。”
“好嘞郡主，这段日子天天做饭，手都生了不少，正好给老娘练练手。”
卢姨兴奋地拎起那壮汉，哼哧哼哧地行至草木苍翠间的假山石群，旋转机关，顷刻之间便出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石梯。永宁不放心地叮嘱道：“卢姨，记得先留着他的命。”
“放心吧郡主，死不了的！”卢姨的声音同那男人的嘶吼声自私狱内传来，须臾之后，石梯关闭，一丁点儿声响都再听不见。
永宁枕在庭中木床之上，凝望着初升的下弦月。
月光皎皎，洒在府内，如覆霜雪。
白羽和墨岩夜半回府时，便瞧见了这画卷——她未戴钗环，青丝委地，月光清辉为她散去尘世烟火，皎洁仿若月宫仙子，可她眼中却有化不开的沉郁。
“来了？”画中人抬眸瞧她们。
“小姐。”白羽坐在她身侧，也如她一般望着月亮。
“和我说说吧，今晚你碰到的事。”
“是，小姐。”白羽细细与她骂起那个坑货来，同时还不忘轻踩天杀的尹副指挥使。“怪不得还是个副的，这眼力见，比宋影落都差！”白羽如是说道。最后，她狠狠强调了出门看黄历的重要性，并得出了今天不宜出门的结论。
永宁听她絮絮叨叨说完，无奈地捏了捏睛明穴：“小羽，你就没想过那鞑靼人可能与侍卫司有些关联吗？”
“小姐你是说侍卫司有叛徒？”
“并不见得一定是叛徒，没准那人就是侍卫司的呢？”永宁笑得轻蔑。
“嗯？”白羽疑惑转头，“小姐你为何这样说？”
“你可记得我们刚见他时，他的右手提着什么？”
“我记得……应该是只烧鸡，很油的那种。”
“那你留意过他上衣的指印吗？”永宁引导道。
“嘶……很像是油渍，应该是他把手上的油擦在身上了吧。”
“你可曾确认过那是什么油？”
“唔？”白羽茫然，“不就是烧鸡的油吗？”
永宁瞥了她一眼：“不，那是火油。如果你再离近些也许就能发现。”
“用火油就能证明他是侍卫司的吗？可是他也有可能是军器监的工匠啊？”白羽思考良久，反问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接下去，我便要问你可记得他出手时，用的是那只手了。”永宁赞赏地点点头，抛了新问题给她。
白羽细细回想：“似乎……是左手。”
“是了，他无论是反抗我还是推门，他的惯用手都是左手。”永宁摊开手掌，指着指根处的茧说道，“可是他的右手却有与我相同的茧，是日积月累持刀握剑留下的痕迹。”
“既然他的惯用手是左手，为什么还要用右手练武呢？这说不通呀？”白羽皱着眉。
永宁故作玄虚地噤声，给她留下反应时间。
“我知道了。因为他是行伍之人。”立于一旁的墨岩忽然出声。
永宁抚掌而笑：“对，只有军中因队列需要，才会将左撇子强行掰成右手持刀。”
“原来如此……”白羽茅塞顿开，“我这就去查侍卫司！”
永宁连忙喊住她：“明日再去，今日快些休息。”
“好吧……”白羽的兴致被打断，情绪低落地回房去了。
“阿岩。”永宁在万籁俱寂中低声唤道。
“卑职在。”墨岩从黑暗中行至月光下。
“明日你陪她一同去吧。”永宁顿了顿，抬头望向她清冽的眼眸。
“小姐不说，我也会去的。”墨岩垂下羽睫，抿唇轻声笑了笑。
白与黑，光与暗，本就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