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服女子脖上架着刀柄,刀锋划破了她的皮肤,浸出血丝,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里却折射着坚定无比的决心。

    “就算是死,我也要替我家小姐伸冤!”

    弈惊尘根本不屑管这般闲事,他带风倾遥来,实在是被她吵得受不了了。若不让她知道这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她指定得一直拉着他叭叭到天明。

    可此刻他的手都快要被她晃断了,他叹了口气,满眼无奈。

    将手中竹伞递给风倾遥后,赤红身影闪过,弈惊尘一脚踢开架在那喜服女子颈上的刀,随之纵身跃向空中稳稳接住,在周围大汉还未看清的瞬间,那把刀已经架在了那中年男子身上。

    中年男子许是以为弈惊尘是那喜服女子请来的帮手,慌忙高声求饶。

    “大侠,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小人们只是奉命行事的啊。”

    “奉命?来说说是奉谁的命,又作甚来了?”

    风倾遥仔细看向提刀的弈惊尘,他还是挂着往常的笑意,只是眉目间俱是阴森狠厉,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中年男人支支吾吾不肯说,弈惊尘握着刀的手微动,剑尖轻颤,立刻在他脖子上擦出一道红线。“你看,你的刀似乎不太好啊。你再不说,我就拿不住了。”

    “我说!我说!”中年男子此时面色苍白,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双腿之间也流出了温热的液体。

    “我是奉我们家陈老爷的命,来抓在我们陈府老宅装神弄鬼的人的。”

    鼻尖传来一股骚味,弈惊尘拧了眉,看向四周的大汉也如看到了脏东西一般。

    “一群丑陋的老鼠,看着都不顺眼。”

    他终是忍不住内心的嫌恶,握紧了刀,脚下生风,随着一片闷哼声,四周的众人的脖颈被刀划出一道刺目的深痕,粘稠的液体汩汩而出。

    眨眼之间,数人便被抹了脖子。

    他将快要吓到昏厥的中年男子扔向地面,这才躲回风倾遥的竹伞下:“害怕吗?”

    风倾遥摇了摇头,说得格外真诚:“为何要怕你,你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为民除害?”弈惊尘一怔,随即笑出了声,那弯弯的眉眼间充满了魅惑。

    “我可还是第一次听人这般形容我,姑娘真有意思,我好像有些喜欢了。”

    这只妖精又开始了。

    风倾遥瘪瘪嘴,其实在那一瞬间,她确实有些心悸,到底是几条人命,可转眼一想,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

    而且这女子,还是个难得一见的忠仆。

    许是见弈惊尘也算帮了自己,面前脸色苍白的女子大着胆子问过来:“你们,是谁?”

    “我们只是无意间路过此地,被你扰得睡不着才来一探究竟的。”

    她总不能说,她是被吓得睡不着的吧。

    风倾遥上前看了看女子颈上的伤口,还好,不算太深。她从怀中拿出绣帕替女子止了血,这才为她包扎起伤口。

    弈惊尘在一旁看着,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想不到姑娘对这种事如此娴熟,不如做我的徒弟?”

    就没个正经,风倾遥白了他一眼:“我师姐有时会下山历练,虽说她武功高强,可我总担心她受伤,特意去跟杏林堂师太学的。”

    说到这里,她眸中黯了黯,师姐还真的受伤了,而且还是因为她。

    女子任由风倾遥替她包扎完伤口,忽然就埋头跪在了二人身前。

    “两位侠士,是奴婢饶了二位休息,奴婢愿受一切惩罚,但请侠士为我家小姐伸冤!”

    “你家小姐?”

    女子点点头,眼中噙着眼泪:“我家小姐,就死在这座宅子里……在她嫁进来的……第一个夜晚。”

    “这些又是什么人呢?”

    女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指着那躺在地上装晕的中年男子愤愤道:“这人是那该死的陈老爷家的管家,陈五。其余这些是陈老爷雇来的亡命徒,他们怕我把那些恶行说出去,就想要杀了我灭口。”

    风倾遥视线在院内扫了一圈:“这里结的是阴亲,对不对?”

    “是……”女子的眼眶再次红了,她走到檐下,扯掉那悬挂在那儿的大红绸布,露出里面白色的麻布来。

    而那桌子上燃烧的烛泪经过雨水的冲刷,也现出了原本的白色。

    那根本不是喜烛。

    风倾遥其实在堂内时就发现了不对劲,里面的布置乍看上去很正常,但处处透着诡异。

    最初她并不知道这种诡异的感觉从何而来,直到被弈惊尘叫到铜鼎处看见了里面的倒影——

    那铜鼎的内壁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祭”字。

    她蹙眉低言:“之前大师姐嫁人时我有幸参加,见识过正常的婚庆礼仪。而这里所有的摆设都是和正常的礼仪反着来的。红枣去头,莲子脱皮,茶碗杯具皆为单数。”

    弈惊尘这时突然开口,伸手指了指前方:“那块空地上原本应该放的是纸人,阴婚里需要两对童男童女的纸人,以及大量的贡品,这也许就是为什么案桌上没有留放这些东西位置的原因。”

    风倾遥倒是不知道阴婚里还有这些规矩,不过听弈惊尘这么一说也明白了:“所以那些东西,都被烧在了铜鼎里?”

    “姑娘聪明。”弈惊尘噙着笑:“可还记得我之前扔的火折?明明下着雨,火折却能够轻易地在鼎里燃烧,是因为里面残留了火油。这个铜鼎,就是为了举行阴婚的仪式而摆放在这的。”

    听到这里,女子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

    “小姐嫁进来的当晚才知道,等待她的,竟然是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她原本并不想嫁给陈公子,但为了报父母养育之恩,小姐还是答应了这门亲事。”

    风倾遥忍不住问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那天我早早便起来替小姐梳妆打扮,黄昏时,喜轿顺利到了陈府的门口。直到这里一切都还正常,但拜堂的时候,等来的并不是新郎……”

    女子眼中的怒火如同炽热的火山,喷薄欲出。

    “而是,一个纸人。”

    风倾遥心中有些悲凉,光是想象,她就已经能够感受到张小姐当时的绝望。

    “那些畜生!”女子咬着牙继续道:“我后来才知道,陈家公子早就疾患缠身命不久矣。为了冲喜,陈府才向老爷提出了结亲,但是陈公子没能等到成亲那天就走了。而陈府还不肯放过我家小姐,活生生将她在成婚的当晚害死,还对外散布流言说小姐是自尽!”

    风倾遥恍然想起店小二说的话:“我们之前确实听说陈公子是在张小姐死后两天才病逝的。”

    “都是谎话!那天晚上我亲眼看到他躺在棺材里,脸比纸还白,陈老爷还说……他说他的儿子就算去了下面,也得有人伺候!”

    “说我家小姐既然进了这个门,就生是陈府的人死是陈府的鬼!他们把小姐摁在棺材里,用白绫勒住她的脖子……”

    女子再也说不下去,捂着脸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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