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陈清焰被谢无懿唤到书房。

    “清焰,你不是一直想随安然下山吗?”

    陈清焰蓦地抬头,当初她便不忍见姐姐日渐沉默颓靡的模样,不止一次向义父请求,让她与姐姐一同下山,她想去闯一闯这江湖,踏一踏这万里山河。

    可每一次,义父都会淡淡地告诉她时机未到。

    义父说,未出鞘的利刃,越是在暗处,越是势不可挡。

    似不敢相信,她顺着谢无懿地话,怔怔地问:“义父此话何意?”

    谢无懿不答,抬袖招呼她来到身前,慈爱地抚着她的发顶,问道:“清焰,为父一生夙愿便是登顶宗师谱,光大无懿山,你愿意助义父一臂之力吗?”

    陈清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头,只是,她有些不解。

    “风起云与百里瑜风已辞世多年,义父早已是默认的天下第一,不已然登顶宗师谱了吗?”

    “这不叫登顶。”谢无懿收回了手,漫不经心道:“只有得到它,才称得上真正的天下第一。”

    它?陈清焰若有所思,很快便反应过来。

    “义父指的是红灵诀?”

    她一点就透的聪颖倒让谢无懿省了很多口舌,他点点头,神色自若。

    “红灵诀位列世间所有武功心法之首,自古便有得红灵诀者得天下的说法,没有它,即便为父现在登上武林盟主一位,也不过徒有虚名,久坐而不实。”

    他毫不避讳地说着自己的野心,似乎知道她并不介意。

    “如果不将红灵诀握在手里,难保有一天不会被他人寻了去。”

    陈清焰心下了然,隐隐猜到了谢无懿为何今日会唤她前来。

    “义父想要清焰怎么做?”

    “风静塘是天下唯一知道红灵诀下落的人,如今天武门布告天下,风静塘将迎娶赵东辰独女赵问秋,为父绝不可能放任红灵诀落入赵东辰的手里。”

    谢无懿看了眼陈清焰,正色道:“所以,为父要你隐去我谢无懿义女的身份,杀了赵问秋,破坏赵风联姻,让风静塘爱上你,找出红灵诀的下落。”

    陈清焰心下一惊,想不到入山十年,义父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竟会与红灵诀有关。

    十年来,义父从不许她下山,也不许任何门中人谈论她。当年义父以一手破云掌登至宗师谱位三,如今她已将此掌法练至七成,她也曾问过义父,莫不是要她将这盖世武功一直隐于山中?

    义父当时漫不经心地问她:“你可知,当年为父在陈家村中为何只救下你?”

    她记得她当时回道:“可是因清焰身陷疫病而不染?”

    义父意味深长地道:“起因有三,其一,你身陷疫病而不染乃是身骨佳,其二,双亲故却不哭闹乃是心性坚,其三,便是你拥有这世间最诛心的武器。”

    直到今日,她才彻底明白,那日义父口中诛心的武器,竟是她倾城的美貌。

    陈清焰承蒙谢无懿养育多年,深知此一别,江湖事难测。

    她跪在地上,目光决绝:“清焰,定不负义父所托。”

    谢无懿很是欣慰,满意地抚了抚长须,道:“为父会让安然协助你混进风府,你且先去找她,她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

    回到房内时,安然又在望着窗外出神,眸色一层沉过一层。

    “回来了。”

    不知为何,明明这三个字说得平静如常,可陈清焰却总觉得里面含着万种情绪。

    “嗯。”

    安然心中叹了口气,阖了下眼后,转身将几卷信笺递到了陈清焰面前。

    “这是我调查到风静塘所有行迹及喜好,你必须牢记于心。”

    陈清焰点头,遂将信笺展开——

    风静塘,喜好白色。八百之交都云谏,义薄云天,如今任都门镖局总门主,百姓人称“都门菩萨”,二人相识五年。好友顾冉竹,珍膳坊少主,真正身份为风氏旧部,数日前已离开万剑城。

    ……

    十五岁,擎天剑法练至五成。十七岁,一人截杀鸿飞门经过万剑城人马,斩二十人头颅,赵东辰大喜,赐黄金百两,同年擎天剑法练至六成。

    十八岁,斩杀鸿飞门人数达百人,赵东辰将北门门主交给风静塘掌管,同年他开始将风氏旧部的人马秘密安排到身边。

    “清焰,从下山那一日起,我们便以表姐妹相称,你是听雨阁成员。”

    “听雨阁?”陈清焰想了想,忍不住问道:“这个身份可会出意外?”

    “不会。”安然微微摇头,笃定道:“听雨阁是我多年前下山立功,掌门赐了我笔钱财,我便在城郊购置了一处庭院,改造成了听雨阁。”

    “如今多年过去,听雨阁也算在万剑城小有名气。”她看了看陈清焰,接着说道:“你记住,我是阁主,你是我的妹妹兼手下,我们二人皆只会些许武功,依靠买卖小道消息而生。”

    陈清焰一一记下,问出了那个她最在意的问题:“姐姐,我该如何混进风府?”

    “大婚当日。”安然拿出一张地图铺到桌上:“我们须先杀了赵问秋,这是天武门的地图,那日我们先……”

    陈清焰听着安然策无遗算地计划,再看了看这张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弄到的天武门地图。

    她隐隐明白了谢无懿为何会派给安然这么多任务,她在佩服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心疼。

    她与姐姐相守十年,幼时姐姐也是个心思单纯的活泼少女,虽后来时常下山,但相聚之时姐姐还是那般温柔待她,永远露着笑容,孜孜不倦地与她分享奇闻异事,丝毫不能与眼前这个沉着冷静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究竟是独自经历了多少艰辛苦楚,才让她变成了这个心思缜密、沉默寡言的模样。

    陈清焰忽然就想起安然那时常站在窗前心事重重的模样,和安然凝视她的目光里她读不懂的情绪。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她好像从未认真去了解过安然,相伴,却不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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