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顾衡成亲？！”陆柠不可置信的喊道，单冲这个名字，陆柠吓到 便瘫坐在地。
陆柠第一次见到顾衡，便打心眼里发怵。这种感情也并未随时间的推移而消散，反而根深蒂固在心尖。
一朝赐婚，让本该淡忘的人重新出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那个杀人如麻又冷血无情的锦衣卫，顾衡。
四年前的春季围猎，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恰好是成帝四十岁万寿节，成帝混用无能，日日骄奢淫逸，荒淫无度。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告知整个皇宫中后宫嫔妃，世家小姐前往围猎场。
美名其曰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实际想着怎么当着大臣们的面扩充后宫。
陆柠占了太后的光，也有幸跟着一起去，没曾想过，二十二岁的陆柠扔在为十八岁时做过的决定后悔。
她不是个容易安分下来的人，高傲任性是人们口中最常谈及她时的形容，陆柠也最是知道，但她不会理会宵小所言，她有的是资本，父亲是战死沙场的一品护国将军，姑母是当今太后，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从小便享尽荣华富贵，不曾受过一点委屈。
包括现在，陆太后在行驶途中特地叮嘱过陆柠莫要乱跑，围猎场里到处都是乱飞的弓箭，怕她受伤。
陆柠嫌啰嗦，干脆答应下来，陆太后也知晓她是表面答应，等到之后，指不定瞎往哪里跑呢，于是派人跟着。
陆柠伶俐的很，知道身后有人，便穿着男装甩开暗卫，独自前往猎场。
初来乍到，对这里并不熟悉，猎场一望无边，参天大树拔地而起，将视线堵住，走着走着就迷了路。
走了好一阵儿，才听见不远处有声音，本以为会是熟识的皇子或是大臣，最起码也得是个护卫。
没想到的是，那一行人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个个人高马大，身姿挺拔，俨然透露着杀气。
她未曾见过锦衣卫，只是偶尔听过姑母说：“若是碰到穿着飞鱼服，身侧佩刀的人便躲远些。”
从前她并未有实感，如今光是看一眼，便吓得不敢动弹，她瞧着远处人们站的笔直，没有要动的意思，也算松了一口气。
她是郡主，人人见她礼让三分，她自认为锦衣卫也是如此，刚要上前，一人迎着她的面走来。
与他人都不同，那人着玄袍，在场之人尽数向他行礼，陆柠便知此人为锦衣卫之首。
陆柠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这群人的老大，探头看去，脚下却发出了不明显的声响。
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跑，她屏住呼吸转身。
只见那把绣春刀从头侧飞过，牢牢钉在面前的树上，甚至扎进去三公分。
陆柠腿一软，墩的坐在了地上。
那人走路也没有声音，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没低头，只是眼神向下看着她。
她真个人都被那人长袍笼罩，一动不敢动。
对方的脸藏在阴影下，隐约可见那泛着白光的双瞳，凶狠锐利。
顾衡居高临下，道：“来者何人。”
嗓音如他的眼神一样冰冷，让人瞧了心生畏惧。
陆柠不答，她忘了怎么说话，只觉浑身颤抖，站都站不起来。
北镇抚司郭栾将刀从树上拔出，递给顾衡。顾衡竟不带丝毫犹豫，拿起刀的瞬间便要砍向陆柠。
陆柠吓蒙了，眼前模糊，见刀刃过来，脱口大喊：“大，大胆！吾乃汾阳郡主！”
果然，顾衡停下了，刀刃停在离陆柠头顶不足一公分处。
他面无表情，干净利落的说：“证据。”
陆柠：“本郡主乃太后亲外甥，还，还要怎么证明？”
见人沉默良久，她自觉是自己男装才让他起疑，颤抖着将束发取下，长发瞬间散开在肩上，想让对方看清楚自己是女子，顾衡沉默半晌，道：“郭栾，亲自送她出去。”
郭栾应声，随后架着腿软的走不了路的陆柠往出走。路上还和陆柠搭话，“郡主这般小巧，不散发也瞧得出是女子。”
陆柠听不清她说话，耳边嗡嗡作响，眼神也不聚焦，郭栾见状也不敢多言了。
皇帝知晓这事后，第一反应是息事宁人，奈何陆柠咽不下这口气，顾衡是第一个想要她命的人。
后来不知是皇帝还是谁，劝说动顾衡，顾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陆柠磕头赔罪，虽说头是磕了，但眼神骗不了人，那是要将她碎尸万段的，让人窒息的眼神。
明明不过二十岁的年龄，身上的阴鸷狠毒超乎常人。
从那年起，陆柠几乎见不得穿飞鱼服的人，即便不是顾衡，她也有了心理阴影。
陆柠久久没回过神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要嫁给顾衡，这太荒谬了，无疑是将自己送到断头台上。
身旁丫鬟脆果看着脸色苍白的陆柠，想劝，但也不敢劝。
她越想越气，方才还闲情雅致般泡茶，如今连茶都喝不下去，上好的碧螺春慢慢凉透。
陆柠深吸一口气，起身就要去凤仪宫找太后讨个说法，姑母最疼她，定不会让她就这样陷入必死之局。
一路心事重重，步伐也随之加快，脆果在身后跟着都有些费劲。
嘴里倒是不停的叨叨着对这桩婚事的不满。
就在转弯之际，身前忽的多了一人，她没看到脸，只看见了鱼纹玄袍。
她不抬头，也不敢动弹，陆柠心中对这袍子既陌生又熟悉，她心中早已拿定主意，但却不想承认。
她默默在心中祈祷并非所想之人，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那人走进，陆柠鼓起勇气抬头，是顾衡……
顾衡率先开口，行礼道：“郡主。”
她腿都有些发软，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道：“免，免礼。”
是来找她算账的？成亲之事又不是她陆柠所求，就算真的算账，也算不到她头上。
陆柠心惊胆战，被眼前人盯得不舒服，努力平复心情之后，她将蜷缩的手指松开，都开始抽筋了，她道：“本郡主还有要事，就先走了。”
顾衡没放她走，一把抓住陆柠胳膊，道：“郡主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哪？”
陆柠顿时汗毛竖起，双手藏在袖中，但她能感受到，此可手心在不停的出汗。
“凤，凤仪宫。”
“要去退婚？”
“……”
陆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狂跳不止，嗓子也被堵死，发不出一点声音。这种问题分明是在刁难她，定是在为四年前磕的响头而心生报复之心。
见她不答，顾衡松开陆柠胳膊，丝毫没有道歉的意味，他道：“失礼。”
陆柠抬脚就走，本来是想跑的，可腿软的厉害，迈不动。
等淡出对方视线，她才敢停下来，左顾右盼见人没跟上来，道：“太吓人了，他的眼神……本郡主，本郡主说什么也不嫁……”
其实她并未与顾衡对视，只是靠猜测便认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凭宰割。
往日刁蛮任性的郡主作天作地，唯独看到顾衡露怯，有时离得近些，就像刚才这般，甚至会忘记呼吸。
顾衡瞧着走路时快时慢的陆柠，眉间染尽狠意，好像真的下一秒会将人杀死一样。
一个时辰前……
朝堂上，殇成帝侧躺在美人怀中，那美人挑逗着成帝吃下一颗葡萄，堂下大臣一言不发。
这并不是皇帝设宴，而是再普通不过的早朝。
可偏偏就有这么一个阉人，坐在龙椅左侧的交椅上，那就是东厂大监魏铭，人称九千岁。
魏铭不紧不慢的抿口茶，同成帝道：“不知陛下对汾阳郡主的婚事可有安排？”
皇帝回过神来，从美人怀中坐起，问道：“大监怎的关心起汾阳了？”
魏铭笑道：“老奴义女近日成婚，想来与郡主年龄相仿，便也替郡主操起了心。”
皇帝听后乐不可言，“大监不愧是朕的心腹啊！汾阳的确到了成婚的年龄，是该找个好人家嫁了。”
又道：“不知大监可有合适的人选？”
魏铭继续品茶，未曾抬起眼睫，声音尖细，像是早就预谋好一样。
“锦衣卫指挥使，顾衡顾大人。”
此人名好似火线，一引即燃，众多大臣纷纷议论，皇帝则是有些僵硬，拧眉不说话。
良久，殇成帝微微咳嗽一声，有些发怯的说：“可这顾衡与阿柠……”
四年前的闹剧魏铭又岂会不知，他有意设计，自当是不会估计陆柠的死活。
眼神坚定道：“当年是两人还都是孩子，现下长大，自然要以大局为重啊。”
“顾大人统领锦衣卫，可谓是只手遮天，成日忙于公务，内室空缺怕是不妥，刚好与陛下娘家结亲，何乐不为？”
皇帝思来想去，迟迟不下旨，魏铭并不急着要一个答案，他知道，皇帝定会听他所谏。
果不其然，成帝唤身侧之人，道：“邢公公。”
身侧的邢云立刻行礼，颔首道：“在。”
“传朕旨意，锦衣卫指挥使顾衡与汾阳郡主乃金童玉女，琴瑟和鸣，乃天选佳偶。故朕做媒，三日后成亲。”
邢云与魏铭不明显的对视一眼，回道：“嗻……”
不等邢云下去，顾衡从殿门进入，步伐轻而稳，很快便走到了大殿之内。他眉眼间尽是狠厉，向皇帝敷衍的跪了一下，没等人发话便自行起身。
声音有些沙哑，更多的是杀气。
未曾先与皇帝交谈，反倒是对着魏铭道：“大监道我只手遮天，我不过是个锦衣卫三品指挥使。”
“倒是大监，区区正四品，怎的与陛下同坐？让有心人看了去，很难不误会我大殇改姓了魏。”
闻言，皇帝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朝中顿时鸦雀无声，两人都在暗戳戳的指明对方藏有祸心。
魏铭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又很做出反应。
他轻笑道：“老奴向来对陛下忠心耿耿，顾大人还是莫要误会了才好。”
魏铭挑挑眉，丝毫不把顾衡放在眼里，他笑道：“老奴好心给大人说个媒，怎么到大人这儿意思就变味儿了呢。”
顾衡丝毫不给脸色，“大监还是顾好自己吧。”
两人剑拔弩张，若不是在朝堂之上，恐怕是要大开杀戒的节奏。
殇成帝平日看见顾衡就有些害怕，现在对方板下了脸，他连看都不敢多看。鼓足了好大的勇气，成帝才终于张开嘴：“……顾卿，大监也是好意。”
“再者说，汾阳郡主是朕的堂妹，太后的亲外甥女，是怕配不上你？”
顾衡的视线转移到皇帝身上，颔首道：“自然不是，臣自知高攀，更是不敢耽误郡主婚事。”
成帝接连被拒，他有些想逃似的看向魏铭，魏铭给他使了个安心的眼神，这才让他在顾衡面前体面的坐着。
魏铭起身，稳稳的站到顾衡身侧，对着他说：“顾大人，若你是忠心之人，那就不该违抗圣旨。”
顾衡眼神深沉，周身气氛已降至冰点。只不过是节日未回京，刚一回来，便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拉进这阉人的局中。
他咬咬牙，道：“臣不敢……”
说罢，没等下朝，他又擅自走出大殿。皇帝被他气恼道：“朕是给他惯着了，说来就来，想走便走？”
大臣们看破不说破，成帝当着顾衡的面轻声细语，待到顾衡走后，背地里开始出气。
顾衡走出大殿，脸上怒意未褪去半分，郭栾迎上，道：“大人当真要娶郡主吗？”
店内动静不小，他在大殿外听的一愣一愣，顾衡平日不过是冷了些，不经常发怒，可这今日发这么大的火，定不是小事。
顾衡语气很硬，不愿的说：“娶，就怕是郡主不愿嫁了。”随后，他脸色更显阴沉，没再多言。
陆柠平复好心情后，来到了凤仪宫。
她平日最会装可怜博同情，眼泪说来就来，一进门看到太后，二话不说扑通跪在地上。
道：“姑母，我真的不能和顾衡成亲啊！”
陆太后被她吓到，起身上去扶，“阿柠莫要哭。”
现下除了哭，陆柠也是无计可施。
陆柠道：“顾衡是什么人姑母又不是不清楚，阿柠若嫁给他，婚期直接变死期。”
越说情绪越高，哭的也越来越响亮。
陆太后眸光微沉，道：“平日不见你惧怕大监，怎么偏偏与顾衡不对付？”
陆柠：“大监？他一个不男不女的死太监有何好怕，可顾衡不一样，每每见着他身穿飞鱼服，阿柠就觉得，下一秒头和脖子就会分家。”
她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她道是陆太后有些忘记四年前发生过的事，所以才不肯救她于水火。待到太后想起来，定不会放任不管。
“姑母虽心疼，可……”太后有些为难，“君无戏言啊。陛下做的决定，岂是你我能干涉的？”
“阿柠自小由姑母带大，也不忍心姑母白发人送黑发人！”陆柠抽抽搭搭，用袖子擦试着自己的眼底。
陆太后发出“啧”的一声，道：“快呸呸呸，何须诅咒自己？”
陆柠：“……”
这不是诅咒，这是事实，是不争的事实。
退婚未果，连哭带闹好几日，眼泪都挤不出来了。皇帝也不曾动容，陆太后也无计可施。陆柠瞧着自己的琉璃宫，满心满眼都是落寞，她从未如此无限接近自己的死亡。
眼看婚期将近，顾衡还在外面执行公务，都是些刀尖见血的体力活儿。得知陆柠在后宫作的天翻地覆，他眸光犀利几分。
他熟练的将沾满鲜血的刀往两臂窝一放，随后抽出，用衣服将血擦干净，最后刀入鞘。
听不出情绪的说：“他人有心为之，就算她今日自尽，尸体也会抬着进锦衣卫。”
将后事留给他人，他和郭栾走到院中，丝毫不留情的说：“先观察一阵儿，若真是探子，就处理掉。”
郭栾不理解此处理为哪种处理，试探的用手在脖颈间划了两下。
顾衡默认。
陆柠第一次见到顾衡，便打心眼里发怵。这种感情也并未随时间的推移而消散，反而根深蒂固在心尖。
一朝赐婚，让本该淡忘的人重新出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那个杀人如麻又冷血无情的锦衣卫，顾衡。
四年前的春季围猎，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恰好是成帝四十岁万寿节，成帝混用无能，日日骄奢淫逸，荒淫无度。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告知整个皇宫中后宫嫔妃，世家小姐前往围猎场。
美名其曰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实际想着怎么当着大臣们的面扩充后宫。
陆柠占了太后的光，也有幸跟着一起去，没曾想过，二十二岁的陆柠扔在为十八岁时做过的决定后悔。
她不是个容易安分下来的人，高傲任性是人们口中最常谈及她时的形容，陆柠也最是知道，但她不会理会宵小所言，她有的是资本，父亲是战死沙场的一品护国将军，姑母是当今太后，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从小便享尽荣华富贵，不曾受过一点委屈。
包括现在，陆太后在行驶途中特地叮嘱过陆柠莫要乱跑，围猎场里到处都是乱飞的弓箭，怕她受伤。
陆柠嫌啰嗦，干脆答应下来，陆太后也知晓她是表面答应，等到之后，指不定瞎往哪里跑呢，于是派人跟着。
陆柠伶俐的很，知道身后有人，便穿着男装甩开暗卫，独自前往猎场。
初来乍到，对这里并不熟悉，猎场一望无边，参天大树拔地而起，将视线堵住，走着走着就迷了路。
走了好一阵儿，才听见不远处有声音，本以为会是熟识的皇子或是大臣，最起码也得是个护卫。
没想到的是，那一行人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个个人高马大，身姿挺拔，俨然透露着杀气。
她未曾见过锦衣卫，只是偶尔听过姑母说：“若是碰到穿着飞鱼服，身侧佩刀的人便躲远些。”
从前她并未有实感，如今光是看一眼，便吓得不敢动弹，她瞧着远处人们站的笔直，没有要动的意思，也算松了一口气。
她是郡主，人人见她礼让三分，她自认为锦衣卫也是如此，刚要上前，一人迎着她的面走来。
与他人都不同，那人着玄袍，在场之人尽数向他行礼，陆柠便知此人为锦衣卫之首。
陆柠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这群人的老大，探头看去，脚下却发出了不明显的声响。
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跑，她屏住呼吸转身。
只见那把绣春刀从头侧飞过，牢牢钉在面前的树上，甚至扎进去三公分。
陆柠腿一软，墩的坐在了地上。
那人走路也没有声音，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没低头，只是眼神向下看着她。
她真个人都被那人长袍笼罩，一动不敢动。
对方的脸藏在阴影下，隐约可见那泛着白光的双瞳，凶狠锐利。
顾衡居高临下，道：“来者何人。”
嗓音如他的眼神一样冰冷，让人瞧了心生畏惧。
陆柠不答，她忘了怎么说话，只觉浑身颤抖，站都站不起来。
北镇抚司郭栾将刀从树上拔出，递给顾衡。顾衡竟不带丝毫犹豫，拿起刀的瞬间便要砍向陆柠。
陆柠吓蒙了，眼前模糊，见刀刃过来，脱口大喊：“大，大胆！吾乃汾阳郡主！”
果然，顾衡停下了，刀刃停在离陆柠头顶不足一公分处。
他面无表情，干净利落的说：“证据。”
陆柠：“本郡主乃太后亲外甥，还，还要怎么证明？”
见人沉默良久，她自觉是自己男装才让他起疑，颤抖着将束发取下，长发瞬间散开在肩上，想让对方看清楚自己是女子，顾衡沉默半晌，道：“郭栾，亲自送她出去。”
郭栾应声，随后架着腿软的走不了路的陆柠往出走。路上还和陆柠搭话，“郡主这般小巧，不散发也瞧得出是女子。”
陆柠听不清她说话，耳边嗡嗡作响，眼神也不聚焦，郭栾见状也不敢多言了。
皇帝知晓这事后，第一反应是息事宁人，奈何陆柠咽不下这口气，顾衡是第一个想要她命的人。
后来不知是皇帝还是谁，劝说动顾衡，顾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陆柠磕头赔罪，虽说头是磕了，但眼神骗不了人，那是要将她碎尸万段的，让人窒息的眼神。
明明不过二十岁的年龄，身上的阴鸷狠毒超乎常人。
从那年起，陆柠几乎见不得穿飞鱼服的人，即便不是顾衡，她也有了心理阴影。
陆柠久久没回过神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要嫁给顾衡，这太荒谬了，无疑是将自己送到断头台上。
身旁丫鬟脆果看着脸色苍白的陆柠，想劝，但也不敢劝。
她越想越气，方才还闲情雅致般泡茶，如今连茶都喝不下去，上好的碧螺春慢慢凉透。
陆柠深吸一口气，起身就要去凤仪宫找太后讨个说法，姑母最疼她，定不会让她就这样陷入必死之局。
一路心事重重，步伐也随之加快，脆果在身后跟着都有些费劲。
嘴里倒是不停的叨叨着对这桩婚事的不满。
就在转弯之际，身前忽的多了一人，她没看到脸，只看见了鱼纹玄袍。
她不抬头，也不敢动弹，陆柠心中对这袍子既陌生又熟悉，她心中早已拿定主意，但却不想承认。
她默默在心中祈祷并非所想之人，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那人走进，陆柠鼓起勇气抬头，是顾衡……
顾衡率先开口，行礼道：“郡主。”
她腿都有些发软，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道：“免，免礼。”
是来找她算账的？成亲之事又不是她陆柠所求，就算真的算账，也算不到她头上。
陆柠心惊胆战，被眼前人盯得不舒服，努力平复心情之后，她将蜷缩的手指松开，都开始抽筋了，她道：“本郡主还有要事，就先走了。”
顾衡没放她走，一把抓住陆柠胳膊，道：“郡主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哪？”
陆柠顿时汗毛竖起，双手藏在袖中，但她能感受到，此可手心在不停的出汗。
“凤，凤仪宫。”
“要去退婚？”
“……”
陆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狂跳不止，嗓子也被堵死，发不出一点声音。这种问题分明是在刁难她，定是在为四年前磕的响头而心生报复之心。
见她不答，顾衡松开陆柠胳膊，丝毫没有道歉的意味，他道：“失礼。”
陆柠抬脚就走，本来是想跑的，可腿软的厉害，迈不动。
等淡出对方视线，她才敢停下来，左顾右盼见人没跟上来，道：“太吓人了，他的眼神……本郡主，本郡主说什么也不嫁……”
其实她并未与顾衡对视，只是靠猜测便认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凭宰割。
往日刁蛮任性的郡主作天作地，唯独看到顾衡露怯，有时离得近些，就像刚才这般，甚至会忘记呼吸。
顾衡瞧着走路时快时慢的陆柠，眉间染尽狠意，好像真的下一秒会将人杀死一样。
一个时辰前……
朝堂上，殇成帝侧躺在美人怀中，那美人挑逗着成帝吃下一颗葡萄，堂下大臣一言不发。
这并不是皇帝设宴，而是再普通不过的早朝。
可偏偏就有这么一个阉人，坐在龙椅左侧的交椅上，那就是东厂大监魏铭，人称九千岁。
魏铭不紧不慢的抿口茶，同成帝道：“不知陛下对汾阳郡主的婚事可有安排？”
皇帝回过神来，从美人怀中坐起，问道：“大监怎的关心起汾阳了？”
魏铭笑道：“老奴义女近日成婚，想来与郡主年龄相仿，便也替郡主操起了心。”
皇帝听后乐不可言，“大监不愧是朕的心腹啊！汾阳的确到了成婚的年龄，是该找个好人家嫁了。”
又道：“不知大监可有合适的人选？”
魏铭继续品茶，未曾抬起眼睫，声音尖细，像是早就预谋好一样。
“锦衣卫指挥使，顾衡顾大人。”
此人名好似火线，一引即燃，众多大臣纷纷议论，皇帝则是有些僵硬，拧眉不说话。
良久，殇成帝微微咳嗽一声，有些发怯的说：“可这顾衡与阿柠……”
四年前的闹剧魏铭又岂会不知，他有意设计，自当是不会估计陆柠的死活。
眼神坚定道：“当年是两人还都是孩子，现下长大，自然要以大局为重啊。”
“顾大人统领锦衣卫，可谓是只手遮天，成日忙于公务，内室空缺怕是不妥，刚好与陛下娘家结亲，何乐不为？”
皇帝思来想去，迟迟不下旨，魏铭并不急着要一个答案，他知道，皇帝定会听他所谏。
果不其然，成帝唤身侧之人，道：“邢公公。”
身侧的邢云立刻行礼，颔首道：“在。”
“传朕旨意，锦衣卫指挥使顾衡与汾阳郡主乃金童玉女，琴瑟和鸣，乃天选佳偶。故朕做媒，三日后成亲。”
邢云与魏铭不明显的对视一眼，回道：“嗻……”
不等邢云下去，顾衡从殿门进入，步伐轻而稳，很快便走到了大殿之内。他眉眼间尽是狠厉，向皇帝敷衍的跪了一下，没等人发话便自行起身。
声音有些沙哑，更多的是杀气。
未曾先与皇帝交谈，反倒是对着魏铭道：“大监道我只手遮天，我不过是个锦衣卫三品指挥使。”
“倒是大监，区区正四品，怎的与陛下同坐？让有心人看了去，很难不误会我大殇改姓了魏。”
闻言，皇帝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朝中顿时鸦雀无声，两人都在暗戳戳的指明对方藏有祸心。
魏铭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又很做出反应。
他轻笑道：“老奴向来对陛下忠心耿耿，顾大人还是莫要误会了才好。”
魏铭挑挑眉，丝毫不把顾衡放在眼里，他笑道：“老奴好心给大人说个媒，怎么到大人这儿意思就变味儿了呢。”
顾衡丝毫不给脸色，“大监还是顾好自己吧。”
两人剑拔弩张，若不是在朝堂之上，恐怕是要大开杀戒的节奏。
殇成帝平日看见顾衡就有些害怕，现在对方板下了脸，他连看都不敢多看。鼓足了好大的勇气，成帝才终于张开嘴：“……顾卿，大监也是好意。”
“再者说，汾阳郡主是朕的堂妹，太后的亲外甥女，是怕配不上你？”
顾衡的视线转移到皇帝身上，颔首道：“自然不是，臣自知高攀，更是不敢耽误郡主婚事。”
成帝接连被拒，他有些想逃似的看向魏铭，魏铭给他使了个安心的眼神，这才让他在顾衡面前体面的坐着。
魏铭起身，稳稳的站到顾衡身侧，对着他说：“顾大人，若你是忠心之人，那就不该违抗圣旨。”
顾衡眼神深沉，周身气氛已降至冰点。只不过是节日未回京，刚一回来，便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拉进这阉人的局中。
他咬咬牙，道：“臣不敢……”
说罢，没等下朝，他又擅自走出大殿。皇帝被他气恼道：“朕是给他惯着了，说来就来，想走便走？”
大臣们看破不说破，成帝当着顾衡的面轻声细语，待到顾衡走后，背地里开始出气。
顾衡走出大殿，脸上怒意未褪去半分，郭栾迎上，道：“大人当真要娶郡主吗？”
店内动静不小，他在大殿外听的一愣一愣，顾衡平日不过是冷了些，不经常发怒，可这今日发这么大的火，定不是小事。
顾衡语气很硬，不愿的说：“娶，就怕是郡主不愿嫁了。”随后，他脸色更显阴沉，没再多言。
陆柠平复好心情后，来到了凤仪宫。
她平日最会装可怜博同情，眼泪说来就来，一进门看到太后，二话不说扑通跪在地上。
道：“姑母，我真的不能和顾衡成亲啊！”
陆太后被她吓到，起身上去扶，“阿柠莫要哭。”
现下除了哭，陆柠也是无计可施。
陆柠道：“顾衡是什么人姑母又不是不清楚，阿柠若嫁给他，婚期直接变死期。”
越说情绪越高，哭的也越来越响亮。
陆太后眸光微沉，道：“平日不见你惧怕大监，怎么偏偏与顾衡不对付？”
陆柠：“大监？他一个不男不女的死太监有何好怕，可顾衡不一样，每每见着他身穿飞鱼服，阿柠就觉得，下一秒头和脖子就会分家。”
她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她道是陆太后有些忘记四年前发生过的事，所以才不肯救她于水火。待到太后想起来，定不会放任不管。
“姑母虽心疼，可……”太后有些为难，“君无戏言啊。陛下做的决定，岂是你我能干涉的？”
“阿柠自小由姑母带大，也不忍心姑母白发人送黑发人！”陆柠抽抽搭搭，用袖子擦试着自己的眼底。
陆太后发出“啧”的一声，道：“快呸呸呸，何须诅咒自己？”
陆柠：“……”
这不是诅咒，这是事实，是不争的事实。
退婚未果，连哭带闹好几日，眼泪都挤不出来了。皇帝也不曾动容，陆太后也无计可施。陆柠瞧着自己的琉璃宫，满心满眼都是落寞，她从未如此无限接近自己的死亡。
眼看婚期将近，顾衡还在外面执行公务，都是些刀尖见血的体力活儿。得知陆柠在后宫作的天翻地覆，他眸光犀利几分。
他熟练的将沾满鲜血的刀往两臂窝一放，随后抽出，用衣服将血擦干净，最后刀入鞘。
听不出情绪的说：“他人有心为之，就算她今日自尽，尸体也会抬着进锦衣卫。”
将后事留给他人，他和郭栾走到院中，丝毫不留情的说：“先观察一阵儿，若真是探子，就处理掉。”
郭栾不理解此处理为哪种处理，试探的用手在脖颈间划了两下。
顾衡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