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没有人?

    容珩推开门,浅色的瞳孔扫向那昏暗宫灯照着的博古书架后面的小踏。

    此刻,空无一人的小踏。

    明明就是在这里……

    整个房间一片寂静,凛冽寒风中,容珩只觉自己丹田之处燥意更甚。

    长公主寿宴,东八。一切都和前世一模一样。

    ……所以叶见窈此刻为什么不在这里?

    许是那药物的作用,容珩只觉自己浑身升起一片燥热,从心头到额头,烧得他整个人都变得糊涂、烦躁起来。

    伴着恼人的热意,他往里走了几步,细心带上门。

    伸手扶着那带托梨木束腰画桌,容珩静静地坐在了那屏风隔断后面的床榻上。

    应该是时机还没到。

    上一世……上一世也是他先走进屋内,叶见窈整个人再凑上来的。

    对……容珩手心都烧出了汗,他端坐在屏风后,隔着屏风上的轻纱,眼睛死死盯着东八的房门。

    一定是时间还没到。

    燥意灼烧着他,汗珠从容珩的额头顺着锋利明显的下颌骨往下滑。

    时间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慢得容珩只感觉自己的一个呼吸都有半柱香的时间那么长。

    周围是一片寂静,火烧火燎中,容珩紧紧盯着关闭的房门,满耳都是自己的心跳声。

    突然。

    “吱呀——”

    在一片恼人的燥热之中,他精确地捕捉到了木门被缓缓推开的声音,宛如沙漠中骤然下了一场雨。

    一瞬间,容珩那拼命叫嚣着渴的心脏骤然舒缓下来。

    他半垂着眼眸,挡下自己凌厉的目光。

    本来死死紧抿着的双唇也不自觉微微张开,放任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响在自己的耳边。

    汗意浸湿了容珩的须发,和他不知何时微微扯开的自己的领口。

    面上透着一片粉红,偏偏容珩一副无欲无求菩萨相端坐在床榻之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当那来人绕过屏风隔断,探头看见的便是满脸桃花欲/色偏偏神情冷淡高傲的太子殿下。

    他似是被吓了一跳,满眼都是惊慌之色,声音却因为那药物的原因,有些哑、有些软,“你……”

    像一个个小钩子似的撩拨着桃夭的心弦。

    给这样尊贵俊俏的人当个侍妾,就算是没了名声又怎样?

    “公子。”她提了一口气,抬脚往前迈去,故作关心道,“你怎么了?”

    抬眼便对上了容珩凛冽的目光,他面上的红不知何时退了下去,眸色如清冷深潭,直直与她对上,“再向前一步,孤就下令斩了你的九族。”

    桃夭刚抬起的脚一下子就定在了原地。

    “公子……”她也想将戏演下去,正欲开口,就见床榻之上刚刚似乎还柔弱非常之人,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面前。

    眸色冷然,神情冷肃,脸上没有些许春情。

    容珩伸手死死扣住了桃夭的脖子。

    冷静剔透的眸子与她对视,脖颈间的手指在迅速地收紧,不过是眨眼之间,她便感觉到自己喘不过气了。

    甚至隐隐感觉脚尖都离开了地面,“救……”感受到死亡靠近的桃夭下意识地用手去掰容珩扣在她脖间的手掌。

    “饶命……太子殿下,饶命。”

    下一刻,脖颈间索命的手骤然松开,传言之中温润如玉,怜若惜下的人此刻犹如阎罗殿里的索命恶鬼。

    “滚!”他压低了声音。

    这次,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桃夭当真是头也不敢再回了,她转身便往门外跑去。

    眼看着那扇木门再次被虚掩,容珩一下子脱了力,跌坐在青石板砖上。

    豆大的汗珠和绯色的红意骤然爬满他的脸,容珩意识模糊,朦胧中竟听到木门再一次被人推响。

    他死死扣着自己掌心的肉,正要恐吓,“再向前一步,孤会把你扒皮抽筋,挫骨扬灰”抬眼并看到了清清冷冷,站在门前的叶见窈。

    叶见窈进门看到的便是发髻凌乱、衣冠不整的容珩。

    二人对视,她敛下眼眸,背身先把房门关住了。

    和上一世一样,容珩也中了招。

    叶见窈心里的不安减轻了些许,看样子没有出现什么大的节外生枝,应该是她多心了。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随即快步走到了容珩身旁。

    他看起来种这脏东西已有些时间,脸上挂着汗珠,乍看却是眉目更黑,唇色更艳。

    十七岁的少年远没有前世那样的定力,她堪堪靠近,少年人便一整个依在她身上。

    他声音沙哑,说话时颇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感,“热……好热”。

    说着话手还不老实,鸦青色大氅被他完全解开,已经被微微汗透的白色里衣被他瞬间拉出一个深v,若隐若现的透着他的锁骨和肌肉线条。

    叶见窈慌忙移开眼神,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想帮他正正身形。

    岂料容珩就像一个软脚虾一般,根本没有办法离开旁人的支撑,只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烦躁的、渴求的、若有似无地呢喃着,“好热……难受。”

    确实是热的,他整个人仿佛一个火球一般,呼出的空气更是带着烫意,灼着见窈的半边脸颊。

    周遭的空气愈发暧昧,见窈看着已经意识不清的人,放弃了将人身形正好在扎针的想法。

    直接从袖中掏出了银针,往这人的会阴穴上扎去。

    尖锐的刺痛猛得传来让容珩不自觉地皱眉,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叶见窈已经迅速从他的怀抱之中挣脱出去。

    “小民唐突,还请殿下恕罪。”

    她动作极快,甚至都没有在看容珩一眼,就已经端正的跪在了青石板上。

    二人隔着大概两三步的距离,容珩静静感受着自己身上的热意一点一点的逐渐褪去。

    他的胸腔却逐渐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燥意出来。

    叶见窈神色冷清,耳清目明丝毫没有中了脏东西的迹象。

    可他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她不顺水推舟?

    ……他、他可是大齐的太子,这世上顶顶尊贵的人,跟了他,那是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她为什么要给自己解毒?

    明明不是这样的。

    明不该是这样的。

    容珩紧紧盯着叶见窈乌色的发顶,仔细回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半晌,他说,“孤没有碰她。”

    和表面上的乖乖巧巧不同,叶见窈向来是个有性子的,还闷,又倔。

    容珩可没少在她这受气,当年莫名其妙就要把并蒂海棠簪还给他不说,还一下子就埋进宫里死命地干活,约人不见,写信不回。

    他连着堵人堵了好几次,都能被她轻轻巧巧的逃脱。

    最后还是在当今陛下举办的赏花宴上,被他在御花园小道上给拦住了。

    “叶大人,真是好本领啊!”他那时憋了一肚子的火,手里紧紧抓着那支叶见窈趁他熟睡,放在他床头的并蒂海棠簪,根本压不住自己想要骂人的冲动,“用完即弃,也太无情了些。”

    躲了他几个月的人依旧不愿拿正眼看他,头死死低着,话还说的冠冕堂皇,“太子殿下,请您自重。”

    自重?!

    抓着旁人手腕的手不自觉用力,容珩只感觉自己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行。”

    堂堂太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何况是这把掐丝并蒂海棠簪子。

    于是,他恶狠狠把簪子递到叶见窈面前,“孤命令你把这簪子收下。”

    说话间便要动手将那簪子给叶见窈戴上。

    动作间,就见叶见窈不知何时扬起了脸,面上是一片冷静之色,杏眼却微微地红了,“年少时,小臣曾经立誓,此生要么不嫁,要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此,殿下还要把这把并蒂海棠送给我带上吗?”

    那正是他到了年纪,即将娶妻纳妾的传言在帝都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

    想着刚刚跑出去的丫鬟。

    她刚走,叶见窈就进来了,想来也可能是遇上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当年叶叶见窈天真稚气又满是坚定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原来是这样……她一切反常似乎都因为这句话全部说通。

    心中暗笑,容珩定定和叶见窈对视,眸色中尽是坦荡,“孤没有碰她。”

    叶见窈被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砸蒙了,她愣了半秒,以为容珩是想让自己替他作证。

    于是斟酌着开口,“殿下,清白二字于女子何等之重,见窈也只是普通女子。

    ……若被人发现与殿下独处一室,怕也只能一根白绫了却此生,所以……”

    她话没说完,便感受到了头顶上的一片威压,抬眼便见容珩脸上似有寒意。

    于是叶见窈再跪,“恕小民不能作证,还请殿下不要将小民说出。”

    正说着忽听门外人声纷杂,见窈来不及考虑,跃后窗而走。

    东八号房门在下一刻被大力推开。

    “皇兄你没事吧?”

    三皇子带着乌泱泱一大帮人闯了进来。

    却并未看到预想中的桃色场景——

    只有容珩一人神色冷硬的端坐在床榻上。

    他不死心又四处看了看,确没有第二个人存在的迹象。

    带着一大堆人来“捉奸在床”的容嘉琰脸色有些挂不住,“皇兄许久不归,本王还以为皇兄出了什么事,皇兄没事便好。”

    又客套几句,便打算带着这些他准备的“见证者”全身而退。

    回头,却见容珩贴身伺候的太监神色异样的站在人群最外面,手里还似乎拿着些什么要对容珩汇报。

    “唉,余闲!”容嘉琰来了兴致,一把夺过余闲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东西要向皇兄汇报啊?”

    他大咧咧地展开,琅声诵着那纸上写着的几个大字——

    越州贺县赵长礼,崇仁一十五年举子,世代耕读,父早亡。

    崇仁一十五年春,与同县女子叶见窈定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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