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小将军,你都不知道啊?”

    裴玉宁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

    原本乖坐在石凳上的人站起身做了个帅气耍花枪的动作,“林琅,忠义侯的独子。”

    她瞪圆了眼睛看着叶见窈,“你当真不知晓?”

    突然听见熟人之名的叶见窈一时怔愣,回神之际,裴玉宁便已经噼里啪啦讲了许多。

    忠义侯府的独子。

    大齐谁人不知,忠义侯府最得圣上恩宠,多年来数不胜数的赏赐不说,丹书铁券之类的东西不提。

    只说皇帝亲取的“林琅”一名,和太子的“珩”、皇子的“琰”同时从玉。

    即使管中规豹,也能探得一二。

    更别说林琅十六岁领兵,保东南沿海一方安宁,十七岁自创一套海上阵法,至今无人能破。

    短短三年,便已威震东南。

    吴越等沿海地区的渔民更是人人家里都藏了一面仿制的绣有“忠义”二字的旗子。

    倘若是出海打鱼遇见大雾天气,迷了路,就把这旗高高挂起。

    海上距离远,临近的海贼海盗只要怀疑那是林家忠义军的旗帜,便是怎么都不敢劫船的。

    当今圣上亲口赞誉,“大齐少年当如林家子。”

    说他是“海上上将军。”

    作为沿海越州人士,见窈此刻说自己从不知晓林琅威名,未免有些太假。

    于是她笑笑,“林小将军之名,我们吴州越州谁人不知?”又故作惋惜的看着裴玉宁,“只是听过名字,没见过人。”

    裴太傅未入朝之前是定居在吴州的有名大儒,林琅镇守东南时,曾经去拜访过他,故而裴玉宁与他也有一面之缘。

    听叶见窈说自己没见过林琅,裴玉宁来了兴致,她亮着眼眸凑近叶见窈,声音压的很低,满都是调侃的意味——

    “人都说十分流言七分假,”她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摆了摆,“可话用在林小将军这儿就行不通了。”

    “是真俊俏啊!”她直直感叹着,直接对叶见窈交了底,“银袍银枪贵公子,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这流言可一点都没说错。”

    说着回味似的“啧”了一声,继而自我打趣,“我那个时候也是年纪小,脸皮薄,偷偷瞅一眼就害羞走掉了。

    要是现在再遇见!

    我非得盯着他看不可!”

    叶见窈被她这直来直去的傻话逗笑了,拿了份糖酥又倒了杯清茶往她面前推,“好好好。”她胡乱应声。

    看着裴玉宁懊悔又真挚的脸庞,忍不住出声逗她,“要真这么喜欢,萧凌云咱们不嫁了?”

    裴家人很是满意萧凌云,如今双方已经交换了八字,纳吉纳征都已走完,算是真正定亲了。

    怕是只等着萧凌云的科考结果,便可以迎亲过大礼了。

    “啊——”裴玉宁俏脸陡然变红,娇嗔地瞪了叶见窈一眼,听出她在打去他们的订婚速度,不肯吃亏,“那我们不还是慢了姐姐和赵学子一步。”

    闻声叶见窈撇嘴,眼睛却弯成一道小桥,“我们当时只是问名,父母双方点了一下头,签一下定亲书。”

    纳吉纳征都没走,真要说起来甚至不算定亲,只算双方父母的一个约定。

    叶见窈笑着逗她,“总归还是玉娘快一些!”

    刚及笄的小姑娘,真谈到谈婚论嫁之话题,哪里能够聊的过叶见窈这个比她多吃了好几年饭的?

    “也不知道萧学子哪里能这么火急火燎?”

    “哎呀!”裴玉宁满脸的粉色,不再看她,见说不过叶见窈,索性破罐子破摔——

    “可能是怕我真喜欢上林小将军吧,林小将军要回帝都述职了。”

    她越说越没谱,“到时候我再见他一面,真喜欢上林小将军,那就他给我做大,萧凌云给我做小!”

    叶见窈可被她这无法无天的话语说得愣了一下,而后弯着眼眸,定睛看着裴玉宁身后,“萧学子什么时候过来的?”

    果见刚刚还“倒反天罡”的人骤然僵直了脊背,猛地回头,当然是一片昏暗、空无一人。

    “啊——”裴玉宁起身抱着叶见窈打闹撒娇,两只手臂放在细腰上收得很紧,“差点被你吓死了。”

    叶见窈被她搂在怀里,打趣她,“你还知道害怕啊!”

    “我说真的!”裴玉宁挨着她坐下,手没有离开叶见窈的腰,塌着身子仰头看她。

    “我父母已经为我们定好了婚期,正好赶在林琅回京述职之前,可不就是怕我再见到林琅反悔嘛!”

    她这话半真半假,裴玉宁若是真心悦林琅,忠义侯府门第虽高,可裴太傅当朝一品,大齐大儒,门生遍布。

    二人家世未尝不配。

    叶见窈知晓刘竹青的拳拳爱女心——

    就算是现在裴玉宁闹着说非林琅不嫁,只怕裴家夫妇二人也会同意与萧凌云退婚。

    而后找人撮合她与忠义侯府。

    可裴家人并没有这么做,可见裴玉宁并没有跟自己的父母说她不喜欢萧凌云。

    她哪里是不喜欢萧凌云?叶见窈看着这人有些怯的眼眸。

    她只是有些害怕成亲后,不知如何的日子罢了。

    其实萧凌云无父无母,既无叔伯,也无舅婶,品性高洁又有能力,裴玉宁又是低嫁。

    按道理来讲成亲后的日子是绝对不会差的。

    可裴玉宁还是会怕。

    是了,哪个女子想着要把自己此后所有的一切都系在一个男子身上,能是不怕的呢?

    可是裴家已经费尽心思为裴玉宁铺好了路,萧凌云也确实是一个万里挑一的好去处,而且,叶见窈看的出来裴玉宁对萧凌云是有情的。

    所以作为朋友,见窈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

    只能轻拍着裴玉宁的后背安抚她——

    “怎么这么快?”

    按道理来说,最起码应该是要等到科举揭榜才是,就算是裴太傅坚信自己能慧眼识珠。

    难道就不怕出了什么意外,让萧凌云的才学和他的名次不匹配吗?

    有些话吐了出来,裴玉宁的心情好上不少,她从叶见窈怀里起身,闻着那病人安神的淡淡药草香,“母亲说,早成早好,避免夜长梦多。”

    是了,虽然长公主已经在查她那个案子了。

    虽然圣人开口定性是有人要陷害裴玉宁。

    可玉宁的名声多多少少都不免有些受损了,最起码裴家“家教不严”的名声是传了出去。

    而且幕后黑手到现在也没个头绪,刘竹青当然怕。

    “而且父亲已经知道。”裴玉宁完全把叶见窈当成了自己人,当下连官场里不曾明着说的事情,都直直捅到了叶见窈面前,“萧郎考进了一甲。”

    到了这个时间点,礼部确实应该是将三甲学子的考卷和名册交由圣上过眼,而后再腾抄到榜文之上,等放榜那日张贴出来的。

    也就是说名次已经出来了,只是学子们还不知道而已。

    裴太傅贵为一品,门生众多,自然有办法先人一步知道科考的名次。

    考进了一甲。

    那怪不得裴太傅和刘夫人会点头即刻准备成亲了。

    礼部只负责将一甲三人的考卷选出来,是状元榜眼还是探花,最终是由皇帝殿试决定的。

    然而无论是状元榜眼还是探花,都算是极有才学,想来裴太傅对这个准女婿已经是极为满意了。

    “那玉娘岂不是要做状元夫人了?”叶见窈想缓解她内心的怯意燥意,又轻拍了拍她,“别怕。”

    岂料之前一直都娇蛮的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的人对着叶见窈郑重摇了摇头,“我不怕。”

    她和缓着语调,一字一句同叶见窈分析着利弊,“萧郎俊俏温柔,为我所喜;又有才华,假以时日,能为我挣得诰命也未可知。

    家中无长,嫁过去就不会有人磨搓拿捏我。况我是低嫁,母亲说等他名次一定,我家就为他求去吴州做官。

    最差最差,若我们有一日相看两相厌,我也有恃无恐。”

    未曾想过日日看爱情戏文的小姑娘是个能把事情看得这么明白的,叶见窈微微有些怔愣,随即心头竟有些酸楚——

    她想刘竹青和她一样,是情愿裴玉宁一直是个只感叹爱情伟大的小姑娘的。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倒是裴玉宁自己先转移了话题。

    恍惚间她又成了没心没肺和叶见窈玩闹的千金大小姐,“赵长礼也在一甲里面呢,所以窈娘咱们两个谁做状元夫人可不一定呢!”

    长公主静静翻看着暗卫递过来的案牍——

    上面记载着的名字,和此刻圣上养心殿里要过目的名字,是一模一样的。

    翻到第一页,上面赫然用小楷字体白纸黑字的并排写着三个名字——

    王介、萧凌云、赵长礼。

    赵长礼。

    长公主的指尖轻点在了这最后一个名字上。

    如今是崇仁十八年初。

    容珩明明和上一世一样,从越州回来就让人开始查叶见窈……

    即使是这样,即使听到叶见窈和赵长礼已经定婚,却也没对赵长礼出手吗?

    唉……

    长公主心叹了口气,亏她还在贡院侧门演了那么一出戏。

    也是,一个小小状元郎怎么能入太子的眼?

    她合上案牍,侧头看着芸娘——

    “林琅是不是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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