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里，羊角灯里的烛火忽明忽暗，那四角坠着的几簇流苏叫风折了去，飘忽得没了原先齐整，几缕丝线刮到灯壁边缘，扯出细丝来。果是风吹得有些狠了。
谢泠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到无忧身上，兀自低头系好。他唇边浮着浅浅的笑，又将人往跟前拢了拢。他身形比无忧稍高，这样一来刚好挡住些冷风。
无忧紧贴着他的胸膛，温热硬阔的一方，里面传来一阵心跳声，初时还平稳，后来竟渐渐快起来。
今夜于他，终究不太平静。
如此想着，头顶上方传来他的声音：“还冷吗？”
无忧摇摇头，谢泠又将她一双手拢过来，揣到怀里仔细暖着。
风终于小了些，城下的声音也小了起来，谢泠却知道，这只不过是拉开这场乱斗的一个序幕，明日才是真章。
此时的无忧又如何心安，毕竟陆云衍要谋反，她说到底也不能不在意，到底问出来：“你会杀他么？”
闻言，谢泠睁开眼，想了一瞬复又阖上：“他若落到我的人手里，我自然饶他一命。”可若他不小心落入朝廷手中，那就不干他的事了。毕竟，救一个叛党，于他并无好处。当今圣上萧砚可不是个糊涂君主。
可这些话，他可不敢说给无忧听。说来，那陆云衍还是他半个情敌呢。
一幕戏终了，他们看戏的也该散了。
...
第二日，谢泠早先入了宫，只是不到数个时辰，有哨探来报，称叛军已然攻破第一重防线。众王公大臣不觉人心惶惶，可皇帝萧砚却令宁远侯带兵，前往部署。皇宫内，几乎大部分宫卫都加入了这场乱斗。
宣化门前，两队人马虎视眈眈，为首者陆云衍，萧环二人。
二人自结了盟，共举讨伐朝廷的大旗，只是到底人心不齐，各怀心思。
萧环令一队人撞击宫门，其余人侧攻，久了那宫门到底撑不住，叫人破开，两方人马厮杀着冲进去。
眼见朝廷兵力疲弱不堪，萧环心觉胜券在握，不由大声笑道：“早知朝廷养了这一帮子酒囊饭袋，我还费什么力气。”
陆云衍站在一旁，没接他的话，萧环看着他却说：“今番得了陆门主的助力，只怕本王如虎添翼，待本王得了皇位，定许门主一个高位。”
陆云衍面上冷着，默了默答道：“那倒不必。”
萧环笑了笑，也不言语。他还就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不贪慕荣华富贵的蠢货。
当初他联络此人，也不过是为着多一分助力，万绝门那一帮子人，说好听点是江湖客，说不好听点就是一帮子下九流的人，最厌恶他们这帮当权富贵，他还指望这群人不成，待得了皇位用金钱打发了去便是，若不听话，绞杀了便是。
陆云衍又如何在意萧环许的那点虚名，只是当下不宜点破他自己的身份，借着他的势力先攻入皇宫才是，到时他的人二路会合，先杀了萧环，夺了皇位，再擒杀了谢泠。
巨大攻势下，宫门已经破了三重，白石宫道上血肉粘连，不知被多少人踏过，混着大小不一的血脚印，血液蜿蜒成几条细流，汇入下方石阶，腥气盈天。
众人从同袍抑或是敌人的尸体上踏过，染血的刀兵成了催命的刀镰，叫地狱的恶鬼夺舍了，一波又一波无休止地厮杀，割过无数人的咽喉，仿佛看着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倒下，会心生快意一样。人们已经杀红了眼，死神却冷眼旁观着。
万绝门和萧环的人马冲进宫道，朝皇宫内去了，他们不知的是，在他们其后，另有两批人混进了皇宫。
无忧赶到时，皇宫已经乱成一锅粥，她为了方便扮成一个士兵，倒是顺顺利利进了宫。可是，皇宫她不熟悉，怎么也找不到谢泠。
她本混在萧环的队伍里，一路看着朝廷大败。可没一个时辰，不知怎么回事，萧环和陆云衍的人竟打起来，原先的盟友瞬间变成了仇敌。朝廷的人见了，也收拾残部，欲给这帮乱党致命一击。如此，三方俱元气大伤，聚在金政殿互相对峙。
远远的，无忧好像听见了谢泠的声音。
她朝着大殿的方向寻去，发现他一身绯色官服，手持长剑，立在阶前。
“王爷也未免太求胜心切，竟不知盟友底细便与之联盟，也不怕陆门主反之一击？”
萧环如今还有什么不知道，消息是谢泠放出来的，就等着他们自相残杀，他好给朝廷争取援兵。当即怒骂：“谢泠，早知今日，本王当日便除了你。”
“皇帝小儿呢，你让他滚出来。”
谢泠本来要答，可大殿内几个大臣簇拥着一人行来，朝廷众人见了那抹明黄身影连忙下跪，萧砚叫了平身，朝萧环道：“皇叔设计毒害皇兄，如今还想来夺朕的性命吗？”
丹陛前，新帝一身明黄甲胄，天子之姿卓绝，眉宇间天威尽显，些许暗芒藏在眼中，面上却不怒不喜。萧环只看了一眼便觉心神不安，眼前的皇帝可浑不似先皇帝萧砺那般愚昧。可萧砚这人未免藏得太深，几年前他还当他是个消遣享乐的小王爷，怎得如今一跃了龙门，成了睥睨天下的存在。
却是一笑：“萧砚，你的生母本不得宠，母家无势，如今凭着时势做了皇帝，如今叫你退位只怕你不肯，不妨你我叔侄二人较量一回，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也不枉我们冠的这一个‘萧’姓。”
“必不叫皇叔失望。”萧砚伸手，底下人递上来一把长剑，萧砚拔出剑，看着萧环道：“皇叔不妨考量一二，萧砚究竟够不够格做这个皇帝。”
说着，二人便要上来比试一场，两方的人均大惊失色。
“王爷！”
“圣上，不可！”
一众大臣阻在跟前，谢泠同样担忧看向皇帝，萧砚却气定从容拭了拭剑锋：“先祖本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基业，断不得到我这里荒废。”
谢泠听得这话，方想起皇帝做宁王时与他比试剑法，确乎精湛。那时宁王势弱，在众多势力面前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他与他只比剑一回，便知他心性，绝非池中物。如今倒是应验了。
当下也不作谏言，只是垂首拜道：“请圣上当心。”
萧砚也不作他说，只执了剑上前。两方的甲卫皆护着主子，提防对方生诈，两声令下，双方让开极大一处开阔地，场上只有萧砚叔侄二人。
萧环此番已做破釜沉舟的打算，他此举若能击杀萧砚，自然是一大幸事。一上来便用上生平所有杀招，招招狠辣，到底是战场上厮杀过的，几乎拼命的打法，可不指望他这位侄儿给他一条生路。帝王家的绝情冷性，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
可惜的是，他的一招一式，萧砚仿佛看在眼里一般，或拆或解，或防或守，硬是没让他占到半分便宜。萧环不甘心，连着数剑挥刺，速度却是极快，眼见那长长剑锋快要削到萧砚的脖颈，那一刻他的心绪达到了顶峰，巨大的希望火花一样在心头灿灿炸开。
萧砚的身形却极快，右足用力，整个身子向后一掠，极其精妙避开那要命的剑锋。与此同时，萧环只觉得自己脖颈一凉，恍惚间长剑已经脱了手去，他呆住一样也不觉痛，还沉浸在心绪中不能自拔，方才心头的微微光亮彻底寂灭。身后的人急切叫了几声“王爷”，他也仿佛听不到一样。耳边一片嗡鸣。
许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为，为什么？”
一柄明晃晃的长剑搁在萧环脖颈前，萧砚回答了他的话：“皇叔的剑法师承空谷老人，不巧的是朕早年奇遇，也经老人家指点一二，专克皇叔的剑法。”
可真是冥冥注定！
萧环心中一叹，了解一切因由后狂然大笑起来，犹记起少时空谷老人的话来。他说，执剑者当一身正气，开宗立命，为万世开太平。那时他少年意气，答得振振有词，可是，如今呢......
为权力地位，拉帮结派的是他；为一己私欲，弃黎民不顾的是他；为多年夙愿，起兵造反，祸乱京都的乱臣贼子亦是他。
他这样的人，天道不会容他。
这一刻，他才承认，他输了。
不是输给师父，也不是输给萧砚小儿，他是输给了自己。
一生为权力所迷，到头来反噬己身，他又真正得到了什么。
他抬头，不甘地仰望苍穹，天际的白云低低飘到眼前，可已经不是从前那片云彩了。
萧环面对着萧砚一点儿表情也没有，与方才嗜杀的章平王判若两人，萧砚听到他平淡的说：“萧砚，你我都不过是欲望的奴仆。”
这时起了风，萧砚并未听清他的话，可伴随着周围人一阵惊呼，眼前一道血线迸裂开来，激射到他的金色甲胄上，热血经风去很快冷却得没有温度。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叫萧环夺了去，刎了脖颈。萧环阖上眼，死的很快，西风卷走了他身上所有温度。
“王爷！”
“为王爷报仇！”
萧环一死，其心腹冲上前来要报仇，谢泠当即抬手召来大队金吾卫，护着皇帝萧砚退于殿后。郢王萧策眼见形势不好，拔出剑将方才叫嚣着报仇的副将斩杀，怒道：“报什么仇，贼子伏诛，天经地义。”
随即率众归降：“本王被萧环老贼所胁，不得已起兵，今老贼已死，愿重归朝廷，共歼叛党。”
这一出，属实开眼，谢泠当即道：“愿领郢王一腔诚心。”
捡着一条生路，郢王哪里肯放，当即命令人马速速斩杀萧环残部，再击万绝门。
一旁的陆云衍率众迎击，怒骂：“萧策宵小，妄为丈夫！”一时，萧策的人马同朝廷的人两相夹击，万绝门的人马只得溃退。
如此乱局，藏在人群中的无忧如何视而不见，也不知哪里抽来一把长剑，便冲到陆云衍身前，护着他冲出了重围。
混乱中，陆云衍看了眼前这个护着自己的小士兵一眼，“小兄弟，今日危局，你同我一起......”这时小士兵突然回头，陆云衍的话硬生生卡住，众目睽睽之下，一众门徒看着自家的副门主固执地拉住一个士兵的手不放，惊得手中动作也慢下来。
“无忧......”陆云衍说什么也要带她走，猝不及防间一柄长剑刺来，却是身旁的顾宜生挡过，他拉住他劝：“云衍，无忧不会跟你走的。”
“他说得对。”
无忧深深看了一眼陆云衍，终究做了决定：“哥哥，我不会跟你走。”她用力挥开陆云衍握着自己的手，朝他走开。陆云衍让人拉着，眼睁睁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他看到了她不远处的谢泠。
她还是选择了他。
谢泠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到无忧身上，兀自低头系好。他唇边浮着浅浅的笑，又将人往跟前拢了拢。他身形比无忧稍高，这样一来刚好挡住些冷风。
无忧紧贴着他的胸膛，温热硬阔的一方，里面传来一阵心跳声，初时还平稳，后来竟渐渐快起来。
今夜于他，终究不太平静。
如此想着，头顶上方传来他的声音：“还冷吗？”
无忧摇摇头，谢泠又将她一双手拢过来，揣到怀里仔细暖着。
风终于小了些，城下的声音也小了起来，谢泠却知道，这只不过是拉开这场乱斗的一个序幕，明日才是真章。
此时的无忧又如何心安，毕竟陆云衍要谋反，她说到底也不能不在意，到底问出来：“你会杀他么？”
闻言，谢泠睁开眼，想了一瞬复又阖上：“他若落到我的人手里，我自然饶他一命。”可若他不小心落入朝廷手中，那就不干他的事了。毕竟，救一个叛党，于他并无好处。当今圣上萧砚可不是个糊涂君主。
可这些话，他可不敢说给无忧听。说来，那陆云衍还是他半个情敌呢。
一幕戏终了，他们看戏的也该散了。
...
第二日，谢泠早先入了宫，只是不到数个时辰，有哨探来报，称叛军已然攻破第一重防线。众王公大臣不觉人心惶惶，可皇帝萧砚却令宁远侯带兵，前往部署。皇宫内，几乎大部分宫卫都加入了这场乱斗。
宣化门前，两队人马虎视眈眈，为首者陆云衍，萧环二人。
二人自结了盟，共举讨伐朝廷的大旗，只是到底人心不齐，各怀心思。
萧环令一队人撞击宫门，其余人侧攻，久了那宫门到底撑不住，叫人破开，两方人马厮杀着冲进去。
眼见朝廷兵力疲弱不堪，萧环心觉胜券在握，不由大声笑道：“早知朝廷养了这一帮子酒囊饭袋，我还费什么力气。”
陆云衍站在一旁，没接他的话，萧环看着他却说：“今番得了陆门主的助力，只怕本王如虎添翼，待本王得了皇位，定许门主一个高位。”
陆云衍面上冷着，默了默答道：“那倒不必。”
萧环笑了笑，也不言语。他还就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不贪慕荣华富贵的蠢货。
当初他联络此人，也不过是为着多一分助力，万绝门那一帮子人，说好听点是江湖客，说不好听点就是一帮子下九流的人，最厌恶他们这帮当权富贵，他还指望这群人不成，待得了皇位用金钱打发了去便是，若不听话，绞杀了便是。
陆云衍又如何在意萧环许的那点虚名，只是当下不宜点破他自己的身份，借着他的势力先攻入皇宫才是，到时他的人二路会合，先杀了萧环，夺了皇位，再擒杀了谢泠。
巨大攻势下，宫门已经破了三重，白石宫道上血肉粘连，不知被多少人踏过，混着大小不一的血脚印，血液蜿蜒成几条细流，汇入下方石阶，腥气盈天。
众人从同袍抑或是敌人的尸体上踏过，染血的刀兵成了催命的刀镰，叫地狱的恶鬼夺舍了，一波又一波无休止地厮杀，割过无数人的咽喉，仿佛看着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倒下，会心生快意一样。人们已经杀红了眼，死神却冷眼旁观着。
万绝门和萧环的人马冲进宫道，朝皇宫内去了，他们不知的是，在他们其后，另有两批人混进了皇宫。
无忧赶到时，皇宫已经乱成一锅粥，她为了方便扮成一个士兵，倒是顺顺利利进了宫。可是，皇宫她不熟悉，怎么也找不到谢泠。
她本混在萧环的队伍里，一路看着朝廷大败。可没一个时辰，不知怎么回事，萧环和陆云衍的人竟打起来，原先的盟友瞬间变成了仇敌。朝廷的人见了，也收拾残部，欲给这帮乱党致命一击。如此，三方俱元气大伤，聚在金政殿互相对峙。
远远的，无忧好像听见了谢泠的声音。
她朝着大殿的方向寻去，发现他一身绯色官服，手持长剑，立在阶前。
“王爷也未免太求胜心切，竟不知盟友底细便与之联盟，也不怕陆门主反之一击？”
萧环如今还有什么不知道，消息是谢泠放出来的，就等着他们自相残杀，他好给朝廷争取援兵。当即怒骂：“谢泠，早知今日，本王当日便除了你。”
“皇帝小儿呢，你让他滚出来。”
谢泠本来要答，可大殿内几个大臣簇拥着一人行来，朝廷众人见了那抹明黄身影连忙下跪，萧砚叫了平身，朝萧环道：“皇叔设计毒害皇兄，如今还想来夺朕的性命吗？”
丹陛前，新帝一身明黄甲胄，天子之姿卓绝，眉宇间天威尽显，些许暗芒藏在眼中，面上却不怒不喜。萧环只看了一眼便觉心神不安，眼前的皇帝可浑不似先皇帝萧砺那般愚昧。可萧砚这人未免藏得太深，几年前他还当他是个消遣享乐的小王爷，怎得如今一跃了龙门，成了睥睨天下的存在。
却是一笑：“萧砚，你的生母本不得宠，母家无势，如今凭着时势做了皇帝，如今叫你退位只怕你不肯，不妨你我叔侄二人较量一回，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也不枉我们冠的这一个‘萧’姓。”
“必不叫皇叔失望。”萧砚伸手，底下人递上来一把长剑，萧砚拔出剑，看着萧环道：“皇叔不妨考量一二，萧砚究竟够不够格做这个皇帝。”
说着，二人便要上来比试一场，两方的人均大惊失色。
“王爷！”
“圣上，不可！”
一众大臣阻在跟前，谢泠同样担忧看向皇帝，萧砚却气定从容拭了拭剑锋：“先祖本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基业，断不得到我这里荒废。”
谢泠听得这话，方想起皇帝做宁王时与他比试剑法，确乎精湛。那时宁王势弱，在众多势力面前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他与他只比剑一回，便知他心性，绝非池中物。如今倒是应验了。
当下也不作谏言，只是垂首拜道：“请圣上当心。”
萧砚也不作他说，只执了剑上前。两方的甲卫皆护着主子，提防对方生诈，两声令下，双方让开极大一处开阔地，场上只有萧砚叔侄二人。
萧环此番已做破釜沉舟的打算，他此举若能击杀萧砚，自然是一大幸事。一上来便用上生平所有杀招，招招狠辣，到底是战场上厮杀过的，几乎拼命的打法，可不指望他这位侄儿给他一条生路。帝王家的绝情冷性，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
可惜的是，他的一招一式，萧砚仿佛看在眼里一般，或拆或解，或防或守，硬是没让他占到半分便宜。萧环不甘心，连着数剑挥刺，速度却是极快，眼见那长长剑锋快要削到萧砚的脖颈，那一刻他的心绪达到了顶峰，巨大的希望火花一样在心头灿灿炸开。
萧砚的身形却极快，右足用力，整个身子向后一掠，极其精妙避开那要命的剑锋。与此同时，萧环只觉得自己脖颈一凉，恍惚间长剑已经脱了手去，他呆住一样也不觉痛，还沉浸在心绪中不能自拔，方才心头的微微光亮彻底寂灭。身后的人急切叫了几声“王爷”，他也仿佛听不到一样。耳边一片嗡鸣。
许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为，为什么？”
一柄明晃晃的长剑搁在萧环脖颈前，萧砚回答了他的话：“皇叔的剑法师承空谷老人，不巧的是朕早年奇遇，也经老人家指点一二，专克皇叔的剑法。”
可真是冥冥注定！
萧环心中一叹，了解一切因由后狂然大笑起来，犹记起少时空谷老人的话来。他说，执剑者当一身正气，开宗立命，为万世开太平。那时他少年意气，答得振振有词，可是，如今呢......
为权力地位，拉帮结派的是他；为一己私欲，弃黎民不顾的是他；为多年夙愿，起兵造反，祸乱京都的乱臣贼子亦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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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为权力所迷，到头来反噬己身，他又真正得到了什么。
他抬头，不甘地仰望苍穹，天际的白云低低飘到眼前，可已经不是从前那片云彩了。
萧环面对着萧砚一点儿表情也没有，与方才嗜杀的章平王判若两人，萧砚听到他平淡的说：“萧砚，你我都不过是欲望的奴仆。”
这时起了风，萧砚并未听清他的话，可伴随着周围人一阵惊呼，眼前一道血线迸裂开来，激射到他的金色甲胄上，热血经风去很快冷却得没有温度。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叫萧环夺了去，刎了脖颈。萧环阖上眼，死的很快，西风卷走了他身上所有温度。
“王爷！”
“为王爷报仇！”
萧环一死，其心腹冲上前来要报仇，谢泠当即抬手召来大队金吾卫，护着皇帝萧砚退于殿后。郢王萧策眼见形势不好，拔出剑将方才叫嚣着报仇的副将斩杀，怒道：“报什么仇，贼子伏诛，天经地义。”
随即率众归降：“本王被萧环老贼所胁，不得已起兵，今老贼已死，愿重归朝廷，共歼叛党。”
这一出，属实开眼，谢泠当即道：“愿领郢王一腔诚心。”
捡着一条生路，郢王哪里肯放，当即命令人马速速斩杀萧环残部，再击万绝门。
一旁的陆云衍率众迎击，怒骂：“萧策宵小，妄为丈夫！”一时，萧策的人马同朝廷的人两相夹击，万绝门的人马只得溃退。
如此乱局，藏在人群中的无忧如何视而不见，也不知哪里抽来一把长剑，便冲到陆云衍身前，护着他冲出了重围。
混乱中，陆云衍看了眼前这个护着自己的小士兵一眼，“小兄弟，今日危局，你同我一起......”这时小士兵突然回头，陆云衍的话硬生生卡住，众目睽睽之下，一众门徒看着自家的副门主固执地拉住一个士兵的手不放，惊得手中动作也慢下来。
“无忧......”陆云衍说什么也要带她走，猝不及防间一柄长剑刺来，却是身旁的顾宜生挡过，他拉住他劝：“云衍，无忧不会跟你走的。”
“他说得对。”
无忧深深看了一眼陆云衍，终究做了决定：“哥哥，我不会跟你走。”她用力挥开陆云衍握着自己的手，朝他走开。陆云衍让人拉着，眼睁睁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他看到了她不远处的谢泠。
她还是选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