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期待也好，质疑也罢，都是压力。
——《云霄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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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龙种族长老院的大厅里，莫明、莫元和利夏刚刚结束了一个话题。
墙壁上的电视正开着，黑色短发的女主播在镜头前坐得笔直端正，笑容大方亲切。
“这里是萧龙国家电视台新闻频道《观天下》，欢迎回来！”
“今天我们请到的嘉宾是雪洲大学政治学院的鲍曼教授，欢迎您！”
镜头切换到坐在女主播旁边的一名老年男性学者身上。
“接下来我们将目光转向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总统大选。本次大选沿用了此前“三段式”的规程，在第一和第二阶段里，公众可在总统府官网上查看候选人资料并投票支持自己喜爱的候选人。本阶段的投票并非正式选举，结果仅作参考用途，投票者不需要提供个人身份信息。每个IP地址每周可支持一位候选人，每周一早上8点投票结果重置。”
“上周六日出洲洲长吉亚代替阳恒成为总统候选人的消息发布后，竞争趋于白热化。总统府官网的数据显示，候选人名片更新后，吉亚洲长的票数迅速攀升，并在本周一投票结束时超过了已经连续五周排名第一的利夏洲长。”女主播微微倾身面向学者，“鲍曼教授，您能给我们分析一下目前的形势吗？您是怎么理解这一变化的呢？”
鲍曼点了点头，不疾不徐地开口。
“首先我们要明确第一和第二阶段投票的意义，它主要用于观察候选人支持率的动态变化，更直观地反映民众对于候选人近期表现的评价。比如我上个星期听了利夏洲长的采访，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就到官网上给他投票，我这个星期又觉得宾牟部长的政绩很出色，又把这周的票投了出去……这其中是存在不确定性的，但是前两个阶段结束之后，到了正式投票的第三阶段，大多数人对于三位候选人就应该都有全面综合的评价了。
“最近的投票结果出现了一个显著的变动，这并不意外，目前来看也不意味着这一现象就一定具有可持续性。有调查显示，吉亚洲长上周新增的票数中的大部分都来源于此前因为对三位候选人都不满意而没有投票的网友。而且这个时候利夏洲长和宾牟部长的支持者已经经历了五轮投票，很多人是不会每周都去官网投一次票的，所以我们看到吉亚洲长的票数在短期内增长得非常迅速，甚至拿下了第一。但是本周一投票结果再次重置之后，吉亚洲长的票数增长速度明显慢了很多，现在正处于比利夏洲长稍低的位置。
“不过这一投票的结果还只能作为参考，毕竟参与投票的人并不都是真正具有选举权利的成年人，也不是所有拥有选举权的成年人都会热衷于在前两个阶段参与官网的民意调查。从历届总统选举的记录来看，前两个阶段的数据和最后正式投票的结果相比，会存在一定的偏差。”
“……”
莫明将目光从电视屏幕上收了回来，语气平淡，“鲍曼是精灵族人，是学界有名的种族融合支持者，前两年还发表过研究各大洲种族歧视状况的论文，结论里暗指热带洲政府纵容种族歧视，获得了不少关注。新闻频道请他来参与讨论，倒是有点意思。”
“哪里有意思了，我看人家说得很客观嘛。”莫元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莫明淡淡瞥了他一眼，莫元随即又讪讪笑了几声，“当然了，萧龙电视台……咳，这可能是个有自己想法的电视台。”
莫明没接他的话，转头看向利夏，“你下午的活动没有问题了吧？”
莫明指的是今天下午将要在国家图书馆进行的总统候选人访谈。
这是本届总统大选新设立的活动，三位候选人在国家图书馆报告厅接受萧龙电视台的采访，活动将在新闻频道进行全程直播。公众可在总统府官网上登记信息，系统会以抽签方式发放一千个入场名额。
这次活动的形式新颖大胆，一经发布便引起了热烈的讨论，最后共有八千多万人报名。八万比一的比值令网友们调侃“比进入优才计划还要难”，最后官方似乎也被大家的热情打动，在原有的一千人基础上又增加了两百个名额。
入场名单公布后，“天选之子们”自是欣喜若狂，没有被抽中的热心群众也不甘示弱，尤其是各候选人的忠实支持者们，早早准备好了宣传海报和手幅，计划届时等在图书馆附近的道路上，以最具激情的姿态出现在他们支持的候选人以及媒体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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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美琪能透过车窗远远看到国家图书馆的宏伟轮廓时，路边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这两天又降温了，外面的风有些大，但丝毫没有吹灭大家的热情。各候选人的支持者们正从四面八方涌向这里，如同涓涓细流义无反顾地奔向入海口，汇入一望无际的海洋。
她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利夏的海报。
拿着海报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上都浮现出期待雀跃的神情。
这种真挚单纯的热情感染了她，令她的心情也变得轻快了不少。
昨天她离开医院后本想直接和父亲联系，却被告知父亲正好出差去了雪洲，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波利长老找她谈话这件事只适合当面说，她不得不再等上两天。
恰好思容因为看到了乌龙新闻打电话给她，一听说她只打算在家里看访谈直播，立刻怂恿她去现场。
思容在萧龙电视台主管新闻频道，她手下的项目组就是此次活动的组织者之一。思容的产假还没休完，却坚持要到现场盯着整个流程。一来是这次活动实在太过重要，她放心不下，二来作为一个媒体人，她也不想错过亲身参与这场盛会的机会。
轿车驶入了国家图书馆的停车场。
今天本是国家图书馆的闭馆日，但由于这场史无前例的访谈活动，今天的国家图书馆比往常都更加热闹。宽敞的报告厅里坐满了前来参加活动的幸运观众、工作人员和部分重要嘉宾。
十分钟后，活动正式开始。
在热烈的掌声中，吉亚率先出现在了台上。
“每位候选人的时间大约是一个小时，你家那位是最后一个，”思容一边鼓掌一边侧头低声和美琪说话，“三位大人物都很忙，不可能一下午都耗在这里，我们不知道统筹沟通了多久才排出现在的时间来，就怕中间出岔子。”
最初的兴奋喧闹过后，报告厅里逐渐安静了下来。
本次活动的主持人是萧龙电视台新闻播报部主任，有着几十年主持经验的他向来以精湛的业务技能著称，既能与嘉宾进行良好沟通，给予嘉宾充分表达的空间，又能迅速抓住重点，回应公众关注的问题。
前十五分钟，采访问题大多简单有趣，直到主持人开始将话题转向吉亚的执政理念，气氛才逐渐严肃紧张起来。
台下的美琪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吉亚，心里多了几分忐忑。
吉亚和利夏针对种族融合的观点相左是众所周知的事，吉亚第一个出场自然无所畏惧，事前怎么准备的现下就可以怎么说，而这无疑是增大了利夏的压力。有吉亚的观点在前，大众自然想看利夏会作何应对，观点是否有足够的说服力。
“从日前网络上的讨论来看，有不少网友对您提出的种族政策产生了异议，请问您是怎么看待他们的这些意见的呢？”
“以前热带洲政府举行开放日活动的时候，我和一些年轻人就种族融合的问题进行过探讨。这些年轻人都是很好的孩子，满腔热血，善良真诚又勇敢上进，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社会的栋梁。但是年轻人也有个问题，就是太过理想主义了。”吉亚的语气重了，“现在种族融合似乎变成了一种政治正确，但我还是要在这里说，我们必须要警惕这种所谓的政治正确。”
台下隐隐有低呼声，似乎是被吉亚“警惕政治正确”的言论所惊。
“我知道这些孩子们都在想什么，想的是人人和平共处，博爱友善，天下大同。他们支持种族融合，无非是想实现一个非常美好的理想。但我不认为这个理想本身是有意义的。
“有些恶性事件确实是由于种族矛盾而产生的，但我们有法律，不必为了避免这种恶性事件而去推行种族融合。举个例子，一个A族人因为种族矛盾杀了B族人，又或者是因为经济纠纷杀了自己的同族人，这两件事在法理上有什么区别吗？都是以故意杀人定罪，都很可能会被判死刑。一个有良知的人即便讨厌另一个种族的人，也不会做出极端的事来。而一个会由于种族矛盾而犯罪的人，即便不与人发生种族冲突，在其他问题上采取极端手段来解决问题的几率也会高于常人。”
观众席上有人窃窃私语。
美琪微微皱眉。但想起周围到处都是摄像机和不时拿出巴比基拍照的观众，她又很快调整了表情。
刚才的一番话似乎还没能满足吉亚，没等主持人接话，他便继续下去了：
“种族之间存在很多差异，从外形到魔力，再到寿命，这些差异都是客观存在的，不是一句听起来很高尚的“人生而平等”就能抹除的。萧龙共和国立国几千年，几十个种族都没能完全融合，就是因为种族之间的差异是无法逾越的鸿沟，以种族的方式聚居，才是最合适的生活方式。只有在种族内部，大家才更懂得如何相互尊重。强行推进种族融合，会造成多少不必要的浪费、损失，甚至是牺牲？
“我说要警惕这种所谓的政治正确，是因为这种政治正确是建立在一个乌托邦式的浪漫幻想上的，满足的是人们对于人性真善美的幻想。但现实是很残酷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放下芥蒂，携起手来共建美好家园的。换个角度说，尊重各种族的人民对于本族的依赖，宽容他们畏惧其他种族的本能，不也是一种善良吗？”
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吉亚毫不避讳谈论让自己饱受争议的种族融合话题，锐利的论断一个接着一个，很快引爆了“总统候选人访谈”的萧龙网热搜话题。
中场休息的时候，美琪打开巴比基翻了翻萧龙网上的评论，虽说评论区里持相反观点的网友们正吵得不可开交，但更多人则对这个火爆而直接的访谈表示了极大的肯定，并对接下来的两位候选人，尤其是利夏的表现充满了期待。
兴奋的讨论声中，也有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细节：
“年轻人也有个问题，就是太过理想主义了……吉亚这句话是在暗戳戳指利夏？”
“不然呢？这都不是暗戳戳了，是明晃晃吧。吉亚混了几十年了，说话怎么可能连这点分寸都把握不住，自己的主张跟利夏相反他会不清楚？分明就是故意的。拿年龄和阅历压人，这个格局有点小了。”
“不认为‘人人和平共处博爱友善天下大同’这个理想本身是有意义的，吉亚还真是敢说，啧，也不怕得罪利夏那群如狼似虎的女粉丝，她们天天盼着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游说各种族放下仇恨从此携手歌颂利夏总统呢。”
“看到这层的评论我又倒回去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是这个意思……”
也许是吉亚的访谈过于劲爆，后面上来的宾牟就显得中规中矩，没什么出彩之处了。
宾牟的竞选主张主要围绕司法改革领域。当主持人问及种族融合问题时，宾牟的回答是建议完善相关法律制度，从减少种族矛盾引发的违法犯罪事件开始，降低种族摩擦发生数量，维持良好社会秩序。
相比吉亚的回答常常激起观众的情绪波动，宾牟的访谈氛围要平和得多，但思容的表情明显比刚才焦躁了一些。
“你们那边怎么样了？”思容捂住嘴，低声问巴比基另一头的下属，“利夏洲长现在在哪儿？宾牟部长这里进程都过了一大半了！”
美琪微微侧目。
这不能怪她偷听，谁叫他们吸血族天生感官敏锐。
“你说什么？”思容的声音一颤，“车祸？”
美琪蓦地一震，扭头直直盯着思容有些惊慌的神情，左手手指猛地握紧了座椅扶手。
——《云霄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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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龙种族长老院的大厅里，莫明、莫元和利夏刚刚结束了一个话题。
墙壁上的电视正开着，黑色短发的女主播在镜头前坐得笔直端正，笑容大方亲切。
“这里是萧龙国家电视台新闻频道《观天下》，欢迎回来！”
“今天我们请到的嘉宾是雪洲大学政治学院的鲍曼教授，欢迎您！”
镜头切换到坐在女主播旁边的一名老年男性学者身上。
“接下来我们将目光转向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总统大选。本次大选沿用了此前“三段式”的规程，在第一和第二阶段里，公众可在总统府官网上查看候选人资料并投票支持自己喜爱的候选人。本阶段的投票并非正式选举，结果仅作参考用途，投票者不需要提供个人身份信息。每个IP地址每周可支持一位候选人，每周一早上8点投票结果重置。”
“上周六日出洲洲长吉亚代替阳恒成为总统候选人的消息发布后，竞争趋于白热化。总统府官网的数据显示，候选人名片更新后，吉亚洲长的票数迅速攀升，并在本周一投票结束时超过了已经连续五周排名第一的利夏洲长。”女主播微微倾身面向学者，“鲍曼教授，您能给我们分析一下目前的形势吗？您是怎么理解这一变化的呢？”
鲍曼点了点头，不疾不徐地开口。
“首先我们要明确第一和第二阶段投票的意义，它主要用于观察候选人支持率的动态变化，更直观地反映民众对于候选人近期表现的评价。比如我上个星期听了利夏洲长的采访，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就到官网上给他投票，我这个星期又觉得宾牟部长的政绩很出色，又把这周的票投了出去……这其中是存在不确定性的，但是前两个阶段结束之后，到了正式投票的第三阶段，大多数人对于三位候选人就应该都有全面综合的评价了。
“最近的投票结果出现了一个显著的变动，这并不意外，目前来看也不意味着这一现象就一定具有可持续性。有调查显示，吉亚洲长上周新增的票数中的大部分都来源于此前因为对三位候选人都不满意而没有投票的网友。而且这个时候利夏洲长和宾牟部长的支持者已经经历了五轮投票，很多人是不会每周都去官网投一次票的，所以我们看到吉亚洲长的票数在短期内增长得非常迅速，甚至拿下了第一。但是本周一投票结果再次重置之后，吉亚洲长的票数增长速度明显慢了很多，现在正处于比利夏洲长稍低的位置。
“不过这一投票的结果还只能作为参考，毕竟参与投票的人并不都是真正具有选举权利的成年人，也不是所有拥有选举权的成年人都会热衷于在前两个阶段参与官网的民意调查。从历届总统选举的记录来看，前两个阶段的数据和最后正式投票的结果相比，会存在一定的偏差。”
“……”
莫明将目光从电视屏幕上收了回来，语气平淡，“鲍曼是精灵族人，是学界有名的种族融合支持者，前两年还发表过研究各大洲种族歧视状况的论文，结论里暗指热带洲政府纵容种族歧视，获得了不少关注。新闻频道请他来参与讨论，倒是有点意思。”
“哪里有意思了，我看人家说得很客观嘛。”莫元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莫明淡淡瞥了他一眼，莫元随即又讪讪笑了几声，“当然了，萧龙电视台……咳，这可能是个有自己想法的电视台。”
莫明没接他的话，转头看向利夏，“你下午的活动没有问题了吧？”
莫明指的是今天下午将要在国家图书馆进行的总统候选人访谈。
这是本届总统大选新设立的活动，三位候选人在国家图书馆报告厅接受萧龙电视台的采访，活动将在新闻频道进行全程直播。公众可在总统府官网上登记信息，系统会以抽签方式发放一千个入场名额。
这次活动的形式新颖大胆，一经发布便引起了热烈的讨论，最后共有八千多万人报名。八万比一的比值令网友们调侃“比进入优才计划还要难”，最后官方似乎也被大家的热情打动，在原有的一千人基础上又增加了两百个名额。
入场名单公布后，“天选之子们”自是欣喜若狂，没有被抽中的热心群众也不甘示弱，尤其是各候选人的忠实支持者们，早早准备好了宣传海报和手幅，计划届时等在图书馆附近的道路上，以最具激情的姿态出现在他们支持的候选人以及媒体面前。
-----
当美琪能透过车窗远远看到国家图书馆的宏伟轮廓时，路边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这两天又降温了，外面的风有些大，但丝毫没有吹灭大家的热情。各候选人的支持者们正从四面八方涌向这里，如同涓涓细流义无反顾地奔向入海口，汇入一望无际的海洋。
她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利夏的海报。
拿着海报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上都浮现出期待雀跃的神情。
这种真挚单纯的热情感染了她，令她的心情也变得轻快了不少。
昨天她离开医院后本想直接和父亲联系，却被告知父亲正好出差去了雪洲，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波利长老找她谈话这件事只适合当面说，她不得不再等上两天。
恰好思容因为看到了乌龙新闻打电话给她，一听说她只打算在家里看访谈直播，立刻怂恿她去现场。
思容在萧龙电视台主管新闻频道，她手下的项目组就是此次活动的组织者之一。思容的产假还没休完，却坚持要到现场盯着整个流程。一来是这次活动实在太过重要，她放心不下，二来作为一个媒体人，她也不想错过亲身参与这场盛会的机会。
轿车驶入了国家图书馆的停车场。
今天本是国家图书馆的闭馆日，但由于这场史无前例的访谈活动，今天的国家图书馆比往常都更加热闹。宽敞的报告厅里坐满了前来参加活动的幸运观众、工作人员和部分重要嘉宾。
十分钟后，活动正式开始。
在热烈的掌声中，吉亚率先出现在了台上。
“每位候选人的时间大约是一个小时，你家那位是最后一个，”思容一边鼓掌一边侧头低声和美琪说话，“三位大人物都很忙，不可能一下午都耗在这里，我们不知道统筹沟通了多久才排出现在的时间来，就怕中间出岔子。”
最初的兴奋喧闹过后，报告厅里逐渐安静了下来。
本次活动的主持人是萧龙电视台新闻播报部主任，有着几十年主持经验的他向来以精湛的业务技能著称，既能与嘉宾进行良好沟通，给予嘉宾充分表达的空间，又能迅速抓住重点，回应公众关注的问题。
前十五分钟，采访问题大多简单有趣，直到主持人开始将话题转向吉亚的执政理念，气氛才逐渐严肃紧张起来。
台下的美琪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吉亚，心里多了几分忐忑。
吉亚和利夏针对种族融合的观点相左是众所周知的事，吉亚第一个出场自然无所畏惧，事前怎么准备的现下就可以怎么说，而这无疑是增大了利夏的压力。有吉亚的观点在前，大众自然想看利夏会作何应对，观点是否有足够的说服力。
“从日前网络上的讨论来看，有不少网友对您提出的种族政策产生了异议，请问您是怎么看待他们的这些意见的呢？”
“以前热带洲政府举行开放日活动的时候，我和一些年轻人就种族融合的问题进行过探讨。这些年轻人都是很好的孩子，满腔热血，善良真诚又勇敢上进，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社会的栋梁。但是年轻人也有个问题，就是太过理想主义了。”吉亚的语气重了，“现在种族融合似乎变成了一种政治正确，但我还是要在这里说，我们必须要警惕这种所谓的政治正确。”
台下隐隐有低呼声，似乎是被吉亚“警惕政治正确”的言论所惊。
“我知道这些孩子们都在想什么，想的是人人和平共处，博爱友善，天下大同。他们支持种族融合，无非是想实现一个非常美好的理想。但我不认为这个理想本身是有意义的。
“有些恶性事件确实是由于种族矛盾而产生的，但我们有法律，不必为了避免这种恶性事件而去推行种族融合。举个例子，一个A族人因为种族矛盾杀了B族人，又或者是因为经济纠纷杀了自己的同族人，这两件事在法理上有什么区别吗？都是以故意杀人定罪，都很可能会被判死刑。一个有良知的人即便讨厌另一个种族的人，也不会做出极端的事来。而一个会由于种族矛盾而犯罪的人，即便不与人发生种族冲突，在其他问题上采取极端手段来解决问题的几率也会高于常人。”
观众席上有人窃窃私语。
美琪微微皱眉。但想起周围到处都是摄像机和不时拿出巴比基拍照的观众，她又很快调整了表情。
刚才的一番话似乎还没能满足吉亚，没等主持人接话，他便继续下去了：
“种族之间存在很多差异，从外形到魔力，再到寿命，这些差异都是客观存在的，不是一句听起来很高尚的“人生而平等”就能抹除的。萧龙共和国立国几千年，几十个种族都没能完全融合，就是因为种族之间的差异是无法逾越的鸿沟，以种族的方式聚居，才是最合适的生活方式。只有在种族内部，大家才更懂得如何相互尊重。强行推进种族融合，会造成多少不必要的浪费、损失，甚至是牺牲？
“我说要警惕这种所谓的政治正确，是因为这种政治正确是建立在一个乌托邦式的浪漫幻想上的，满足的是人们对于人性真善美的幻想。但现实是很残酷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放下芥蒂，携起手来共建美好家园的。换个角度说，尊重各种族的人民对于本族的依赖，宽容他们畏惧其他种族的本能，不也是一种善良吗？”
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吉亚毫不避讳谈论让自己饱受争议的种族融合话题，锐利的论断一个接着一个，很快引爆了“总统候选人访谈”的萧龙网热搜话题。
中场休息的时候，美琪打开巴比基翻了翻萧龙网上的评论，虽说评论区里持相反观点的网友们正吵得不可开交，但更多人则对这个火爆而直接的访谈表示了极大的肯定，并对接下来的两位候选人，尤其是利夏的表现充满了期待。
兴奋的讨论声中，也有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细节：
“年轻人也有个问题，就是太过理想主义了……吉亚这句话是在暗戳戳指利夏？”
“不然呢？这都不是暗戳戳了，是明晃晃吧。吉亚混了几十年了，说话怎么可能连这点分寸都把握不住，自己的主张跟利夏相反他会不清楚？分明就是故意的。拿年龄和阅历压人，这个格局有点小了。”
“不认为‘人人和平共处博爱友善天下大同’这个理想本身是有意义的，吉亚还真是敢说，啧，也不怕得罪利夏那群如狼似虎的女粉丝，她们天天盼着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游说各种族放下仇恨从此携手歌颂利夏总统呢。”
“看到这层的评论我又倒回去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是这个意思……”
也许是吉亚的访谈过于劲爆，后面上来的宾牟就显得中规中矩，没什么出彩之处了。
宾牟的竞选主张主要围绕司法改革领域。当主持人问及种族融合问题时，宾牟的回答是建议完善相关法律制度，从减少种族矛盾引发的违法犯罪事件开始，降低种族摩擦发生数量，维持良好社会秩序。
相比吉亚的回答常常激起观众的情绪波动，宾牟的访谈氛围要平和得多，但思容的表情明显比刚才焦躁了一些。
“你们那边怎么样了？”思容捂住嘴，低声问巴比基另一头的下属，“利夏洲长现在在哪儿？宾牟部长这里进程都过了一大半了！”
美琪微微侧目。
这不能怪她偷听，谁叫他们吸血族天生感官敏锐。
“你说什么？”思容的声音一颤，“车祸？”
美琪蓦地一震，扭头直直盯着思容有些惊慌的神情，左手手指猛地握紧了座椅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