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很多时候，我们需要的可能不是激素分泌情绪上头的那种勇敢，而是做好准备迎接一场长久而筋疲力尽的搏斗的勇敢。
——《云霄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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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夏和吉亚在图书馆附近发生车祸的事没有外传，但还是引起了长老院的警惕。
两位候选人的支持者发生冲突，虽然只是偶然发生的小事，却反映出这届总统大选竞争之激烈。
网上天天都有围绕利夏与吉亚的对比讨论，其中不乏言语上的相互攻击。但当线上的冲突变成了线下的冲突，长老院就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当晚长老院就做出了决定，增强候选人外出参与活动时的安保力量，并为三位候选人各配置一名随身警卫。
人选是两天之后定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曾在泉山和利夏有过一面之缘的魔力洲军区第十七军特战旅副营长——秉光少校。
据说他是平征少将知道了长老院挑选警卫一事之后极力推荐来的。特战旅中的战士个个都通过了包括政审在内的重重审查考验，作战经验丰富，素质过硬，身家清白，执行这样的特殊任务再合适不过。
秉光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有些意外。
他的妹妹一直都很喜欢利夏，只恨自己未成年没有投票权。总统府官网上的人气投票她倒是从未落下，还张牙舞爪地威胁他这个做哥哥的一定要和她站在同一立场。
但其实他并不很看好利夏，严格来说，他对这一届的候选人都不怎么满意。
阳恒昏庸无能，宾牟因循守旧，吉亚独断专行。
至于利夏，起点太高，光环又盛，其中究竟有几分是真才实学，又有几分是世人追捧？
上回在泉山设卡查车，利夏的敏锐和镇定出乎他的意料，和他印象里的“官二代”有点区别，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不过这些并不妨碍他完成任务，既然是命令，他就必然会心无旁骛地执行。
秉光正式上岗的第一天，利夏就有一个外出考察的活动。
萧龙星球历史悠久，留存下来的古建筑数不胜数。有些古迹占据着寸土寸金的位置却无法创造价值，而且还在持续不断地产生修缮与管理费用。针对这种情况，近些年来各洲政府往往采用保护性开发的方式，鼓励企业在保留古迹原有风貌的基础上开发餐饮旅游行业。
利夏此次考察的地点就是由魔力洲一家商业地产集团在一片五百年历史的古建筑群上承建改造的特色旅游区。
秉光在观察周围环境的同时，也在观察利夏。
和他的想象不同，在去程的商务车上，利夏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地翻阅桌上的文件，随行人员也不怎么说话，忙完手上的事就闭目小憩，整个车厢都极为沉默。但是等到了目的地，这一行人就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一样，与前来接待的工作人员相谈甚欢，谈话中既有能快速拉近距离的亲和寒暄，又有针对这一项目的精准疑问与评价。
与传言基本一致的也有。
利夏确实是个细心又极有修养的人。
他记得这里有一座古楼曾在一场意外事故中被破坏，路过时还多问了两句修复工作的情况；他会留意到楼梯上扶手连接处锋利的棱角，建议他们换成圆弧的形状，以免戳伤爱跑爱闹的小孩子；他会在倾听踩着一双细高跟、身量娇小的女讲解员介绍旅游区布局时有意放慢脚步……
注意到这些的时候，秉光似乎有点理解为什么他妹妹会这么喜欢利夏了。
但如果作为一个政治家，这些还远远不够。
行程结束的时候，承建单位的董事长送他们离开展厅。
这个微胖的中年人笑呵呵地走在利夏身侧，神采奕奕，“和利夏洲长也合作过好几次了，我们内部做评估的时候，魔力洲项目的评价总是最好的。每年做工作总结我都跟他们说，要好好感谢魔力洲的政策。”
“政策对大家来说都是一样的，那也是你们项目做得好，才不会被埋没。”
“我能管的也只有公司里面的事了，外面的大环境就不是我能控制的喽！”董事长感慨道，“公司计划明年扩大在其他几个洲的市场，真希望到时候整个国家的政策也像现在的魔力洲一样，这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消费者都是好事。”
利夏转头看了他一眼，他依然笑得一脸真诚。
“我也很期待看到你们未来的发展。”
“还有一件事，洲长，我想来想去还是应该跟您说一声，”他们快走出大门的时候，董事长突然压低了声音，“我也是听我老婆说的，她们女人家聚会的时候传出来的消息，是关于阳恒家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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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夏在外视察的这个下午，美琪去了吸血族在109区的办公大楼。
父亲终于出差回来了，她也该找父亲好好谈一谈上回波利来找她谈话的事了。
她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罗洛利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见她来了还朝她露出一贯的笑容：
“什么事这么着急还非要当面说？”
美琪在父亲侧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稍作停顿，这才将早已组织好的语句慢慢道来。
“上周不是魔力种族的聚会吗……”
从波利分析吉亚为什么会成为新的候选人，到告知她天拓总统离世是一场阴谋，再到警告她以家族利益为重，要与萧龙种族保持距离……她将波利那天敲打她的言论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父亲的神情一点点变得凝重，最后彻底变成了愤怒。
“欺人太甚！”
罗洛利将手中的文件夹狠狠丢在桌面上。
“哐当”一声，塑料外壳撞在厚重的木头上，又从旁跌落下来，里面夹着的纸张散落一地。
美琪不由得愣住。
上一次见到父亲盛怒的模样，还是激烈反对她和丰将的婚事时。
有几张纸飘落到她脚下，她俯身捡起来，是一份简略的调查报告。
她低头看了看，发现这份调查报告和她还有点关系。
上个月中旬她回奇波洛城堡结果遇到檀婉和佰维的那一次，她和檀婉针锋相对时正好遇上有人偷拍，她不但没追上那人还不小心崴了脚。事后檀婉发信息告知她佰维已经拦住了那名记者并且将视频删掉了，但她再让人查那天奇波洛城堡的访客记录，却什么线索也没有发现。
调查报告上说，出现在奇波洛城堡的记者是来找温奇长老的，也是温奇让人伪造了当天的访客记录。温奇还展示了所谓的罗洛利利用职务之便为亲属开设的企业谋取不正当利益的证据。这点倒是温奇早就在给神秘种族部的举报信中扬言过的。但奇怪的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爸爸？”美琪忽然想到了什么，“波利长老的心思，你之前察觉过吗？”
罗洛利缓缓抬起头，盯着她手上拿着的报告，久久才回答她。
“我知道，莫明两兄弟和利夏也知道。”
这个答案大大地出乎了她的意料，尤其是后半句。
“那你还……”
还发这么大火做什么呢。
“我生气，是因为你不应该知道，尤其不该由他来告诉你。”
美琪捏着文件，踟蹰而不安。
“对莫明族长和波利长老，我提过同样的要求。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谈，最多是让你传话，不要把你卷进这些事情里来。但是我没有想到，同根同源的长老还不如一个外人守信用。
“你想得没错，他对你讲这些话，当然不可能是随口说的。他不愿意让你置身事外，甚至想要把你拉拢过去。但他也知道你不是傻乎乎的小姑娘，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肯定会来找我。他这是在拿你威胁我。”
波利对美琪说只有她的种族，她的家族才能真正保护她，给她带来利益。
这话听在罗洛利耳中，自然有另一层意思。
波利可以促成联姻，给美琪一门令无数人艳羡的婚事，让她享受至高声誉，也可以弃她如敝履，让她身败名裂。
波利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他对女儿的感情。
知道他想保她周全，所以安排这场婚事；知道她是他的软肋，所以借着这个机会来要挟他。
“波利长老向来不关心，或者可以说是并不支持种族融合政策，萧龙种族对此一清二楚，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他突然转变的说辞。你的婚事是他提出来的，但萧龙种族真正想要联合的人并不是他，而是我。”
美琪明了。
近些年来波利动作不断，频频插手族中事务，甚至凭借着自己的影响力重新拥有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大有与罗洛利分庭抗礼之势。一边是顽固不化又老谋深算的波利，一边是多年来始终与萧龙种族保持友好关系的罗洛利，萧龙政府会希望谁掌控吸血族的权力再明显不过。
“但是，美琪，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拿你的婚姻去做交易。我会答应，是因为利夏不会因为你是吸血族人而轻慢你，他的背景也能护得住你。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你不知道你出生的时候我和你母亲有多开心……你和你的弟弟妹妹，都是魔力神赐予我们最好的礼物。”
注视着父亲真挚而动情的面容，美琪突然觉得眼眶一热，鼻尖发酸。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一直都知道……”她露出一个笑容来，“爸爸你没有看错人，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嘛。”
“好，”罗洛利如释重负，“以后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了，见到波利长老就躲远一点，他自然会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美琪却摇了摇头。
前几天父亲在外出差，她没来得及第一时间提起此事，但她一个人在家里也想了很多。
那天的大雨将她浇得透湿，却也将她眼前的世界洗刷出了原本的面目。
今天在父亲的办公室里，她的心绪几经翻腾变化，最后徐徐归于平静。
深藏在心底的某种信念破土而出，弱小，却又坚定。
她抬起头来，直视着父亲。
“我不认同波利长老为吸血族规划的道路，但他那天有一句话说对了。
“他说我出生在这个家族，就注定逃不开某些事。我的父母、朋友、未婚夫都被权力与利益牵绊着，我一个人无处可躲。”
她扬了扬手中的报告，“就像温奇找记者来诬陷你，并不是我不知情，这件事就不存在。”
“以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我还能潇洒肆意地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可是我现在知道面前是什么局势了，我就不能再欺骗自己了。
“我敬仰天拓总统，欣赏利夏，也希望纷争消弭，世界和平，各族共享发展成果，所以我支持种族融合政策；我相信你会带领吸血族开创一个更好的未来，所以我支持你掌握族中的权力。
“爸爸，我很小的时候你就教我做一个勇敢、不轻易妥协的女孩。现在你的女孩长大了。
“我是你的女儿，是你最大的孩子，你们都那么勇敢，我没有理由退缩，永远躲在你们的庇护下不问世事。
“我希望你让我知道我可以知道的事，让我做我能做的事。即便将来失败了，我也知道是怎么失败的。如果将来成功了，我不止会为你们感到骄傲，也会为我曾亲身参与过这场伟大的变革而感到自豪。”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落在她的脸上，映衬出她明亮庄重的眼神。
容光明媚，芳华正好。
罗洛利注视着美琪，像是看见多年前自己亲手种下的木棉树苗抽枝生芽，日渐挺拔，然后开出了鲜艳如火焰的花。
——《云霄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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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夏和吉亚在图书馆附近发生车祸的事没有外传，但还是引起了长老院的警惕。
两位候选人的支持者发生冲突，虽然只是偶然发生的小事，却反映出这届总统大选竞争之激烈。
网上天天都有围绕利夏与吉亚的对比讨论，其中不乏言语上的相互攻击。但当线上的冲突变成了线下的冲突，长老院就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当晚长老院就做出了决定，增强候选人外出参与活动时的安保力量，并为三位候选人各配置一名随身警卫。
人选是两天之后定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曾在泉山和利夏有过一面之缘的魔力洲军区第十七军特战旅副营长——秉光少校。
据说他是平征少将知道了长老院挑选警卫一事之后极力推荐来的。特战旅中的战士个个都通过了包括政审在内的重重审查考验，作战经验丰富，素质过硬，身家清白，执行这样的特殊任务再合适不过。
秉光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有些意外。
他的妹妹一直都很喜欢利夏，只恨自己未成年没有投票权。总统府官网上的人气投票她倒是从未落下，还张牙舞爪地威胁他这个做哥哥的一定要和她站在同一立场。
但其实他并不很看好利夏，严格来说，他对这一届的候选人都不怎么满意。
阳恒昏庸无能，宾牟因循守旧，吉亚独断专行。
至于利夏，起点太高，光环又盛，其中究竟有几分是真才实学，又有几分是世人追捧？
上回在泉山设卡查车，利夏的敏锐和镇定出乎他的意料，和他印象里的“官二代”有点区别，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不过这些并不妨碍他完成任务，既然是命令，他就必然会心无旁骛地执行。
秉光正式上岗的第一天，利夏就有一个外出考察的活动。
萧龙星球历史悠久，留存下来的古建筑数不胜数。有些古迹占据着寸土寸金的位置却无法创造价值，而且还在持续不断地产生修缮与管理费用。针对这种情况，近些年来各洲政府往往采用保护性开发的方式，鼓励企业在保留古迹原有风貌的基础上开发餐饮旅游行业。
利夏此次考察的地点就是由魔力洲一家商业地产集团在一片五百年历史的古建筑群上承建改造的特色旅游区。
秉光在观察周围环境的同时，也在观察利夏。
和他的想象不同，在去程的商务车上，利夏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地翻阅桌上的文件，随行人员也不怎么说话，忙完手上的事就闭目小憩，整个车厢都极为沉默。但是等到了目的地，这一行人就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一样，与前来接待的工作人员相谈甚欢，谈话中既有能快速拉近距离的亲和寒暄，又有针对这一项目的精准疑问与评价。
与传言基本一致的也有。
利夏确实是个细心又极有修养的人。
他记得这里有一座古楼曾在一场意外事故中被破坏，路过时还多问了两句修复工作的情况；他会留意到楼梯上扶手连接处锋利的棱角，建议他们换成圆弧的形状，以免戳伤爱跑爱闹的小孩子；他会在倾听踩着一双细高跟、身量娇小的女讲解员介绍旅游区布局时有意放慢脚步……
注意到这些的时候，秉光似乎有点理解为什么他妹妹会这么喜欢利夏了。
但如果作为一个政治家，这些还远远不够。
行程结束的时候，承建单位的董事长送他们离开展厅。
这个微胖的中年人笑呵呵地走在利夏身侧，神采奕奕，“和利夏洲长也合作过好几次了，我们内部做评估的时候，魔力洲项目的评价总是最好的。每年做工作总结我都跟他们说，要好好感谢魔力洲的政策。”
“政策对大家来说都是一样的，那也是你们项目做得好，才不会被埋没。”
“我能管的也只有公司里面的事了，外面的大环境就不是我能控制的喽！”董事长感慨道，“公司计划明年扩大在其他几个洲的市场，真希望到时候整个国家的政策也像现在的魔力洲一样，这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消费者都是好事。”
利夏转头看了他一眼，他依然笑得一脸真诚。
“我也很期待看到你们未来的发展。”
“还有一件事，洲长，我想来想去还是应该跟您说一声，”他们快走出大门的时候，董事长突然压低了声音，“我也是听我老婆说的，她们女人家聚会的时候传出来的消息，是关于阳恒家里的事。”
-----
利夏在外视察的这个下午，美琪去了吸血族在109区的办公大楼。
父亲终于出差回来了，她也该找父亲好好谈一谈上回波利来找她谈话的事了。
她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罗洛利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见她来了还朝她露出一贯的笑容：
“什么事这么着急还非要当面说？”
美琪在父亲侧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稍作停顿，这才将早已组织好的语句慢慢道来。
“上周不是魔力种族的聚会吗……”
从波利分析吉亚为什么会成为新的候选人，到告知她天拓总统离世是一场阴谋，再到警告她以家族利益为重，要与萧龙种族保持距离……她将波利那天敲打她的言论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父亲的神情一点点变得凝重，最后彻底变成了愤怒。
“欺人太甚！”
罗洛利将手中的文件夹狠狠丢在桌面上。
“哐当”一声，塑料外壳撞在厚重的木头上，又从旁跌落下来，里面夹着的纸张散落一地。
美琪不由得愣住。
上一次见到父亲盛怒的模样，还是激烈反对她和丰将的婚事时。
有几张纸飘落到她脚下，她俯身捡起来，是一份简略的调查报告。
她低头看了看，发现这份调查报告和她还有点关系。
上个月中旬她回奇波洛城堡结果遇到檀婉和佰维的那一次，她和檀婉针锋相对时正好遇上有人偷拍，她不但没追上那人还不小心崴了脚。事后檀婉发信息告知她佰维已经拦住了那名记者并且将视频删掉了，但她再让人查那天奇波洛城堡的访客记录，却什么线索也没有发现。
调查报告上说，出现在奇波洛城堡的记者是来找温奇长老的，也是温奇让人伪造了当天的访客记录。温奇还展示了所谓的罗洛利利用职务之便为亲属开设的企业谋取不正当利益的证据。这点倒是温奇早就在给神秘种族部的举报信中扬言过的。但奇怪的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爸爸？”美琪忽然想到了什么，“波利长老的心思，你之前察觉过吗？”
罗洛利缓缓抬起头，盯着她手上拿着的报告，久久才回答她。
“我知道，莫明两兄弟和利夏也知道。”
这个答案大大地出乎了她的意料，尤其是后半句。
“那你还……”
还发这么大火做什么呢。
“我生气，是因为你不应该知道，尤其不该由他来告诉你。”
美琪捏着文件，踟蹰而不安。
“对莫明族长和波利长老，我提过同样的要求。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谈，最多是让你传话，不要把你卷进这些事情里来。但是我没有想到，同根同源的长老还不如一个外人守信用。
“你想得没错，他对你讲这些话，当然不可能是随口说的。他不愿意让你置身事外，甚至想要把你拉拢过去。但他也知道你不是傻乎乎的小姑娘，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肯定会来找我。他这是在拿你威胁我。”
波利对美琪说只有她的种族，她的家族才能真正保护她，给她带来利益。
这话听在罗洛利耳中，自然有另一层意思。
波利可以促成联姻，给美琪一门令无数人艳羡的婚事，让她享受至高声誉，也可以弃她如敝履，让她身败名裂。
波利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他对女儿的感情。
知道他想保她周全，所以安排这场婚事；知道她是他的软肋，所以借着这个机会来要挟他。
“波利长老向来不关心，或者可以说是并不支持种族融合政策，萧龙种族对此一清二楚，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他突然转变的说辞。你的婚事是他提出来的，但萧龙种族真正想要联合的人并不是他，而是我。”
美琪明了。
近些年来波利动作不断，频频插手族中事务，甚至凭借着自己的影响力重新拥有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大有与罗洛利分庭抗礼之势。一边是顽固不化又老谋深算的波利，一边是多年来始终与萧龙种族保持友好关系的罗洛利，萧龙政府会希望谁掌控吸血族的权力再明显不过。
“但是，美琪，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拿你的婚姻去做交易。我会答应，是因为利夏不会因为你是吸血族人而轻慢你，他的背景也能护得住你。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你不知道你出生的时候我和你母亲有多开心……你和你的弟弟妹妹，都是魔力神赐予我们最好的礼物。”
注视着父亲真挚而动情的面容，美琪突然觉得眼眶一热，鼻尖发酸。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一直都知道……”她露出一个笑容来，“爸爸你没有看错人，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嘛。”
“好，”罗洛利如释重负，“以后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了，见到波利长老就躲远一点，他自然会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美琪却摇了摇头。
前几天父亲在外出差，她没来得及第一时间提起此事，但她一个人在家里也想了很多。
那天的大雨将她浇得透湿，却也将她眼前的世界洗刷出了原本的面目。
今天在父亲的办公室里，她的心绪几经翻腾变化，最后徐徐归于平静。
深藏在心底的某种信念破土而出，弱小，却又坚定。
她抬起头来，直视着父亲。
“我不认同波利长老为吸血族规划的道路，但他那天有一句话说对了。
“他说我出生在这个家族，就注定逃不开某些事。我的父母、朋友、未婚夫都被权力与利益牵绊着，我一个人无处可躲。”
她扬了扬手中的报告，“就像温奇找记者来诬陷你，并不是我不知情，这件事就不存在。”
“以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我还能潇洒肆意地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可是我现在知道面前是什么局势了，我就不能再欺骗自己了。
“我敬仰天拓总统，欣赏利夏，也希望纷争消弭，世界和平，各族共享发展成果，所以我支持种族融合政策；我相信你会带领吸血族开创一个更好的未来，所以我支持你掌握族中的权力。
“爸爸，我很小的时候你就教我做一个勇敢、不轻易妥协的女孩。现在你的女孩长大了。
“我是你的女儿，是你最大的孩子，你们都那么勇敢，我没有理由退缩，永远躲在你们的庇护下不问世事。
“我希望你让我知道我可以知道的事，让我做我能做的事。即便将来失败了，我也知道是怎么失败的。如果将来成功了，我不止会为你们感到骄傲，也会为我曾亲身参与过这场伟大的变革而感到自豪。”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落在她的脸上，映衬出她明亮庄重的眼神。
容光明媚，芳华正好。
罗洛利注视着美琪，像是看见多年前自己亲手种下的木棉树苗抽枝生芽，日渐挺拔，然后开出了鲜艳如火焰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