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涟玉眼眶热热的,心底涌起一股热流,她仿佛能与死去的少女共情,懂她的无可奈何和绝望,还有临死前迸发出的勇气。

    她知道子桑竹处境很难。

    那些绝望的少女更难,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她上前一步,做出了此生第二个大胆的决定。

    “大皇子,不知,我可否替夫君?”

    花涟玉坚定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子桑竹遮住了眼底一身而过的惊讶,转头看她,“你胡说什么?”

    “前几日夫君的手不小心伤到了,若是今日还和大皇子比试,不使出全力就是不尊重大皇子,我是皇子妃,不知可否有这个权利替我的夫君?”

    她眼都不眨的开始说胡话,她更希望的是,子桑竹能懂她,而不是怪罪于她。

    “你?你一介女子?骑马射箭?”

    子桑柏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不过,大皇子猜猜我能不能射中?”

    “随便吧,本皇子赌你射不中。”

    子桑柏兴致缺缺的陶掏耳朵,没太把她当回事。

    “好,那么赌,就要有赌约。”

    子桑柏来了点兴趣。

    “什么赌约?”

    “若是我赢了,还请大皇子放了她们所有人,如果我输了。”

    她平静的面对子桑柏,说出那句话,“我就自己剁掉双手,从此再不碰弓箭。”

    场上此刻是真正的鸦雀无声。

    赌注如果不大,那么子桑柏是不会同意她替子桑竹的。

    所有人都被她那番言语震惊了,如此大的赌注,三皇子妃是疯了吗?

    子桑竹眉心一皱,“不可!”

    子桑柏坐直了身子,眼底涌出浓浓的趣味,“好,好,好,本皇子答应你。”

    “花涟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子桑竹声音有些紧涩。

    “你放心,我有分寸。”

    她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子桑竹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事已至此,也只能相信她了。

    如此耀眼的存在,全场目光聚焦于她,看她换了身劲装,将头发高高的束起,利索的上马拿起了弓箭,霸气的让人挪不开眼。

    “三皇子妃好胆量,不过本皇子已经在思考用什么容器装你的双手了。”

    花涟玉闻言,逆光回望,狡黠和坚定的情绪在眼底交织,掷地有声的回应他,“大皇子不必费心找东西,因为我,一定会赢。”

    周围有一群从翰林院逃课出来的学生,眼底还带着懵懂,听着她的豪言壮语,开始大声欢呼,“好!”

    在众人的屏息凝神和学生们的欢呼下,花涟玉蓄力拉开了弓。

    马儿在此刻跑起来,众人都为如此高难度的挑战擦了擦汗。

    花涟玉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苹果上,而是望着地上那几具已经凉透了的尸体。

    那一瞬间,仿佛死去的女子都站在她背后为她助力。

    众人只听见拉满弓的声音,和擦破空气的咻咻声。

    下一秒,一颗红红的苹果上插着箭,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那名少女稳稳的站在原地,连头发丝都没掉一根。

    先是一阵沉默,随后那几名学生高声呼喊,“好箭法!”

    “太帅了!”

    “好飒!”

    场上有人被带动了情绪,也开始欢呼。

    子桑柏的脸色阴沉下来,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她怎么会!她居然会射箭?!

    在花涟玉没来之前,地上堆满了尸体,都是子桑柏射死的人。

    而花涟玉一发入魂,更衬得他废。

    “大皇子,我赢了,你可要遵守约定!”

    花涟玉眼尾都洋溢着自信和欣喜,隔空对他喊话。

    子桑柏咬牙切齿的吩咐,“放了她们。”

    走过子桑竹旁边的时候,他意有所指的说道,“皇弟好福气,娶了个好妃子啊。”

    “皇兄谬赞,她只不过是运气好,碰巧凑上罢了。”

    子桑柏咬着后槽牙离了场。

    花涟玉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了。

    不过哪又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些少女如蒙大赦,抱在一起痛哭。

    子桑竹站在一旁静静观望,心底有一根弦被轻轻的拨动。

    “怎么样?我厉害吧!”

    花涟玉下马,笑着走到他面前。

    “勉强夸夸你厉害。”子桑竹难得的勾出一个真心诚意赞美的微笑。

    “哼,那当然了。”

    花涟玉顺杆爬的本领越来越大。

    “走了,回府去。”

    花涟玉将弓箭交给一旁的小厮,走在前面招招手,“走快点啊。”

    小厮都捏了一把汗,皇子妃走到皇子面前,这是什么道理?

    就在他以为三皇子会生气的时候,子桑竹不言不语的加快了步伐跟上去…

    小厮心底默默的想,可能,三皇子喜欢这种被夫人管制的感觉吧…

    *

    那日在马场的事情被大家传开了。

    有人扒出三皇子妃的母亲是白老将军后人,纷纷惊叹,果然有将门之女的风范。

    听说被救下来的十多个少女,被三皇子妃安顿在郊外的一处宅子里,那宅子是三皇子妃的嫁妆。

    可隔三差五,大皇子都会带着人去骚扰一番,大家虽惊恐,却也无可奈何。

    可当所有人都在津津乐道此事的时候,一件大事悄然发生。

    说来可笑,堂堂一国皇帝,居然在女人床上中了风,当场口吐白沫,把那贵人吓得当场晕厥。

    不安和慌张蔓延了整个朝廷,立太子的事情被提上了章程。

    西邛部落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此刻正在朝着青柳关进一步的进攻。

    而民生问题越来越多,各地爆发了起义,皆是要来取皇帝的项上人头。

    整个国家陷入了一片杂乱中。

    其中最显然的一个民间问题就是少女失踪案。

    各地在近几年间失踪了不少少女,可皇帝认为那都是小事,无关紧要,没有再去管。

    大理寺得了皇帝旨意,也是草草了事。

    在新都和苏扬的交界处有一处镇子名叫灵秀镇,是少女失踪最多的人。

    朝廷再三坐视不管,接连加强收税力度,在灵秀镇的百姓身心双重打击下,一位叫万忠的男子带头爆发了起义。

    他带着一队由当地村民组成了草编队伍先是占领了当地的县令台,后来有更多的百姓加入了其中。

    这只队伍越来越壮大,朝着新都转来了方向。

    眼下皇帝瘫痪在床,太子无人选。

    大皇子府上已经隐隐有了争太子的趋势。

    三皇子府却是一片风平浪静。

    整日只能听见三皇子妃在府中被关的无聊的抱怨声。

    “青岚,我们溜出去走走吧,我快发霉了…”

    花涟玉爬在栏杆上朝池塘里扔石子,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可是三皇子交代过…不让出去的。”

    花涟玉垂头丧气的趴了下去。

    午后的新都被热浪席卷。

    “怎么,在府中待着无聊?”

    子桑竹不知何时来了她身后,看见她丧气吧啦的趴着,开口问道。

    “无聊啊……你能不能让我出去玩玩,我保证不跑。”

    花涟玉见人来了,有些欣喜,想趁机说服他让她出去。

    “没问题。”

    “哎呀你就让我去嘛……你说什么?没问题?那意思就是我可以出去了!?”

    花涟玉本以为他不会答应,眼下却是惊喜连连。

    “好好好!青岚,走,趁他反悔前!”

    “慢着,我的意思是,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灵秀镇吗?”

    万忠一行人愈发猖狂嚣张,公然挑衅新都守城门士兵,看来灵秀镇一事不了,这些人断不会善罢甘休。

    在早朝之上,子桑柏将子桑竹架在火上烤,将他逼去处理灵秀镇一案。

    当时朝中不赞许的人层出不穷,一个草包能解决什么事情?

    子桑柏坚定的要让子桑竹去,美其名曰锻炼一下他。

    可其心昭昭,路人可见。

    “灵秀镇?是最近少女失踪案一事吗?”

    “当然,不过此行凶险至极。”

    “去!当然去!那么多无辜少女遇害,我花涟玉的字典里就没有怕一字,什么时候走?”

    “现在。”

    *

    灵秀镇地处淮山脚下,常年雾霾弥漫,村里周围遍布瘴气,只有晴天那些瘴气才会消散一些。

    正是因为地处盆地,那里的姑娘一个赛一个的水灵。

    此行只他们二人,并不方便张扬。

    刚出府的她,还有些新鲜感,可越往外走,她越笑不出来。

    原来在被新都繁华的表象影响之下,她理所当然的认为所有的地方都该是这样。

    可出了城门往外走,经过的每一个地方处处都透露着荒凉。

    街上的商户大门紧闭,尸横遍野,销烟四起的镇子,村庄,无一不给她带来震撼。

    这绝不该是一个拥有新都那样繁华地方的国度该有的样子。

    说是亡国后的景象也不为过!

    她知道了为何子桑竹说那一句此行凶险了。

    “你早都知道了?”

    “嗯。”

    花涟玉说不清楚心底是什么滋味,原来新都所有人的奢靡享乐生活,都是用外面百姓的尸山血海堆出来的!

    她握紧了拳头,第一次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愤怒,对这个悲哀的国度感到陌生。

    她转过头去看子桑竹,他的眼底一片荒凉,像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一眼望不到底。

    当他看到这些景象时,心底又在想什么呢?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打斗之声。

    是一个身形高大的青衣男子在与贼寇搏斗。

    见他隐隐有落败之相,花涟玉顾不得这么多,飞身上前加入了战斗。

    最终打跑了看起来像是落单的贼寇。

    “你没事吧?”

    “无事,感谢姑娘出手相救。”

    那人手臂上被划了好大一条口子,正在汩汩的冒着血。

    “哥哥!哥哥你还好吗?”

    远处的石头后面探出一个小脑袋,是个容貌清秀的女孩,看样子像是被吓坏了。

    “过来,言言,哥哥没事。”

    男青年放缓了脸色,招招手让女孩过来。

    叫言言的女孩一路小跑来到哥哥身边,看着他手上的伤痕,像个小兔子般红了眼眶,“对不起哥哥…”

    “跟哥哥说什么对不起,傻孩子。”

    几人交谈一番,原来二人是从蜀地过来的,女孩叫古月言,从小身体虚弱,找了无数大夫都不见好,古宽则听闻布图有神医可治百病,带着妹妹都往布图走。

    谁曾想路上这么乱,又是贼寇又是起义军。

    “多谢二位了,言言,跟哥哥姐姐道谢。”

    古月言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是紧张和青涩,“谢谢……谢谢姐姐。”

    子桑竹不要脸的从背后幽幽的来了一句,“不谢谢哥哥?”

    古月言把头埋在古宽则的背后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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