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来接外婆去城里,以后……上大学前都不会回来了……再见。”季杪切切实实的看到林夕和月訢是多么亲密,幸福,让她不忍心去打扰。

    这场十多年的青梅竹马赛跑,终究是她输了。

    “杪杪,走吧,”外婆从屋子里大包小包出来,然后拧头看见月訢和林夕“月訢,回去代我向你外婆问声好,我们走了,再见。”

    月訢站在原地,直到三个人影中最矮小,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成为大路上的小黑点,直至消失。

    “啪。”又一朵枯萎的玫瑰花落地,整棵玫瑰树上一朵花都没有了。

    后面几年,月訢照着村长的话天天蹭饭,村长也没有食言,带月訢去最好的医院看病,医生的回答是可以治,但不一定治好。

    月訢对林夕只有感激,没有爱恋。

    村长家有钱,给村民借出去不少,临近中考,忽然想要收回这些钱,但是总不能自己去吧。

    于是,重担落到月訢身上。

    月訢在复习冲刺的时候,在班里和同学们催还钱,低声下气的求,再不行听林夕的,用打。

    他没有打过架,但是这副结实的身体可不是白给的,林夕每天教他怎么打架,如何快速放倒对方,各种打架技巧让月訢对林夕刮目相看。

    中考前一天,月訢和林夕把一个家里经济窘迫,刚借了钱没几天的女孩堵在墙角。

    剪头发,撕衣服,扇巴掌,不管女孩的苦苦哀求和大吼大叫。

    “月訢哥,林夕姐,放过我吧,三天,三天内我一定还钱。”

    “放屁,你还的起,最好是!月訢,打她。”林夕不管不顾,对她来说,这种快感带给她快乐,那就要把快乐延续下去。

    “月訢哥,月訢哥,季杪是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的!”那个女生似乎知道月訢的软肋,嘶声力竭喊出季杪的名字。

    果然,月訢靠近的手停下,下一秒是林夕的巴掌,“啪”。

    “林夕姐,夕姐,我才刚借了没多久啊!”女孩已经是泪流满面,左右脸颊各印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五指分明,是林夕的杰作。

    林夕一把推开月訢,然后骑在女孩身上拼命地扇巴掌,撕扯头发。

    “月訢,季杪在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女孩认识月訢,用尽最后的力气沙哑着喊出那个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名字,她只能赌一把了。

    月訢听到季杪以后变的安静,缩在一边,尽可能的捂住眼睛不去看。

    他在心里默念“林夕永远是对的,我要宠着林夕,我要惯着林夕,村长说了,会给钱的,会给钱的。”

    村长给出的价格是讨回一笔钱就给月訢二十块。

    二十块,那可是二十块,可以买多少菜啊,可以吃好几天了。

    月訢的成绩一直挺好,直到遇见林夕,教他逃课开小差,顶嘴老师霸凌同学,月訢从乖乖的三好学生变成抽烟喝酒,打架逃课一样不缺的混混拽哥。

    注定两个人一起考不上高中,月訢为了外婆的生活,当机立断,被迫放弃,毕竟只要林夕困住自己一天,自己就会堕落一天。

    “月訢,打她一巴掌,快!”林夕几乎是吼出来,往上疯狂撕扯女孩的长发,两腿环绕,紧紧的捆住女生的腰,“发什么愣,快点!”

    “噢……噢。”月訢犹豫了,季杪要是知道以前那个温柔的月訢变成这般恃强凌弱的模样,一定会感到可悲。

    林夕见他犹豫,自然猜出他的几分心思,以自己的身份威胁,“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小弟!”

    月訢的心里防线濒临崩溃,绝望的闭上眼睛一巴掌扇了下去。

    “啪。”清脆的一声,惊了月訢,也惊了那个女孩——她没想到,自己同窗七年的月訢会不顾情义,不顾自己口中的季杪,不顾事情本身的不合理扇下来。

    “好!”女孩爆发出海豚音,甚至是教学楼那边也能听见,“我还,”她挣脱林夕听到尖叫后松动的双手双脚,颤颤巍巍直起身“我带你们去我家拿钱。”

    满身伤痕的她勉强整理了一下自己不堪入目的头发,擦干自己的泪痕,想有光的地方走出去。

    “诶,”月訢喉咙里发出沙哑的一声。

    “你是我的小弟。”林夕一把抓过想去搀扶女生的月訢,用自己多年常说不厌的话语禁锢他。

    林夕喜欢月訢,所以在她的世界里,只要是她的东西,别人是一点沾不得。

    这次换钱催那么紧,并不是村长原来的意思——村长为人和善宽容,把女儿宠上心尖,有求必应。

    这次是林夕看见女孩接月訢的作业去抄和自己的人接触,她的眼睛里融不进一点沙子,她发誓要让女孩付出代价。

    其实就算女孩没有借钱,林夕也会因为看她不顺眼和月訢一起欺负她,利用自己是村长女儿的身份让全班疏远她,然后一点一点造谣,让恶意的谣言将她完全湮没,毁了她。

    “林夕月訢,站住。”还没走出学校,校长站在校门口蹲守已久,呵斥跟在女孩后面的二人停下。

    “老张,你也知道我爸是村长吧,劝你识相点让开。”林夕丝毫不避讳,放肆大笑“哈哈哈,你看,那个女孩,我们的杰作,怎么样,看她以后还敢不敢。”

    “放肆,太放肆了,”校长肺都要气炸了,教出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三观跟着五官跑的学生,师门不幸啊,“你们这样已经严重违反校规,我是可以给你们处分,记大过的。”

    “呵,随便。”林夕双手叉腰毫不畏惧,被改短的紧身校服上衣和下面的超短裙显得格外刺眼。

    吊儿郎当的林夕彻底把校长激怒,不过还不是生气的时候,张校长转身看到躲在自己身后,一身是伤瑟瑟发抖的女孩,叹了口气,“唉,你先去办公室找班主任擦药吧,他们我会在今天之内给你个交代的。”

    “好……好,谢谢校长。”女孩不放心地又看看林夕,依旧是甜美的长相摆着一副臭脸,满眼不屑,大红色的口红在她嘴巴上显得轻浮。

    她没命地疯跑上教学楼,生怕下一秒林夕追来,等待她的将是更残暴的欺凌。

    “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去校长室!”目送女孩踉跄上楼后,校长松了一口气,转身盯着罪魁祸首,走过去拧住月訢的耳朵,拖着人就往一楼的校长办公室走。

    林夕看见月訢疼得说不出话,些许心疼,于是不情愿地跟着走进校长室。

    还没来得及坐下,张校一拍桌子,“林夕月訢,你们自己看看第几次了!平时逃课开小差,我忍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校长重重的咳嗽一声,继续道“但是,你们霸凌同学,还毫不避讳的在监控地下,你让我怎么办,这不是自己送上门吗?”

    “我说校长,我就教训她一下,不至于吧。”林夕往四周看,丝毫不把校长放在眼里。

    “马上就中考了,你还要去打人家,影响人家状态,这次我一定给你们记过,记大过!”校长怒不可遏,转身走到桌子后面,在抽屉里翻找。

    很快拿出来一个陈朽的麦克风,一推按钮打开,事例先咳嗽两声,确保全体学生能听见后,开始激情讲话。

    “九零一班林夕,月訢,因殴打同学,态度恶劣,情节严重,记大过一次,望其他同学一次警戒,拒绝校园霸凌。”

    “切,记就记有什么了不起的。”林夕不慌不忙地扣自己新做的美甲,月訢在旁边不知所措。

    他知道记过有多严重,更何况还是大过,不知道该怎么向外婆交代。

    他不禁回忆起林夕刚来的时候,那么乖巧,那么甜美,那么友善,不曾想美丽外表后面的内心那么邪恶残忍。

    他厌恶林夕,厌恶她把自己捆在身边,厌恶她用“你是我的人”指使自己做坏事,厌恶她让自己的成绩一落千丈,考不上高中,光明前途坍塌成一片废墟。

    月訢更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生病,为什么要让爸妈有压力拖累家人,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为了一点钱和饭放弃了季杪和自己的梦想。

    或许这次考不上高中,他将永远困在这个黑暗的牢笼中,沦为林夕的傀儡,永世不得翻身。

    后面他不知道校长说了什么林夕又是怎么回应,只是觉得这个夜晚很冷很冷,天空没有星星和月亮的踪迹,黯淡无光。

    中考,凌晨他在家里点着煤油灯拼命看书记背,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能过离开林夕的机会。

    久违地换上自己规规矩矩的宽大衣服,他蹲在玫瑰树下,感受当年的清风,旁边的位置始终空落落。

    季杪离开以后,花朵不再盛放,今年又是凋谢的玫瑰。

    月訢摘下来一个看起来还算完好的花苞,窝在手心带去考场。

    开始考试的铃声想起,他看着题目一脸茫然——常年和林夕逃课导致自己丢失了许多知识。

    他拼命在一堆黑字里面寻找自己会的,初一的题目。

    这种情况僵持到考试结束,几乎空白的答题卡被收上去,月訢愣在座位,一动不动。

    中午,月訢没去吃饭,茫茫人海中就这样站着,站着,感受风是如何穿透自己每一根骨头每一寸肌肤,风干自己的每一滴血液。

    倏忽,人群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和他擦肩而过——他抬头疯狂在四周查看她在哪里。

    “杪杪,是你吗杪杪!”他不顾众人的目光去追逐那个走远的身影,“杪杪你等等我,杪杪。”

    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下期大雨,男孩在没有林夕的地方穿梭在雨伞中间。

    那么多的伞,却没有一把是给他的。

    “杪杪!杪杪!”雨水冲进他的嘴巴,糊了一脸,顺着脸颊留下,温热感流淌在面庞。

    “啊!”一身闷响,月訢跌进水坑,满身的污水,倾盆大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艰难爬起,突然自己的世界不再下雨,一把雨伞停留在他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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