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灵山门口,一外表年轻貌美的姑娘正在那焦急地等候。

    自从听说自家弟子抓到了偷卖灵草的贼,朱逸光心中又是欣喜又是焦急,欣喜自己的徒儿好本事能抓到贼,却又焦急这贼就算吐露这灵草的下落,中间拖延太久不能尽快挽救掌门的性命。

    这几日门派上下都为此事乱成了一锅粥,连接下来的论道大会都没好好准备。她看着不停辱骂禄山派的同门心中慌乱得很,想着在哪等不是等,就火急火燎地下来了。

    枯等了一个时辰,牡越和牡江好歹是回来了,只是形容有点不太美妙,头发都是乱糟糟的。逸光一时也顾不上,她的注意力全被他二人身后的男子所吸引。

    那男子双手用缚灵绳捆着背在身后,嘴上严实的塞着脏兮兮的布团,颓靡地低垂着眼,一副不愿面对现实的模样。逸光看着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现在就给他一耳光。但此人毕竟是禄山的,他门派的长老还在上边等着审问。逸光只能按压下心中的那股气,严肃地说道:“走吧,长老都等着呢。”

    牡越和牡江看着逸光,眼睛都亮晶晶的。本想叙旧好好倒倒苦水,眼见师父难得严肃的表情,也只能沉默地跟上。

    大殿上坐满了人。当牡越和牡江押着泽路跨过门槛的一瞬间,感觉空气都凝固了。牡江恶狠狠地把泽路推至中间,便安静地站至一旁。

    “这就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殿上一老者开口,他是雾灵山的长老,一开口毫不留情地用了内力,直逼得泽路眼球通红,似是十分痛苦,他跪着弯下腰,嘴里发出呜咽声。一旁坐着的禄山长老也不敢说话,只默默低着头。

    逸光眼神示意牡江,牡江点点头,把泽路口中的破布取出。布上已沾上一团血污,估计内伤不浅。

    “说,紫金草卖给谁了?”殿上长老逼问。

    泽路缓了过来,才弱弱地说道:“我已和门中的牡江师兄说过了,那人蒙着脸,我根本不知道是谁,拿了钱便走了,只知是个男子,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逆徒!既已叛出师门,做下如此离经叛道的事情,还不肯从实招来!”一鞭子下来,竟把泽路推移了一寸有余,痛得泽路大叫了一声。他抬头,拿鞭子抽他的正是他从前刚入门时的大师父,如今他正恶狠狠地看着他,如同他是一只发疯的野狗一般。

    泽路冷笑。来时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好了,此番被擒,他断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雾灵山。这仙门,这世道,从来便容不下他这样庸碌的人。既如此,他勉强挺起背,漠然地说道:“此事是我酿成大错,但我无悔,这是你们禄山欠我的。这五年我没日没夜地修炼,却什么都不肯教给我,在你们的眼里,我不过是个无能的凡人罢了!”

    他师父怒极,又是一鞭子抽向他:“无悔?你有何脸面说无悔?你面对素素的尸体,也能说出‘无悔’二字吗?”

    像是一下被抽出骨髓,泽路背一下软了下来。他想起了那一晚,那女孩震惊地望着他的眼神,用曾经那样害羞又温柔的双眼。她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仍不敢相信他会把刀子捅进她的身体。后来他又做了什么呢?哦,他把她的眼皮覆下,随意地扔在了后山的杂草堆里,然后跑了。

    泽路沉默了半晌,最后只闭上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师父转过身,恭恭敬敬地朝上座的长老们鞠了一躬:“此事乃是我们禄山管教不严,害得贵派掌门如今仍卧病在床。我派愧疚难当,只是这逆徒自大自私,断不会为了包庇什么人而故意将信息隐而不报,只怕杀了他紫金草仍不能追回。自然,此逆徒以死谢罪已是板上钉钉,但贵掌门此后生机,还需要再另谋他路。若有需要帮得上忙的地方,我派万死不辞。”

    长老们长叹了一口气,面面相觑,也知他所言非虚,只得摆摆手说道:“既是贵门派下的人,便交由贵派处置罢。”

    话音刚落,在一旁等候已久的两个禄山子弟便上前架起泽路,泽路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与害怕,最后只能面色灰败地任由二人拖走。不一会儿,殿外便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哀嚎,若有人出门望去,便会发现只剩一团飞灰,风一吹便散了,仿佛世间从未存在过此人。

    殿中一时沉寂了下去,不过很快,众人又就另寻灵药救掌门一事讨论起来,似乎从没见过泽路此人,也未曾就此事对他进行审问。只是牧越看着一旁从泽路口中拔出的破布,那上面的血迹已干涸,却让他感到心惊肉跳。

    在仙门中修炼再没人比他更能理解泽路的感受,他也一样,天资平平,只能靠后天努力。初初进雾灵山内门时,没有师父肯选他,若不是逸光心软又正好刚到收徒的时候,他可能又要被逐回外门,再等三年试炼了罢。

    他隐隐告诫自己,可千万不能和他一样,走上这样一条绝路。

    殿上众人讨论了很久,最后只能暂定先每日输灵力保住心脉,灵药后续再找。彼此谦虚客套了一阵,雾灵山才送禄山众人离开。禄山的人甫一离开,雾灵山的赵长老便用传音告诉众人在冷秋殿小聚。

    说是小聚,其实大家都明白是有大事要商议。出乎意料的是,除了长老们和底下资历较深的师叔祖,牡江和牡越也参与其中,连逸光都没有参加。

    牡江见状心中已有了数,在心中又把事情经过捋了一遍,跨进大门的那一瞬间,面对一众灵力逼人的前辈,明明已做好心理建设,心底仍是有些惶恐。

    先开口发言的是陆林幽,牡江识得他,他是逸光的师父,照理牡江还得称呼一声师爷。虽是师爷,但他年少修得仙体,如今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没人敢低看他,众所周知,在仙界,看上去越年轻的修仙者反而更厉害。故而他一开口,满堂无人出声,皆静静地听他说话。

    “如今事发突然,我也就不再遮遮掩掩。”陆林幽扫视了一圈。“掌门受的伤,看上去该是仙界所为。”

    牡江一惊,下意识看向牡越,牡越似乎也不知情,也惊讶地将他望着。看来此事长老们都未宣扬出去。他刚回来,先前只听牡越说了个大概,还以为是真的生了重病。想想也是,掌门灵力深厚,修得仙体多年,怎会如同凡夫俗子一般一病如山倒。但若是仙界所为……他下意识想起了论道大会,一时心头复杂。

    陆林幽道:“此人能神不知鬼不觉重伤掌门还能至今不被发现,来头估计不小,但此举又是为何?为何要无缘无故攻击掌门,还独独掌门一个?而且掌门一倒,雾灵山大乱,为何此时不乘机进攻?”

    赵长老琢磨出味:“你的意思是?”

    陆林幽点点头,又卖了个关子:“牡江,说说你是怎么抓到泽路的。”

    这就是召他和牡越来开会的原因。牡江上前,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其实,小徒能抓到泽路,有……柳肆鸢从中推波助澜的原因。”

    众人哗然,没人不认识柳肆鸢。牡江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从满堂喧哗,到后来一点点安静。再一抬头,却见陆林幽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自己一眼,还未等牡江反应过来他眼神的含义,陆林幽再度开口:“所以我觉得,此事或许和魔界无关。”

    “这可不一定啊,陆师兄。”有人按耐不住开口:“谁人不知那女魔头身上魔气稀薄,一向胆大妄为无所顾忌,说不定是重伤掌门的仙人和她正好有仇呢?”

    “不排除这种可能。”陆林幽颌首。“但是我们都知道,那柳肆鸢前段时间才被重创,这才没过几天,她能做出精密的计划潜伏进宗门又毫发无伤地出去,不大可能。”

    反驳的那人也沉默了。柳肆鸢虽是名震仙界的魔头,但还不至于手眼通天到这种程度。

    陆林幽道:“所以我心中更偏向于另一种,那就是其他门派为了论道大会上能有弟子被上仙选上,在暗中搞小动作。”

    此言真是直截了当如那烈日,直逼得众人都有些坐不住。此次论道大会确实重要,只有各门派心腹子弟知晓内情:雾音上仙要在这次的论道大会上选徒弟。

    自雾音上仙的逆徒判出师门堕落入魔教,雾音上仙颓靡了好久,将自己关在雪山巅闭门修炼了二十年。

    五上仙与门派收徒不同,他们更能探测有仙根的孩子,一般都是自己挑选徒弟自己手把手教导,以期未来若不小心陨了或战败了,能有人来顶替上仙的位置。此番雾音上仙唯一的徒弟入了魔教,这空出来的位置,各门派都眼巴巴望着。若有幸门下子弟能选做上仙的徒弟,那可是件光耀门楣的事,将来这弟子争争气成了上仙,门派岂不是在其他五派中横着走。好不容易磨着雾音上仙同意此事,其他门派怎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众人皆沉默下来。平素里门派之间那些勾心斗角也就罢了,下毒手暗害掌门,只是为了能选上上仙的徒弟?若真是如此,委实让人心寒。

    “这不过是师兄的一番推测罢了。”又有人说道。“选上也好,没选上也好,门派的发展终究还是要靠各位弟子的努力修炼和培养出更多优秀的人才,就像我们掌门,若没有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努力,我们雾灵山如何成为六门派中的佼佼者?众门派毕竟是仙门,仅仅是为了当上上仙的徒弟,就做出毒害掌门这样恶毒的事,与魔族何异?我觉得不合常理。”

    众人也窃窃私语起来,有的认同陆林幽的观点,也有的认同这位同门的,双方各执一词,未能争论出个高低。陆林幽也做了个揖:“这不过是弟子的一番猜测罢了。只是如今尚未有证据,只希望各同门能打起精神,好好准备就快到来的论道大会。”

    此言不假。固然掌门病重是大事,但是接下来逐渐临近的论道大会也同样重要。

    赵长老说道:“此次商讨之事不得外传,稳固一下弟子们的心态好好修炼。掌门的事,我们长老几个会看着办的。”

    会散了,目送各位师叔祖们离开后,牡江和牡越还处于被机密压得反应不过来的呆滞状态。二人结伴离开后,久久未言。牡江突然反应过来,问牡越:“刚刚我是不是被陆师爷嫌弃了?”

    牡越回想了一下:“好像是的。”

    牡江叹了口气。牡越问他:“所以你知道柳肆鸢为什么要你男扮女装进青楼了吗?”

    牡江聪明,但至今仍是一头雾水,迷茫地摇摇头。牡越又问道:“不可能是为了帮我们抓贼吧?她可是魔啊,这样有什么好处?”

    “可能是看上我了吧。”牡江道。

    “啊?”

    牡江摇摇头,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自怜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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