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遇见大黑的时候,它就受伤了。”

    伴着大黑吃夜宵的声音,五个人围着白发老人听故事。

    “我之前是北岭一带的护林员,工作期间遇到了大黑,还有许多的…小伙伴。”

    白发老人沧桑的嗓音引着五个人顺着栏杆依次看去,有只格外亮眼的白狐狸,正躲在角落里,还有趾高气昂的鸵鸟…尽头是几间空房子,还有一汪池水,里面游着不知名的鱼。

    “它们要么身上有伤,要么太过弱小,重返自然是不可能的,我退休之后,可怜他们无家可归,他们也可怜我孤身一人,我们就在这山上相互伴着。”

    白发老人说着,将布满皱纹的手伸进栏杆里,摸了摸大黑的皮毛,“大概十年之前吧,这里还有只东北虎,我叫他大猫,那时候大黑还很年轻呢。”

    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大猫就住在尽头的那个屋子里,后来大猫被人毒死了,我把它埋在山上,守了它一夜,我怕人扒它的皮…”

    “大黑很聪明,会学很多动物的叫声,学的最像的就是大猫的,它似乎明白大猫是山神,所以一旦他察觉危险,就会学大猫叫。”说到这,白发老人略带歉意地看了小分队一眼,“吓到你们了。”

    沈照最先摇头,徐徽跟着摇成拨浪鼓,施颜清也跟着晃,沈照连忙扶住他,“你就别摇了,本来就都是浆糊,再摇傻了。”

    施颜清:“……”

    贺遂川思忖片刻,:“您…应该想过开个动物园吧?”

    白发老人看上去并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是拮据,养着这些大爷恐怕要把老人家攒的退休金都搭到里面,怕是还远远不够,如果能办个动物园,起码还能有些门票钱贴补。

    贺遂川的疑问和高若祯心里所想的不谋而合,这里的铁栏杆还有布局构造都和一个简陋的动物园相差无几,甚至让她觉得这里从前就是个动物园。

    白发老人叹了口气,“哪那么容易啊,从我退休到现在,快三十年了,还是没办成…”

    想要经营一个动物园,需要多少财力物力精力,并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那么简单。

    天边初见朝云,停电小队告别白发老人。

    高若祯微微欠身:“打扰您休息了。”

    “没事的,人老了,觉也少。”白发老人先是为他们指引到钟楼的路,随后笑着说:“能遇到你们这帮年轻人,跟你们说说话,已经很高兴了。”

    沈照几不可查地叹了声气,“我们…也很高兴。”

    说完,沈照朝前走了几步,转头看见白发老人还站在铁门前看着他们,她蓦然喊道:“爷爷,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办成动物园的!到时候我们再来找你玩!”

    白发老人淡淡地微笑着,就像天边的隐隐亮光,竭力地挥着手。

    又走了快一个小时,他们才看到了那个庄严的巨鼎。

    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五个人在钟楼脚下找个地方坐下,此时此刻他们已经饥肠辘辘,好在高若祯高瞻远瞩,还被了些小零食,五个人将那些零食分了吃。

    面前的巨鼎在夜色之中更显肃穆,耳畔是虎啸猿鸣,抬头便是万千星辰。

    沈照想起奶奶住的鹤唳镇,那边的山上也能看见这样多的星星。

    头顶星光,背靠青山。

    她又想起了那一晚,她春心萌动,她的情愫总是藏不住,一旦萌生便要说出来,她也确实那样做了,不问得失,不计后果。

    沈照觉得自己算是拿的起放的下,从没想过要去纠缠,人家不喜欢就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只可惜命运的齿轮还是把他们两个卷到了一起,像一团缠在一起的毛线,怎么也理不清,怎么也逃不掉。

    到了钟楼顶上,朦胧月色与破晓天色交汇之处,如鹰翼般舒展屋檐上睥睨的脊兽,在微亮的瞬间中更加神圣,它们看过来的那一眼,好像穿过了上万年的星辰。

    他们五个是最先一批到山顶的人,很快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只有远处星星点点地灯塔,好像落入凡间的星宿。

    又等了一会儿,来了几个男生,看起来比他们大一些,然后又看见有人扛着相机上来,人渐渐多了起来,有蹦蹦跳跳的小孩,也有牵手甜蜜的情侣。

    渐渐地天空从墨蓝色便从深蓝色,再从深蓝色慢慢变淡,变亮,一道彩霞从天边破开,逐渐蔓延开来,天光云影共徘徊,还有远处的妩媚青山在其间绵延。

    忽然,一阵熟悉的歌声响起,竟有人把音响搬了上来。

    是红日!

    虽然是粤语,但基本上所有人都听过,徐徽先开口跟着唱了起来。

    先是前面昂扬的吟唱,接着就是耳熟能详的歌词。

    命运就算颠沛流

    命运就算曲折离

    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

    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

    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大家一起跟着唱了起来,不会唱的也跟着欢呼,徐徽趁乱在高若祯身边蹦跶,山上风很大,把歌声吹向四面八方,似乎不远处的动物们也在跟着瞎叫,就在那欢快歌声的呼喊之下,红日终于升了起来。

    那一个金黄色的小圆点,燃烧着,带来盛夏所有的火热,有人架起来三脚架,有人拿起来手机,有人把孩子扛在肩头,也有人在那一刻亲吻自己的爱人,谁都想把瞬间变成永恒。

    沈照看见只有贺遂川没有掏出手机,他只是笑着,用目光记录着一切,记录着从孤夜寂寥到东风既白,他把这些都留在心里,就变成了永恒。

    沈照也放下手机,她忽然只想看着他,看着晨曦在他身旁跳跃,然后落在身后的钟楼,两侧的松柏还有花间的野草。

    一切都生机盎然,热情洋溢,充满希望。

    贺遂川突然转头,两人目光在强烈的阳光下交汇,贺遂川眯了眯眼,从兜里掏出来个什么递给沈思优。

    施颜清围着钟楼拍了个遍,回来正对上这俩人,“那个…你们有没有带吃的了,我饿了…”

    贺遂川摊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沈照攥着手里的东西,是一块巧克力,她捏紧了怕化了,又不舍得马上吃,只得小心地揣到怀里。

    五个人再没体力骑车回去了,只能坐在公交站点等车,坐也没个整齐样子,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好像打了一夜败仗似的。

    徐徽觉得高若祯就快把头靠到自己肩头了,他勉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暗自窃喜,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经肌肉都汇聚到了她那一侧的肩膀,擎等着那摇摇欲坠的脑袋靠过来。

    却在这时候,沈照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停到了面前,不是公交车。

    而是高家的车!

    沈照猛然清醒,就见副驾驶冲下来一个女人,正是高母。

    高若祯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自己那突然驾到的母亲大人拎了起来,她那一夜没睡的脑袋昏昏沉沉,紧接着“啪”的一声,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不止是她,其余四人也都从台阶上弹了起来,徐徽立即冲过去,想扶住高若祯,最后还是缩回手,“阿姨,这…”

    高母凌厉地瞪了徐徽一眼,冷声道:“不关你们的事!”

    高若祯下意识捂着右侧红肿的脸颊,火辣辣的,好像有什么在烧。

    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挨打。

    “高若祯!你真是长本事了!”

    高若祯觉得眼前泛起水雾,她拼命眨眼,尽量控制住喉间的哽咽,冷静地说:“我用手表给你们发过信息,说我跟朋友在外面…”

    高母立即打断:“我只同意你跟正经朋友在外面住,没同意你跟这群狐朋狗友在这荒山野岭鬼混!”

    其余四人:“……”

    “他们是我好朋友,不是狐朋狗友。”

    高若祯抬起头,“你们又用手表定位我了是吧?”

    “我那是担心你!”高母歇斯底里地嘶吼,“你一个姑娘家,我总要知道你在哪…”

    这时候高父下车拉住高母,“好了,回家再说,在外面被人见了像什么样子!”

    高若祯红肿着一边脸,被父母拉上车,目光仍停留在桐落山脚下。

    车子启动,徐徽却忽然拦到车前。

    高父摇下车窗,没什么脸色,“你还有什么事么?”

    徐徽却倏地换了一张笑颜,“叔叔,这地方离我家太远了,能不能搭个便车把我送回去啊?”

    他语气诚恳,一脸人畜无害地笑,却是大字型横在车前,一副不让他上车就直接一头撞死在车前的样子。

    高父没办法,只好让他上车。

    徐徽大大咧咧地开门上车,末了还朝沈照挤眉弄眼,意思是让她放心。

    剩下的三人目睹了这场闹剧,只觉得身心俱疲,继续坐在台阶上等公交。

    终于把公交车盼来了,三人踉踉跄跄地上车,贺遂川倒不是怎么困,他本就觉少,现下只是又累又饿,另两个就不一样了,他一边坐着一个,把他挤在中间,没一会儿那俩死沉的脑袋就都往他肩膀上靠。

    贺遂川把施颜清扶起来,拍拍他的脸:“你家在哪?”

    他眼睛半睁着,报了个名字。

    贺遂川便道:“那你快醒醒,快到了。”

    其实还有六站。

    小眼镜强撑着睡意,下了车,而沈照还在贺遂川肩头安睡,呼吸已然平稳,贺遂川僵着身子不敢动,只敢把目光落到她身上。

    沈照踏踏实实地倚着贺遂川,仿佛那就是个温暖柔软的沙发,没什么比那更可靠的了,她有些枯黄的发梢凌乱,闪着金色的霞光,秾丽的眉眼低垂,安然沉睡。

    桐落山是这趟车的始发站,等到了终点站——站前的时候,乌乌泱泱往下走的人群才把沈照吵醒。

    她定睛一看窗外的景色,又转头看向贺遂川:“这…这到哪了?”

    贺遂川沉声回答:“终点站,你没看到都下车了嘛?”

    沈照懊恼地揉揉眼睛:“天呐,你也睡着了?”

    “嗯…”贺遂川闪躲着她的眼神。

    “算了算了,正好买早饭了,你记不记得我俩小时候最爱吃站前的一家包子,总是放了学坐公交车坐到终点站来买。”

    “记得…”

    当然记得。

    两人下了车,怎么也没找到当年的那家包子铺,沈照神色有些暗淡,一块钱两个的包子,若还是那个价格,肯定也开不下去了。

    眼前的店铺远和当年不同了,可贺遂川回过头,身边却还是那个人。

    物非人却在。

    他暖洋洋地笑了,拉住沈照的手腕:“去吃别家嘛,说不定比之前的好呢。”

    “你之后也没再来过吗?”

    贺遂川点点头。

    在她走后,他从不敢独自来到充满他们影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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