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沈照特别留心了高若祯的情况,见她情绪上没什么大的波动,也就没再问。

    高若祯这个人,纵然是有了天大的事也都能波澜不惊地在心底藏好,所以问也没用。

    从桐落山回来之后,施颜清便自顾自地和沈照熟络了起来,他本来觉得自己只有贺遂川一个朋友,而现在又多了一个,他心里不知怎么乐开花呢。

    而沈照呢,也不太顾及,想来也确实没人比她不要脸,便也显得这个小眼镜没那么上赶着了。

    临近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或许是被大家的学习氛围所感染,也可能是因为沈照觉得占着贺遂川这个学霸同桌不用白不用,她竟也认真听起课来,作业也不再一味借鉴。

    她还经常跟贺遂川打赌,比如,苍蝇老师这节会吹几次胡子,呆瓜老师会跺几次高跟鞋,或者梁菩萨会打几个哈欠,贺遂川似乎有两个脑子,一个有条不紊地听课记笔记,另一个还能乐此不疲地跟她讨论。

    他俩在后面跟说相声似的,拐带着施颜清有时候有时候听着听着课就想忽然笑出来。

    可能是他板板正正架着眼镜的一张脸,笑起来太过明显,好几次都被老师发现给叫了起来。

    有一次梁菩萨都看不下去了:“施颜清,你怎么回事,我在上面讲,你在下面笑,有什么好笑的,你给大伙讲讲。”

    施颜清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老师,你昨儿晚上是不是没睡好啊?”说着,他下意识指了指自己的眼下。

    此言一出,教室的笑声差点没把房盖掀了。

    一天晚自习中间下课,施颜清忽然找贺遂川借手机,贺遂川也不没问他干什么用,就直接借了。

    果然,施颜清拿到手机便很自然地跟贺遂川说起原因:“我…我要给我爷打个电话。”

    小眼镜没有自己的手机,什么社交软件他也都够不着,这也是人人都跟他疏远的原因之一,这事贺遂川是知道的。

    他爸成天喝酒不着家,他妈又成宿打麻将,这俩人估计跟自己儿子连句正常话都不会说,更别提什么其他的了。

    “你去天台打吧。”贺遂川看了看施颜清又有点泛红的眼眶,他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这么胆小又爱哭,便补了一句:“我陪你吧。”

    天台平时是锁起来的,只是这几天才临时打开,贺遂川和施颜清悄悄爬上来,施颜清迎着风拨打了那个他熟记的号码。

    他跟爷爷并没有聊很久,贺遂川隐隐约约地猜出那边的爷爷好像有点耳背,跟他用手机聊天有点困难。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我爷爷了。”施颜清挂掉电话,把手机还给贺遂川。

    施颜清实际上是个喜欢倾诉的人,只是很少有听众,渐渐地他便不爱说话了,可一旦有人打开他的话匣子,他的话便也泄洪一样涌出来了。

    “我是在我爷爷背上长大的,我读了多少年书,他就收了多少年废品供我,原来只有我爸一个人不养我,我妈还能出点力,后来就只剩我爷一个人了。我本来跟着爷爷住,我妈却非要我跟她住,可把我要过来她又不愿意养,钱还是要爷爷出,我假期回去的时候,爷爷指着我的棉裤问我,什么时候买的?我当时突然好想哭…”

    天台上的风刮得很猛,远处的杨树好像夜幕中矗立着的巨型蒲扇,一会儿左摇右晃,一会儿前呼后拥,将风扇来扇去。

    施颜清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那明明是他买给我的,我怕会不会有一天,他也指着我问,这是谁家的小孩?”

    贺遂川听着心里有些酸涩,施颜清摘了眼镜,让晚风吹干他的泪水。

    忽然,一根棒棒糖出现在施颜清面前,他转头看见沈照冲着他笑:“别哭了,小眼镜,给你吃糖。”

    也不知道沈照什么时候窜出来的,施颜清赶紧擦干眼泪,戴好眼镜,撕开糖纸,把糖往嘴里一塞,然后坚定道:“我要努力读书,在爷爷忘了我之前,让他过得好一点,知道他没白疼他孙子。”

    还没等贺遂川再说点什么安慰鼓励的好话,沈照倏忽间用余光瞟到了什么,对两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只见天台另一边,两个女生正在互相撕扯,在这打架可是有点危险,见状他们仨也不愿多事,便打算溜之大吉。

    沈照似乎还想看看热闹,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只见靠天台栏杆一侧的那个女生,半个身子已经被推出去了,而另一个女生正朝这边看过来。

    两人竟就这样遥遥对视。

    “看什么呢?”贺遂川怕沈照引火上身,拉着她就要离开。

    却不想,这一眼便已经把火烧到了身上。

    沈照觉得自己见过那个女生,她在脑海里搜寻着,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双瞳孔,这样可怖又嚣张的瞳孔。

    她用晚自习剩下的时间终于想了出来,是孟淇!

    是沈慎之找的那个女人的外甥女。

    想出这个答案之后,沈照顿时觉得头痛欲裂,这破烂事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她避之不及的,却偏要找上门来。

    第二天,正好轮到沈照在大厅表演钢琴,她早就把昨儿那点污糟事抛之脑后了,乐乐呵呵地跑去弹琴,贺遂川和施颜清一早就站在边上,徐徽拉上高若祯,还有班上几个相熟的都来捧场。

    却没想到,来了个不速之客。

    沈照刚坐到钢琴前,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便覆了上来,沈照抬头一看,果然是孟淇。

    “有事?”沈照眼皮也懒得掀一下,问道。

    孟淇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学姐,我自知才疏学浅,但今天还是鼓起勇气想跟你斗一斗琴,比试一番,你看有没有这个机会让我学习一下?”

    看孟淇那双手便知道,那是双弹琴的手,沈照也不是个怕事的,当下应下来:“成,怎么个斗法?”

    孟淇是个风云人物,长相算得上出众,一双风眸总喜欢自上而下地打量别人,眉宇间说不出的傲慢,家里又不差钱,自然少不了捧臭脚的人追随。

    大家都知道她才上高一,这明显是找事,若是沈照赢了,她出去便要说被高二学姐欺负了,沈照若是输了,她便可以趾高气昂地羞辱。

    “想来学姐也知道流行曲子都很表浅,没意思,我们拼古典吧,一人一首…”说着,她转向人群:“看大家捧场了。”

    她话音刚落,人群里就有几个男生吹了几声响亮的口哨,随即响起来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沈照站起身来,优雅地一让:“你先吧。”

    没一会儿,流水一般的琴声悠扬地传遍整个大厅,接着盘柱而上,穿到了楼上的教室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孟淇弹的是德彪西的月光曲,听得出来很有水准,曲子连贯性很高,结束时,掌声此起彼伏。

    沈照倒也没什么压力,她本来准备的也是首古典,不过是在她弹之前有了个小插曲,无伤大雅。

    她坐到凳子上,双手抚上琴键,弹奏了几个音节之后,忽然响起了除了钢琴之外的弦乐声。

    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大提琴手,和两个小提琴手,在一旁陪衬着。

    孟淇后槽牙都咬碎了,这是…克罗地亚狂想曲!

    沈照渐入佳境,根本没察觉到伴奏的事儿,她的手指在黑白键之间穿梭舞动,曲子旋律高昂激烈,犹如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有了提琴的加持更显得庄重沉稳,让翻起的狂风稳稳落地,激荡在人们心头。

    这简直就是现场演奏会的级别!

    即使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人,也会被这样的场面震撼。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

    就连一开始给孟淇吹口哨那几个男生也不由得鼓掌,更没想到的是,连一位大人物也被惊动了,他背着手,穿过人群注视着沈照。

    沈照不认得那是谁,只是慢悠悠地起身,走到贺遂川旁边:“这人谁啊?”

    贺遂川悄悄在她边上道:“校长啊,开学典礼就他讲的话。”

    沈照一怔,只见校长微笑的看着她还有三个提琴手:“我们学校真是卧虎藏龙啊,将来校庆,我可等着你们的节目啊!”说完,他便神龙见首不见尾,转身离开,日理万机去了。

    达到连校长都夸赞的效果,沈照是肯定没想到的,孟淇更是恼羞成怒道:“我说的是斗琴,你们怎么还找来提琴手了?!”

    贺遂川冷哼一声:“提琴,钢琴,不都是琴?你又没说非得是钢琴,再说,我这三个朋友是校队的,刚好在这附近训练,听到琴声便来相合,有什么问题吗?”

    说完,看着孟淇一脸吃瘪的表情,他又补了一句:“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再练个十几年就好了,你自己说的,学习一下而已嘛,那么认真干嘛?”

    贺遂川这嘴是真的损,眼见着孟淇快被损得梨花带雨了,沈照不由得笑出声来,垫脚揽住贺遂川的肩膀:“走吧,同桌,回去睡午觉喽。”

    贺遂川被她这样勾着,只能矮着身子走路,还不忘冲那三个提琴手示意一下:“下回请你们吃饭!”

    沈照附和道:“带上我呀!”

    徐徽也追上去,“诶,你还欠我们一顿饭呢!”

    午睡的时候,学校里就传开了说是在实验楼东南角,发现一个高一跳楼身亡的女生。

    人是晚上没的,只是掉到了草丛里,那块又没什么人去,只有些处对象的小情侣爱到那边卿卿我我,所以直到才被人撞见,那摔的血肉模糊的,撞见的人估计中午也不用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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