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邢绍不仅将蒋雪薇带进府中,还给了她平妻的名份,那两年是九娘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她妒恨,狂怒,开始不择手段,最后歇斯底里。

    每每看着蒋雪薇颤抖的身躯和柔弱眼泪,邢绍便对九娘生恨,夫妻二人越闹越僵,最终,九娘面目全非,成了京城一等一的妒妇。

    久而久之,邢绍对她愈发尖酸刻薄,最后蒋雪薇死了,夫妻俩反目成仇,邢绍回府的每一天,都对她进行非人的折磨。

    重活一世,邢绍每每与她亲密靠近,仿佛是一条让人生寒的毒蛇缠上来,即让人浑身战栗又让人无处可逃。

    秋儿盘点九娘嫁妆的事,到底惊动了府里,太夫人火急火燎赶过来时,九娘早已装点妥当跪伏在院中,对着太夫人先拜了三拜。

    “九娘不孝,不能为祖母送终,祖母待九娘之情,今生无以为报,唯愿太夫人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太夫人痛心疾首,“我不受这个礼,你与绍儿时常拌嘴......夫妻间哪有隔夜的仇,何况还有沛儿。”

    兴儿正好抱着孩子探出头来,看到太夫人也跪伏在九娘身侧,示意沛儿向太祖作别。

    太夫人忽觉一阵耳鸣心跳,喝道:“你们怎么敢......让绍儿回来,我定揭了他的皮。”

    眼见一群人要围上来,秋儿从房里跑出来跪下,伸手护着孩子嘴里慌乱的道:“沛儿前面病的蹊跷,好的也蹊跷,还请老夫人行行好,让沛儿有个安稳的去处吧。”

    太夫人面色一怔。

    九娘回过头来愣愣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兴儿愣愣的没想明白,怀中的沛儿受了惊吓,嘤嘤的哭了起来。

    只见秋儿道:“沛儿是国公府的嫡小姐,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又能在兴儿豪无察觉之下下毒......”

    “小贱蹄子!”老夫人骂道,面色因发怒有些涨红,“还不把她拉下去。”

    两个婆子恶狠狠的下手,抓住秋儿的头发将人拽出两丈开外,一人将秋儿按住,一人用尽全力在她身上死命的掐。

    秋儿忍不住哭出声来。

    “住手!住手!”九娘哭喊道,然而她的话没有用处,两个婆子似乎更用力了,她只好哭着向太夫人求救。

    太夫人面色暗沉的喝了一声,婆子们终于停了手,秋儿则蓬头垢面的摊在地上。

    “九娘没有祖母,自幼便把太夫人当亲祖母看待,求太夫人疼惜,让我把不能自保沛儿养到五岁,那时再送还回来。”

    正说着国公夫人也到了,平日面色亲和的她,此时的面色像灌了铅似的一样沉,厉声说道:“你可以走,孩子必须留下。”

    她居高临下的俯瞰九娘,宛如在看一只蝼蚁。

    太夫人气怔,“你们......你们竟敢!”

    见没有回旋的余地,她将拐杖猛地掷于地面,可能是力气过大,身子不稳的晃当,显然气急攻心。

    左右立刻将老人扶住。

    沛儿像是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哭哭叽叽往九娘怀里钻,九娘更是心如刀绞,泪水一颗颗滚落。

    “怎么,你即做的了和离的主,难道算不出带不走沛儿吗?”国公夫人冷声嘲讽。

    七八个仆妇上前震慑,其中两名婆子推开九娘,小沛儿放声大哭,却被无情一把拽过。

    九娘无力瘫坐在地,眼睁睁看着婆子们粗掳抢夺孩子却无/能为力。

    兴儿忽地弹身来,冲过去对国公夫人哀求道:“我不走,兴儿不走,我带沛儿,求夫人让我抱沛儿吧。”

    还未待国公夫人开口,一把从婆子手里抢过痛哭的孩子,边拍边安慰。

    待沛儿缓过来些,她冲九娘跪下,默默无声的哭泣。

    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太夫人艰难的道:“孩子养在我屋里,老太婆断没有让沛儿受苦的道理。”

    她的声音空哑无力,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说罢转身颤颤巍巍的走了。

    虚脱的九娘爬起身来,想抱着沛儿摸摸她稚嫩小脸,告诉她娘一定会接你回家。

    国公夫人却看不了眼前这一幕,再次命令婆子们将母女俩拉开,起身走了。

    兴儿则被两名婆子强行驾着随人流走了。

    和离之事一旦传开,足以让整个国公府蒙羞,九娘种下苦果必不能让她活太舒坦,国公夫人恨恨的想。

    车轮滚滚向前,在苍茫的夜色中向清远伯府驶去。

    车厢内有些颠簸,九娘眼睛高高肿起,帮秋儿拢好半散的发,终于问出那句话。

    “你是怎么知道的?”

    秋儿抬眼打量了主子的神色,“只是猜测,可太夫人并没有责问。”

    太夫人不仅没有责问,还阻止她把话说完。

    九娘道:“太夫人心慈,断做不出这种事来,大概是邢绍的手笔。”

    想起太夫人当时目瞪口呆面色胀到发紫,她忽地唇角微弯,“老太太受委屈了。”

    见秋儿依旧好奇的看她,她又笑,“我见识过邢绍的狠辣和不择手段,他这么对沛儿我也不会觉得诧异。”

    秋儿:“......”

    九娘神色随之一凄,“我是脱身了,只是担心孩子。”说罢又垂下泪来。

    傅世程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祖上传下来的《春惜拂晓图》命亲随送给张世炎。

    这张图神奇之处在于,看似寻常的拂晓图,在天光照耀之下,勾勒的线条会泛起淡黄/色的金光,一轮金日像是有生命一样跃然纸上。

    在爱好书画的人眼里,说它是一等一的宝物也不为过。

    第二件,就是知会母亲和大哥,并将邢绍的恶行添油加醋的描绘一番,唯恐妹妹回府备受到责难。

    毕竟在大多数人眼里,九娘嫁去国公府,是了不得的福气。

    夜华如墨,室内明烛摇曳,九娘屈膝跪在母亲病塌前。

    伯夫人拉起女儿的手,指尖爱抚的摩挲着,见她双目红肿欲言又止,不由得心疼的道:“孩子,你瘦了。”

    “母亲。”九娘泣不成声,“您不怪我?”

    “你打小就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母亲......”九娘再也克制不住,一头扑在伯夫人怀中放声大哭,她做了世人所不容且大逆不道的事,母亲竟一句不问,并无条件的站在她这边。

    像小时候那样,伯夫人轻抚她的颅顶,熟悉的温热透过发丝尤如暖流般浸润她那颗破碎的心。

    许久,九娘终于抬起头来,抹了抹满脸的泪痕道:“孩儿让母亲担心了,以后不会了。”

    “你回来好生歇着,你大嫂帮你收拾好了屋子,不管怎么样,你还是伯府里最受兄长们疼爱的小九儿。”

    九娘又一阵哽咽,她道:“女儿歇息一晚,明日一早......还请母亲把女儿赶出伯爵府。”

    “这是为何?”伯夫人眉头紧锁。

    “邢绍睚眦必报,手段阴狠毒辣,只许他不要,不能别人不要他,我怕......怕他会报复傅家。”

    伯夫人吃惊的将她望着,“我看那孩子不像是......”

    “母亲。”九娘轻轻的唤,似乎考虑着如何讲才能不让病中的母亲担惊受怕。

    邢绍的阴狠毒辣,是在一步步靠近政/权中心逐渐行成的,构陷皇子这等抄家灭族的大事都能谋划,还是什么不敢做的。

    是个人,都不能看着一岁女儿受焚心烈焰之苦,可他能。

    默了一刻伯夫人才道:“你打算怎么办?”

    “先去客栈住两天,然后在西城买一处宅子,母亲,女儿有必须离开邢绍的苦衷,但又不能连累傅家。”

    塌上挂着她平日喜欢的鹅黄/色纱帐,梳妆镜前是母亲特意为她选的一整套赤金头面。

    秋儿上前要为九娘宽衣,却被九娘拦下。

    “你的伤也不轻,把这套头面收点妥当,去歇息吧。”

    秋儿应下,去拿红木盒子装了。

    一个门房的小丫头着急忙慌的跑进来,“三爷来了。”

    九娘刚褪去外衣,闻言脸色一白,在她还不及收拾的空当,一位身穿褐色衣衫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面带怒火大阔步走来。

    九娘不及多想,当即跪伏在地,静等暴风雨的来临。

    果然,中年男子不及进门,厉声呵斥道:“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让傅家以后如何在京城立足!”

    中年男子黑着脸目眦欲裂。

    出嫁女和离多有不吉,连累母家姐妹的比比皆是,当他得知九娘和离的原因,是邢绍喝了两杯花酒则更为气恼。

    在他眼里,男人有些风/流韵事无关紧要,何况女婿年纪轻轻已经做上了四品都尉,手中握着京城四分之一的管辖之权。

    就算邢国公避世,可邢绍又岂是好相与的?

    “九娘知错。”她未抬头多看对方一眼,淡淡的道。

    中年男子更为恼怒,“仗着伯夫人疼爱,打小就狂妄自大......”

    “三叔自重,若论管教,九娘自有母亲和大哥管束,轮不到三叔。”九娘抢声道。

    “混帐!”中年男子爆喝出声的同时,身形跨前一步,长臂在空中抡了半圆,随即炸开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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